只是桓雅文的笑真的很美,风华浊世,清雅绝尘。
我想,他的未婚妻,也就是那个公主,一定是挺幸福的女子。有时我也会想,如果他不是我的仇人,我一定会十分希望与这样的谦谦君子成为朋友。
这天夜晚,我刚洗漱完,准备入寝。却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声细小的碰撞声。我朝门外走去,谁知刚跨出一步,便给人捂住了嘴。我一时吓得手忙脚乱了,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全是那些可怖至极的刑具……我不想再那样生不如死地给人折磨了!
我努力挣扎,才发现自己的武功几近全废,而且这个人身手不凡,我怎么可能躲得开?!
他把我带到了一个角落,身上飘来的气息却让我觉得十分异样——
“小声一点。”他轻声唤道,然后就放开了我。
桓雅文?这声音的确是他,可是在我定神看清楚了那人之后,才发现那人竟然是我数月未见的故友老张!
我就说桓雅文的声音听上去怎么会这么熟悉,原来是因为他的声音和老张极其相似的缘故。
夜幕笼罩着老张颀长的身影,这样看上去,他的脸并不是很清楚,只留下一双明如繁星的双眼,看上去居然还有些媚气俊美。
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惊呼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说:“从你离开峨眉以后我就知道你的行踪了。”我说:“你知道?!那你为何现在才来看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又觉得不大妥当。虽然我很钦佩老张的为人和风度,但是未必他就把我当朋友。还好他并没有特别在意我的话,只是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不肯吃药,甚至连饭都不大吃。不管因为何事,你都不应该折磨自己。”原本我已经心灰意冷了,可现在听到有人还会在意我的死活,没有感到温暖,只觉得心酸。他说:“我知道你对桓弄玉的感情极深,可你在这里自暴自弃,他也看不到,更不可能来安慰你。”我垂头看着地面,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地上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可我还是一直盯着那儿看,喃喃道:“……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管我的。”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只是说出口以后便觉得不大对劲,反复想了想,语调中竟有种撒娇的感觉。老张柔声道:“身在他乡,纵使是在武林中混得如鱼得水的老江湖都会有想家的时候,更别说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我也是早就没了家,所以能体会你的感受。”我沉声道:“我早就没有家了。”他并没追问原因,只是安慰我说:“人在江湖,若逢知己,则需相濡以沫。张某虽然只会那点三角功夫,可是却愿意为朋友鞠躬尽瘁,你要是被人欺负了,或是感到不开心,可以来找我。”
我原本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为什么会堵得难受,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只觉得豁然开朗了。心中一动,不由抱住了他,颤声道:“张大哥,能得像你这样的知己,真是温采最大的福气。谢谢你……谢谢你……”说着说着,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我不是个大姑娘,也不是一直被人保护着的大少爷,我为弄玉哭过太多次,可他从来没有正视过我。现在我不会再嫉愤世俗了,我要坚强起来,我要让自己在没有弄玉的日子里也能活得潇潇洒洒,坦坦荡荡。
老张的全身却是微微一颤,但是很快就平定下来了。大抵他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吧。直到我放开他,他才开口说话:“我……我得走了,张某也觉得和温公子待在一块,很开心。”说罢,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了。
老张的反应和平时不大一样,以前他说话的语气都很沉稳,而且极少有慌乱的时候,或许是他今天有什么要事在身吧,所以来去匆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叙旧,他就不见踪影了。
可不管怎么说,我的心情好很多了。原来我出了江湖,并不是一无所获的,我有了义弟和好友,老张,还有印月。
印月……我好久没有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是否有去看过我?突然很想见见他,给他报个平安。
次日清晨,九灵又给我送药过来了。她把药端到了我面前,有些不满地说:“我知道你又不想喝,可是没办法,主子的命令,当奴婢的怎么能不听……”她自顾自地在那里叨念着,也没注意到我正在努力往嘴里灌药。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碗已经空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你、你……你怎么喝了?”我挑眉看她,说道:“怎么,你送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喝的吗?”她立即摇摇头,说道:“你以前不是都不喝的吗?你是发烧烧坏了还是怎的?今天这么听话?”我朝她笑了一下:“我看桓雅文和你主仆两人,好像你还比较彪悍呢。居然会说出‘主子说的话,奴婢不得不听’这样的话?”
九灵的眼睛霎时间瞪得圆圆的,没一会,双颊浮就上了一层红晕:“臭温采!你太过分了!竟然说一个姑娘彪悍!”我作恍然大悟貌:“啊,对了,你是个女孩子。真不好意思,我忘了。”九灵的脸越发红润了:“我不理你了!”说完,还用力跺了跺脚以表其怨怼之情。我笑:“你不是一直都不准备理睬我吗?”这下她更是说不出话来了,急促地深呼吸几次,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给我了一个大白眼:“你是笨蛋,我不和笨蛋说话。”然后抢过我手中的空碗就朝门外跑。我叫住了她:“九灵。”她转过头来,凶巴巴地说:“什么啦?”我微笑道:“原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讲道理的横蛮丫头,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你对人挺好,是个热血心肠的好女孩。”九灵愣了愣,转而作出不耐烦的样子说:“才发现我人很好,是你有眼无珠。”说完,就匆匆跑出门了。
我照常推开了窗户,发现竟有几片桃色花瓣飘了进来,纷纷扬扬,因着春风,落了满地。柔和的阳光就像是一层淡金色的帷幔,铺陈在屋内。此时我往窗外看去,发现进入眼帘的景色,竟然和那幅初春桃李争艳图一模一样。
那已是许多年前的画了,可是我站在这里,却仿佛感受到了与作画题字的两个人相同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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