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样子是要救娆荼姑娘,五王府中有医术高超的府医,所以属下没有拦。”
他冷冷道:“派人盯仔细!”
“属下明白。”
他沉默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两个明晃晃的月牙坠子,在眼前细细打量。
坠子将雪色折入房间,壁上光影流转。杨谦正要告退,眼角余光瞥见墙壁上的光影,却吃了一惊,骇然道:“大人!”
他皱眉:“大惊小怪什么?”
“墙上有字!”
沈筑一惊,蓦然看向墙壁,坠子折射的光影滑走,徒留满墙空冷。
杨谦忙将房内烛火点亮,沈筑走到烛台边,将月牙坠子凑近微做调整,很快便在墙上看到一行蝇头小楷的光影:
妾也曾无邪
痴心一片
偷存风月万千
而今花影楼
谈笑诛情
此心枯木为剑
落款处,一个“蘅”字。
沈筑盯着那个字看了许久,他不由自主撑住桌案,另一只手按住心口位置,微微弯了腰。
杨谦想要上前扶他,他却挥了挥手,一字一顿咬牙道:“什么宣州拦江案?什么常孝山之女?骗子,骗子!”
他大笑几声,似乎极尽愤怒,又极尽欢畅。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直喷了出来,他趔趄一步,沉声喝道:“备马!去五王府!”
东吴初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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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风雪起
字数:10056
“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约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许多年前,青州河畔,一个荆钗布衣的女人捣衣时总是喜欢喃喃吟唱《红罗襦》。
《红罗襦》,诉相思。那是她的丈夫为她填的词。他远行游学,留她一人在家中空守数年。那时她想,红罗襦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她远行的丈夫必然归家有期。
岁月悠悠,风流云散,他从籍籍无名的书生,变成朝中可聚散流沙的中书令人选。
而她,十五岁嫁他为妇,将爱慕思愁深藏在腹,将青春抛给无尽苦等,将年华堕入夜夜空梦。
等来的,是他高中探花,是他携着一名青楼女子荣归故里,是他在倾盆雨夜的一纸休书,是裴氏令人乱棍打死了她腹中骨肉!
疼!好疼!她蜷缩着捂住小腹,冒出一身虚汗。许多年过去了,他挥笔写下的休书让她疼,他清冷无情的眼神让她疼,她腹中滑掉的孩子让她疼。
刻骨铭心,入了魂。
娆荼蛾眉紧蹙,她不能死,她早已死了一次,那年雨夜荒郊,被野狼的嚎叫声惊醒过来的,早已经不是许蘅。
她是娆荼,血仇没报,她怎能死?
浑身仿佛在火上炙烤,每一处伤都火辣辣地疼,她动了动手指,悠悠睁开眼睛,四周是一间精致暖阁。
她微微转过头,朦胧中有一个修长的身影,侧身立于一扇巨大的琉璃窗前,他将手撑在窗栏上,面对窗外风雪乱舞,眼神清明而幽远。
娆荼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多年后她忆起此景,亦是恍若梦幻。
那人就站在窗前,带着一股清淡气度,宁静致远,与窗外狂乱的风雪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
没有看到山鬼,娆荼心中生了戒备,强撑着想要坐起,却在撑起一半时重新跌落回床上。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
那人转头,背后是漫漫风雪,他对娆荼微微一笑,“你醒了?”声音徐徐飘至,仿佛花香,诱人却无迹。
娆荼方看清他的脸,俊美到极致,适才在他眼中的清明幽远早已不见,他笑如初春之风,温煦中带着些阴柔的意味。
“五王爷?”娆荼皱了皱眉,一时忘记了该有的礼数。
萧彦宁笑道:“怎么,娆荼姑娘觉得很惊讶?”
“……多谢王爷相救。”娆荼何等聪明,立即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一笑:“不必,姑娘是人间绝色,任谁都不忍见你流离风雪。”
娆荼垂眸道:“王爷可能会因此惹上一些麻烦。”
“哦?”他笑,“本王爱醇酒,爱美人,爱漫漫风雪,爱灼灼桃花,爱世间一切可爱之物,谁能奈我何?”
