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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赢家[快穿] 第463节(1 / 2)

喝!

在场的人都吓到了,各个都瞪着瑞和。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怪吓人的,什么人肉!”

老村长睁开半垂着的眼睛看向瑞和,似乎没想到瑞和会这么说:“老四,你怎么会这样想?”

“去年就开始旱了,谁能存腊肉存到现在,就是存了,也不该是臭的,我们谁家没有存过腊肉?要真是腊肉谁闻不出那种味道?这一路出来,路上连只老鼠也难见,李家村就在我们隔壁,他们村靠山,平时种的地比我们王家村少,多的是侍弄山上的果树,咱们几个村子一起出来的,谁不知道谁?李家村早就没东西吃了,这两天晚上突然开始煮东西,我觉得古怪。小时候我听我爷说过,他小时候也遇过蝗灾,那时候就有人吃人。”

“你、好。”老村长有一点欣慰,“你能想这么多我很欣慰,我的猜测跟老四一样,世道变了啊,你们啊也要机灵一点,莫要被别人给害了去!”

“人、人肉,怎么能吃人肉呢?”

“饿得就要死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村长瞪着眼睛,“可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族里祖上可是出过宰相的,还有族谱!就算是饿死,你们也要记住不要丢祖宗的脸,谁要是敢吃人肉,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着他用力地将手杖往地上一笃,以作震慑。

“村长,我们不会的,怎么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没有再说话,开完会后他没有着急走,等其他人都走了才跟村长说:“昨晚我一直睡不着在想事情,我那老婆子……命不好,她死前一直惦记着孩子们,我多想让他们也活下去。”

村长自己也死了两个儿子三个孙辈了,都是路上受伤生病缺衣少食去世的。他叹气,刚才挺直的背也佝偻下来:“能有什么法子,等过了天素江就好,镇南府一定有赈灾的,到时候就有救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们,也支撑着村长。

“村长,我有些担心,离村子越远外面越乱,食物已经快吃完了。”今晚就会遇到一窝山贼,今后几天都有流寇,最严重的当属八天后,到时候王家村人会遇到一伙万人流寇,那些人十分凶残,冲击之下抢走了几村人的财产,没有吃的就抢衣服被子,还抢女人和小孩。也是在那场冲击中,原身腿脚受伤,无法走动了。

可是哪怕知道这些,瑞和也不敢轻易插手改变路线。毕竟在这乱世里,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避开了那些,说不得会遇上更恐怖的存在。前路注定是危险重重的,既然无法避开,那就让自己更厉害。

“你这是有主意了?”村长盯着他。

瑞和坦然地回视他:“对,我想要活下去,想要儿孙活下去,为什么他们能抢我们?不过是看我们好欺负!我们想要活下去就要反抗!”

“我们也不是任由他们抢的,我们也反抗——”

“那些反抗不够。”瑞和摇头,“我们王家村人就有五百户人家,加上隔壁几村人,也有一千多户好几千人了,为什么面对流寇就只能后退奔逃?只要我们能够拧成一股绳,将菜刀锄头对外,谁还能抢我们?”他目光灼灼,“我们非但不会被抢,还能抢别人!”

村长捂着胸口:“你、你——”

“他们想要活下去,我们也想活下去,那就看谁更狠,谁的刀口更锋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737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半刻钟后,村长又将人召集起来,这一次是召集了全村的人。

“王家村的人在干嘛啊?”

“不知道,你们谁去听听看?”

“不去,我饿得没力气,动不了了。”

村长最终被瑞和说服,向村民们提出遇到危险时的反抗方案。

“之前也不是没有反抗,打不过啊,他们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很是吓人。”

“是啊,我父亲就是这样被打死的,能反抗谁想做砧板上的鱼?”

村长伸手压了压:“所以,现在我跟你们说的是怎么合作反抗!东一锄头西一斧子的没有用!”他招手让瑞和过来,“老四说他有主意,说能给大伙集训,你们先听一听!”

人群里,王家的儿孙们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爹/爷站到中间,背着手声音声音洪亮地说着如何联合对敌的办法。

“流寇来的时候,女人带着孩子跑到中间来,男人们带上所有武器站到外面,像这样的姿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也没指望着村民们能够忽然变成战士,只要能多一分抵抗能力,能多活下来一个人就是好事。

王家的儿子们奇怪地看着瑞和,凑头议论起来。

“爹,好像不一样了,我觉得有些陌生。”次子低声说。

“好似从今早就有些不对,难道他知道了我们——”三子咽了咽口水,面露慌张。

“不会的。”长子沉稳出声,他扫了一眼弟弟,“你别乱说!”

他是长子,大弟弟们好几岁,在家中颇有威严。

两个弟弟讷讷点头,弟媳妇们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谁也不敢泄露出去。

长子捏着拳头,感受着空空的肚子,因为饥饿而翻涌的酸水行到喉咙,被他咽了下去。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喝的那些血,那血还带着温热,他忍着恶心和痛苦喝下,干瘪的胃似乎得到了滋养,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许久没能得到的满足,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娘那么疼爱他们,想必不会怪罪他和弟弟们放了她的血。

长子不敢跟任何人说的是,他看着娘的遗体,饿得生出想要啃一口的念头。那念头太过悚然,他一个激灵惊醒,赶紧挖土将娘埋了。那些血,他和二弟都喝了,三弟发现时吓得脸色煞白,他便掐着三弟的下巴逼着他也喝下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没有人敢去告诉爹。爹脾气不好,跟娘感情特别深,如果知道他们兄弟几个敢对娘不敬,一定会狠狠收拾他们。

瑞和边讲解边示范。听人群嗡嗡响,众人不停讨论,他抬手压一压:“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很饿,可流寇也很累很饿,他们冲上来就是凭着一股劲,一股夺走我们的粮食的气,只要我们拦住了他们的冲势就有可能取得胜利。”

有人说:“流寇有刀有枪,跟他们硬碰硬不是找死嘛。”

“就是啊,他们一刀下来能将人砍成两半!”

“老四,你别做大梦了!你这不是让我家男人去死吗?!”

“就是就是!”

听着那些反驳之声,瑞和心中无奈,只能继续劝说:“如果我们不一致对外,到时候也不见得能得到好处,流寇多凶你们也见过了,有的还要抢人,咱们村有多少女人和孩子被抢走了?我这个法子能够让我们王家村减少损失,你们考虑一下,傍晚男人们都到村长这边来,我们来比一比阵型。”

等瑞和说完,讨论声越来越多,瑞和听出来了,赞同的少,反对的多。他听到村里有名的光棍们直接说:“我家可没有女人孩子,老娘老爹也早就死了,凭什么让我站外头保护别人家的女人娃娃,想得美!”

“凭什么让我家男人站外头?自家的女人孩子不护着,还去护着别人家的人,这是啥道理嘛!”

“就是啊,又不欠他们的!”

“我就说了,这事难。”村长看了直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也得试一试。”瑞和也知道难,不尝试一下不甘心。回到自己自己家人休息的地方。太阳已经很猛了,他们一群人正在一个小村子里,这个村子已经人去楼空,井也干得一滴水也没有剩,只有破损低矮的房子能够勉强为他们遮挡烈日。

“爹,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村里好些人都在说你傻。”

“遇到流寇我们跑不就行了,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啊。”

瑞和靠着老黄牛躺下,呼出一口气:“一直跑一直跑,要跑到什么时候?”儿子们没说话了,儿媳妇们抱着孩子哄,一个个都没什么精神。瑞和看着他们,脑中思绪不停。

就是这种饼子,罐子里也只剩下一张了。一张只有男人的巴掌大,只能让一个男人勉强吃饱,在这种特殊的情况里,一张却要提供给全家人。

将饼拿出来后,瑞和又将豁口的菜刀拿过来,按人头将其切开。他拿了自己那一小块,示意儿子们去拿自己的那一份。

“爹,今天的饼不是才吃过吗?”小儿子舔了舔嘴唇,哑声问。

“这是最后一张饼了,早分早了。”瑞和神情恹恹的,将饼塞到怀里,点着下巴示意,“拿着吧,孩子的份你们做爹当妈的自己收好。”

长子奇怪地看了看他,第一个上去拿,取走了自己与妻子还有三个孩子那一份,紧接着是次子,取走他跟妻子及两个孩子的饼,剩下的就归小儿子了。小儿子刚成亲,妻子是镇上开早餐摊子的豆花匠的女儿,豆花匠只有这一个女儿,这一次逃荒便跟着女儿夫家一起走,他自己有食物,并不分王家的份额。小儿子取走最后两小块饼,瑞和就看见小儿媳妇用手肘撞了儿子一下。他垂下眼眸,什么都没有说。

烈日当空,外面的空气似乎都在高温中变得扭曲,从光秃秃的窗户看出去,看见的只有刺眼的白色,以及蒸腾在空中的浮尘。跟其他人一样,瑞和躺着避暑以及避免体力消耗,一天只能吃一顿,一顿还只有那么小一块饼,身体真的顶不住。瑞和想要让这具身体更好一些,此时基因改良药剂是不能用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药效,倒是那款塑骨强筋药剂还比较合适,吃下后身体反应比较小。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查看子兑换系统,他其实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子兑换系统了,找到塑骨强筋药剂后他立刻买下,然后偷偷喝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好喝啊。他在心中喟叹,哪怕药剂的味道十分古怪,对这具缺水的身体来说也如同甘霖,他忍不住回味了一番。

想要遇到成王军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这十天就是一道坎。哪怕在末世世界里,危险虽多但遍地是物资,只要敢拼敢冲,他从来就没有饿过肚子。就是在龙王的那个世界里,他从洞里爬出来面对的是遍地疮痍的龙岛,也能生啃泥巴焦炭过活。

这个世界就不成了,真的如同原身那样饿着扛着,到时候被几个儿子一按,那就是被宰杀的命。

瑞和在子兑换系统里找啊找,希望能找到抵抗饥饿的商品。普通食物当然找不到,这系统里就没有普通饱腹的商品,他找到了营养剂和辟谷丹,售价都不低。在星际时代一管不论口味的最基础款营养剂只需要二十星币,在子兑换系统里却要两万星币,这两个“星币”明显不是同一种货币,看似没有可比性,但他刚才买的塑骨强筋药剂售价十万星币,比较之下就能看出来,一支只能饱腹八小时相当于一餐的营养剂竟然售价两万星币,真的是天价了。

再看能够饱腹二十四小时的辟谷丹售价五万星币,瑞和现在小有积蓄,却也觉得十分肉痛。

“你们这子兑换系统的营养剂辟谷丹定价怎么这么不合理?”瑞和找系统460投诉了,“这种一次性消耗的饱腹产品怎么定价这么高?”

系统460见瑞和肉痛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连体内数据跳动都变得轻快了。

“子兑换系统里的商品定价都很高,这是为了让任务者不要对子兑换系统太过依赖,毕竟以任务者的角度来看,这些商品相当于是外挂了,外挂不能太便宜不是吗?”

“我明白,我觉得困惑的是这两样商品的价格,与其他更有效用的商品相比,你不觉得有些虚高了吗?”高也要高的有价值啊。

“宿主,子兑换系统里商品的价值计算公式比较复杂,其中环境价值是非常重要的因素。营养剂看起来很普通,但在某些任务世界里却是任务者急需的救命物资,比如宿主你去过的末世世界,以及你现在经历的旱灾环境,环境价值附上之后,就赋予了营养剂高额的售价。如果它的售价很便宜,让宿主你可以大量采购,那这个任务世界又有什么难度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就明白了,他数了数自己的存款,叹气:“存点钱真不容易。”对比营养剂和辟谷丹的性价比后,忍痛买了两颗辟谷丹。

第738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辟谷丹一吃下,瑞和就感觉到一股温热在肠胃中蔓延开,然后渗透到四肢百骸,虚软的身体很快充满了力量,咕咕叫着的胃也安静下来,饱腹感慢慢升起,他甚至打了一个饱嗝。

这个嗝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食不果腹让许多人的肠胃都坏掉了,胃酸上涌,打嗝非常常见。

吃饱之后,瑞和这才觉得思维转动不再凝滞。他靠着老黄牛,开始重新组织一套话术,打算傍晚的时候再跟村里人做动员。

他睁开眼睛看着这土屋里的其他人,孩子们被儿媳妇哄睡了,三个儿子也都或坐或躺着在休息,小儿子的老丈人脚步轻轻地从外面进来,对上瑞和的目光就讨好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小儿子那边坐下。

瑞和却站起来走过去。

“亲家,咋的啦?”

瑞和伸手拉住他的衣领,将人扯了起来,凑过去闻对方身上的味道。

“亲家!亲家你这是作甚!”豆花匠不停挣扎,将其他人都吵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儿媳妇惊呼一声:“爹!公公你为何抓我的爹!”

