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曾经缠绵入骨,没想到竟满是欺骗,道完,也不过短短几句,白隐只觉凄凉。
夜歌听他讲完,始终不改淡漠表情,“长老殿不曾善待过你,白夜殿处处排挤,身边尽是恨不得你消失的人,白隐,你只是太过寂寞。若非如此,你又怎会爱上我。最脆弱莫过于人心,白隐,你输在这一点。我的目的只在龙魂,皇龙之气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但如今我帮你毁去这座囚笼,你应该高兴才是。”
白隐仰望即将黎明的天际,不作回应。塔外百姓哭号之声不减,火势渐弱,已经有人试图进来。倚着废墟,白隐从心底涌起疲惫无力之感,话已至此,再无可说。
“算了,既然不想要龙皇之气那就走吧,从今以后,我白隐就当从未认识过你。我好像也确实未曾认识过你……从此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夜歌讶然,他以为白隐会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没想到竟是如此云淡风轻。碧落黄泉永不相见,从今一别,真的就再无相见之期了,以后这人伤痛悲苦甚至死去,都再与自己无关。说不清心中郁结的感觉,夜歌无言,他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且约定之期已经到了,再看一眼受伤的白隐,而对方的视线却早已不在他身上,夜歌无声轻叹,转身离去。
5、第四章 。。。
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了么?想哭,可是欲哭无泪。想留住他,可是夜歌不爱他啊,他又怎么能留得住他,白隐目送夜歌毫不留恋的背影,才觉得心狠狠的抽痛起来。
“殿主,你,你不要紧吧?”怯怯的声音从废墟中传来,星宿满脸尘土的从一堆石料空隙下爬出来,看见白隐满身是血,赶紧过来查看。
“没事,”白隐摇摇头,伸手,星宿赶忙扶白隐找地方坐下,“你没事吧?”
女孩子就算再坚强,遇见这种阵势也难免会害怕。白隐勉强露出笑容,算是安慰她。
塔下即是龙源,白隐一手结印,引龙气上升,地气上涌。立在法阵中,白隐长袖灌满涌起的风,圣光在手中闪耀,缓缓贴上身上伤口。片刻之后,龙气归于平静,伤口暂时得到抑制。白隐招手唤星宿过来。
星宿低眉垂首站在白隐面前,十九花龄,却一身不合时宜的玄黑,很多时候都让人忘了她其实是个女孩子。
“星宿,我给你两个选择,抱着你的秘密死去,或者说出来,可以活下去。”
白隐的声音古井无波,星宿闻言却刹那惨白了脸色,声音也不自觉颤抖,“殿主……”
“叫我白隐,殿主二字,已经不是你我可以配得起了。”
星宿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困窘无比,断断续续,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白隐看着她躲躲闪闪的眼神,继续道:“你最大的破绽在哪儿你知道吗?夜歌与我初识那晚,若不是事先被人做了手脚,两壶酒岂能让我醉倒坠河?我在你房里找到了这座塔的结构布置图,星宿,你做这些究竟想得到些什么?”
星宿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明明烧……”
一时沉默,白隐唤她近前,眉目清秀的孩子,也一直是个体贴人意蕙质兰心的孩子,只是,犯下大错。
白隐替她拢好凌乱的发,有些不忍,“你跟在我身边七年,我不会伤害你。只是,如今高塔已毁,纷乱将起,忘了这里的一切,离开吧。”
白隐指尖突然点上她眉心,白光耀目,所有的记忆如崩碎的琉璃,烟消云散之后徒留一片空白。星宿来不及反抗,突来的疼痛让她紧紧抓住白隐的手,泪流而下。在记忆消失之前,唯一不舍忘记的,只有白隐两字。
历经百年,守护龙魂的虚页殿毁于殿主白隐之手,龙魂被夺。神明之塔随即崩塌,火光四起,万民痛苦哀嚎不绝。
天已经亮了,有微蓝晨光照进来,星宿晕倒在地,白隐脱下衣服给她盖上。起身时,身后一人让白隐愣住。
阎摩,面对白隐,胸膛因为疾奔而来尚自起伏不已,脸上冷峻的线条在看见白隐时缓和不少。
“出什么事了?”
白隐摇头,却只问:“阎摩,你可有野心一统黎照?”
白隐的问题让阎摩震惊不已,半饷,问:“那你呢?”