娆荼心中微动,顿了顿道:“王爷洒脱肆意,小女子却为红尘纷扰。”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个小厮通报:“王爷,黄门郎沈大人求见!”
萧彦宁含笑看着娆荼,“见或不见,姑娘以为如何?”
娆荼淡淡道:“劳烦王爷。”
“好,我便帮你打发了那薄情之人。”
萧彦宁从墙上取下一把佩剑大踏步出门。王府门外,沈筑披着素白披风跨在马上,火光映照下,他整个人苍白而清冷,眼神之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肃煞。
萧彦宁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沈大人好大的阵仗!这是要来我这里抢劫?”
沈筑翻身下马,“在下来接一个人。玉和楼,娆荼。”
萧彦宁叹了一声,“你来晚了,世上再无娆荼。”
沈筑有片刻怔忡,他捂住胸口如石般僵凝在原地,蓦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低哑道:“她就算是个死人,我也要将她带走!”
萧彦宁微微一笑,带着探究的意味:“为什么?她是沈大人的什么人?我恍惚记得,娆荼姑娘之前在沈大人府上的时候,没名没分,就算是死了,也入不了沈大人的祖坟吧?”
沈筑沉声道:“我要见她。”
“嗯,我偏不许呢?”
“五王整日无所事事,偏爱管别人的家务事?”沈筑眸中阴云翻滚。
萧彦宁笑了笑,“铮!”的一下拔剑出鞘,“沈大人文采风流,不知功夫是否也出类拔萃?你我不妨较量较量。”
沈筑眯了眯清俊的眸子,从一名佩刀侍卫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倒握在手中朗声道:“好!五王既有雅兴,沈某奉陪!”
杨谦神色大变,上前在沈筑耳边劝道:“大人,您身上有伤……”
“下去!”
杨谦迟疑了一下,对萧彦宁拱手道:“沈大人身负重伤,王爷便是得胜,亦有胜之不武之嫌,还请王爷三思。”
萧彦宁冷笑:“什么时候,沈大人的侍卫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了?沈大人何等清高傲世,连手底下的奴才也这么不懂规矩?”
急促的蹄声刺破僵持不下的气氛,一人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今夜五弟府前好生热闹!”
蹄声由远及近,一人从风雪长巷中骑马奔来,到府前勒紧马缰绳,神色间颇带些嘲弄。
萧彦宁咧嘴一笑:“今天刮得什么风,将三哥都给刮来了?”
正是前些日子获封瑜亲王的三王萧彦烈道:“刮的西北风,五弟的府邸正处本王西北向,所以闻到些血腥味,过来看看。”
沈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意味,他对三王抱了抱拳,“瑜亲王驾临,沈某本无意怠慢,只是现在有一件要紧事要与五王处理,得罪莫怪。”
瑜亲王道:“沈大人有什么要紧事,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府中走丢了一名女子,特来五王府上讨要。”
“哦?是那位不输公孙氏的美人娆荼?”
“正是。”
瑜亲王疑惑道:“我恍惚听说,沈大人受了重伤是与那女子有关?”
“此事是沈某的错漏,与娆荼无关。”
“原来如此,本王还在想那女子忒也胆大,竟敢刺杀朝廷命官。昨日特意从京兆尹处讨了一张批文,欲将那娆荼抓捕归案仔细审问。”他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盖着朱红大印的宣纸。
萧彦宁冷眼旁观,笑意玩味。
瑜亲王道:“五弟,既然那娆荼在你府上,还是请她出来,随我去一趟京兆府销案。”
萧彦宁将手中长剑横举在眼前,食指在剑身上轻轻一扣,长剑颤若龙吟,他缓缓道:“三哥事务繁重,竟然还有闲心管这些琐事,兄弟真是佩服。”
瑜亲王脸色微变,“五弟此话差了,沈大人乃是天下十万才子之首,朝中重臣,他身受重伤,本王岂有不问不闻之理。”他顿了顿,继而一笑道:“五弟是个天下第一富贵散人,父皇政务繁忙,五弟不替父皇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