“你吃了人肉。”瑞和语气沉沉,语气肯定。

豆花匠瞪大眼睛,手脚都不动了,整个土屋也陷入了寂静之中。

死寂之后,豆花匠摇头:“亲家你误会了,我没有我没有。”他连声否认,手却下意识地去擦拭嘴唇。瑞和拉着他的手:“这袖子上面是什么?你莫要跟我说这是猪血或是鸡血,我们这群人里头,谁还能养猪养鸡?”

“我——”

“也别说是老鼠,实话告诉你,血的味道我分辨得出来。”

瑞和将人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这一家老老少少的,可经不住你这种人,你走吧,别跟我们家一起走了。”

小儿媳妇惊呼:“公公!这必定是误会!我爹上了年纪,怎么能赶他走?”他们家已经没什么亲戚,这一次逃荒,她爹是跟着她一起走的,路上危险,如果不是她丈夫和叔伯们帮忙,她父亲独自一人行走早就遇到危险了。

“爹,你是不是误会了,钱叔可能就是抓到老鼠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长子也开口了。

“我还没老眼昏花。”瑞和环视着他们,“这几天你们有些奇怪,我没什么心情去探寻,却不代表着我是聋子傻子!丰收、丰年、丰盛!跪下!”

三个儿子立刻跪下了,几个儿媳妇抱着孩子,也跟着跪下来。

“今天我要你们一句准话,你们对你们娘的遗体做了什么?”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霹得众人都惊住了。长子丰收没有想到他们做的事情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现在还没有到完全山穷水尽的时候,他的心性虽然发生了变化,在困境中觉醒出“狠”的那一面,但到底还没有彻底改变他的性格。面对一直压在他头上的父亲,他还是有一些惧怕敬畏的。

被这么直接质问,他愣住了,忍不住眼神飘忽。

王丰收都如此表现,被他拉下水的王丰年王丰盛更加掩盖不住自己的表情,王丰盛甚至直接瞪大眼睛,一副心虚至极的模样。

这一诈,证实了瑞和的猜测。

“丰盛,你来说!”瑞和盯住心理素质最差的小儿子,做出原身以前管教儿子时的严厉表情,“说!”手还举起来,做出要扇巴掌的姿势。

王丰盛吓得一个哆嗦,忍不住哭了起来:“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呜呜呜……”

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状,王丰年也哭了:“爹,我只是太饿了,爹……”

王丰收终于回神,咬了咬牙辩解:“爹!儿子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儿子不敢认这大不敬的罪过!”他瞪着两个弟弟,“你们两个莫不是傻了,哪怕爹的话太骇人你们也不能失去神智,胡乱应话!”

“好,既然你问了,我就实话告诉你,你们娘给我托梦了,说她很痛,尸骨不全无法投胎。”他阴森森地看着几个儿子,“她流着血泪,嘴里喊着你们三人的名字。”

这话字字戳进几人心中,刺中他们心中最敏感的区域,这个时代人们对鬼神最为敬畏,托梦的说辞一出,就让在场的人受惊不已。王丰年和王丰盛已经精神紧绷了一天,父亲脾气不好,小时候对他们非打即骂,十分严厉,他们本能地畏惧父亲。

饥饿能让他们暂时放下对父亲畏惧,做出亵渎娘亲遗体的事情,但回过神来,喝下死去母亲的血这件事就足够让他们心生恐惧,终日惶惶了,他们都是普通人,旱灾之前也只是普通的农民,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心志。

乍一听爹已经知道真相,还是死去的娘托梦告知的,梦中的娘还流着血泪喊他们,这太有画面感了,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立刻崩塌。

“大哥,认错吧大哥,我真的好害怕啊!”王丰盛大哭起来。“爹我错了,我错了!”

王丰年也哽咽着认错:“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好饿好渴啊呜呜呜。娘!娘啊!我真的不想这样的!娘!”他哭着喊娘,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儿媳妇们也哭泣不止。她们开始都不知道,是丈夫将血拿回来给她们喝,她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恶心吗?害怕吗?当然恶心!当然害怕!在以前别说人血了,哪怕是生的猪血鸡血,她们也是从来没有喝过的。但她们也真的太口渴了,口渴得好像魂魄都在发热发烫,下一刻就要化为飞灰蒸腾到空中。

在那一刻,什么理智什么恐惧全都忘记了,那血的腥味也变成香气,一饮而下,那有些腐的血入口,滋养着干涸的咽喉,一路向下,如同甘霖。

心里本能觉得恐惧恶心,身体却在叫嚣着舒适畅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喝了,小孩呢?

孩子们都快渴死了。

可小孩年纪小,怕他们害怕,也怕他们说漏嘴,所以让大嫂在孩子们睡着后偷偷喂给他们。谁知道第二天公公就问起来,说闻到味道了,当时他们都吓死了!

公公没有追问,负罪感却仍然如影随形。此时一经挑破,心神失守。

王丰收咬着下唇,拳头捏得死紧。

瑞和看着三个儿子,又扫过儿媳妇们,沉声说:“好,很好!你们娘生前对你们多好,你们竟舍得如此对待她,你们的良心呢!夜半时分难道不会见到你们娘来向你们讨债的身影吗?!这事是谁起的头!说!”

见两个儿子看向大儿子,瑞和走过去,一巴掌扇到长子脸上。

吃下强筋塑骨药剂以及营养剂之后,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虽暂时还比不上旱灾前原身的身体素质水平,但也比之前虚弱无力的状态好了很多,相信再给他一些时间,身体素质一定会变得更好。

这一掌用尽全力,王丰收不敢躲,一巴掌将他扇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吐出血,觉得自己的头都在嗡嗡叫,半边脸都是麻的。舌头顶一顶,吃到一嘴的血,应该是嘴巴破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将那些血往肚子里吞。

热的血,腥甜美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够,不够……

“孩子他爹!”大儿媳妇哭着扑过去扶他。

王丰收猛然惊醒,满目惊骇。他刚才在做什么?怎么像被恶鬼附体,脑子里都是恐怖的念头?

“跪好。”瑞和冷冷地说,“你到旁边去。”这句话是对大儿媳妇说的。

大儿媳妇却不走,跪下求瑞和:“爹!爹!求求您不要再打他了,他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是鬼迷心窍了,娘生前疼爱丰收哥,必定不愿意看您这么对他的。”

瑞和冷笑:“这时候就知道他娘疼爱他了?这个世道谁不饿,谁不难受?在村里的时候就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他们谁就靠吃人活下去了?”

“爹,我没吃人肉。”王丰收终于缓过来,反驳道,“我没有,我就是取了一些娘的血。”

“血与肉又有什么区别?!”瑞和大怒,终于明白为什么原身上辈子会被儿子们杀害喝血吃肉。底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破除的,今天能喝人血,明天就能够吃人肉。

“爹!我没有!”王丰收摇头,“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你们呢,也觉得不一样?”瑞和看向另外两个儿子。

二儿子心虚低头,当时是他和大哥一起去埋葬娘的,大哥提议,他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他的确是觉得血跟肉不一样,要是让他吃肉,他是不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儿子毫不犹豫地摇头:“爹我不想的,是大哥二哥按着我灌我喝,我不想的呜呜呜……”

“你说清楚,他们怎么灌你的?”

“我、我不小心看见了他们在割、割娘的手,血流出来了,我好害怕好害怕,就想跑,大哥一把抓住我……”小儿子哭得肝肠寸断,“我不想的,娘啊娘,我不想的!”

“你们好,很好。”瑞和的眼睛含冰,“怕你们弟弟跟我告状,就拉他下水是不是?”

豆花匠窝在一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王家人的闹剧。

孩子们也吓得缩成一团,抱着母亲的手臂不敢出声。

第739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王丰收忽然大声喊:“爹,你何必这样对我?我也是想要活下去!现在的世道不同了,多的是食人的事情发生,你以为咱们这一大群人在逃荒,全都老老实实地忍受饥饿吗?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做,七房的孙女前两天说是饿死了,其实就是被吃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家夜里偷偷埋骨头,还有隔壁李家村,现在一个女娃娃都看不到了,都说是饿死病死的,可怎么光死女娃?爹,我没有他们心狠,我也不敢杀人啊!”

“你觉得你比他们强?”瑞和失望地看着他,“他们杀人,你只是从一个死人身上顺手取一些血,所以便觉得高他们一等吗?”

王丰收倔强地看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服气的情绪。

这个长子……从小就有着霸道的心性,因为是长子,出生后就得长辈宠爱,等后来妹妹弟弟出生,特别是两个弟弟出生后,他就越发霸道了,经常把两个弟弟打得哭爹喊娘。他生得一把好力气,身材高大壮硕,早早就帮着原身种地做活,如果说原身是家中顶梁柱,那么王丰收就是同样不可或缺的一根墙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看着他,感叹世道对人的侵蚀,多少人在生死威胁间激发出平日里藏于心底深处的黑暗呢?

可是有些底线不能破,一旦破了,那就会一退再退。

原身上辈子的悲剧,难说不是由此而来。

“好,好。”瑞和闭上眼睛再睁开,“我生你养你,为你娶妻,这辈子也就不欠你的了。”他看向其他两个儿子,“你们也是。你们都已经成婚,本就该分家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分的了,就这样算了吧!你们日后好自为之,父子情分,到此为止!”

王家的闹剧,村里人多少听到一些动静。

瑞和收走自己的行李,其实也就是几件衣服,逃荒出来,能带什么东西呢。

他将那头老黄牛杀了,一家分一份,然后拿着自己那一份自己重新找了个破房子住下。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自己一个人了。他自己有辟谷丹,这份牛肉他自己是吃不完的。不止吃不完,还有可能守不住。杀牛的时候,周围不知道多少双垂涎的眼睛盯着。

走到现在,王家村里只剩下王老四家还有活物了。王老四在村里颇有威名,十几年前王家村因水源与邻村起矛盾,两个村子打了起来,王老四扛着锄头冲在最前面,红着眼怒吼,带着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气势,吓得隔壁村的人后退了两步。那一战,王老四在村子里出了名,走到哪里都有人喊他四哥四叔。加上王家有三个人高马壮的儿子,震慑那些觊觎老黄牛的人绰绰有余。

但现在不同了,王老四老了,他还一人独居,怎么看都是油汪汪的肥猪肉,惹人垂涎。瑞和便只留下一点肉,其他的送到村长那边去。

村长很吃惊,推辞:“你自己吃就行,我怎么好拿你的东西。”要是和平年月,大家都在村里头住着,你送我些吃的,我回你些吃的,大家有来有往。现在这世道,食物就是最最珍贵,他家里头已经完全没有余粮了,家人已经饿了几天,每天只啃枯枝烂叶。但他是村长啊,怎么能向其他村民借食物呢?拿别人一点食物,别人可能就会饿死,他不敢!

“拿着吧,我自己吃不完,放着也会变坏,也守不住。”瑞和将血淋淋的肉放下,“快点烹煮了吧,再放要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瑞和坚持要送,老村长看着瘦骨嶙峋的孩子们,咬咬牙没有再推辞。他又感动又羞愧,眼睛都是红的:“老四,你这是、你这是……”他回头喊儿孙和媳妇们,“给你们老四叔磕头!”自己也要跪,被瑞和一把拉住了。

儿孙和媳妇们立刻就跪下了,结结实实地给瑞和磕头。

老村长家原本也是儿孙繁茂的,路上死了两个儿子三个孙子,现在也只剩下两个儿子几个儿媳还有四个小孩了,最小的还在襁褓里。瑞和看了心酸,拿出装牛血的葫芦:“煮一煮给小七喝吧。”

小七的娘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欣喜地接过葫芦,干涸憔悴的眼睛里满是欣然喜悦,她又给瑞和磕了两个头,然后手脚利索地找枯枝树叶准备生火。

老村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瑞和拍拍他的手:“大喜哥,这是我该做的。”

上辈子原身死后魂魄不散,一直跟着儿孙们,自然也看到了王丰收等人弑父之后的后续。杀父取肉,那动静不会小,但当时他们刚经受过一次流寇,王家村人在奔逃中被冲得七零八落,老村长和其他几户人家倒是还跟王丰收他们在一起。

等老村长发现时,王老四身上已经被切割得看不出人样了。

老村长震惊恐怖地看着王丰收他们,瘦得皮贴骨的脸僵硬着,嘴巴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丰收舔了舔手上的血,转身看向老村长,眼中残余的疯狂极为骇人。

老村长跌坐到地上,眼睛瞪得红红的却流不出眼泪。

王丰收便回头继续动作,压根没将老村长放在眼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你们,你们这是要遭报应的,报应,会有报应的。”过了很久,老村长才嘶声道。到了这个时候,王丰收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为了活下去,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他带着弟弟们沉默地将父亲的尸体分切干净,血也全部带走。老村长浑身是伤,又上了年纪,根本无法阻拦他们,最后哭着为王老四收尸,勉强挖出一个小坑将王老四埋了,让他不至于曝尸荒野。

埋好王老四后,村长想起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了,也不想活了,干脆在王老四身边再挖了一个坑,往下一躺,咬舌自尽了。

王老四欠老村长埋尸的恩情。

老村长擦眼泪:“你家里的事情,我隐约也听见了,你啊,做得太绝了,你想现在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呢?外面这么乱,你几个儿子都大了,能护着你,你现在梗着一口气搬出来自己住,以后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呐?再怎么吵架也不好跟儿子闹得太僵的。”

瑞和扶着他坐下,身后老村长的儿媳妇们正在生活煮肉,烟火气息升起。

“我不后悔,我已经不想看见他们了。”瑞和说。

老村长奇了:“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儿子不要了,孙子也不要了?

