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2 / 2)

陶秀珠沈吟不语。

陶寿拈著脸上三茎细须,接道:“按理咱们这儿卖胭脂的老字号也就那麽几个,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礼尚往来,哪一块是哪一家的生意都是默认了的,谁也不会抢谁的饭碗,彼此都能留口饭吃。品种上相互错开,价钱上互相通气,就连老主顾也固定分好了的。这个林老板却仗著自己身靠官家,财大气粗,一上来就将全部货色设了个齐全,又不惜往原料商身上砸钱,宁可亏本做生意。上月又携了各色礼品将县上的豪门大户拜会了一圈,招揽大主顾。他这分明是土匪抢占地盘呢……”

陶白频频叹气:“再这样下去,咱们早晚关门歇火。”

陶秀珠道:“那林世卿不过想先下些本钱将我们这些小本生意户挤垮了,再一家独大,专揽县里的胭脂行。本来无奸不商,他此举说起来算不上错。但现今眼看著门庭冷落,钱钞日少。铺子真要是垮了,我自己倒不打紧,这前前後後十几二十号人可都得自谋出路了,何况家里还有个不争气的献玉……”

说到这,陶秀珠也难掩忧心忡忡。三个人面对而叹。一个北方来的阔佬硬逼著大家没饭吃,这是在这小小的余怀县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们从来没遇上过的情形,谁也不知道解决的方法是什麽。

半晌,陶秀珠向陶白道:“你午膳後到栖霞斋走一趟,问他们那儿的曾老板,今日可有时间,我要跟他会一会。你问他是我上他那儿去,还是他到陶一彩来。你不在的当儿就让你媳妇儿并陶兴、陶德一块儿坐堂。”

又转向陶寿:“你下午买些果品吃食带到小歇水巷,替我向那个戚老婆子问声好,再把这个带去给她。”她取笔在一张便笺上写下数行字,折好交给陶寿:“尽量把她说动了,让她看在爹的份上,帮陶一彩一把。”

陶寿自是知道那个戚老婆子,他道:“那老太婆做胭脂虽是一把好手,做生意却是不行。上一回我见她上好的玫瑰露,只卖十个铜板一瓶,那些穷家姑娘拿不出钱的,她就干脆白送。她哪里会是林老板的对手。”

陶秀珠叹道:“她能做胭脂,出新品,已经十分能耐了。那林世卿不过钱财上玩得转而已,你帮我把戚老婆子招揽来,咱们陶一彩出几个他偷不去的新货色,让他也吃回憋,我们不至於灰溜溜散夥,回头我给你升月钱。”

於是各去忙活。陶秀珠出得後堂,见小环并陶白媳妇儿正并肩站著看热闹。她走过去时,城隍庙那头的街上正过来一队官差,看面孔不像本地人。垫後一个,生得是虎背熊腰,钢须阔口,陶秀珠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儿哪里来的官家?”她问。

小环道:“听说是从江都调来的缉捕衙役,专为捉拿那个秦汉秋的。”

陶秀珠心道:那个死掉的胡金昌,不是外号中山狼的麽,整日为非作歹,死掉岂不正好。平日里老弱妇孺丧命那麽多,也不见官府积极破案。这个中山狼死了却摆上阵势了。府衙之偏奸好恶,可见一斑。不过这杀人的自己也是个捕快,真要取人性命也该从长计议、留好退路才是,怎能如此容易授人以柄?

心下感慨一番,又跟小环和陶白媳妇儿看了一会,转身回到铺里。

待到午膳後,陶白去“栖霞斋”,陶寿往小歇水巷,陶秀珠靠在湘妃榻上睡了一会儿,想起几笔生意,又翻身起来拨算盘。

一个时辰後,陶白回来,道那曾老板正在栖霞斋里等她,她可以现在就去。

☆、第十章

秦汉秋闭眼在卧榻上假寐,陶献玉捧著个菱花镜,伸著脖子揽镜自照,往唇上勾胭脂。嘴巴嘟成一小撅,费力地拈支笔杆,想勾出小巧可爱的菱形小嘴来。勉强勾了个轮廓,就喜滋滋地转身问秦汉秋:“相公,好不好看?”

秦汉秋睁眼一瞅,一只红嘟嘟的小嘴团在眼前,单看之下,倒也喜人,配上其他五官,却颇滑稽。

他咧嘴道:“好看,我家娘子就是天生丽质。”

陶献玉被他夸奖,居然红了脸,埋著脑袋嘻嘻傻笑,又凑到镜前照来照去,乐不可支。末了,搬出一摞秋装,湖蓝鹅黄枫叶红,长袍外衫绸腰带,坐在榻上一件件试穿。每拿出一件穿上,都撇头问秦汉秋:“相公,这件好不好看?”或者,“相公,我穿这个好不好?”

