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刺。
他缓缓走到那个吓得面色发青的天师面前。
天师已被眼前所见吓得屁滚尿流,如今见那杀人者来到近前,更是像滩烂泥般软倒在地。
钢刺上没有沾到一丁点血渍,尽管杀戮在前,但这凶器未染一丝血腥邪性,在皎洁月色中寒光闪闪,神圣凛然。
腾戈低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侧首,向著虚空问道:“你要不要吃?”
“之前不是不许我吃吗?”
突然出现的第二个低沈又似野兽低嗥的模糊声音,天师本能地抬头去看,当下恨不得自己是个有眼无珠的瞎子!一头牛犊般巨大的凶兽凭空出现在青年身侧,兽相狰狞可怖,毛发如棘倒树,两排锋利兽齿足够把他的脑袋一口咬碎。
“怪、怪物!!”
凄厉的惨叫反而换来了凶兽咧嘴一笑。
踩落在天师胸口的爪子沈重无比,骨头碎裂声自胸腔的部位响起,勾爪刺破了衣裳直接穿透人肉,惊恐的尖叫瞬间变成痛苦哀嚎。
“啊──救命!!别!别吃我!!”
穷奇鼻头凑近嗅了嗅,便像闻到长蛆的腐肉般打了个响鼻,喷了那天师一脸腥气的鼻水。
然後嫌弃地哼哼:“老子再是饥饿,也不会吃这种浑身酸臭的家夥。”言罢退了开去,溜达著过去闻了闻地上刚死还新鲜的尸体,估计也是嫌恶人肉腐难食,也只是拨弄了几下,不曾动嘴。
天师闻它口吐人言,本是万分惊惧,但看它居然走开,顿时松了口气。
又见腾戈转身,与那怪物道:“既然不吃,就把这里清干净。”
穷奇闻言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住腾戈,他是极之不愿受其差遣,然而腾戈并未催促,站在原地看著他,便只是如此,那凶兽忽然觉著背部镶镌了天旨纹印的部位隐隐作疼。
“嗷──”巨吼震耳欲聋,背上双翅骤然张开,烈风旋转,飞沙走石,便见它抬起爪子狠地一扯,虚空中竟被他抓出一只现形的鬼疫,便似把对腾戈的愤怒发泄在鬼疫身上那般,穷奇张口将那鬼疫脑袋咬住,後足踩住下身,挺身甩头猛地一扯!便将那鬼疫生生撕碎,凄厉嘶鸣比起适才天师的哀嚎更尖锐刺耳,亦虚亦实犹如鬼哭狼嚎。
便是这般又撕又咬,爬上人身不及逃离的鬼疫一只只被它囫囵吞入腹中。
慢慢的,风停了,空气澄清,拂面而过不再有污秽之息,天空的星斗烁烁点辉,四周回复寂静安宁。
尽管那些鬼疫一点都不好吃,应该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但至少能填饱肚子,穷奇吃光了所有的鬼疫,打了个饱嗝,坐在尸堆中舔起自己的爪子。
天师愕然地看著这一幕,他也是个机灵人,马上就明白过来面前这个青年以及这头恐怖的怪物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被一一粉碎的鬼魅,回想先前,显然也是他们先动的手,逼得那青年反击。
当下连滚带爬地扑上去爬伏在腾戈跟前,顾不上断掉的肋骨扎得痛不欲生,哀声求饶:“小的冒犯神仙,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求神仙大发慈悲,放过小的!小的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边说边悄悄抬头,见腾戈并没有看他,也并无回应,好像从不曾在意他的存在,於是慌忙拱起屁股,从腾戈身边爬开。
正当他以为捡回一条小命之际,突然心口骤冷,惶然低头,只见一根锋利的钢刺穿透了胸膛,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愣愣地看著从抽离的钢刺留下来的空洞无声地流出大量血液,当他醒悟过来,在渐渐变黑的视野中,发觉身体已泡在自己的鲜血中。
穷奇盯著弯身将人杀死後直起的背脊。
“为什麽?”它并非对一个味道极差的食物产生怜悯,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他会引来更多的鬼疫。”
转过身来的青年,脚下的鲜血在蔓延,看似整个人就像站在血池地狱般,然而他神情肃穆,竟未让人有半分残忍之感。
他迈步而前,所过之处,留下一行血色足印。
“哧──你又怎知?”