“周氏昨天傍晚死了,我太过伤心,就让丰收他们去安葬她,没想到他们不孝!竟然敢取周氏身上的血去喝,我既知道这件事,就无法原谅他们。”

老村长倒吸一口冷气:“果真?”被惊得手在抖,“这可是大不孝啊!”

“我怒骂他们,丰年丰盛倒是认错了,丰收却不认,说只是取血而已,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又没有杀人,只是从死人身上取血,如何就算得上大过错了?”瑞和冷冷地说,“那个死人是他亲娘!十月怀胎生他,疼他爱他将他养大的亲娘!他要是有胆子去糟蹋其他人,我还要赞一句我王老四一辈子都是种地汉,竟然养出一头狼来!他没那个胆子,只敢对他老娘下手,我就瞧不上他!”

“这话可不好说,不好说。”老村长忙说,“不管是谁,吃人血肉都是损阴德的罪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就是这么一说,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我也想活,可该怎么活呢?只要能活下去,便什么都能做了吗?我虽没读过书,却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老村长叹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你这么生气,连牛都杀了。”王老四护妻是出了名的,当年王家村和隔壁村打架,王老四那副不怕死的模样实在吓坏了不少人。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两个村子的确是因为水源吵架,但在吵架的时候,隔壁村一个二流子偷偷拍了周氏的屁股,周氏又气又羞,回家就哭得险些要上吊,王老四可不得气狠了?两村“交战”的时候就冲到最前面,后来揪出那个二流子狠狠揍了一顿,打断了对方一只手。

“老黄也快挨不住了,现在大家伙的食物越来越少,我怕再过几天,连老黄也保不住了,不如先杀了,好歹自家人还能分到几口。”

“好了我先回去了,大喜哥你们歇着吧。”

走出去土屋时,瑞和发现其他房子里有几道视线落到他身上,特别是在他手上打量。他看过去,眼神凶悍,吓得那人赶紧离开窗户。

“王老四怎么变得这么凶,看着好生吓人。”

“刚才不是还在教训儿子吗?我听见老大一声扇巴掌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打哪个儿子了。”

“还杀牛了,也是奇怪,他怎么带着东西搬到那边住了,这是跟儿子分家了?”

“分什么家。”有人嗤笑,“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摆做爹的威风,没有他那三个儿子,你看他以后该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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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和什么都不理会,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第740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睡醒起来后肚子仍饱饱的,精神头也比昨晚好了更多。瑞和揉揉肚子,感受着这具身体久违的饱腹感,觉得有一些幸福。

这大概是这具身体的残留情绪吧。

“以后我会尽量不饿肚子的。”瑞和低声说着。说完又觉得自言自语有些好笑,便搓搓脸从地上爬起来,收好破烂的薄被子,开始在小小的土屋里做运动。

这具身体已经四十三岁,以这种古代世界的人均寿命来看,已经处于老年期了。他暂时定下一个小目标,那就是活过灾年,在那之后再活过战乱。

没错,瑞和觉得这个世界要兴战乱了。王老四的记忆里,皇帝老爷的年纪对他还要大些,在他才学会放牛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说过,皇帝老爷娶妻啦,大赦天下。普通人家对天家的事情是真的不了解,再过十来天,成王的军队就会遇到王家村等人,提供救济。可在王老四记忆里,对成王是真的没有印象,多大年纪啊?是当今皇帝老爷的什么亲戚啊?都不知道。

王丰收他们应征入成王军,瑞和也不知道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

旱灾死人,但至少死得明明白白。

战乱死人,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死的,更加不知道自己是“正义之师”还是“叛军”。要是成王军是叛军,那就死得太冤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来想去,瑞和决定到时候见机行事。

在那之前,他得先锻炼好身体,把这具身体的体能重新练起来。

“你爷在干啥?”

另一间土屋里,王丰收问长子贵子。贵子小声说:“爷在这样、这样——”他比划了几下,眼睛里满是好奇,“像是在练功夫。”

“什么功夫?”王丰收拍拍他的头。

“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这样,动来动去的。”

王丰收喊两个弟弟,三人蹲在一边说话。

三个人的氛围很奇怪,王丰盛是小儿子,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已经好了许多,大砖瓦房也建了起来,与姐姐和两个哥哥相比,他吃的苦头相对较少,人也比较娇气。他埋怨两个哥哥拉他下水,害他被爹骂,现在爹还走了,不要他们了,这让他心中惶恐。种种复杂情绪在心头乱窜,让他没心情跟哥哥们说话。

王丰年看着大哥:“大哥,你想说什么?”

王丰收看着远方,声音悠远:“想问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我们已经出来要半个月了,镇上全空了,衙门的老爷们也不见影子,老村长说是要过天素江,到镇南府就有得救了,我却担心我们到不了镇南府。”

“镇南府还有好远好远啊。”王丰年发愁,“我都没去过,小崔哥说他去过一次镇南府,坐驴车都走了一个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丰盛听到小崔哥,这才乐意搭话:“小崔哥好久没有回村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他肯定过得好,他是走商嘛,天南地北地走,我听说外面很大的,肯定有的地方没有受灾。”

见话题岔开,王丰收有些不悦,开口将话题又拉回来:“你们也说了,镇南府还有大老远一段路,我们用走的还要走多久?吃的都不够了。”

“不是还有牛肉吗——”

“能吃多久?吃完之后呢?”

王丰盛就闭嘴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丰收心中有一种恐怖的念头在翻涌,他不敢去触碰它,也不敢说出口。最后他呼出一口气:“回去躺着吧,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又可以赶路了。”

太阳炙烤大地,夕阳西下后外面的空气和地面仍然是烫的。瑞和站在空地里,扬声号召王家村的汉子们过来演练阵型:“不会耽搁太久,我还会教你们两样防身的技巧。”

“老四,你会什么防身技巧哦!”

“别玩笑了,日头落下去了,赶紧赶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只有四户人家留下,都是平时跟王老四亲近的人家,其中就有村长一家。

瑞和长话短说,教授他们一些防御姿势与技巧。

留下的四户人家里,有一户是村子的寡妇,她带着两个女儿,她跟瑞和说:“我能当男人使,我会站在最外面,只要你同意到时候能让我的女儿站里面。”

一户是王老四的好友王丰收,他没说什么,只是拍拍瑞和的肩膀。

第三户是王老九,血缘上算是王老四的堂弟,他小的时候长得瘦弱,总是被其他孩子欺负,但四哥从来不欺负他,看见有人欺负他的时候还会举拳头将人打走,许多年过去了,在他心里,四哥仍然是可靠的模样。所以他留下来了,认真地学着,还问:“四哥,你从哪里学会这些的?”

“周氏死后给我托梦的,她说怕我活不下去,特地求了神仙教我这几招。”

王老九震惊了:“四嫂托梦教你的?”这、这也太让人吃惊了。

“没错,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瑞和面露坚韧。

王老九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下午四嫂刚走,今天四哥就打起精神了,他知道他们俩夫妻感情多好,原来四哥不是不伤心,而是听四嫂托梦后振作起来了。

“那我一定好好学!”

村长带着家人也留下来了,他是一个负责任的村长,一路走来从没有放下过王家村大部队,但此时此刻,他违背自己的原则,一是为了还瑞和送牛肉的救命情,二是他也觉得瑞和说得对。他家加上他就剩下三个成年男丁,他又上了年纪,就怕护不住儿媳们和孩子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花了两刻钟时间教完,四户人家加上他一人,这就上路了。大家都是徒步走,瑞和走在最前面,隔一阵就喊口号,矫正他们的行走节奏,让他们调整呼吸。在看到王家村人的背影时,老村长他们都十分惊奇,他们晚出发两刻钟,竟然赶上了村里人!

“而且我还不觉得特别累。”王老九说,“往日走到这个时辰,我都累得要走不动了。”

老村长到底上了年纪,早就气喘吁吁,但他也感受得到今晚的确走得比往日顺畅,平时走到午夜时,他早就动不了,只能让儿子们背着他了。

“这是老四的功劳。”老村长擦着汗,“你喊的那个叫什么?听着赶路,好似都没有那么累了。”

“那叫做口号。”瑞和也擦了擦汗,赶上大部队他也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些人太少了,遇到歹人就是显眼的目标。王家村加上其他几个村子的人,看起来声势浩大,说句现实的话,哪怕遇到危险,他们这三十来人不至于成为唯一的目标,那就还有活路。

他们加快速度赶上去,王丰收一下子就看到了瑞和,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

“爹。”

瑞和瞥了他一眼,没有应他。

王丰收觉得难堪,又解释说:“我以为爹你会很快赶上来,根本没有几个人听你的话排什么队形,爹你怎么这么耽误了这么久——”

“滚。”瑞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吐出一口气。

王丰收的脸皮抖动着,后糟牙咬得死紧,僵硬转身回到自己的队伍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哥,你对丰收怎么这样绝情?”王老九问,“还未问你呢,你们父子吵架了?”

“嗯。”瑞和没有多说,继续走着。

走着走着,路上遇上的零散难民也跟在他们后面走。等到天色将明时,众人已经走不动了。路上倒了好些人,有的被亲人就地埋葬,有的就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与风沙枯地为伴。

这一次停下时,他们运气不好,附近根本没有建筑可以休息躲阳。瑞和就去砍树枝,捡枯叶,加上行李里的的衣服薄被子,在一个背阳坡做了一个简易的遮阳棚。

旱了太久,树木都枯死了,一片绿色的叶子都难寻,更别说想在树底下避阳光了。王老九和村长他们也将遮阳棚盖在瑞和身边,众人从傍晚一起排练过之后,情感上就成了“一伙人”了,自然要守望相助。

有人来问老村长:“你们傍晚练了什么?”

老村长问过瑞和,这才让孙子比划过其他人看。

“这、这看着好似有些道理。”

比划一次后,孙子就捂着肚子,眉头皱起来。

“来来,歇会儿。”老村长心疼地将孙子拉过来,轻轻地拍他的背,“肚子又痛啦?爷给你揉揉。”

孙子懂事,没说自己的是肚子饿,等老村长给他揉了几下后他就笑着安慰:“爷,我不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这样,老四说了,傍晚还会教,你们想来就来吧。”老村长将人赶走。

等人都走了,他才去开罐子,从里面拿出烤熟保存起来的牛肉,开始分今天的食物。

“吃吧。”

孙子慢慢嚼着,舍不得往下咽,胃疼似乎也慢慢缓解了。他幸福地眯起眼睛,对老村长说:“爷,四叔爷真是个好人。”这么好吃的牛肉,四叔爷分了好多给他们。

“是啊,他有本事,以后你一定能乖乖长大,跟他一样强壮结实。”老村长摸摸长孙的脑袋,又挨个摸其他孙子的头,满眼都是慈爱。

第741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不远处响起了喧哗声,老村长抬头,眯眼打量:“那是李家村的地方,出什么事了?”

“肯定是为了吃的又打起来了。”他的三儿子拉住他,“爹你莫要过去,管不了的!”

老村长叹气:“好好,我不去。”

“今天比昨日更热了啊。”老村长儿媳妇晃了晃葫芦,里面的牛血已经喝完了,葫芦没处清洗,味道很臭。她的嘴巴干裂了,上面沾着一层灰尘,她根本连擦都不敢擦,“爹,天素江还有多远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了,快了。”老村长念着,“就快到了,你们忍着点,忍着点。”

烈日炙烤大地,烤得所有人都无精打采。

瑞和眯着眼睛睡觉补充体力,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焦香味,他下意识多嗅了两下,还在想到底是谁在烧烤呢,然后一个激灵惊醒了。

左右一看,王老九他们都半梦半醒着砸吧嘴,几个孩子醒得快,正一脸迷蒙地流口水。

“好香啊,真香啊。”

瑞和闻着空气中的烤肉香气,脸色却很难看。他站了起来,循着味道观察,看到了李家村的方向有烟,香气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怎么啦?”王老九醒来了,“什么这么香啊。”

“李家村那边在烤肉。”

“烤肉?”王老九的眼睛瞪圆了。“哪家人啊,还吃得上烤肉?”羡慕得快哭了。

瑞和坐下来,摇头:“不是普通烤肉,应该是烤人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口水还在嘴里淌着,恶心的酸水就涌上来了。王老九捂着嘴,眼睛瞪得更大了,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煞白:“人、人肉?”

