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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2 / 2)

她唯恐成去非上马走人,冲他大喊了一句:“石头城北边的官仓丢了百万斛的稻米,您知道这事吗?”

宛若平地起惊雷,成去非不由心头一怔,此事他竟毫不知情!赵器闻言也满腹惊讶,不由暗暗看了成去非一眼。

“你又是替何人伸冤?”成去非持鞭而立,淡淡问她,顺势把缰绳递给了赵器。

“闵大人!小民替闵大人伸冤!”她见成去非问起话来,急着申辩,声音不觉又大了几分,成去非听得聒噪,道:“你这不是击鼓喊冤,省些力气。”

小姑娘脸一红,唯唯诺诺点了下头,成去非沉吟片刻,一壁往一侧偏僻处走去,一壁问她:“石头城丢了粮,和闵大人又有何干系?这闵大人是谁,你又是谁?”

“我叫桑榆,不是建康本地人,是从北边逃荒来的,恰巧饿倒在大人家门口,大人见我可怜,就收留了我……”桑榆说着不觉红了眼圈,抽噎一声,继续道,“大人本是那守仓的,因石头城丢了稻米,上边怪罪下来,不问青红皂白,认定是闵大人偷的,便活活给打死了!如今大人死了,他那家中老母亲还不知道,我家大人即使想偷,也没那盛百万稻米的地方……我四处伸冤,无人理会,乡里又不明内情,都说大人是肮脏小人,犯事该死,苍天啦!我,我实在不能咽下这口气,不能叫恩人白白死了还落得一身坏名声!就是我死了,也得给他洗清冤屈!”

桑榆越说越觉伤心,呜呜哭起来,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满是愤懑,自有乡民那股泼辣有仇必报的劲儿。

断续说了这半日,成去非大略听出些眉目,若有所思瞧着她:“你怎么有把握那闵大人就是含冤而死?”

桑榆一听这话登时急了,胡乱抹了几把泪,较真道:“石头城的官仓,自有一众将领看管,寻常百姓哪里有胆子去偷?我家大人,是我愿敬重他,远甚兄长,唤一声‘大人’,他人看不过一穷酸小吏,这个道理我懂,可我就是要唤他大人,因我看他勤勤恳恳,职务再小,也绝不敷衍,又是侠义心肠,那日公子见我卖布,也实在是我不想当个吃闲饭的,贴补家用罢了,我家三口,大人当差,我卖布,老夫人喂鸡养鸭,都是本分人,如今,大人不知是替谁丢了命,那百万斛米我们是没见着!”

似是满腔的冤屈尽泄,桑榆一时只发呆吐着粗气,喃喃自语着:“我要是再去府衙,怕也被他们给打死,去年建康发大水,大人曾说乌衣巷的大公子,是个会干实事的,是朝廷的福气,我不懂这个,如今,他死了,我能想着的,却只有这句了……”

说罢低头哧溜几声,又撩起衣襟抹了脸,抬首勉强冲成去非一笑:“当日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公子别跟我这粗人计较,我给您赔不是了。”说着便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再抬眸看成去非时,已然又含了泪,“我一路要饭逃到建康,死了爹娘弟妹,大人是我再生父母,求大公子为小民做主!”

成去非默然片刻,只道:“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家。”

“您这是答应了吗?”桑榆不肯起身,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成去非俯身搀起她,正色道:“乌衣巷不是你随便乱闯的地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恩图报是好事,可你所言此事,并无确凿证据,我此时并不能给你答案,能听懂我的意思么?”

桑榆嘴唇蠕动几下,终是没说出口,用力点了点头,目送他跨马离去,怔怔瞧了好远,才拍了拍衣裳,往家走了。

暮色渐渐下来,成去非被桑榆折腾这半日,知道落日马场是去不成了,遂打算回府,并不骑马,只示意赵器把缰绳给自己,一壁徐徐牵着心爱的骏马,一壁问赵器:

“你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赵器一一细禀,末了,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函来,面带欣喜:“木先生游学已到了建康,一道的,还有吴公子,且给您带来了水镜先生的亲笔书函。”

书函递于眼前,上头只落着四个干干净净的字:伯渊亲启。

谆谆教诲,犹在耳畔。他的老师乃谷中隐士,母亲慧眼识人,把极其年幼的他送往山中苦读,一同受教的有三人,唯他出身富贵,算是水镜先生破例而为。受业七年,出深山,别会稽,重回乌衣巷,算来竟已弹指而过多年。

