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即,他就在一旁的树桩坐下。众人劝他回去,他只不肯。好容易天色大亮,雾气消散不少,还是没有夏镶的消息。张欣死活劝说,才让他到附近村庄找了一户农家歇息。
天政只觉坐卧不宁,哪里还谈得上休息,胡乱吃了一点东西。
卫衡对太子禀报说要继续去找夏镶。天政也跟着站起身。
“太子,属下一个人去即可……”
“不行!你找你的师弟都这么用心,我找我的……”他看了一旁的张欣一眼,才停住话头。
十几匹快马飞奔而至,曹复已从青州城星夜赶来,一路追踪到此。一面慰问太子,一面向他禀告伏恨宫最近情况:有个重要门主今日到青州王府,并要和青州王见面。
天政皱眉。
卫衡道:“太子,此次沉船可能也与伏恨宫有关。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属下边从此地顺藤摸瓜,并联合江湖门派;边去寻找驸马消息,随时向太子禀报她的消息……”
天政点头。去寻找夏镶的另一拨人已从绿江对岸回来,说那里也没有找到驸马踪迹。
天政在自在林等了两日,沉船之事虽已查清。主要是大雾大气,撞上了浅滩的礁石,加上那条看似新漆的船体却因经久未用,自然抵挡不住突来的风浪袭击而散架。当然,谁也不会排除人为因素,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懒得提起罢了。
而青州王和伏恨宫门主会面的事,虽未知究竟,但青州王似乎也并非刻意隐瞒,至少没有去隐瞒太子。京城里也偷偷来人,张欣等查知,自然是和他们早料到的豫州王有关。
因此,天政倒担心叔父被人利用,而父皇会不会因叔父这样的掺和而改变初衷呢?这一切,父皇若知真相,薨世多年的母后究竟有多大力量影响他?只不过,父皇在位承平已久,未必就愿意看到以后混乱的局面。他其实最多不过算是一个能守业的治世帝王罢了!而造就今日之繁荣昌盛局面的最初却都是母亲的一力辅佐,所以他总不禁要感叹,世上连夫妻之间都不过能同患难而不能同富贵!好在这样的君王,也算是稳守基业,又仁政爱民,也能得百姓拥护了。
这些他并不怎么太放在心上,天政只更深地忧心夏镶居然到现在还不回来?一直在外寻找的卫衡又送来消息,说还没找到夏镶。他只一路追踪伏恨宫到了武州了。
不行,他要亲自去找她!
他自然一直不相信她会死!他也不想再胡思乱想,他只想尽快找到她,确定她还好,最终,他要她成为他的人!
张欣见无法劝阻,只得要求跟着他一起去。
才出书房,就见月涓子踌躇在外,似乎在等着他们。
“夏公子还没有消息吗?”月涓子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忙又躬身向天政施礼。
天政瞟了她一眼,并不理睬。
张欣冲她点点头。这个月涓子道姑,似乎对夏镶很是关心。两天前他们回来,独不见夏镶时,她亦是焦急万分之状。后来立即回房卜了一卦,说是无事。但因一直没有消息,又说自己可能是心烦意乱,再卜一卦,还是说无事。只是,这些也不知是安慰她自己,还是安慰别人。但太子自然并不信这些,只是着急。
天政不甘心地再到沉船地点附近。其实,这里上下几里地都被侍卫们查探打听过好几遍了,怎么还可能找到什么?
天政又雇船到对岸去,爬上一座近岸的山崖,看着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江面上早已了无痕迹,夏镶又在哪里呢?
如果是伏恨宫的人,那是发现了她的女儿身,掳走了她?可为什么一直追踪的卫衡也没有查到她一点消息?难道卫衡是在欺骗他这个太子?倒也有可能。那天晚上,他不就是当着他的面去拥抱他的“太子妃”吗!他确定当时卫衡发现了他,是故意那样做的!
哼!这个卫衡,真是大胆!他已经揭破了夏镶的身份,他难道还存什么指望?可是,如果他真要如此,为何早不下手,偏偏等这次机会?她注定不该是要隐于江湖的人,卫衡难道不知道吗?