“嗯。你继续睡吧,我守着呢。”

王老九睡不着了,正好老村长也醒了,跟瑞和一样,他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皱巴巴的老人皮更皱了:“这世道,不让人活了,活下来的还是人吗……”他颓唐地坐着,没有再睡觉。瑞和睁开眼睛低声让他去睡:“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他们、他们怎么敢光天化日的就做这种事,怎么呢……”老村长还在呢喃。

瑞和能明白他的心情,前几天李家村那边就有人在煮肉,不过那是在晚上行路的时候,夜幕隔开其他人探寻的视线,那些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吃人肉给其他人看,这说明他们还是有所逃避与遮掩的。现在呢?天色大亮!大家都在一处坐着睡着躲避日头,他们就敢大大咧咧地烤人肉,这太嚣张了!也说明他们的底线在一步步后退,已经开始不在意常人的目光了。

又有多少人再这种味道中被引诱,被勾起内心深处的黑暗呢?

接下来的路必定更难走了。

“大喜哥,你得看好你家的孩子,秋分,老九,陈娘子,你们也是。”

陈寡妇也醒过来了,一手一个孩子搂着,轻轻点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空气中折磨人的气味持续了很久,在烈日之下,香味显得更浓,也被传播得更远。

不远处的另一个矮坡下,陆续有人闻到味道,虚弱地爬起来。身上遮掩的烂叶枯草滑落,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下骨头的难民抬起头,烈日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他闭着眼不停地嗅。

“好香啊……”

“好饿,饿啊……”

瑞和的担忧成了真,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忍不住心中欲望,开始动手了。

“放开!放开我的孩子!啊啊啊放开!”

听见动静,瑞和睁开眼睛,就看见左前方有一个男人正抱着孩子,孩子的母亲拽着男人的裤子,阻止对方夺走孩子。

“滚开!”男人抬脚将女人踹倒,急匆匆地就要走。

背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孩子的娘又追来了,眼中划过狠色,转身就要再踹一脚——他决定了,这一次一定要将她打死!他的双眼染上了癫狂,他已经饿疯了,从他做出决定抢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堕入深渊,无法回头。

那一脚踢了个空,他却看见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腹部就被大力击中,剧痛让他痛呼出声,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往后倒去。

瑞和快手将孩子夺回来,上前去又是一脚踩在男人的一只手上。嘎吱一声脆响,男人再次惨叫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妞妞!”女人抱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追上来。瑞和将孩子还给她,女人不停道谢:“恩人!大恩人!谢谢老四叔,谢谢老四叔呜呜呜……”

瑞和认出这是隔壁房的一个小媳妇,他回头看去,小媳妇的丈夫和公公都在原地站着,根本没有动。

四周一片寂静,王家村人对这起突然发生的变故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原身的儿子们更加吃惊。王丰收的长子张大嘴巴“哇”了一声:“爷好厉害啊!”

“你想干什么?”瑞和弯腰将人提起来,认了认,“田哥的女婿?”

男人痛得直嚎嚎:“断了!手断了!”肚子也痛得一抽一抽的,他怀疑自己的肠子都被那一脚踢出来了,脸上都是痛出来的汗。“放开我!快放开我!”

男人的媳妇冲过来,手脚齐上要打瑞和:“放开我男人!”

瑞和避开,将男人往地上一甩。

“孩子他爹!”

瑞和冷眼看着王田的女儿哭着去搀扶丈夫,出声警告:“别再被我看见你偷孩子,你要是敢再动手,我就杀了你。”

王田的女儿哭得更大声了。

老村长顶着烈日艰难地过来,也跟着说:“你这是丧良心,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王田有你这个的女婿实在是上辈子不修!王氏,你与你男人不要再跟着我们王家村了,到你们李家村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氏不愿意:“村长,我男人是入赘进来的,就是我家的人,凭什么要我们走?!”

“凭这个。”瑞和拎起拳头,“快滚。”

男人吓得一哆嗦,拉了拉妻子的手。王氏这才低头,搀着他往外走。

回到自己的遮阳棚下后不久,女人带着女儿过来了,再次跟瑞和道谢,还要给瑞和跪下。老村长叹气:“周氏,你家男人,靠不住,你小心护着点孩子。”老四冲过去帮忙,孩子的爹和爷都站着不动,让人看了就心寒。

周氏也心寒极了:“妞妞,他们一直都不愿意养,说丢了算了,我如何舍得……她也是命贱,跟着我受苦,小小的人却硬是活下来了,她想要活,我就不能让她去死。”她紧紧抱着孩子,“今天我真的怕极了,要是以前的年月孩子被偷了,至少能活下来一条命,只要能活着就行,可是现在谁还偷孩子?他、他偷我的妞妞是想、想去吃啊!”她崩溃地哭,“这日子怎么这么难,怎么这么难!”

陈寡妇看了也觉心酸,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女儿,要是有人要害她的女儿,她是死也要反抗的。

瑞和让她起来,看见她的手上是一道道狰狞的划痕。

“吓到老四叔了?”周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袖子,“我、我也是没办法。”

“把孩子给我吧。”瑞和伸手。“我还有一些水,喂给她喝。”

周氏嘴巴微张,回过神来立刻给瑞和跪下了:“老四叔的大恩大德,我周小妹来世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的!”

将孩子接过来后,瑞和给孩子把把脉,还是那个问题,营养不良。孩子已经两岁了,出生在最苦的时节,瘦小得像只小猫儿,闭着眼睛呼吸很微弱。瑞和喂了她一点点营养剂,怕她的胃承受不住,还给她按摩穴位。她砸吧嘴,睁开眼睛看见瑞和,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不像普通孩子那样懵懂,反倒流露出好奇,一看就很聪明,她伸出手要来抱瑞和的手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将手指给她抱着,对周氏说:“这孩子跟我有缘分,你若是放心,可以先将她放在我这里,你得空了就过来看看她。”

周氏又惊喜又激动,立刻点头。她是真的不敢将孩子留在身边了,她总觉得公公看孩子的眼神不对,她怕她护不住这个孩子。她哽咽着说:“老四叔,您的大恩,我都记在心里,妞妞就放在您这里,若是、若是养不活了,也是她的命,到时候就劳烦您把她、把她埋了,莫要让别人欺负她。”

周氏给瑞和叩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到自家的遮阳棚下后,丈夫公公质问她孩子呢,得知被她留在老四叔那边,丈夫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远远看着,瑞和皱紧眉头。周氏的公公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瑞和一直看着他,直到对方先挪开视线。上辈子没有发生抢孩子的事情,这个孩子会死于今晚,是被亲爹亲祖父杀死的,小小的躯体填进了他人的肚子。周氏发了疯,活活咬死了丈夫,哪怕被公公等人拉扯踢打,她咬着丈夫的喉咙不松口,两人一起魂归西天。

“爷。”孩子拽着瑞和的手,也许是吃饱了,也有力气说话了。她的眼睛转来转去,不止喊“爷”,还喊“娘”。瑞和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伸手盖在她眼睛上:“睡吧,睡饱了才有力气。”

第742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爹那是干什么?自己的亲孙子不闻不问,倒是给别人养起孩子来了。”王丰收的媳妇看见了,不满地抱怨。她嫁进来九年了,生了一女二子,在家里一直很有脸面。公公分家出去,她其实很不高兴,那些牛肉可不少,要是没有分家,多少能有几口进自己孩子的嘴里。现在公公走了,便什么都摸不着了。自己的孙子不搭理,干嘛养人家的女儿?她还不知道瑞和将牛肉大部分都给了村长家,否则该更生气。

王丰收没怎么注意听妻子的话,他还在想刚才的事情。那男人他认识,是隔壁李家村的,田叔的儿子前几年生病死了,田叔家绝了后,就让大女儿大女婿到王家来住,也没说入赘,只说让大女儿的一个儿子姓王,以后承继这边的香火。他也没想到那人胆子这么大,大白天的就敢抢人,更加没想到他爹飞起一脚就将人制服了。

爹,好像跟他记忆里的模样不一样了,让他觉得有一些陌生。

到了傍晚,一个来学招式的人都没有,瑞和也不怎么在意。逃荒之路继续进行,这天晚上他们遇到了流民,人数非常多,冲击之下到处都有惨叫声咒骂声。瑞和他们十几个男人以及陈寡妇站在外围,其他女人和孩子都站在中间,陈寡妇的大女儿帮忙抱着妞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开!”瑞和将扁担舞得虎虎生威,一下一下地砸到来人的脚上或者头上,拦住了不少冲上来的流民。“老九你左边拦一下!秋分你右边那人带着刀小心!”

饿极了的流民什么都抢,什么都上嘴咬,能直接咬掉人的一块肉。人群中总能传出有人痛呼大叫的声音,还有孩子惊惧的叫声哭声,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浓。

在庞大的人流中,瑞和他们就像在洪流中逆行的小舟,顽强地前进着。

混乱到天明时才停下,到处都是疲惫不堪的人,瑞和他们这些在外围的人多少都受了伤。但被他们护着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少,这就是最欣慰的事情了。

老村长崴了脚,也没办法去清点王家村还剩下多少人了,他们在太阳出来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都觉得去掉了半条命。

在原身记忆里,这种场面经历过好几次了,观看记忆与亲身经历差别还是很大的,瑞和很受震撼。

无法想象如果之后遇不到成王军,王家村这些人在绝望之中也会变成这种状态。都是想活下去的可怜人!

他将买来的辟谷丹磨碎,重新捏成绿豆一样小小的一颗,拿出来给老村长他们吃。他的储蓄无法提供太多辟谷丹,只能这么办。接下来几天遇到的困难会更多,他既然跟他们结成同盟,提高同伴的战斗力也是为他自己提供安全保障。

“这是周氏那晚托梦时留给我的,说是仙家的东西,吃下后能够忘记饥饿。”磨碎重新捏的辟谷丹自然不能再有二十四小时的饱腹作用,但每个人吃一小颗,至少能够消除饥饿感保持饱腹感三四个小时。饱腹感退去之后,以众人这段时间忍饥挨饿练出来的耐性,也能继续再撑几个小时。

陈寡妇和两个女儿已经饿了五天了,之所以还活着,靠的是吃观音土、树根树皮和少量的尿液以及自己血液。如果拉开陈寡妇的袖子就能看到,她的手跟周氏一样都是被割裂的痕迹。

“谢谢老四叔,谢谢!”陈寡妇接过三颗药丸子,毫不犹豫地自己吃下,再给两个女儿吃。她并不相信瑞和的话,她相信老四婶托梦,可不相信会有这种神奇的东西。但她真的太饿太饿了,如果她能够拉出粪便来,为了活下去她也会吃的。她相信四叔不是恶人,这药丸子不会是毒药,至于能不能饱腹她也不在意,能入口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下后她立刻感觉到不对,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缓慢地在她体内充盈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

“娘,娘我不饿啦。”

“娘,二丫也不饿了。”

陈寡妇张了张嘴,抖着手摸了摸肚子——原来不是做梦,她是真的肚子饱了,这种饱腹的感觉是那么充实,跟她吃下观音土后那种不适的饱胀感完全不同!

噗通!

陈寡妇拽着女儿们给瑞和跪下了,吓了老村长一跳,刚要入口的药丸子也掉了。他的孙子赶紧去捡,还吹吹上面的尘土重新塞到爷爷的嘴里。

“怎么了这是?”

“快起来吧。”男女有别,瑞和也不方便扶她。

陈寡妇是个性子倔的女人,她没说话,压着女儿结结实实给瑞和磕了三个头。经历过昨晚,她实在是心有余悸,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女人怎么护得住两个还年幼的女儿?她感激老四叔收下她,昨晚也燃烧着生命挡在外面,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口。本以为能在昨晚的危机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现在还吃到了神奇的丹药,老天爷这是看她受苦多年,终于显灵!

在这一刻,陈寡妇对四叔的爱戴尊敬之心达到了巅峰。

等老村长他们也吃下药丸后,也是一个个脸上都带上了如梦似幻的表情。肚子饱的感觉,他们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是真的有效果,我也试试吧。”吃下后,瑞和也表现出了震惊的情绪,随后是对妻子的感谢以及对妻子离世的悲痛。“我、我醒来时怀里就多了这个东西,我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这两天也舍不得用,药丸子闻起来都是药香,我就想着分给你们一起吃,好歹算是能入口的东西,能稍稍让肚子好受一些,没想到竟然真的能饱腹。”瑞和的演技无可挑剔,任谁看了都相信,这药丸子真的是他在梦中从亡妻手中得来的。

再说了,这种东西一看就不是凡品,跟仙丹妙药一样!王老四跟大家一样就是一个普通庄稼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将不寻常的事情托到鬼神身上,就是众人的普遍心态了。

“四嫂对四哥你真的是太好了,连走了也要为你安排。”王老九为这份感情而感动。

过了很久,大家才从震惊激动中缓过劲来,瑞和说:“都去休息吧,我先守着,老九一会儿我喊你,你再来守,等你守完了再喊小三,可以吗?”