“你若愿意,我自然会助你,直到这龙皇之气完全为你所用。”
在朝阳出现之时,天空响起沉浑的声音,声传百里,仿佛是来自天宫的威严,天威降世,金龙伴随朝阳万里,升腾黎照半空,翻滚嘶吼。
所有的人都望着这一幕,有惊恐有惶惑。金龙于半空口吐真言:“金龙降世,是为帝王之兆,尔等汝民以帝为尊,方能再得百世福佑。”
半空之中,金龙盘绕,竟缓缓化成一人的面容,额带冠冕,玄衣金龙,冷峻威严,自有一种睥睨的霸气。所有人愣愣的看着出现的神迹,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都像中魔力一般,所有人在心中都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敬畏之情,好像甘愿臣服,任由此人驱使。
金阳万丈,有两人缓步从废墟而出,背后是升起的旭日,刺目的光华让人难以逼视。
十年,以黎照之名建起的都城逐渐扩大,而神明之塔彻底淡出人们的视线,黎照由神秘的神明统治转向世俗的帝王管辖,而百姓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对逐渐设立的各种府衙机构也相当适应。
当初高塔所在的地方,以方圆百里为基,建起了一座皇城。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舞殿,暖响冷袖,金瓦红墙气势壮丽恢宏。
又是一年初春,草木的香气熏人欲睡,黎照郊外的官道上,一人策马狂奔,马蹄踏起黄尘万丈。虽是神驹,却也耐不住连日连夜的不停不歇,终于前蹄一折,整个跌了下去,马背上的人也被甩了出去!白隐手撑马头,身形翻转,虽然险象环生但还算安稳落地。
白隐上前查看云雷的情况,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力不从心,只有悲怒的嘶吼。白隐心急如焚,既不忍丢下它不管,也必须要赶着回去。
拍拍云雷的脖子,白隐在它耳边道:“等我回来!”,好在不远又有驿站,白隐疾奔而去,本身就不是健壮之人,跑到时早已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换马之后白隐不曾休息,上马继续赶路,一路策马直闯皇城,此等气势,惊起一干无辜良善。
风尘仆仆的回到虚页殿,穿花拂柳,白隐无心欣赏美景,一心记挂着那个人。当日只因高塔崩毁,再难镇得住急窜而出的龙气,他就将龙气引至阎摩体内,让他有帝王命数。但他没料到的是,阎摩本无帝王命格,承受龙气之后如金焰焚身,痛苦难当,平时无碍,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作,若不是他偶然一次发现,阎摩还打算继续瞒着他。
虚页殿摆设布局与当初一摸一样,除两人之外再无人有权接近,白隐进殿的时候,被一盒突然掉落的棋子吓了一跳,玉质棋子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洒落一地。棋桌旁的阎摩难忍痛苦神色,手中一把黑子几乎要被捏碎。
“阎摩!”白隐心惊不已,急忙过去扶住他。这个男人,若不是真的难以忍受的痛,又岂会露出这么软弱的表情。
阎摩恍然间听见白隐的声音,失焦的眼神却找不到人,唯有虚空一抓,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就这样,即使再痛百倍也没有关系!阎摩想笑,却痛的嘴都动不了。
手被阎摩握住,连骨头都要捏碎的力道让白隐痛的皱起了眉,但唯有这样才能体会到阎摩的感觉,浑身被烈焰焚烧,五脏六腑都像被烙铁烙上,却无伤无痕,难以医治,更遑论减轻。白隐掏出此次出行寻得的药,只手喂阎摩服下。
长在极寒之地的寒玉琉草,其性极寒,而且娇贵,受不得一点外力波及,否则他怎会用马匹往回赶。但是这样只可以压制烈焰之苦,却不能根除。
良久,安稳下来的阎摩放开白隐已经麻木的手,看见白隐手上一片乌青,愧疚不已的道歉,“对不起。”
“好点就赶紧去休息,我手都快断了。连日赶回来浑身脏死了,也亏你捏的下手。”白隐不耐的捏捏自己麻木的手,入内室更衣沐浴。
阎摩知道白隐对自己的事存了歉疚之心,但他要的不是他的歉疚,他只是想像刚才那样,握着他的手,保护他,仅此而已。但为何只有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才能有这份待遇?
在这里,他从不曾当自己是帝王,而白隐也从不当他是,但两人的相处,却微妙的颠倒了位置,以前是他守在白隐身边,既为监视也为保护,现在,更像是白隐处处为他奔波,身为国师,祭天祈福,守黎照顺世昌隆。
不多时,白隐换一身素白出来,两人相伴坐在外廊,看满天流云万里,云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