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直接坐到了桌案上,身子往前一横,压了他手中的书,用手肘掌着身体,托着脸看他。
宋钊那双凤眸终于从她身上掠,不过也只是一眼,将书从她身下抽出来。赵暮染忙按住书本,屋里就响起纸张撕裂的声音。
赵暮染:“……”
宋钊望着手中只剩下半边的书,又咳嗽了两声。
有些重,有些沉。
赵暮染内疚的看着他,宋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本是淮南子所著的孤本,我让人找了五年。”
……五年,少女咧了咧嘴,抱歉地道:“那…我帮你重新抄一本吧。”
郎君看着她瘪嘴的样子,心间叹口气,“好,你抄。”说罢起身要走。
“哎,你上哪去。我有话要说!”赵暮染见他要走,一着急,直接就扑到他背后,手圈着他脖子。
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
宋钊被勒得往后一坠,稳住身形后又咳嗽了几声。
“你是不是用了内劲,又牵到旧疾了。”赵暮染忙松手,转到他前面,着急地看他。
然而郎君只是瞥了她一眼,仍默不做声往外去。
她又急又莫名,不明白从刚才开始他情绪就怎么了,伸了手就去扯住,然后往榻上拽。宋钊被她拽得跌跌撞撞,到榻边又被她一把按着坐下,她整个人就缠了上去。
赵暮染也刚洗过发,绞得半干,她跪坐在他腿间,按着他肩膀,低头看他。墨发倾泻,几缕贴着他脸颊,整个人都将他眼前的光挡了。
宋钊忍住将她发丝捉到手中的冲动,凤眸微垂,没有与她目光接触。
赵暮染抿了抿唇,说:“我刚才是真没有认出曹淳来,现在是想起来了,但也不清楚他怎么会从都城跑到这来,还是说来救我的。”
“你记起他来了?”郎君终于开了口,只是语气并不太好。
她闻言拧眉,听出他的不高兴:“我只有小时候跟他有来往,还是胡闹打群架的时候,好像也就三四回吧。我父王请宴,总会有一群小郎君跟着过府来玩,然后又是前后胡同的,估计是这样才当玩伴玩了几回。”
“倒是记得挺清楚。”宋钊十指闭拢,藏在宽袖下。
“你别这样说话啊,你是在生气吗?你到底在气什么,小时候说的话哪里算话嘛……”赵暮染被他阴阳怪调闹得真没辙了,抱着他脖子,低头在他唇上啃一口。
“你小时候说的话都不算?”
“嗯,小时候说的当然不算!童言无忌啊!”难道她现在真会让那曹淳当郡马不成?
宋钊脸上神色换上一副了然,“原来是都不算数,所以你能许一个又一个。”语气刺刺的。
赵暮染一怔,什么许一个又一个?
她还跟谁许什么了?
可还没让她想明白,宋钊已经将她从腿间抱下来,让她自己坐在榻上,再度往外去。
他边走,边低咳,脸色极难看——
她倒是能记起曹淳来!
宋钊出了屋,赵暮染苦着张脸坐在榻上,用手在抠被子。他究竟在气什么啊?
那不是小时候的事吗?
小时候……她绞尽脑汁想着,突然忆起杨老太爷上回说过,他说她小时候可能跟宋钊有过来往。
然而,在她苦思冥想许久后,更郁闷了。
她记忆里真的没有和宋钊有过来往啊,而且他对曹淳的态度也极不友善,方才若是他对上人,估计是真要下杀手。
他们好像有很严重的过节,难道是小时候她指挥着曹淳将他给揍了?!
赵暮染想得眼角一抽。
她从来不记被打的人的模样,搞不好真有这可能?
她忙得跳下榻,要去问个清楚。
可宋钊那去寻了邱志,两人站在甲板上说话,神色异常凝重。她在远处看着,想到自己可能真让人揍过宋钊,或者还是扒了裤子揍那种,她就有点不敢上前。
她犹豫了下,转身回船舱,想着还是等他忙完再说吧。现在先别打扰他的正事。
只是她这一等,就等到了睡醒一觉,外边天都要黑了,也没有见宋钊回来。
戚远见她出来,忙上前汇报:“郡马让人放了小船上岸,也没有说是做什么去了。”
上岸去了?
“他带了多少人,去了多久?!”赵暮染心间一惊,问道。
刚刚才有人追杀,他怎么就上岸去了。
“不到十人,邱志也在,去了有一个时辰。”
已经走了一个时辰,赵暮染往江面看了眼,两岸景致都差不多,她也分辨不出来哪处是哪。不免就有些烦躁。
在船尾看情况的蔚明此时找了过来,跟她说:“殿下,那胖子又跟上来了。”
赵暮染:“……”
他又来干嘛的?!
她去了船尾,果然见到曹淳的船队在奋力追赶,远远的她就辨别出了那个球形。曹淳显然也看到她了,在那不停向她挥手,还放声高喊殿下。
赵暮染握着护栏的手就咔嚓作响,他莫名奇妙的,闹得宋钊也莫名奇妙生气,现在人还跑不见了。她有种想跳过去,一脚将人踹死的冲动。
“不要理他们!”她忍了忍,决定不理睬。
宋钊现在不在,她对这人一点也不了解,还是远离的好。谅他们应该也不敢再冲上来。
她说完扭头就往回走,却是听见护国公府的侍卫高喊:“准备绳子,郎君回来了。”
赵暮染闻言脚步一顿,朝声音望去,果然见一艘小船从前过横跨着划来。这居然是赶到了他们前面,做什么去了?
护国公府的侍卫用绳子将小船拉进,放下板子,将宋钊一众迎回船。
“你上哪去了?”赵暮染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有些凉。
“有事。”宋钊视线落在她眉宇间,看到她的担忧,淡淡回了一句。
她就哦一声,没有再问,准备黏着他回屋。
“——宋钊!你个阴险小人,你究竟是怎么威胁殿下的!”
远处,曹淳中气十足的叫骂人又传了过来,赵暮染看向宋钊,果然见他脸色霎时又沉了下去。
“我们不理他。”她低声朝他道。
郎君没有说话,冷脸着任她黏着,快步回屋。
赵暮染见他回来了,决定问问小时候的事,哪知他将外袍一除,脱了鞋就跑榻上睡觉去了。
她有些傻眼,等回过神来,他已呼吸绵长。
赵暮染在榻边坐下,外边太阳正西斜,屋子里光线有暗。她这时发现,微暗的屋内显得他脸色更加苍白,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倦意,让人看着就心疼。
他有旧疾,今日又这样奔波,肯定是累坏了。
她伸手轻轻摸他脸,他眉峰动了动,手紧跟着也扣到她手上。在睁开眼发现是她的时候,又松开,侧身面朝里继续睡,即便是睡觉,也是极戒备的样子。
赵暮染更是心疼得不行,踢了鞋爬上榻,在他身边躺下,半撑着身子伸手去拍他的背。
动作很轻,嘴里还哼起了小调,仿佛是在安抚他过于警惕的情绪。
赵暮染在小调哼出来的时候,井然发现这是她喜欢做的那个梦里,那个女人哼的调调。她心头一阵诡异,可是低头一看,方才还眉峰紧皱的郎君,此时神色却是放松了许多。
见此,她只得压下那份情绪,继续轻声哼着。到最后,自己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