王老九没有异议,老村长也没意见,现在愈发乱了,睡觉的时候是得留一个人清醒着,不然的话小孩女人被偷了都没人发现。

太阳猛烈,瑞和半阖着眼睛,觉得呼吸的气息都是热的,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也持续多久。他的手指在地上滑来滑去,演算着这个国家的国运,忽然他捂着嘴猛烈咳嗽,嘴角溢出一丝血,他深呼吸着调整气息,硬是将那口被反噬的血吞了回去。

嘴巴里全是血腥味,瑞和自嘲:“不能浪费啊。”擦擦嘴角,他靠着热烘烘的土墙壁开始琢磨刚才窥探到的国运气机。

老龙缚而衰,群龙并起。

这句话透出未来多少腥风血雨,普通百姓该怎么生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几天将会与王家村等人遇上的成王军,又会是其中一条怎样的“龙”?乱世不缺王,缺的是有实力有胆识有谋略的王,跟错一个,那就是为尸山血海添砖加瓦的结局。等到群雄逐鹿分出胜负的那一天,被牺牲的人尸骨前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成王可靠吗?值得跟随吗?

如果不可靠,他又得往哪里去?

“爹——”

他听到有人叫他,睁开了眼睛。

是原身的三子王丰盛。王丰盛小心翼翼地挪进来,抬眼:“爹,我给你送一点吃的。”打开手里的布包,露出里面的牛肉干。瑞和不客气地接过,往嘴里丢了一根:“什么事?”

王丰盛眼巴巴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没、没啥事,就是想来看看爹。”

“趁我还有耐心,有事就说。”瑞和眼睛一瞪,王丰盛就害怕了,搓着手说:“爹,你回家吧,孩子们都很想你。”

“我没有家了,回哪里去。”

王丰盛忙说:“如何就没有家了?爹你有我们啊,我们就是你的家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笑了:“怪不得你大哥让你过来,你的口才是比较好,也容易让我心软。”大儿子一贯是威严的长兄,让他过来低三下气不合适,二儿子倒是脾气软,但毫无主见,让他过来根本无法随机应变劝说他这个父亲。

“爹你说什么呢。”王丰盛有些尴尬。

“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娘死了,我就没有家了。”瑞和收起笑容,“还是那句话,我养大你们,帮你们娶媳妇,这辈子就不欠你们的了,以后就各走各路,不要再打扰我了,一见到你们我就心口痛。”

“爹!贵子山子虎娃,你都不要了吗?”

瑞和闭眼:“他们自有自己的爹娘照看。”

“爹——”

“你走吧。”

王丰盛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第743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丰盛折戟而归,王丰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刚想说什么就痛得嘶了一声。妻子正在给他按摩小腿,他的左边小腿昨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敲到,现在肿出一个大包,一按就痛得人龇牙咧嘴。现在没有热水没有药酒,什么都没有,只能简单地按一按,十分痛苦。

“爹,不肯回来吗?”王丰收好不容易缓过来,开口问。

“嗯。”王丰盛也很失落。

“你没有再劝一劝吗?”王丰收昨晚在混乱中也看到几眼爹是怎么对付抢东西的流民的,看起来厉害极了。明明之前爹还没有这么厉害,离开他们后怎么变了这么多?王丰收想不出原因,只知道如果爹能够回来的话,他们就能轻松很多。昨晚他的小儿子在媳妇怀里还差点被抢走,手臂都被拽断了,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连孙子都不要了,看来是真的不要我们了。”王丰盛也觉得伤心,带出了些哭腔,“爹不原谅我们,他不要我们了。”

“哭什么!”王丰收忍着脚上的痛楚,“哭没有用!”他对妻子说,“把山子抱来,孩子们都带上,我们去跪爹,去求他。”

妻子红了眼:“你的脚不能动,都肿得不成样子了。”

“没事,让爹看看,如果他真的这么狠心——”王丰收眼中的厉色让人害怕,妻子不敢再说,擦着泪去抱小儿子。

小儿子已经陷入昏迷了,被拽断的手无力地垂着,一被抱起来就虚弱地哭,喊着痛。

见到山子,瑞和也心疼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轻轻地将孩子的手臂接好,又撕下布条,找了根枯枝给孩子的手臂绑上。

“绑个十天半个月再拆,不然手可能会长歪。”孩子痛得晕了过去,眼睫毛都是湿的。瑞和摸摸他的脸,感觉到身体内残余的的温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丰收再次提起让他回来的话,瑞和还是拒绝了。王丰收伤心的说:“爹,戏里都唱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们?我、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啊!只错了那么一次,您就要如此狠绝吗?儿孙都不要了?”

瑞和静静地看着他,不停地刷新着原身记忆里对长子的认知。

“不是。”

王丰收露出困惑的样子。

“我只是害怕。”

不止王丰收听不懂,王丰年王丰盛也一头雾水。王丰盛疑惑地问:“爹,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天你们也会这么对我。”

王丰收脸色一变:“爹!您要是不想回就算了,何必这样羞辱我们!”

“这是羞辱吗?”瑞和看着他,“你敢说我这种担忧毫无道理吗?你们,你们,还有你们——”他的手指一一指过去,“你们是一家,你们是一家,你们也是一家,就剩下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被放弃的人只会是我。我分家出来,也是为了保全我自己,你们那样对待你们娘,我对你们已全然没有了信任。”

这番话可谓是十足的诛心,王丰收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爹,你竟然把我们想成了这般恶毒狠辣毫无良心的人!”

瑞和木着脸没有说话,其实就是默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句良心话,单凭王丰收兄弟对周氏尸体做的那件事,其实不足够把他们的人品判死刑,他身为父亲,反应也太过激太决绝了。

只看周氏用血给妞妞喝,陈寡妇也放血给女儿润喉,就知道母爱无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周氏对孩子那么疼爱,如果能够以自己的血液救儿孙们的命,想来她也不会反对。什么孝不孝的,在生死面前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王丰收当时就是这么劝说王丰年的,也用这个说法对付王丰盛。是啊,娘疼他们,必定会原谅他们的。他们能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孝顺了吗?

所以他们对瑞和的行为很是不解,爹是该生气愤怒,可生气成这样,儿子孙子全都不要了,那就太过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上辈子原身真的被舍弃了,被儿子们一个按手,一个拿着破衣服捂住他的口鼻,活活捂死。

委托者没有说要报仇,只说要尽全力活下去,瑞和也就没有杀了王丰收他们。但分道扬镳是必然的,他不会再回去。

被他这么说,王丰收他们也觉得受不了,不再劝离开了。

等王丰收他们出去,一直假装睡觉的老村长等人也醒了。老村长年纪大,仗着岁数提点瑞和:“今天你这样算是把儿子都给得罪了,你啊,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一辈子就生养了这么几个孩子,现在都不要了,等以后谁给他养老呢?

“等到镇南府后,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要是哪天我动不了,那就自行了断,也不必给其他人添麻烦。”

“你、你——唉!以前没见你这么倔!”

陈寡妇忽然开口:“若是老四叔不嫌弃,可认我的女儿为孙女,以后让她们给您养老送终。”拉着女儿又跪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让她起来:“不要总是跪来跪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前的困境还未过去呢。”

说到这个,众人就是叹气。

“要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

“是啊。”

又艰难危险地过了五天,这一天晚上过后,瑞和他们被一帮流寇冲散,与其他王家村人一起走另一条路逃亡,比上辈子更早遇上了成王军。

“我、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成王军收留了他们,跟上辈子一样给他们煮粥喝。

瑞和喝上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碗热粥,他慢慢喝着,感受着热粥通过食管流进胃部,这是一种与服用辟谷丹截然不同的饱腹感,能让人喟叹着舒展四肢,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还有灾民吗?在哪个方向?”

老村长摇摇晃晃地指着:“那边、我们昨晚就在那边,有好多贼人,他们有的还骑马,许多都带着刀……”

问询结束后,老村长被孙子扶着到瑞和身边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啊,好啊,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啊。”老村长不停念叨着,眼角流下浑浊的眼泪。

瑞和听着他不停感慨,吹凉粥水给妞妞喂,妞妞砸吧嘴冲瑞和笑,喊他“爷!”

“哎。”瑞和摸摸她的脸,抬头看向前方。

成王军就地扎营,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帐篷,绣着“成”字的旗帜迎风飘扬,在阳光下绣字的金线银丝闪着光。

之后两天,成王军不停带回来难民,其中就有王家村的人,王丰收他们兄弟也在其中,三兄弟特别是王丰收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种之前只在眼底深处浮动的狠意这一次彻底浮于表面,让他整个人像沾血的柴刀,有一种外露的锋利。

他挑挑眉,又往后看,先数原身的孙子。王丰收的两个儿子都在,女儿不见了。王丰年的一儿一女也在,王丰盛刚结婚一年,妻子钱氏还未生育——

钱氏不在与豆花匠父女俩不在。

正想着钱氏是不是像上辈子一样遭受了不测,豆花匠从人群里冲出去,跪在地上大喊:“我可怜的女儿啊!我可怜的晚娘啊!你就不能再多活一天,只要多活一天你就有救了啊!成王来救我们了啊!”他指着王家兄弟们,“你们都是凶手!你们杀了我女儿,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你们丧尽天良你们不得好死啊!我可怜的女儿!”

捧着碗的王丰盛愣愣地松手,滚烫的粥水洒了他一身他也不知道痛,眼眶慢慢红了,双手抱着头蹲着,也哭了起来。

旁观的众人都一脸木然,实在是这些日子他们见惯了生离死别,就连吃人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了。

听见这边的吵闹,成王军士兵高声喝:“不要喧哗吵闹,不然一律赶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豆花匠站起来喊冤,让成王千岁帮他主持公道:“他们都是杀人犯啊!”

一个千夫长皱眉,快步走过来询问详情,最后点了点王丰收他们:“跟我过来一下。”

看着这一幕,瑞和心中没什么波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王丰收他们会被罚入军中,成为新兵。

进了帐篷里,王丰收王丰年并没有承认他们的行为,只有王丰盛心理崩溃承认了。成王军收留了这么多难民,处理相关事情早就有经验。上头也说了,特殊时期特殊应对,不然的话也不用赈灾征兵了,直接都拉去坐牢砍头算了。他们正好需要征兵,不管到底杀没杀人,都要参军。如果不肯应征,那就定罪斩首。

果然,不久之后王丰收兄弟仨都出来了,千夫长高声宣布他们三人主动投军,希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报恩成王。

跟上辈子一样,说辞极为漂亮。

“应征的人都能分得一袋米和二两银子!”将士又低声喊,“军中供应三餐,保管吃饱!三天还能有一餐肉!”简单说了一下军中的福利。

瑞和静静听着,虽然没有见过成王,但对这种行事风格实在不敢苟同。同意应征,那就是主动投军的“英雄”,不同意,那就立地被斩首,谁都知道该怎么选。对违法乱纪的人来说的确是一条出路,可受害者就活该死去,得不到一点公道吗?

豆花匠还要再闹,却被两个士兵捂住嘴拖了出去,瑞和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满脸泪水。

第744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王家大儿媳妇怎么也想不到,一眨眼丈夫就要从军去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丈夫:“丰收哥,孩子他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说。”王丰收沉着脸止住她,“事情已经成定局,不要多话,我交代你几句,你仔细听好。成王军会将你们送到镇南府,那边有救济,你好好养着孩子们,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你们的。”

王丰收妻子哭得泪眼朦胧,哽咽着点头。

王丰年也与妻子抱成一团哭泣离别,只有王丰盛形单影只,左右看着,竟一个能与他拥抱告别的人都没有。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看见了瑞和,那一声“爹”无声喊出来,说不尽的可怜相。

他的确可怜,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他哭着看着哥哥们杀害父亲,哭着吃下原身的肉,可是饥荒没有终点,兄长们决定再杀一人,开始挑中的是外人豆花匠,可钱氏如何能答应?提前报信,豆花匠跑了,于是被选中的人变成了钱氏。妥协了第一回第二回,这第三回,王丰盛自然也无法阻拦。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瑞和移开了视线,王丰盛霎时脸上一片死灰。

顺着弟弟的视线,王丰收也看到了瑞和。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站起来走到瑞和面前,噗通跪下。

“爹,我跟丰年丰盛就要去参军了,我们有罪,这就去赎罪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宋氏赵氏都是女子,我怕她们护不住孩子,家中还是需要一个男人做顶梁柱,父亲,您就回来吧。”

说着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

“爹!我求您了!”

