荛吃着蛋糕,看着老板娘自言自语,看似饶有趣味,实则心不在焉。
一个月前,幽幽丛林的山谷处突然多了一群饥饿的羊群,把一圈草地啃成荒地。初初听闻时,荛也只当是始纪人无数荒唐言行中的一则轶事,并无放在心上。
後来,她经过特雷尔山丘,发现莫名多了一座断崖。断崖切口平滑,表面垂直得如被天刃砍开,显得Y森可怕,与清幽宁静的仙境格格不入。至此,荛也只想到许是某个始纪人开放自己的天地。
谁知,她却听到当境居民闲聊,说此山不久前被原主抛弃了。
「你这是什麽意思?」农庄美人问了荛想问的问题。
「听说原主去贝湾了,只留下这座断崖,还有那只在空中盘旋的老鹰。」
那时,荛才如梦初醒。
他们都错了。
始纪是不可能有失序的羊群,就像羊群不属於幽幽丛林,不属於任何一个护境祭司。任凭牠们怎样冲撞,也闯不出原主的圈地,只能因缺粮而日渐消瘦,等待Si亡;始纪也不可能有无主的属地,如同断崖断然是谁凭空想像出来。它可以变成海、变成沙漠,可以移动,却不会被抛弃在此。
这两宗奇闻之所以会发生,都因为它们的主人不在了,无法管理自己的天地。
至於谁能够避过始纪天地的惩戒,抓到他想抓的人的?除了那群带领信众来到这里的十祭了外,荛相信也没有谁能做到,毕竟始纪无法伤人,亦不容恶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为什麽呢?
荛来来回回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找出羊群属於一名醉心田野的牧羊人,而断崖则属於一名沉迷挑战极限的狂人。他们都是活在始纪,却仍眷恋昔日自然的异类。
在人人都纵情享乐、活得肆意张扬的始纪世界,这种迷恋规律和限制的异类很罕见。
碰巧,荛认识一位恋花Ai草成痴,对花开花落自有一番感伤的老板娘。
只要老板娘也失踪了,她就能确定失踪并非巧合,肯定十祭忌惮的是天道。只要她顺线索细查下去,也许便能以此突破口,结束这个违反天道的世界。
然而此刻,老板娘依然整整齐齐、乾乾净净,如往常一样安坐在美人榻,跟她讨要不同的种子。
正在思忖间,老板娘忽然瞪住她。
「上次的铃兰种子,你说能在幽幽丛林的Y坡林间找到,但我怎样也找不到,你就不能告诉我准确位置吗?」
荛翻白眼,「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也进不了去啊!」
「啧!」老板娘用力合上书,「又是祭司的秘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算什麽秘密?如果是秘密,你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要提问什麽啦。」
「胡扯。」老板娘躺回榻上,瞥见她一一把蛋糕屑捏起,不让那身破旧的及踝袍子弄脏。
那其实说不上是袍,也不是斗篷,只是一匹特别长特别皱的银灰sE烂布,未经裁制,绕颈而披。一年前,荛便是穿着这身奇怪的装束推开店门。要不是荛的眼睛特别澄净,袍子兜帽下的贴服高髪髻梳得一丝不苟,还有不时露出袍子的黑sE长靴明显刷得乾净,老板娘正眼也不会看她一眼。
老板娘忽然想到,荛的打扮和记忆中的十祭完全不同。虽然也没谁说十祭在始纪必须穿什麽??虽然除了贝湾外,几乎看不见其他祭司,可是??
