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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缓缓地阖上双眸,他不忍见到自己狼狈逃离的模样,他揪紧了襟,指尖都隐隐的掐紧肉里,他声音暗哑的道:“没有下一次了。”
从他喝下那碗汤开始,一切就恩断义绝了。
王妃蓦地屏住呼吸,只是定定地盯着他,心中反复思量后,许久才开口遁:“你爹爹已经被你气的至今还未能起身,你若是要走,我也不拦你,只是 邺王一脉因你而断绝,你是要从此背负不忠不孝的罪名吗?”
心里仿佛大雨磅礡,种种思绪扑面而来。重华突然感觉无法忍受,他挥袖一甩,一抹银色的光刃重重击落地面,顿时将原本平整的地面击出一个凹坑。
前来阻止的护卫见此皆都胆怯的不敢近前,就怕自己的下场会如同这此般凄惨。
王妃见他这般行为,心中不由得一惊,选就反手狼狼一掌,重重落在重华的脸上,脸色陡然一沉的望着他,静默不语。
重华没有躲闪,一张白皙的俊颜就这样被扇到一边,他的嘴角蓦地淌下一丝血迹,却依然默默地伸手拭去嘴角的残留的殷红血迹,墨黑的眼底尽是浅淡的冷意。
王妃见他双眸中流露出的漠然更胜当初,原本尚有一丝的温暖也被冰冷所取代,她倏地微微一颤,双手无力的垂落两侧。
“最后一次了。”重华凝神地看着眼前王妃的身影,眉头微蹙重复道,顷刻间,他的心里宛若空了一角,里头涌进了汨汨寒风,止不住的只有心寒。
这是重华第一次如此冷硬的对她说话,王妃莫名的感到一丝的羞恼,她冷凝着神色,面无表情的道:“若是踏出这个家门,那么我就不当你从不曾是 邺王的子孙。”
他从小便知在他父亲的心中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若不是为了家族的延续,为了继续替崇烨王朝效忠,那么他就不会出现,他的一生,是父亲献给崇烨王朝最为忠心的证明,也是最好的礼物。蓦地,重华的眼眸微眯,想要将往日里那不堪的记忆抹去,就随即感觉到他的意识有些浑沌疼痛,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却觉得全身宛若遭受蛇蚁啃噬,痛苦不堪。
纵是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他可以忍,可以退,只因为他们是他有所血缘练习的亲人。
一抹流光静静的自夜空划过,留下星星点点的星辉,重华的背影几乎快要融入这片天穹中。他优雅的薄唇微抿,匍匐跪地施礼,从胸口蔓延开来的血渍渐渐的渗透里里衣,仿佛再也止不住的肆意溅落在地。
为何他会伤的那么重,她明明只下了求欢,怎么会令他伤口迸裂开来,宛若那日遣送回王府时的凄烈。王妃惘然地伸出手去,却见他起身退居于暗夜中,她总觉得似乎再也……见不到他了……
“爷!”安敏不知从哪里跑出,他一身的狼狈,连嘴角都不知被谁狼狼地揍了一拳,不仅淤青而且还破皮流血了。他不顾众人的阻拦,一径想要跑到主子的身边,如同很多年前一般,他总是在不停的追逐着他的身影。
“安敏?!”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来找他,重华不禁怔愣地注视着他,吶吶道:“你来做什么?”