其父其祖都身为朝廷官员,夏镶不可能这么轻易脱身;再说,他这个太子会让夏镶就这样离开,怕就怕是夏镶自己的主意!沉船前几天,她分明也对政事表示不满的,她还有过那种平常日子的意思……
想到此,天政脊背上一阵汗涔涔的。难道他竟看错了人?他喜(炫书…提供下载)欢的,他想要的,难道竟是个无关的人吗?
“太子,天色将晚,我们还是过江回去吧?”张欣劝道,“驸马他不会有事的,可能也去追踪伏恨宫了……”
大多数人都没事,他武艺那么高,人又那么机智,怎么会有事?可太子……唉!
天政叹一口气,慢慢下了山崖。各种可能都想过了,连他平日不会涉及的最不可能想到的也想过了。或许是她自己遁走了?可她不该是遇事退缩的人!也许,真的是遭遇到伏恨宫的人了吧。可这样生死不明,还真叫他格外牵肠挂肚。也许他也不过是个和父皇、皇叔一样的人,优柔寡断这方面说不定还更胜一筹!
下了山崖,到了沙滩上,看看泊在岸边的船。刚走了几步,不经意间,却见地面上横七竖八,画了些乱七八糟的图案。这分明是人为的痕迹,而且是才画上不久的——应该是在他们刚才上山之后!
这个阵图看似简单,他看了半晌,却越来越觉得生生无穷,变化多端。不知不觉,他就走了进去。
“太子!……”
张欣有些莫名其妙,这地上所画阵法是很平常的,并不难破解,何必去玩?或许太子只是想在此多呆一会儿,等夏镶的消息?可……可太子即使无聊去走,又怎么一开始就迈进了死门!太子不会是一点不懂吧?
天政仔细看着脚下,既已走出第一步,他就已经没有后路了!他循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走去,对张欣的呼唤充耳不闻。七绕八绕,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到他要走最后一步时,他知道他就要走出生天了——那才是真正的生门!
站在生门之外,他四顾一看,却没发现张欣的踪影。那地上的阵图已渐渐模糊,而附近的小船,其他侍卫也都没有了踪迹!
他暗暗吃了一惊,怎么这一会儿如同梦寐一般?难道他已走了很久?可斜阳似乎还在远处的江面上昏昏地悬着,波光粼粼,半江红透,残阳如血!
他默默地站着,很孤寂很辽阔的感觉,就像天地初开,一片混沌一般。
忽然,一声轻柔的叹息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才蓦然一惊。回头时,却无一人!
一声鸟鸣突兀地响起,一只浑身殷红的大鸟从山崖上一棵古松上,扑地展翅腾空而去。
天政仰面看着那在半空中盘旋的野赤鹰——刚才的那一刹那,他看出那鸟儿的羽毛是跟上次在边市上,夏镶看过的那顶昭戎皮帽上的羽毛一样,他犹豫着。
“既然那么想见她,有胆量就跟我来吧。”
天政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忽然就出现在前面几丈远的一个高大的剪影,衣袂飘飘,却是连衣服颜色都看不清,面貌更不用说了。
“既然我已走出这一步,就不会再回头!”
“好!”
那人一纵身,一晃身就上了东边山崖断裂处的一条小径。天政紧紧跟了上去。
☆、第三八章
寂静如初!整个天地似乎都一时如此寂静!
夏镶迷迷糊糊地,有一种分不清早晚的感觉。是在做梦吗,还是已经从很长的一个梦里醒来了?心里的迷糊还没完全消褪,却已警惕起来。但她似乎还沉浸在梦中,只半醒半睡地闭着眼,懒懒地不想动。
印象中,此时的寂静正反衬出那时的嘈杂……
紧接着一声巨响,那冲天而起的巨浪也如狂风暴雨般挥洒。是大船裂成两半了吧?不管是大雾还是浊浪,她也根本看不清,分不清了。
之前,已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尚在船舱内的她还是立即翻身出窗,跃入水中。只听一片杂乱中隐隐有人呼叫她的名字。她顺手勾住一块散架的船板,奋力往前游去,竭力避开倒塌的桅杆风帆。
这时候,远离了倒下的船桅,她只随着水流漂移着。
凭着记忆,她循着方向往岸边游去。一时,精疲力竭,只得抓住那船板休息一会儿,喘口气,继续顺流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