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赔个鸟!你根本刻不出我相公的样子!”陶献玉被小柯子又拉又拖,不让他接近甘荃。“你赔来也不作数,你又不是阿秦。你赔来我也不要,你个坏心肠的大麻子!你八成是妒忌我,故意摔我木偶……”
甘荃听得他叫自己“大麻子”,一下戳痛最碰不得的疮疤,眉毛渐渐立起,脸都气红了:“我是麻子你又是什麽!傻里吧唧的土鹌鹑,横竖一般长的胖肉丸!还拜堂成亲哩!你相公这会儿指不定正搂著什麽粉头小倌喝花酒哩!”
陶献玉闻言简直急怒攻心,跳著脚咧嘴哭嚎:“你胡说你胡说!我不许你胡说!”一个猛子挣开小柯子的牵扯,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下就将甘荃推倒在地,骑到人身上呼啦啦把拳头招呼上去。这甘荃虽是个牙尖嘴利的,却没陶献玉这股泼劲儿,抱著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头里还“土鹌鹑!胖肉丸!”得叫骂,最後禁不住身上疼痛,哀哀地哭将起来:“肥鹌鹑,我回家告我爹去,我爹再去找你阿姊,看你阿姊怎麽教训你!你,你给我等著──”
小伍子小柯子齐心协力,一人一边架著陶献玉一条胳膊把人拖走。甘荃终於得救,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捂著脸嘤嘤哭哼:“你们陶府得给个说法!把我脸打破了可别想赖!”
那边陶福撩著袍子匆匆赶至,一看之下不禁大感头疼。一边一个小少爷,都是不好得罪的主儿,又都处於撒野耍赖的兴头上,这个真是……想一想,觉得甘荃应该更好劝解,便上前温言抚慰:“甘少爷,你看你一向恂恂有利,姿容出众,又比咱家少爷大上一点。这段日子咱们府上颇多波折,人心不免急躁,失口失手之处,请千万恕谅!”
唠唠叨叨,不知说上几许,又著人送甘荃回去,顺道去医馆走一遭,看看陶献玉到底有没将人打坏。甘荃哭哭啼啼,扭扭捏捏,兀自乱踢蹬腿,却也没踢蹬几下,心里还是想顾著体面的,不肯如陶献玉那般豁出去放泼,终於被陶福兼一个老阿妈搀著,放柔了身子走了,临走不忘翻陶献玉一记白眼。
陶献玉梗著脖子站在院里,情绪尚未平息,胸脯一起一伏。那边小梅子已经拿著黏好耳朵的“小阿秦”过来,道:“少爷,你看,跟原来的一样!”
陶献玉溜眼一瞥,看到那一痕合起的裂缝,道:“这能一样吗?”伸手一把抢过,掰了掰那瓣耳朵,果然黏的牢固。要是没那道裂痕就更好了。
小少爷将“小阿秦”紧紧搂了,用袖子笼了眼泪,嘟嘴往屋里走。
☆、第三十六章
甘荃到底没将米行少爷家的风度给维持下去。那日从医馆回到家後,就直奔他爹甘老爷子的内宅书房,动作夸张地扑打著身上的尘埃,把甘老爷子书案上的玉雕小托上降了一层浅灰,将正在临摹欧阳修字帖的甘老爷子搅得很是不乐。但他却只有这麽一个宝贝儿子,虽说脂粉气浓烈了些,上进心微小了些,模样性子都是不差的,偶尔撒娇扮痴起来,堪比那贴心小棉袄。甘老爷子於是只有按捺住恼火,出言问他儿子今儿又被谁惹著了。
甘荃立刻就将陶献玉供了出来,说著说著就眼眶泛红,坐在卧榻上数落那只鹌鹑蛋如何凶恶小气,就因摔了他的一个破木偶就把他按在地上捶打,而他却是好心想去跟陶献玉叙一叙同窗之谊的……
