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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部分(2 / 2)

“那几本古籍韦丞看着可还喜欢?”韦邕面上冷淡,回道:“相鼠无皮,人而无仪,何必绕圈子,或骂或詈,悉听尊便。”

“哦?”石启皱了皱眉心,扭头看了看主薄李统,“韦丞说或骂或詈,烦请主薄先给某解释何为骂,何为詈,我这只相鼠好下抉择。”

李统见他又是好一番作态,只得近身附在他耳畔低声道:“府君,正斥曰骂,旁及曰詈。”石启听得拊掌大笑,听得众人一阵悚然,却见他忽又变了脸色,阴沉望着韦邕,“韦丞莫欺我寒素不知诗,我这里有知诗的,主薄!”

“下官在!”李统被他陡然一吼惊得激灵,忙颔首应道。

“相鼠无皮,人而无仪,那后两句,是如何说的?”

“这……”李统登时作难,知他是明知故问,一众人目光自然落在自己身上。见石启不满瞪来一眼,李统暗自叹气,唯垂目答道:“回府君的话,那后两句是,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果真妙语,还是黎庶言辞可爱活泼。”石启假笑两声,如此阴晴不定数个回合,底下摸不透他下一刻要如何发作,一时讪讪,面上亦跟着挤出一丝假笑算作应和。

石启抚了抚袍角,长吁一口气:“某这无皮无脸之人,反倒就要活得长!韦丞既爽快,某也不虚与委蛇,韦丞家中隐匿上千户人口,缘何不报?某记得刚布下土断一事时,已说的十分清楚,身为天子命官,当以身作则,如此以身试法,韦丞说,眼下该如何办?”

韦邕飘然起身,冷冷睨他一眼,竟不作理会,今日之事,他已然腻烦透顶,径直朝府门走去,侍卫欲拦,石启目示让他去,只在身后道:

“韦丞当留意此事,莫要置法理不管不顾。”

这番语气不乏善意,众人目送韦邕拂袖而去,余者仍如坐针毡,石启四下一顾,笑道:“建康县主簿唐贺之来了没?”

底下一俊秀青年男子听他点到自己名讳,敛衣起身出列,躬身道:“下官在。”

“你的主官建康令这段时日抱恙,听闻是你协助县丞理事,十分勤勉。”石启话锋既转,众人又是一怔,这主薄唐贺之谦逊道:“此乃下官本职,并无可夸耀处,府君言重。”

建康令自石启上任便告假养病,县衙实则由县丞主事,石启命督邮暗中监察,方知县丞乃天师道信徒,每日耽溺于符水养生,于王事并不上心,真正担起土断简括的正是这位年轻的主薄,其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在官吏百姓口中素有嘉名,石启此刻便鼓励道:

“你倘是能将中枢土断诏令行之收效,凤凰八年元会考课,自当为你县衙第一。在座诸位当也知晓,我石启便因考绩迁至此位,我知道你等背后定会议论我乃大司马私人,此言差矣!”他声调高扬,“大司马向来赏罚分明,不抑寒素,唯才是举而已,诸位切莫以私心度大司马公心,倘是不信,便好好在自己本位上做出一番事业,届时凤凰八年考课如何,自见分晓!”

言毕笑道:“来啊,菜品凉了,重上!”

众人未曾想今日此局竟以此收场,以至于从丹阳郡府衙走出时,仍觉今日所发生种种,皆恍恍不可得,石启亲自出来送客,待人散尽,李统方道:“那二位还绑在里面,要如何处置?”

“理刑之事,我不是交给主薄了?”

李统苦笑:“还需府君明示。”

“先下狱,”石启朝里望了几眼,“给他们些苦头吃,再告诉他们,欲要将功戴罪,唯协助府衙检举士族豪强,他们这些人本就互为表里,根系摸得清。”

李统疑道:“府君这是要放过他们?”