「你怎麽不用出席祭典?」老板娘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助祭吗?」
「今届主持祭司不是特雷尔,他也不喜欢我们去这些场合。」荛眨眨眼睛,老实地说。「再说,那只是为你们而设,与我无关,我不去也不要紧的。喂──喂!小器鬼!」
荛手中还剩下一半的蛋糕不见了。
「什麽美食你没吃过?何必贪我一两件心血。」老板娘冷笑,「我这些小人物一向见识少,心x狭窄,你别见怪。」
「难道你想去吗?我陪你去呗!」荛赔笑。
「用不着你陪,我这些小人物不可以讨厌那些场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中又出现另一本书,这次书封画了一只YY沈沈的牛头人身怪兽。老板娘翻开书页,黑漆漆的书皮映得手指忽然发着光似的。
手指上面的波纹线条柔和,雪白乾净,连袖口的雪花刺绣,也不及皮r0U上的纹身洁白JiNg美。此刻荛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每卷浪花上,都带有三点渐大、白光闪烁的水滴。
荛眼眸一闪,朝老板娘颈项与x口看去。
「你怎麽全身也要套上波纹?我不知道你喜欢海呢。」荛问,「虽然这图案蛮好看,但是之前亁亁净净不是挺好吗?」
外面的花田像波浪般一荡。老板娘眼皮也不抬,翻了一页书。
「不可以吗?」
书扉上,画了只容貌姣好的狐狸。
「怎会?我只是想说我也喜欢呢!」
荛脸上带笑,心神却一恍。方才说到海,老板娘明显一僵。
老板娘世代为仆,在庄园活了大半生,自然没有见过海;而浪花上的三点白光,是海神的眼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个来自远古先民一脉相传的传说。
传说远古时代,海神有十子一nV,却只有年纪最小的nV儿不习水X。nV儿虽心地善良,但也成为当地信众私下的笑柄,她的哥哥们知情却一笑置之,还劝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为了担起海神之nV的头衔,她奋而跳进深海,以为这样与冥神赌一场就能激出神力。当海神找到nV儿时,她的屍首不但浸泡得肿胀难分,而且因屍身下沉而全身上下、脸部各处都带有割伤。
海神悲恸不已,任由哭声引发撼地海啸,淹没沿海陆地,也任由叫声引发鸣响,刺穿十子的耳膜与眼睛,在其脸上留下三道疤。按先民解释,那是三滴眼泪。一是哀nV儿之Si,二是自怜亡nV之痛,三是怒十儿之无能。
在始纪,承自先民之业的十祭自然知道这个传说。在创元前的时代,有些权贵也会从祭司口中听闻过,并以此为戒,教育後代以己为尊、藐视平民。但海神沦为旧神,那些权贵都被处决了,老板娘从前只是区区侍nV,她又从何得知?
「小时候,我的母亲曾带我去看过海,夕yAn洒下去,金光灿灿的??」荛边想边瞎掰下去,老板娘没理她,正专心看书。「对了,你说过从前是跟丈夫一起来始纪的,你不介绍我认识认识?」
老板娘眉峰一跳,「他走了。」
「走了?你们吵架了?」荛双手放在膝盖,挺直腰。「这里什麽都好,可没什麽值得吵啊。」
老板娘快速翻了两页书,没有回答。花田静止了。
「那他走了後,你没有任何消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老板娘道,「收起你那副讨人厌的表情,他怎样想的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没消息是因为我不想知道。」
「哦??这种彻彻底底的隔绝,始纪是做得不错的??」荛恍然,「可是你怎知道海的?是花夫人告诉你吗?」
「那麽你们从前是一同在花夫人处共事?」
「他是花农吗?」
说着说着,老板娘倏地抬眼看向荛,眼神里不知何时变得Y沉起来。荛装作没发现,继续唠唠叨叨地追问下去。
「我以为区区花农入了不你眼!」
「不过,我也认识一名助祭曾经是花农出身,你丈夫叫甚麽名字?我可能认识??」
唰──话未说完,荛听见手指与纸质磨擦的声音,短促得如柴木一下子折断了。她强忍着不作出任何反应。眼前一下刷黑,整个人被推倒在Sh漉漉的地上。
「多管闲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荛不是第一次被撵出老板娘的属地,却是第一次看老板娘真怒了。耳边彷佛仍能听见老板娘那句咒骂在回荡,那字里行间都透出怒意,又像是被揭穿般恼羞成怒。
这有什麽可怒?若不想人知道过去便不要提,老板娘也不是没试过直接让人闭嘴。荛想着,r0Ucu0後颈。
不料一睁开眼,巨大的黑sE笑脸就撞进眼内。头顶再没有洁净的天花和水晶灯,只有莲娜的蝠鱝侍仆在星河中。牠凝定在前,笑盈盈的脸分毫不动,似乎对她好奇得很。
荛撇撇嘴,没理会蝠鱝,缓缓爬起来。每下挪动,海面上的涟漪都一圈又一圈地往外荡去。海水既没能沾Sh荛的衣摆,也没有倒映出什麽──除了那张如影随形的黑sE笑脸。
本来只是要查找异类和失踪,却意外发现应当消失的信仰,甚至老板娘的话也值得怀疑??