安敏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不安,就怕主子一个不悦转头就走人,再也不管他,“爷,无论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安敏说过要跟随的,就会一辈子都会食言。”
“是吗?”重寷稍微侧着头,零散的发丝贴在细腻的脸颊,他下意识地紧揪着衣襟,再一次的感觉到从胸膛所传来的一阵阵的撕裂痛楚,半晌,才见一丝血痕再也无法压抑地从他紧抿着的唇瓣溢出。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没有一个护卫胆敢上前劝阻。
霎那,一抹笑意自重华的唇边溢出,温淡而显得美好,极其少见没有以往的漠然与肃冷。
“那我就带你走吧。”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席卷上安敏,漫天的雨丝迷离了众人的双眸,当他们终于可以睁开眼的时候,愕然的发现眼前是空无一物,重华他们就此不见了。
王妃怔然的待立在原地,一串的晶茔的泪珠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沿着她精致的妆容顺流而下,顷刻间,晕开了殷红的胭脂,颗颗如血泪。
用尽了一切的手段──
她终于还是……失去了他,她唯一的孩子。
三月后,据说当今圣上为其 邺王──叶枝重华韶华早逝,痛并思痛,本要下旨派出使者宣召,令当朝第一公主──珈蓉为其守节,不料公主失踪,不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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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止战不休 vip
日光慢慢地云层和潮湿的弥漫着的雾气,空气中就渐渐透出凉意。在树荫下,感觉着风轻轻拂过,一缕缕的光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
碧色的穆莲花、略微偏青的芦苇和紫红的野姜花,经过一夜的洗礼,犹带着露珠的痕迹,空气里四处弥漫着甜醉的气息。
安敏将略微冻得青红的手儿蜷缩在衣袖里,双眸迟疑地俯视窝在树荫下的主子,吞吞吐吐地张阖了好几次嘴,但最终还是没敢去打扰他现在的休息。
胸膛内的一股气流冷暖交替,日光打在冰凉的手上,并不如先前那么温热的感觉。重华微微的仰起脸,没有做声,任由落下的光晕吞噬他脸上的表情。
天空愈发的明朗了,璀璨的日光正从密密重重地叶隙间射下来,刹那间落成一束束大小不一的光柱,把原本还有些迷蒙不清的林荫照得通亮。
“安敏,你……还是走吧。”重华的唇线优美的薄唇有些发紫,漏到他身上的光晕淡淡的、圆圆的,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优雅。
“爷?!”安敏以手肘抹了抹嘴角的血渍残渣,见他要赶他离开,霎那间,原本温和的眼眸流露出黯淡的光芒,同时又闪过一抹复杂又悲伤的无奈。
“我不会拖累爷的,不会的,所以请让安敏继续跟随。”
“是我……会拖累你。”倏地,一阵微风的掠过丛林的喑哑声,盖过重华无奈的轻叹。但已经陷入要被赶离危机的安敏根本没听到。
安敏低垂着眼睑,他别扭的偏过头,但他脸上的神色一丝不芶的将他想要隐瞒的心事皆都泄漏了出来,他徐徐低语道:“在安敏有生以来的记忆里,从来都只有爷的存在,我发过誓,一辈子不会离开,更不会背叛,无论结局如何,是生是死,一切都是安敏甘愿的。”
重华远望着远方飘渺的景物,他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怔忡,墨黑的眼眸有着暗沉的深思,一阵微风急速的掠过,他宽大的袖袍被刮的猎猎作响,只听到他几乎低不可闻叹息道:“我只是不想见你为我敛尸的痛苦。”
他的身体,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已经穷途末路了。
暗黑的血液渗透了他的里衣,也许是痛的太久,伤口已渐乎麻木,流淌了满手干涸的血迹,他甚至不知晓自己到底会在何时离开这世间。
好半晌也没应声的安敏突然跪伏在地道:“若要安敏离开,便请爷亲手了结了安敏的命,要不就请原谅安敏的恕难从命。”
重华静静地听着,陡的,他突然抬起手肘,伸出食指戳着他的额头,嘴角蔓延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缓道:“你明知晓我是下不了这个手的。”
安敏也没有反抗,不过看他的脸色,似乎挺为欢喜。
原来他并不孤单,至少还有人会愿意陪伴着他到死。重华低低地、缓缓地勾起一边唇角,碎落的日光洒落了他一身,满是朗日的美好。
此刻的安敏一又倔强的眼睛凝视着重华,他有点犹豫的轻咬着下唇,半晌才道:“爷,安敏为你寻些草药回来,请你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重华阖上眼帘,低声叹息,溢出唇边的是一团朦胧雾气,他无奈的掀了掀唇瓣道:“我既然不再要你离开,自然不会丢下你一人独自消失。”
“我……”被说中心事的安敏顿时涨红了一张黄朗的俊颜,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往后挪了挪,小声道:“那说好了,不可以独自丢下我一人。”之后,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一片树影中,霎那,林子又恢复原有的宁静。
“笨蛋!”重华低垂着细长的睫毛,嘴角划出个弧度,宽大的衣袖被微风吹得翻卷过来,精致的绣纹在屋檐洒落的光影下显得若隐若现。
他若是想走,天下又有谁可以拦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