王丰收妻子宋氏见状,也带着孩子过来跪着:“求爹庇护我们!”孩子并不懂参军的意思,只知道爹要走了,伤心得哇哇哭。爹虽然很吓人,但那是爹啊!没了爹,他们都觉得害怕。

周围的人面露动容,小声议论。老村长也皱着眉头看着,面有忧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摇头:“我们已经分家了。”只有这句话。

“爹!”

不管他们怎么求,瑞和都没有应。孩子的确无辜,但他们的父母有罪,养着他们瑞和心里不舒坦。再有,他估计着未来数年都是乱世,他自己都不知道前路如何,怎么能再养着这五个孩子?

“军爷们说会送我们到镇南府,那里会有救济的地方,听说还会有慈幼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

王丰收愤怒了:“爹!这是你的亲孙子亲孙女!你不愿意照顾,竟然想让他们到慈幼院去,以后若是被别人收养了,难道让他们喊别人做爹娘吗?!”

瑞和慢声说,“这世道也不用讲究那么多,能活着就是幸事。你为了活着,不是连死去的娘的尸身都不放过,还杀了弟妹吗?既然都如此不讲究了,为何现在来质问我这些?”

王丰收无话可说,他用深沉的眼神看着瑞和,发誓:“爹,你今日这样对我,来日我若是建功立业,你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说完拽着妻子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瑞和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刚才王丰收的眼神中怨恨数值严重超标,瑞和怀疑王丰收如果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不会让他这个父亲好过。他垂眸,嘴角微微扬起勾出一个笑容,王老九在一边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个冷笑,他搓了搓手,也没敢问四哥在笑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四哥有些让人害怕。

难民越来越多,成王军分出一些人马送难民门去镇南府,而难民中不少青壮男丁都入伍了,为的就是那二两银子和一袋大米。旱灾持续了一年了,家乡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去了镇南府,想也知道不可能一直有救济,没有钱粮如何过日子呢?他们农户人家,一年都赚不到二两银子呢!于是家中男丁入伍,将钱粮留给家里人。

瑞和暂时不想参军,王老九和原身的还有王秋分都不想去,老村长的两个儿子心动了,被老村长阻止:“我就只剩你们两个儿子了,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用活了!”

于是众人一起前往镇南府。说是去镇南府,但他们并没有进府城,而是被安置在府城之下的一个小村子里。这里也安顿了一些难民,到处都挤挤挨挨的,每天也只有一餐粥水,到处都有人偷蒙拐骗,十分混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住了几天,瑞和就知道这里不能住了,可他看着村口那些守着的士兵,怀疑他们是无法离开的。他过去试探了一下,果然被告知他们都不能出去。

为什么不能?连去找亲友投靠都不行吗?

“不行!”军兵只丢出这两个字,然后长枪一指,瑞和就只能后退,不然的话他怀疑这尖锐的枪头就会戳进他脑袋里。

“出不去?为啥呢?”王老九很困惑,“我们又不是犯人。”

老村长有经验一些:“可能是怕难民四处乱窜,影响镇南府各处的安稳。”

“可是如果有人在此处有亲友可以投靠,也就不算流民了。”瑞和沉声说。

“那也是。”老村长也想不通。

“我去找其他人问问吧!”瑞和做出决定。

他们去找那些提前到这里的难民问消息,可惜他们都说只比王家村等人早到个两三天,也不知道别的消息。只知道他们来的时候,这个村子就没有半个人,看起来是个荒村。第二天,军兵就说了让他们开垦田地,准备秋耕,有活儿干也成,他们本就都是庄稼汉。可活干上了,饭食还是只有一天一顿粥水,大家都忍不住。军兵们却不好说话,说成王白白养着他们压力很大,现在让他们做点活就不停埋怨,斥责他们懒惰没有良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素江以南天气依旧炎热,但干旱的程度明显较弱,来这里一个月了,还遇到过一次雨。秋耕进展很顺利,稻苗长势不错,饿了的难民们顶着咕咕叫的肚子,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吃稻苗。瑞和他们也吃了一些,王老九还叽叽咕咕地说“比枯叶子好吃多了”。

等军士们发现,稻苗几乎都被嚯嚯了,他们勃然大怒,当天就没有送吃的。不过大家也不在意,粥水一天比一天稀,喝下不过半个时辰就会饿。为了填饱肚子,大家什么都吃得下,路边的野草水里的小鱼小虾还有树上的叶子跟树皮,全都成为了食物。

隔天瑞和他们就被赶到晒谷场,男丁全都被分出来,军兵们挨个挑,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都被挑了出来。

“要去哪里啊?军爷我的媳妇孩子都在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军爷!军爷!我儿子才十六啊!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征兵!”领头的军爷大声说,“下午就出发!”

这句话掀起轩然大波,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自始至终瑞和都很安静,他的眼睛和耳朵在不停地观察,脑中做出判断。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从原身记忆里得到的信息少,逃荒那半个月也只是在生存,来这个村子这些天,也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

他不敢随便逃出这个村子,等啊等,没想到竟然等到了今天。他心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倒是不怎么惧怕参军。

下午出发,还给众人留下一些安排的时间。妞妞的娘周氏在某天晚上流民冲撞中失踪了,妞妞一直是瑞和在照顾,现在他要走了,只能先托付给老村长:“若是照顾不了,以后能出去了就将她送到慈幼院吧。”

老村长两个儿子和十六岁的长孙都被征了,他整个人看着精神都要倒了。他抖着手抱着妞妞,期盼地看着瑞和:“老四你是有本事的,等到了军中,如果你们能分到一块儿,帮我、帮我看着他们一点,成吗?”

“我会的。”瑞和点了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去找那些守卫,说自己是自愿参军,能不能有什么补助。

没有。再问就横眉冷竖,喝骂着让他回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瑞和就直接参军了,至少那时候还有一袋米和二两银子。

王老九和王秋分也悔不当初啊!

“这就走了?媳妇和孩子怎么办呐!”王秋分有了逃跑的念头,问瑞和,“要不咱们逃吧?”

“往哪里逃呢?家乡现在回不去,我们身上没钱没粮,没有路引没有户籍——”瑞和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一看就是难民,我怕这边一跑,外面就会抓。”都强制征兵了,看守一定很严格。

“我还是想试试!”王秋分有五个儿子呢!逃荒的时候死了一个,剩下四个都金贵。“往那里逃都行,做乞丐也行,打战是绝对不行的!”

“……”瑞和知道自己太过谨慎保守,但他自己一个人,怎么选择都简单,也能对自己负责,却是不好多嘴去劝说王秋分的。他觉得参军不是绝路,却不能强迫别人也这么想,也许逃出去比当兵更好呢?只好叮咛,“你小心些,我记得村西头那边的守卫会少一点。”

“我这就走!”王秋分转身离开。

傍晚,太阳降下之后,瑞和他们就被带走了。有人不愿意去,被一把□□穿透胸膛,鲜血喷溅在泥土路上,震慑住所有新兵。

在哭泣声中,新兵们被运走了,从始至终,瑞和都没有看到王秋分一家,也不知道他们成功逃出去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745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行军路上,新兵营里怨声载道。

“明明之前他们那么好,给我们东西吃,还打跑了流寇……”

“成王不是个好人吗?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嘘!你还要命不要?快些住嘴吧!”

到了大营,也许是因为瑞和他们一直都站在一处,所以帐篷也被分到了一起,帐篷很大,味道很冲,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后,总共能住二十个人。到了这里终于有供应晚饭了,不过也仍旧是粥水,吃了不顶饱。瑞和边喝粥边打量四周,等到夜色深重时才摸出去打听消息。

这边一片的帐篷住了不少从难民中征来的兵,瑞和小心地在帐篷间窜来窜去,勉强打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他们也是被强征来的,这几天才到的,大家都很困惑很害怕,惶惶不安。

“听说成王打输了,所以才征我们来守城。”这个说法在新兵中流传最广,可信度很高。

“我不想死,我不想打战啊呜呜呜……”

“爹啊娘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到夜里,到处都是哭声,巡逻兵不停喝骂却无法阻止,直到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小头领,直接让人进帐篷将哭泣的新兵拉出来,五十军棍下去,人成了血淋淋软塌塌的一滩,毫无声息了。

“要是再敢不听命令,这就是下场!”小头领离开了,个个帐篷都静悄悄的,瑞和帐篷里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咬着被子无声落泪,看着很是凄惨。他老老实实地盖着被子,只睁着眼睛看着帐篷顶,没有说话。

第二天新兵操练,瑞和表现得相当突出,接连几天就是如此,这让他进了负责训练他们的千户长的眼,也许是为了激励新兵,让瑞和做了新兵营的一个小旗。除了瑞和,还有几个新兵被升为小旗。

这个办法确实很好,前几天夜里被打死的几个不听管教的新兵带来的阴影终于被抹除,大家看到了新的希望。不听从命令会被打死,发挥出色却能升官,这笔账很多人都会算。参军已经是无法逃避的事实,那就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新兵营的气氛焕然一新,颓唐散去,更有生机活力。

做了小旗,瑞和手下也能有十来人能管着了,他就将老村长的儿孙还有王老九父子们纳入自己名下。

“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再埋怨后悔也没有用,倒不如拼一口气,活下去立些功劳,以后也好回乡去啊。”瑞和不忘鼓励王老九他们。

在成为小旗的第四天,他们这些新兵就上战场了,他们夜里行军,走了四天才走到目的地。瑞和看见镇南府在身后变成一个黑点,到最后彻底看不见。到了这里,他就感觉到到处都有一种肃杀的气息,行走的巡逻兵非常密集,几乎走两三百米就能遇到一支,可见此处防守严密。

询问一番,新兵中有人来过这里,说这座城叫做坂合,是镇南府中一座比较大的城池。

来到坂合城的第一天晚上,夜里哨声起,战鼓响,瑞和他们刚过来,半顶帐篷都分不到,只能幕天席地睡着,被吵醒后只能团团挤着挨着,惊恐不安地看着远处的火光。

调动兵马的动静非常大,各种传递信号的哨声鼓声不绝于耳,身下的地面还在震动,有一大批骑兵轰鸣而过,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村长的孙子吓得哭了,被他的两个叔叔抱在怀里。瑞和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着摄人的光,他忽然转头看向火光摇曳的地方,一匹马冲过来,近到前来时狠吹口中的哨子,然后吐出哨子大声喊:“新兵营!全都起床准备!一刻钟后出发!一刻钟后出发!”

这个人是管理瑞和他们的那位千户长。

他用脚轻踢马腹,马便灵巧地继续往前走,将同样的话传递到后方,整个新兵营都躁动了起来。

“全体听令!一刻钟后出发!”千户长重新来到营地前方,他身边已经跟上了几个心腹,他脸上都是汗,腮边的胡子甚至在往下滴水,鹰隼般的视线在火光中扫向所有人,“不遵令者,就地斩杀!”说着抽出佩刀在虚空中一划。

“快一些!查看一下自己的护心甲,带上刀和盾!”瑞和低声喊王老九他们,见他们几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便将语气含上冰,“还不速速回神!一会儿上战场若还是这般模样,干脆现在就自我了断!”他将分到的有豁口的刀往地上一插,刀柄不停摇晃。

王老九他们一个激灵清醒。

“快一些!时间快到了!”瑞和听着外头催促的哨声,将刀拔起来大步往外走。王老九等人赶紧带上东西跟上去,他们这一小旗算是最先到的那一批,等一刻钟过去,还是有些人没有过来,千户冷笑:“将人压来!”

哭嚎声中,二三十来人被压了过来,千户手一抬,长刀毫不留情地斩下,数不清的人头就咕噜噜滚落在地。一个滚得近了些,就在瑞和跟前,他低头一看,泥土血液沾糊着这人的脸,将一副惊惧恐怖的表情定格住。

鼓声响得更急了,千户策马走在最前面:“走!”

这一晚的守城战打了足足三天三夜,终于逼退敌军后退十里。

打了这些天,瑞和总算知道敌人是谁了,据说是当今第八子庆王的军队。成王是当今第十二子,成年后就藩镇南府,与庆王的封地相邻。两位王爷据说在宫中时就关系不好,封地又是邻居,那自然是针尖对麦芒,斗得更厉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京城的皇帝老爷病了,太子反了,挟持着皇帝老爷登基了。”

“藩王们好些也反了,庆王跟咱们王爷不睦,一点都不识大体,自己不去救皇帝老爷,还拦着咱们王爷上京护驾……”

听得多了,瑞和却觉得其中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好歹他对这个世界增加了不少了解,知道藩王大概有七八个,除了成王庆王,还有一个据说很厉害的静海王。

“听说静海王带着十万大军进京了呢!”