越过穷奇身畔的腾戈脚步顿住,转头,他的眉有些青浅,但依然如剑入云鬓,眉下眼形薄长,於眼尾处微微上挑,眼神亦并非凌厉,只是轻轻浅浅的一眼扫过,却即刻让穷奇身上的棘毛因为他的靠近而本能地竖起来。
“位列十二恶兽,你觉得我是什麽?”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十二恶兽,乃属凡间极恶之类,各有其猖,肆虐四方,滕根能位列其中,自不是良善之辈。
“他之後会做什麽,你我都清楚。”
腾戈笑了,尽管没有醉人的美貌,却让人看了如感春风拂面,很是舒服。然而一字一句,铿锵如刀刃交击。
“除恶务尽。”
穷凶极恶 第七章
第七章 风无痕,窃笑有眼无珠人
尽管那个天师不过是打著行善积德的幌子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但首先,他是一个人。
而滕根、穷奇虽为世人除鬼疫,但首先,它们是凶兽。
凶兽噬人,莫论因由,难容於世。
凡间多有修道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他们或许不屑与那些打著黄老道旗号,蓄养弟子,自命仙师的天师为伍,平日避居深山老林,学道炼丹,但他们却容不得凶兽杀人夺命,为祸人间。
更何况其一者,乃被舜王放逐的四凶之族!
虎啸山林,烈风拔地盘起,几乎把山林夷为平地。
云从龙,风从虎,呼啸的黑色狂风中,那头凶悍的猛兽张开双翅,露出两排狰狞森利的牙齿,慢慢走向被打倒在地的几名所谓的得道高人,走动之间羽翼收折,身躯拉长,棘鬃化作蓬头长发,走到为首的中年道人面前。
歪了歪头,分腿蹲下身来,捡起一片被兽爪踩碎的桃符,精绿的兽瞳露出不屑之色。
“度朔山的鬼虎尚且见我就抖,你们想凭此等虚有其形之物来降我?”
抓著桃符的手稍稍用力一捏一搓,便将之揉成碎末。传说上古之时,有兄弟二人,曰荼,曰郁,住度朔山上桃树下,简百鬼,鬼妄入,援以苇索,执以食虎。故桃符为仙木,能御鬼驱邪。
却不想那头吃鬼的老虎,尚且惧怕那穷奇凶兽,更何况此等借形慑邪的东西?
高大的男人双臂著地,上身伏前,便是化了人形,也仍是似极了一头野兽。凑上前去,嗅了嗅,又自舔了舔嘴唇,嘟囔著:“自以为是的人不好吃,不过总比没有的好。也罢,将就了……”
边说,边一把将面前的人提了起来,道人被他抓在手中竟是如同提起一个孩童般轻而易举。
獠牙的嘴巴在眼前张开,而即将成为怪物果腹之物的竟然是自己,生死之间那道人甚至顾不得施展什麽法术,只能本能地又蹬又踢试图挣扎,可惜拳脚打在男人刚韧结实的躯体,犹如蚍蜉撼树,只让那恐怖的怪物因为猎物的鲜活而感到更为高兴。
眼角獠牙落下,突然一阵金光晃花了道人的眼睛,力度一失摔回地上。待他好不容易看清楚,就见那怪物嘴里被镶上了一个类似箍在骡马口鼻上的黄金辔口,令其只能从喉咙发出愤怒的呜鸣之声,一根连著辔口的锁链将怪物限制在离他三尺开外,而控制著锁链的,竟是一个身穿盔甲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