凡秦汉秋点头夸好的,他都七手八脚套上,站在长镜前搔首弄姿转圈圈。某次秦汉秋定睛一看,那陶小少爷穿著鹅黄杂花曳地长衫,腰带却扣不上,拖在两侧,著急地左扭右扭,想把带子拽到一块儿,整个人活脱脱一只乱扑腾的小鹌鹑。

秦汉秋哈哈大笑,伸长臂把人拦腰一捞,拖到跟前,照著那菱形小嘴就香了一口,舌头一扫,将小少爷嘴上胭脂舔去大半。

陶献玉又惊又喜,手舞足蹈。秦汉秋将他的舌头卷来卷去,大舌缠小舌,绕了四个圈才丢开。

“小鹌鹑,你已经生得清水出芙蓉,不需要再折腾这些劳什子雕饰了。”秦汉秋捏了他脸蛋一把,将他嘴上胭脂擦了个干净。

陶小少爷眉开眼笑:“真的吗?我是清水芙蓉哩?”

秦汉秋憋住笑道:“可不是朵小芙蓉嘛!”

陶献玉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捂著脸蛋想了一会儿,道:“我还怕你觉得我聒噪,嫌我哩!你干嘛不早夸我是朵小芙蓉?”

秦汉秋轻啄他的鼻尖:“现在也不迟。你偶尔确是闹了一点,但瑕不掩瑜嘛。你刚才可真是可爱得紧。来,再让我香一口!”

小少爷迫不及待跟他弄嘴呷舌,肚里暗思刚才自家哪里可爱的紧了。想了半天想不出来,索性不去管它,抱著秦汉秋一味亲嘴,直亲到气喘吁吁满脸通红才丢开,躺在他相公怀里歇一歇。

秦汉秋将他身上衫子打量片刻,又扯来其他两件衫袍看了看,道:“你这些东西怎麽跟那些小倌身上穿的差不多?”

小少爷一下紧张起来:“你、你看出来了?”

“这还能看不出!你家相公我可是当了八年的捕快!”

陶献玉嗫嚅起来:“我看他们穿得漂亮,也想穿一穿来著……”

秦汉秋拍他屁股:“他们是为了做生意哩!你也跟著学!”

小少爷扭一扭腰臀,趴他身上想了想,道:“我唇上胭脂不抹了,可是舍不得这些衫子。”

秦汉秋嗤笑:“就知道你舍不得!要穿便穿去,回头被拐子拐到勾栏院里不要哭鼻子!”

陶献玉就去打他:“拐子才拐不了我哩!”

闹了一阵,小少爷忽想起一事,抱著秦汉秋道:“你当捕快那会儿,跟那些小倌很是熟络了?”话未讲完,嘴巴就不悦地撅了起来。他知道虽然大半卖屁股的小倌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却也有那麽些专好去勾引外型魁梧,相貌堂堂的官人的。何况秦汉秋那时还任著官府的捕快,那些小骚货可不正喜欢这样的荫庇吗?

秦汉秋知其心意,笑道:“怎麽?这就喝上醋了?告诉你,你相公粉头搂过几个,小倌却是没正眼看觑过。”

陶献玉瘪瘪嘴:“那、那你还是喜欢妇人哩?却又来招惹我!”手里一下一下地攥他衣裳。

秦汉秋道:“我这不是跟女人处得不得劲麽。水路走得不畅快,改换旱路。”

小少爷听出些蹊跷来:“你走了多久的旱路?你、你不处小倌,处过别的带把儿的没有?”

秦汉秋道:“除你之外,还有一个。”

陶献玉嘴撅的更高:“原来你的屌早被人用过了哩,哼哼……”

前面说过那秦汉秋原跟个小秀才有过一腿。那小秀才姓郑,乃街坊郑屠户的远房大侄子。那年夏季到江都探亲游玩,兜眼就相上了对门虬髯威风的秦汉秋。那郑小秀才早年在学馆时遭人诱使,被弄过屁股。他渐渐被弄出滋味,嫌学馆里一干後生身子细溜体力不济,摸著不痛快,又发不了长力,便爱把双媚眼往高大汉子身上抛。

他一见秦汉秋,便觉有戏。三天两头往秦汉秋屋里跑,变著法儿撒娇扮痴。一日天晚,小秀才坐了几个时辰仍不说回去,只把个眼梢挑起,看著秦汉秋,道要跟秦兄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秦汉秋几年公门生涯过来,岂不知他心思,正好也想尝尝这後庭的滋味。伸手便去拉小秀才。小秀才身子顺势一歪,歪到他怀里。秦汉秋将人一搂一抱,就往内室去。那一晚上是将个小秀才做得死去活来,浪吟不绝。一会儿高声曼叫,一会儿抽抽噎噎,一会儿道“好哥哥,饶了我罢”,一会儿是“亲相公,你要将我肏死了”。亏得房间门户造的严实,才不叫左邻右舍听了去。

不过两人也就欢好了两三个月。待到秋风乍起,小秀才启程返乡,秦汉秋就再没见过那个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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