“这一次死了好多人……”

此番守城瑞和表现极好,过后论功行赏,得了一个总旗的职位,算是升官了。不过也不是只有欢喜,王老九死了一个儿子,尸身都拼凑不回来。王老九哭得肝肠寸断,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这就是战争,生离死别是常态。瑞和升官后有了自己的帐篷,也得以更进一步,听到更多军情。千户长在守城战中脸上被划了一道,留下了恐怖的伤疤,他却也不在意,在开会时声音依旧洪亮。这次开会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传达接下来的任务:“军令下来了,三天后拔营支援通城。”

会议简短,千户长褒奖一番下属在守城战中的付出,又对几个新提拔上来的人勉励两句,又展望一番接下来的宏图就让人散了。瑞和是新上来的,原身出身乡间,其他几个新提拔上来的出身跟他差不多,要是没有战争,此时可能还在种地或是打工做生意呢。几人有意亲近,散会后就多聚了一下,交换一下信息,联络一番感情。

其中一人是坂合当地人,姓图的,看着三十出头,长得孔武有力,肌肉虬结,以前是做镖局行走的,身手很好。他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听瑞和说起征兵前后的不同,他嗨了一声:“这个我还真知道,不过不太好说。”

瑞和眼睛闪了闪,就笑着岔开话题,等几人的小会结束,他却跟着图总旗一起走。他跟图总旗说:“我的三个儿子当时就参军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我知道你有难处,我敢发誓,今日你跟我说的话我绝对不会跟第三个人说,若是违反誓言,那就让我下一次上战场被人取首级!”

图总旗吓一跳:“我们现在可不是普通人,这种话犯忌讳,不好乱说的。”他信了瑞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因为有些忌讳,外头的人都不敢说。罢了,我便跟你说了吧,你要是敢往外说,你自个儿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负责赈灾的人中有一个是成王宠爱的一个侧妃的兄长,那位兄长平素里就仗着侧妃娘娘胡来,搜刮民脂民膏,此番被成王委以重任,他也仍不知道分寸。

“所以啊我一听就知晓,你们的救济银子必定是被他吞啦,或许还空手套白狼,不花费一分一银将你们充入军中,回头可能还借此向王爷邀功报账呢。”图总旗摸摸下巴的胡子,“这事儿我们背后都是这么猜的,毕竟你们这批新兵进来都哭得太惨了,一看就不是自愿的,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拿出去说也没用,反倒是得罪人,这侧妃娘娘为王爷生了两子二女,王妃娘娘只生了五个女儿,王爷可宠爱她呢。”他是做镖局的,常年天南地北的走,消息比常人要灵通。

瑞和谢过他,再次保证不会出去乱说。“我知道好歹。”

第746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三天后,他们果然前往通城,之后又辗转各地,陆续地又打了十几场战,瑞和表现得勇武,几次三番下来找到机会,终于在一位将军面前露脸,得到重用。混了这半年,瑞和东打听西探寻,算是将目前天下大势摸清楚了,也对他现在所处的成王军有了较为详尽的了解。

本朝为大元朝,皇帝老爷半年前就被宣布病重驾崩,太子登基为帝,各处藩王几乎同时发出讨伐檄文,称太子忤逆叛乱,残杀君父,迫害手足,迫害朝臣,不忠不义不悌不孝。北方遭遇百年难遇旱灾,实为上天对太子暴行的警示与惩罚,为匡乱反正,为君父报仇,为天下黎民百姓,他们讨伐伪皇,还天下一片海清河晏……

每个藩王的檄文都写得花团锦簇,引经据典,将自己正义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瑞和也是后来才知道,原身家乡遭灾近一年没有官府的人来赈灾的原因,原来那个时候朝中已经乱了好几个月,各处藩王都各有心思,到处动荡着,谁还能分出心神来赈灾呢?王家村及相邻数村的人搭伙一同外逃,之所以路过各处县衙府衙都毫无一人,是因为那几处的官员早就避灾逃离了,在路上时被成王军一刀斩下。成王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知道京城乱象后就打算先将封地附近的地方占起来,他的胃口大,占下地方后却无暇管理,这才让无处生存的灾民越来越多,乃至成祸。到那时,成王跟庆王几番交手兵丁折损,这才生出从难民中征兵的念头。

当然了,瑞和打听到的许多话都是被粉饰的,没有人敢说成王的坏话,一切都是朝廷那边的错,一切都是其他叛军的错。成王良善心软,是众人的救星。

成王在洗脑方面似乎很有经验,就连最开始就跟在瑞和身边的王家村人,大多数也对成王心悦诚服,一提起就满脸敬畏与崇拜。饶是瑞和心中有诸多想法,此时也是不敢往外说半个字的,他像一头沉稳可靠的老黄牛,冲在最前面,偶尔还能有不俗的战术见解,不结党不营私,慢慢地就出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赏识他的那位陈将军见他虽有了年纪,但身强体壮,脑子好使,寡言干实事,对他印象颇好,屡有重用。

国内的混战很快过去六年,这时候就只剩下三方势力还在割据了,北方是成王,国都那边是新皇,西边有静海王。成王打败庆王,吞并了庆王的封地与地盘,又将天素江以北的州郡纳入囊中。静海王当年曾经差点攻入京城,后来被靖江侯带兵打败,只能连退十三城,即便如此,静海王也是如今势力最大的藩王了。国都那边,瑞和听说新皇身体不是很好,几大世家把持着朝政,平日里也闹得很凶。

“王将军,您的儿子又来了。”这一天,瑞和刚从成王府回来,才进门就听管家如此说道。“老奴说了您不在,他们也不愿意走,老奴看他们在门口站着不像样,就做主将他们安置在花厅了,现已坐了有两个时辰了。”

听了这话,瑞和如何不知道王丰收他们是从中午他出门后就过来,一等就从中午等到傍晚。这么执着,非得认回这个爹?

“知道了。”瑞和大步去了花厅。

一年前他带着二十亲兵潜入庆王军营地,在严密的防卫中烧了对方粮草,又于千军之中用弩箭射中庆王胸口。在那场两王最终决战中,庆王倒下,虽然弩箭偏了一些没当场取他的命,他的重伤也让军心动摇,那一战庆王军节节败退。后来庆王死于弩箭上的毒药,庆王一派群龙无首,成王趁着庆王一派还未选出继承人的空挡乘胜追击,终于为两王持续多年的斗争画下句号。

因那场胜利中瑞和发挥出色,后来成王封了他一个勇迅将军。这些年成王封了不少“将军”,含金量虽然不高,但得封总比捞不着强,瑞和就欣然受之了。

这宅子就是成王赏下来的,这些年瑞和也攒了一些身家,每当打下来一个地方,领头将领都会放任底下人四处搜刮一番,只要不过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是对手下人的犒赏。瑞和也不贪心,随大流也取了一些,几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他生来谨慎,值钱的大件东西全都放在储物戒指里,只留一些撑场面,这座宅子可以说是他最大的一笔不动产了,他也蛮喜欢的,住进来后就大宴宾客,表示自己对宅子的喜爱与对成王的感激。

宴客那天,多年不见的王丰收跟在上峰身边也来了,看见瑞和就瞪大眼睛,眼中迸发出的复杂情绪。

其实瑞和早就看到他了,在宴请之前还听说过他的名字。那年征兵,王丰收兄弟几个被分派到其他将军麾下,成王手下兵力不少,各又处作战,瑞和与他们兄弟愣是没有见过面。今年成王爷五十大寿,各处将领都齐聚一堂过来祝贺,瑞和与一众同僚喝酒聊天时说起籍贯,便有一个将军笑着说他有一个得用的手下,听着跟瑞和是一个地方的,嘿也是巧了,也是姓王呢。瑞和当时没放在心上,聚会结束在门口牵马时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这才知道原来是王丰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想跟对方相认,后来他的宅子收拾好了宴请宾客,王丰收跟着上峰一起过来,看见他时就大喊一声“爹”,把其他人都吓到了。

在那之后,王丰收三番两次要与他相认,瑞和都没有见他。今天他带了多少人来才让管家说出“在门口站着不像样”的话?

进了花厅一看,瑞和就看见黑压压一堆人头,眉头轻挑。

除了二儿子王丰年,原身的孩子全都在,连数年未见的女儿女婿外孙女也在场。

“爹!”王冬雪哭着往瑞和扑过来,跪下抱着他的腿,“爹!爹啊爹!冬雪好想你啊爹!”女婿跟着带孩子跪下,喊着“爹”“外公”。

王丰收领着其他人跪下来,也是红了眼眶。

要外人看来,这一幕真够感人的。瑞和不待见王丰收他们,对王冬雪这个女儿还是没有意见的,原身很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可惜女儿嫁到其他村子了,当初逃荒时,女儿跟夫家那边一起走了,再也没有音讯。这两年瑞和稳定下来,也有了人手,不是没让人去找过王冬雪,可惜的是总也没有线索。

“起来吧。”瑞和叹气,将她扶起来,“多年未见,你怎么有了白头发了?”

王冬雪的眼泪止不住,听了这话更是哽咽得话不成声:“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瑞和拉着她坐下,又让女婿外孙女们都起来。

“这些年你也受苦了,你身体可还好?女婿呢?好就好,我就放心了,亲家身体可还康健?”

女婿哽咽着:“我爹娘几年前就走了,饿死的。”他搂着怀里的女儿,“孩子、孩子也只剩下柳儿,二妞没了,大妞被我给卖了,爹你别怪我,当时真的过不下去了,有人牙子买女娃儿,说要送到大户人家里做婢女,作婢女苦,可好歹有吃的有喝的,我、我就把孩子卖了,现在却找不回来了……”

“过来,外公瞧瞧。”瑞和又对其他几个孙子招手,“你们也过来吧。”

王丰收眼睛微亮,赶紧将孩子推过去,“爷喊你们呢。”

外孙女只剩一个,内孙子里王丰收的小儿子山子病死了,只剩下长子贵子,大儿媳妇憔悴苍老得不成样子,眼睛像一潭死水。二儿子王丰年死于战场,二儿媳妇带着女儿改嫁了,留下虎子一个孩子,现在被大儿媳妇带着。王丰盛孤身一人,下巴留了胡子,看起来稳重了很多。

瑞和简单看一看孩子,让下人带他们下去吃东西。

等孩子离开,他才收起笑容:“几次三番要见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爹,多年离别,我只是想一家团聚。”王丰收苦笑。

王丰盛跟着点头,他跟以前一样不是很会说话,只说:“爹,我想来伺候您。”

王冬雪只隐约听兄弟们说过一些父子离心的内情,那些经过粉饰的解释让她以为过去发生的都是小事,在生死面前还能多计较什么呢?大家都能活着重逢,那就摒弃前嫌重新团聚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摆手:“冬雪,你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可不敢再与你这两个兄弟成为欢喜和乐的一家人。”

“爹——”王冬雪急道,“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什么能比一家团圆重要呢?这几年我每当熬不下去了,就想起您和娘,还有丰收丰年丰盛他们,就觉得自己又能继续往下熬了。那个年月多惨啊,我们走啊走啊,饿得吃土吃树皮,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活下去!以后能与家人重逢,爹啊!那么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事情不好看开呢?我们终于能够一家团聚了,您就原谅大哥小弟他们吧!”

第747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见女儿哭得悲惨,瑞和叹气:“冬雪,那一年的确苦,谁都是那么走过来的。可有些事情不是时过境迁就能不再计较的,当年我已经与你的兄弟们计较好了,分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如今重逢,知晓对方都还活着就算了,更多的牵绊就算了罢!”

“爹!”王冬雪还要再劝,瑞和摇头:“你单知道我们有了矛盾,为何不问你的兄弟我为何要这么做?既不知详情就莫要逼迫我了,能够见到你,爹很高兴,你莫要让我以后连你都不想见。”

王冬雪吓得不敢再说。

“难得相聚,就留下来一道吃饭吧!”

饭菜丰盛,见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瑞和没有多说,只让人继续上菜,让他们吃个满足。吃过饭,瑞和就要去练兵了,他让王冬雪夫妻与外孙女留下来:“多住几天吧!”

“爹,让孩子们留下来陪您吧。”王丰收忙说。孩子们应该也受过教导,七嘴八舌地喊爷爷,想要陪爷爷。

“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丰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年我就死了心,如今亦然。孩子的确无辜,但我不想再见到你和丰年,你的孩子你自己负责教养,不用指望我,若是以后他们遇到什么生死困境,再来找我也不迟,日常里我也不想多见他们,你们要怪我心狠绝情也好,我的确狠心,只要看到他们就想起你们这些不孝子,就堵心难受!走吧,都走吧!以后没事别再来了,别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爹,我知道我做错了,可都过去几年了,连老二都没了啊……”王丰收眼睛红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还记得当年你被征兵走的时候说的话,你说等你建功立业,让我不要后悔。如今我的确没有后悔,你呢?”