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镜至明而丑者无怒,水镜之所以能穷物而无怨者,以其无私也,这便是他的老师,清以立身,共冰壶而合照,知人若水镜,无一字不贴合。

“伯渊,见字如面。”

成去非回到书房打开书函的刹那,映入眼帘的这第一句,不由让他肩头一颤,仿佛那纸张仍留温度,不禁抚过上头熟悉的字迹,眼目虽仍是冷的,心却滚烫,慢慢把信收好,吩咐赵器说:

“去告诉木先生,明日我亲自拜访。”

建康城锦绣如昔,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忽被老师找去,木涯并不意外,如他所料,他亦见到了几年不曾会面的师弟吴冷西。坐上长者,安详闲适,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不过都在映证着多年前的早有定论。

水镜三杰,世人哪里懂得,不过一人而已。

他和吴冷西两人下榻处在成府的一处小庄园内,这是成府名下除乌衣巷外唯一的宅子。位置偏幽,占地不大,因有些年份,又不曾正经修葺,看上去倒有几分落败。谁人又能相信这是乌衣巷成家的宅子呢?

刚用完早饭,吴冷西正置茶水,只觉人影一晃,抬眼时成去非已到门前,竟无小厮通报。

两人目光交错一刹,吴冷西早敛衣郑重行了礼:“大公子。”

身后赵器不禁好奇,多看了几眼眼前人,吴冷西是书生模样,眉长目秀,身上打扮素朴至极,却自有俊逸之气,一看便知不俗。

“子炽,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成去非淡淡一笑,目光在他身上微微打了一转,一提步上了台阶,里头木涯已听见声响,缓缓抬起了目光。

初升的阳光恰巧打进窗格一缕,赵器难掩惊愕,眼前这人两鬓花白,一脸倦容,唯独那双眼睛仍是明亮的,像是春日里的湖水。这模样,倒像是村中那些面善的野夫。

“一别经年,去非拜见兄长。”成去非敛了方才那点笑意,作揖深深拜了下去。木涯笑了笑,一把扶住他:“伯渊……”

木涯的嗓音柔和谦逊,略带沙哑,似乎裹着说不尽的寒苦风霜。

待几人一一落了座,成去非暗中惊叹兄长面上沧桑,便不忙着问过往,而是直言其事:

“兄长性情澹泊,去非本不该叨扰,无奈我唯师哥可信任。我意欲举荐兄长为律博士,兼修新律,师哥可否愿意助我?”

律学要针对京畿百官,木涯半垂着眼帘,面上始终有几分笑意,赵器看他这般温良忠厚模样,做崇文馆的老师倒合适,但律学岂是常人能震得住的?

“你想重订律法?”木涯轻语,成去非一直注视着他,目中自有深意:“先人之法不是金科玉条,眼下禁网疏阔,自然不能率由旧章,法不阿贵,绳不绕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尔。我意欲废八议官当,刚健中正,清明吏治。”

他的话意挑得清楚,吴冷西不由抬首望向两人。

“我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只要是你的意思,我自当全力以赴。”木涯好半日才答道,微微抬眉笑看着他:“伯渊,老师看你看得精准啊!”

“师者自然春风风人,夏雨雨人,君父却不宜下车泣罪,我亦不能愦愦不明,行事不谨。”成去非同木涯对上目光,叉开话,“师哥厚爱去非,”又看了一眼他身上旧衣,“建康多风尘,再干净的雪白衣裳恐怕也要化作一身缁衣了,有劳师哥。”

两人对视一番,一切尽在不言中,好半晌,成去非才看向吴冷西:“子炽,你来得正好,廷尉署还空着要职,眼下就有案子,你能不能查?”

话分外轻巧,好似问的不过寻常琐事。

成去非丢了眼色给赵器,赵器便一五一十把石头城官仓失窃一案细细说了,坐中寂寂,等赵器说完,吴冷西已听出话外之音,他人虽不常住建康,建康的事情他却绝不陌生。

江左豪族林立,案子一旦牵扯到他们,尤其是高门士族,那是铁定查不下去的。

“我如查清,大公子您要怎么办?”吴冷西问的直白,赵器愕然地望了望他,心底暗叹:同门之谊果真不一样,大公子来了就单刀直入,一点不见生分,这吴公子问的也是直指要害……

成去非低笑两声:“你只要查得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冷西愿追随两位兄长。”吴冷西看着两人说道,忽对成去非微微一笑:“大公子说廷尉署空着要职?我了无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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