甘老爷子就不禁皱眉。往年陶东如掌管“陶一彩”时,他们两家一度有通家之好。後来陶家的胭脂铺渐渐出现衰颓之象,陶东如又一副心灰意懒尘念淡落的模样,他就不太愿意搭理陶家的人了。後及至陶秀珠做了掌柜,也不过将“陶一彩”治得不死不活而已,而他早就听闻,那个北方巨贾林世卿林老板已经提出接管“陶一彩”,到那个时候,陶府离一具空壳不过一步之遥。他是早就不同陶家人来往了,也就自己这个娇滴滴的独生子挺爱去找陶家的小少爷陶献玉玩耍。可眼下这算什麽事儿呢?不过俩小儿之间芝麻绿豆点大的龃龉。由此看来那陶小少爷也是个不成器的,这麽大的人为个木偶就出手伤人……
甘老爷子很不愿因这件事去找一找陶秀珠,除去陶秀珠是他的晚辈以及不过一介女流之外,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愿同正在走下坡路的人扯上关系。可是转头看看坐在榻上弱不禁风的独生儿,甘老爷子只好一边叹气一边修书一封,笔云“事起小小,不期至此。君子动手,有辱斯文。犬子哭诉,老怀亦恸……”之类的话,差人送往“陶一彩”。
且说陶秀珠接到米市行董递来的短函,还当甘老爷子在危难之中念及昔日两家情谊,给她出谋划策帮扶照惠来了。带著期冀看了两行字,一双秀眉就抖了两抖,然後从心底深处吁出一个悠长的叹息。
她的弟弟陶献玉,就算禁足宅中,也能给她闯出一些烦心事来啊!
当日晚间,陶府的若干仆役便目睹了陶秀珠对小少爷的第一万六千三百五十八次教诲。
“你怎麽如此顽劣呢?上回不知怎得惹著甘家少爷,人家从此不来咱家买胭脂,白白把一笔生意送给了栖霞斋……这次又是为什麽?你那木偶?就因这个就在府里打起人来,你是嫌咱家铺子关的太慢还是什麽?也不想一想,你到现在还能被人称一声少爷,就是因为家里几间胭脂铺,而不是你手上的玩偶。都快弱冠的人,成日轻重拎不清,对甘家少爷不巴结也就算了,居然还动起手来,真是──朽木不可雕!”
陶秀珠本还想让献玉给人赔礼道歉,转目一看陶献玉抠著桌角,撇嘴歪脖,半张脸上沾著芝麻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懒得再多讲,心道秦汉秋还是快些回来的好,这个弟弟她是管不了了。
这边陶献玉被甘荃将了一军,更是恼恨。耳中听得陶秀珠的数落,心想本应多打甘大麻子几拳才是,最好将他的嘴打磕巴了,叫他告不起来状才好。
那头甘荃扳回一局,得意了几日,忽又觉得老大没意思起来。他心存异趣,平素小心,不敢告人。同一辈且身份仿若的本县人中间,也就一个陶献玉能说的上话,解得了闷。自从那个相好的长工走後,他就没什麽知心人打发志趣,成日东游西逛,意兴阑珊,抓耳挠腮,只为消遣。陶府的那个陶献玉,有他的不好,也有他的好。譬如说,他矮小易胖,比不上自己,拉来身边做个陪衬,正是最好。何况这个鹌鹑蛋居然不知打哪儿寻了个相公,上次他还没探问个所以然来便挨了打,实在不很划算。甘小少爷在家里闲坐了几日,好奇心作祟,第四日上便又忍不住打轿往陶府来,且顺道“百味斋”捎带一盒陶献玉喜爱的松子蜜糕,以示和好之意。
甘荃拎著松子蜜糕,仿佛一切没有发生似的走进北院时,陶献玉正窝在屋里吮舔“小阿秦”的阳具。这木偶乃秦汉秋取材小杨树干做成,照理没甚特别滋味。而陶小少爷却不知怎的,从一嘴木屑渣滓中品出略微的甜蜜来,成日里抱著“小阿秦”亲吻吮舔,有如蜜蜂喝花蜜一般,还言道木偶全身,就属那阳具之处最为甘甜。
小少爷正在榻上吸的投入,就听见外面小梅子道“哎哟,甘少爷,你来了呀!”
陶献玉一个机灵,心犹愤愤,爬起来抱著“小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