甜腻腻的目光黏乎乎地压在身上,那张笑脸愈来愈近。
假如老板娘仍是他们的目标,那这只侍仆??荛凝视水中倒映沉思。
转念间,荛拉起兜帽盖过头颅,待仔细抚平袍上的皱痕後,便往花店後的小巷走去。
一定还有其他异类未被发现,而失踪的人又在哪里?不论是接下来的侦查,还是老板娘的谎言,一切都需从长计议。想及此,荛果断放弃追踪老板娘的结局。
小巷由数个肥大的灰sE贝壳房子群形成,是贝湾唯一一处聚集了几户人家的地方。在蝠鱝的注视下,她走到巷子尽头,尽头有一层如彩sE肥皂泡般的薄膜。
她步伐不停。一陷入薄膜,黏在头顶的压迫感就散去,眼前画面亦随之骤变──天花的巨大水晶灯灿烂辉煌,身穿华服的无脸舞者一双一双跟住音乐拍子摆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音乐雄厚激昂,无脸舞者的动作划一整齐,每一下旋转与折腰都分毫不差。酒厅宽敞华丽,舞池边只有二人。左边一个胖子独坐,他的脑袋被巨大的红葡萄酒泡沬包裹,右边一名已喝千杯也不醉的美妇。
荛蓦地出现并没引起酒厅任何变化。她穿过舞池,越过双拥的对对舞者,伸手接过无脸侍从手中的白葡萄酒。取过桌上的蛋糕,她随意咬了一口就放下,而後径直进入金碧辉煌的走廊,推开走廊尽头的朱门。
里面一片漆黑,荛迈步向前。
关上门一刻,手中的高脚杯骤然消失。她大步流星,朝尽头走去,在暗黑长廊中推开另一道深sE木门。
木门後连接山岗区域,荛的目的地是山岗处的一老松树,她需要它来离开始纪。
然而,木门内的空间变得很奇怪,触感又冰又Sh。
脑海忽而闪过蝠鱝的脸,该不会是莲娜吧?荛皱眉。
已容不得她cH0U身了,迎面就是一GU巨大冲力,冲得荛双脚离地。她没有半点挣扎,顺冲力往後飞去。下一秒,她的双脚再次着地。
「taMadE!」荛险些歪脚倒下,睁开眼的瞬间直接骂出脏话。好心伸手扶她的始纪人被她吓呆了。
荛惊的不是因为场景又变了,而是因为她身处贝湾西湖。
西湖同样一望无际,一边湖天一sE,皆是银河;另一边湖畔则人满为患,身边的每个始纪人──包括荛,俱套上红sE华丽长袍,戴了与蝠鱝笑脸般的白皮面具,把一张又一张JiNg致的脸容藏在面具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你、你还好吗?」那人惊讶地问,白得发光的手悬在半空。
「没事没事,谢谢你。」荛连声道谢,佯装尴尬地离开。她边退,边往四周望去,心中兀自惊讶被强制参与祭典,没理会旁人的目光。
不远处有四、五个人都在左顾右盼,即使隔着白皮面具,荛也能感到他们的疑惑。这只能证明,十祭强行将所有没打算出席祭典的人都领来了。
那麽老板娘呢?那白痴呢?
突然,一阵高频声音划破天际。
荛抬头,浮在天河的蝠鱝正用力一拨x鳍,径直往远方滑去,彷佛刚才的凝视从没发生过。蝠鱝左右摆动的尖长尾巴渐渐变得幼细,直到滑至湖面之上的天空,才停止前行,悠悠盘旋起来。
西湖到处到欢声笑语,蝠鱝带笑在上空缓缓飘动,始纪是如此的美满和谐。荛不动声息地加快脚步离开。耳边尽是对祭礼的猜测,语调愉悦轻快,落在荛心裹却像一根又一根灵巧的针,渐渐札得她烦躁起来。
荛对这场普天同庆的盛典完全没有兴趣。可未及後退多少,始纪就响起震耳yu聋的钟声,世界像被砸出大洞。
「咚──」一声,重重击中始纪每个人的心扉。湖畔的絮语顿止,每个始纪人都期待地看着夜空。荛不得不停下脚步,隐於人海中。
钟声响起,意味始纪踏入子夜,始纪五年即将了。蝠鱝不再盘旋,开始慢吞吞往下飘,好b一片薄纱,轻轻柔柔地盖在西湖湖面。这一伏卧,和锁钥放进匙口一样,湖心底部随即透出七彩光纹,与星空相映生辉。
「咚──」遥远的湖畔传来赞词,每张白皮面具下的脸容也张开嘴,唱出相和的音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赞词与光纹此起彼落,渐渐相相和应。
「咚──」最後一声钟声,让整片斑斓明YAn的西湖都沉寂了。
荛顺群众目光看去,天空忽然出现的东西让群众都惊呼起来。在几声喘气声和叫声之後,好一会西湖又一片安静。
「不是吧??」荛惊讶地快速眨眼。待意识到眼前是什麽後,嘴角一歪,不由蹦出一下乾笑声。「哈,这是今届祭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