石启冷冷一笑:“那要看他们如何自处了,倘敢敷衍,或是暗倒坏水,照杀不误!”说罢忽狡黠睨了一眼李统,“今日某这是学大司马恩威并施。”

“是,可大司马不会骂人娘。”李统笑应,石启哼了一声,“他娘的一群井底之蛙而已!敢在老子这里打马虎,门都没有!”骂毕甩袖往府里来了。

又过两日,石启抽出闲空,亲自往公府来,正下驴掏名刺,觉眼前忽至一道人影,抬眼看却是度支部李祜,彼此见了礼,石启本同他也无多少交情,抬脚就要进府,却被李祜拦下:“府君,容我冒昧问一句,今日来是有事要禀吧?”石启笑道:“这不是废话吗?我难不成来公府玩耍?”

“那再多问府君一句,今日所禀之事,是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李祜压低了声音,石启嫌他多嘴多舌的,碍于他乃大司马得力属官,想了想道:“谈不上好坏之分。”

“某盼着府君带的是好消息,”李祜面上愁云惨淡,“府君不知,这两日大司马正为棘手事缠累。”

第268章

石启闻言转念细想; 问道:“可又是钱的事?”李祜点了点头:“中枢百官的薪俸发不出来了,已欠了整整一季,所以方才某问府君可是有好消息。我等在朝做事,不及府君能见实效; 还望府君在土断上能为大司马分忧。”

“李郎; 府库如今到这般田地,有前仆射之功啊!”石启顺势揶揄,李祜面上一红,“府君所言虽有道理,可也不尽然如此,一来六年大灾,二来七年伊始,江左各地兴修水利; 劝课农桑; 司农部开支浩繁,钱都先由着他们花,另有西北军饷这处大头。再者; 大司马行新政; 轻徭薄赋,只见出不见入; 便是一家如此尚要途穷,何况一国?是以这俸禄一拖再拖; 如今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群臣们已颇有微词。”

中枢发不出俸禄; 上一回可追溯至宗皇帝年间,因南越同国朝交恶,宗皇帝遣十万南征大军,本以为南越小小蛮邦,平定其乱乃手到擒来,不想南越气候湿热,瘴气丛生,国朝大军至此水土不服,军士受挫,战期自然拉得长,北有胡虏,南有蛮夷,北强南劲,帝国两面受掣,宗皇帝乃一代雄主,布告天下,于南越国定要打服还朝,以致于宫廷内外,节省开支,百官俸禄,暂停不放,倾举国之力灭南越叛乱,虽迁延成功,然消耗国朝几十载积累,致国困民乏也是事实。

这一回薪俸既已拖欠日久,百官定翘首祈盼,不过中枢薪俸,世家大族自无须挂怀,家中良田无数,庄园满物,只那九品中居下下品的,不乏家境贫寒者,那俸米俸钱便显得格外紧要,无此难能应付日常所需,石启深谙此点,不禁兀自思虑,默默进得门来,见成去非正端坐案前,以手抚额,似在沉思,石启又是一阵暗叹,饶是大司马这样的豪门王孙,也要被最为士族持雅癖不屑一提的阿堵物困住手脚。

此事既发生在大司马掌实权施新政之时,舆情自然也不能放过大司马,正大有文章可做,石启忽念及此点,慨叹果真如李祜方才所言,棘手异常。

“你不是来禀事的么?发什么呆?”成去非抬首见石启进门后一言不发,只在走神,不由叩了两下案几。石启忙上前两步应话,其间瞟得大司马神情倒平静与寻常无异,忍不住且要替他当下如蹈水火的处境一愁。

自东堂事了,庙堂忧患似平未平,西北边关风烟虽靖不靖,成去非如何不愁,同度支李祜商议半日,李祜将所有账目盘缠清算呈给他看,也仍是挤不出这笔开资颇巨的薪俸数目,眼见水尽山穷,情势急迫,李祜也如热锅蝼蚁,先同度支部诸位曹郎议上一通,拿不出主意来,只好来公府寻大司马,因今日属官们多外出公干,一时集不齐人议事,他两人一时半刻定不下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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