这话就像一巴掌扇在王丰收脸上,走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他高估了他爹对孙子的感情,低估了他爹对他与弟弟们的恨意。

时光没有消磨掉那些恨,分离也没有让对方重燃对亲情的渴望。爹还在恨着,哪怕现在爹成了将军,出人头地了,有了偌大家业,也不曾想过为了后继有人而原谅他们。

等他们离开,瑞和才将往事跟王冬雪说:“我与你兄弟的事情,你以后莫要再管了。”

王冬雪真是被吓到了,她完全没想到真相如此不堪,她甚至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想不到这些天对她关怀备至的哥哥原来做过那种事情!还有沉默寡言的三弟,她还曾因为得知三弟丧妻而安慰他,哪里知道钱氏的死不是意外,是被杀掉吃了!她的心一阵阵发凉,逃荒路上她不是没有看过人吃人,可她从未想过这种惨事会发生在自己娘家。

瑞和又问她这些年的遭遇,原来王冬雪他们也被成王军救济了,他们运气好一些,遇到的是其他赈灾的负责人。女婿胆子小,也不放心妻子和女儿,便没有去参军。他们被带到救济所,后来被安排着去种田,种了一年后听说老家旱灾结束了,便回乡去了。

“我派人去找过你们,没找到。”瑞和皱眉。

“兴许是错过了,这几年到处都还乱着,我也回王家村看了,好些人都还没有回来,房子都坏掉了。我是先遇到大嫂他们了,大哥派人来接大嫂,又说是找到爹你了,我就跟着过来了。”王冬雪说她想留下来多住几天,到时候还要回乡去,“地里离不开人呢。”

原身以前就很疼爱这个女儿,瑞和让她安心住下,回家的时候以后再说。

下午他就去练兵了,一去就是三四天,回来后他给女儿一笔钱,让她拿去做生意:“我给你买了间铺子,你想做什么生意都成,以后就留下来吧。以前家里没什么钱,你成婚时也没给你多少嫁妆,这铺子就当补给你的嫁妆了。现在还乱着,你和女婿回老家我不放心,出什么事来不及救你。”

王冬雪感动极了,父亲出息了富贵了,对她的心却仍同以前一样。娘、娘要是还活着该多好!现在就能当上老太君享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知这件事,王丰收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情绪。

“孩子他爹,怎么办啊?”妻子问。

“冬雪留在将军府,你有空就去看她,不要疏远了,以后有事还得靠着冬雪帮忙。”

“好好,我知道了。”

等妻子出去,王丰收重重一拳砸桌子释放情绪。他现在虽然看着挺受重用的,但如他一般的同僚太多了,他有时候真的争抢不过,如果能到他亲爹麾下,前途必定会更好。现在大家都说,成王殿下赢面很大,再不济也可以自己在北边称帝。成王做皇帝了,底下人不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他爹现在就已经是将军了,以后难道不能拿一个侯爷国公当当?他是他爹的长子,长子啊!爹成了勇迅将军,多么荣耀啊,为什么就不肯原谅他培养他?以后将王家彻底改换门庭,多好啊!

“老固执,老固执!……”

瑞和大概知道王丰收心中的想法,可他凭什么配合对方?他拼死拼活杀出重围得到今天的地位,为的是让自己后半生过得舒坦一点,有没有继承人都无关紧要。

不过王丰收的行为到底还是让别人看见了,同僚来问瑞和,瑞和都直说父子缘尽,没甚好说的。他手下有一千多兵,数量不算多,却是成王军中唯一的弩箭军。两年前他设计出弩箭,在成王过寿的时候钻营到宴会上,亲自献上作为贺礼,成王大喜,将这个项目交给他,让他负责批量制造。

那时候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千户,根本不是成王的心腹,弩箭要紧,成王还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做监管。后来瑞和将那人挤出去,将弩箭项目搂在自己身上,不让别人染指。想要出头,实力与心计必不可少,瑞和苦心经营,成功成立了弩箭军,自己是唯一的统领。

靠着弩箭,瑞和终于在成功眼前挂上号,后来也借此立下大功,射中庆王。成王夸他“英勇迅捷,取敌首于千里之外”,将他射向庆王那一箭大夸一番,封他做了勇迅将军。

既然瑞和都怎么说了,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王丰收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顶头上司听说了他的瑞和的关系,面上虽没说什么,却不再信任王丰收了。大家都在成王殿下麾下,大家肯定存在着竞争关系,不过现在正是齐力为君上卖力卖命的关键时候,表面上大家的关系自然都是“不错”的,那位将军跟瑞和的关系就是这样。他可以培养一个心腹,却不能培养一个竞争对手的亲生儿子做心腹吧?王老四倒是说不认儿子了,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哪怕是真的,王丰收这么殷勤地想要认爹,这就刺了他的眼,怀疑王丰收的忠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短时间内王丰收没发现顶头上司的心思,等时间一长就突然了悟了,气得他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他的妻子倒是常去找王冬雪叙旧,王冬雪是头一回做生意,一直在铺里忙着,并没有答应大嫂的请托。

又过了三年,大元朝、静海王与成王三方势力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静海王直接称帝立国,建立大晟,自称晟元皇帝。成王见三方分不出高低,也无奈放弃,慢一步宣布立国称帝,成立燕国,自称大燕皇帝。大元朝那边无可奈何,三国鼎立之势就此形成。

成王称帝了,一众追随者也被论功行赏,瑞和还得了一个侯爵,称勇毅侯,赐住勇毅侯府,其他赏赐若干。因他在制造上能力卓越,燕帝还将工部给他管理,让他做工部尚书。新官上任三把火,瑞和将三把火烧在工部军需处,他将弩箭再次升级,后来做出玻璃,用玻璃制出望远镜,还改良了旧式大炮等。这几把火烧得实在,燕帝龙心大悦,赏赐了他许多金银,夸奖他是国之栋梁。

直到这个时候,王丰收仍然只是一个千户,他实在不甘心,做了许多努力要往上升,但全都失败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偷偷找上了他,为他点明了他目前的困境。王丰收这才知道,怪不得这两年自己毫无寸进不说,将军对他越发疏远,同僚们对他也只剩下面子情,他总是想不通症结是什么,原来是因为他跟他爹的关系!

“说起来我与勇毅侯是父子,可他并不认我,我一点实惠都拿不到,反倒是葬送了自己的前途!”王丰收又气又怒,早知如此,在知道勇迅将军就是王老四,是他爹之后他就不凑上去了。

“如今,你的困境想要破除很难,除非勇毅侯去世,你与他再无牵连,否则你将一辈子受到你们血缘关系的连累,不会有人愿意信任你培养你。”

听到这话,王丰收咬紧牙关,捏紧拳头。

第748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好友见状心中得意,继续将腹稿以一种怜悯可惜的语气说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他死了,你的人品也早就被践踏得一文不值,你应该知道,你们父子决裂的原因其实已经传出去了,军中不少人都知道内情。其实在我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当时那样做,也是情非得已。说起来,那个年月实在难捱,就我知道的,也有不少人为了活下去做出了一些错事,唉,天意弄人啊!现在天下太平了,那些个文人又讲究起什么仁义道德,恭顺孝悌的木头道理来,走错一步路说错一个字,就肆意批判,要我说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着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活在这世上有些事情就得妥协,只是你这事实在难办,其他人虽与你一样也有类似的罪过,但他们不像你,有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亲爹,勇毅侯不认你,又放出了风声,这事分明只是小事,传来传去也就成了大事了,你的名声啊,算是彻底坏透了!即便勇毅侯死了,想来你要出头还是难如登天,以你的本事,实在是可惜了!可惜啊可惜,可叹啊可叹!”

新交的好友这番话真真是说进王丰收的心里去了,他第一次这么恨他爹还活着,为什么还能活着呢?不止活着,竟然还混得比他还要好,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三兄弟参军第二年,老二就在战场上被砍了头,他谨慎小心些,勉强保住性命,老三在钱氏死后大概彻底没了念想,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反倒是阴差阳错立下军功,跟他一起活了下来。不过老三没心思钻营,现在职位也比他低。

在看见爹之前,王丰收没想到自己的未来会这般黑暗看不见光明。要是爹死在灾荒中,没有成为勇迅将军勇毅侯就好了,他不需要爹的荣耀,他的前程可以自己去争去抢……

这么想着,王丰收便觉得自己已经陷入无解之局,整个人如困兽一般,眼睛都怄红了。

这时,好友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为王丰收指明了另一条路。

“在燕国,已经没有你发挥的余地了,你的未来已经能一眼望到底,可老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你本身才能优秀,燕国不能容你,何不到别处寻求生机?”

王丰收浑身一震:“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丰收啊,我们之间是什么交情?是你帮我掩下军饷的事情,这份情我永世难忘,若不是看在这份交情上,今日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些。”好友将酒一饮而下,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丰收,“我的祖籍在西延,那里才是我的家乡,有朝一日我必定是会回去的,在我回去的时候,我会带着我的价值,回家乡再谋一番成就!丰收兄,你若是信我,我便带你一道走一条康庄大道!”

王丰收眼神不停闪动。他不是傻子,听得出对方的意思,西延是如今的晟帝、以前的静海王封地下的一个郡,原来一直被他因为至交好友的人,竟然是晟国的细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圣人心有丘壑,目前正求贤若渴,只要能立下功劳,封赏爵位唾手可得。”好友盯着王丰收,“你是否有勇气胆量,与我一道谋那泼天富贵?”这个圣人肯定不是指燕皇了。

王丰收纠结了许久,最后终于沉重点头,应了下来。是了,他在燕国已经没有晋升余地了,不如换一个地方若是晟帝能够一统天下……他的呼吸重了起来,燕国没了,所谓勇毅侯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谁还会拿他与王老四的关系说事?到时候他会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王老四,像王老四之前蔑视他那样,这样一想,他就觉得激动得浑身战栗。

好友斟满酒与他碰杯:“如此便说定了,荣华富贵,我与你共享!”

酒杯相碰,酒液洒出来,酒香四溢。

在那之后,两人就开始商量如何窃取到有价值的情报,好与大晟皇帝表忠心。筹谋来筹谋去,他们定下了一条最好的路线,那就是从勇毅侯身上下手,窃取弩箭与望远镜等制作工艺。若是能通过勇毅侯拿到大燕的边境布防图,那就更妙了。

为此,王丰收将脸面卷吧卷吧踩在脚下,再次前往勇毅侯府献殷勤。

大燕立国之后,为了弥补多年战争消耗,便开始大力发展农业,重建商业。瑞和抱负不高,今年他都五十多岁了,有权有名,这日子过起来还算舒坦。他废了许多功夫找到原身的妻子周氏的埋骨地,为其迁坟,老家的田地他也没功夫去打理,干脆全都捐给族里,助王家村重建。

当年跟着他的老村长的儿孙以及王老九等人,多年下来死的死伤的伤,大燕稳定下来之后,他们想要回乡去,瑞和帮他们销掉军籍,给他们钱财助他们返乡。

他在工部十分清净,冷眼看着其他同僚争权夺势,半点不参与。

说句实话,等哪天不需要打战了,现在蹦得越高的人以后死得越快。做帝王的人都这样,战时自然器重依赖你,称兄道弟,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就会看捏着军权的人不顺眼,想要收拢军权实现中央集权。瑞和从来不去参与争夺,等立国后他第一时间以老迈为由卸掉名下军权,他领的兵实在不多,弩箭造价高工艺复杂,现在还无法大批量制造,弩箭军的数量一直维持在两千左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燕帝大笑,指着他摇头:“你啊你,弩箭为你首创,弩箭军除了你还有谁能统领?”驳回了他的请求。

驳回就驳回吧,反正自己的忠心已经摆给燕帝看了,瑞和便安心地窝在工部,当个聋子瞎子,好似对外头的动静毫无反应,对其他人的拉拢无动于衷。

直到这一天王丰收再一次来勇毅侯府拜访他,再次摆出要与他重续父子亲缘的姿态。瑞和对王丰收也算小有了解了,这个人有野心,以前的种田生活可能限制了他的野心,如今这种环境解放了他的天性,他似乎天生就有钻营的本能。瑞和虽然对外称与王丰收王丰盛早已恩断义绝,但父子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他还是得关注着王丰收,就怕被牵连。

王丰收再次来求他的原谅,似乎将上一回他的拒绝都忘记了。瑞和对他是有戒心的,琢磨着他是不是又有什么算计?

“帮我盯着他,看他与那些人接触。”瑞和对亲兵说道。

“遵命!”

因藏了试探的心思,瑞和便不再坚决抗拒,十次里有一二次会让王丰收进府,与他见面。王丰收低头小意逢迎,百般示弱千般讨好,瑞和似乎有些松动,开始给他两分好脸色。王丰收欣喜若狂,同时又心生怨怼。如果爹早前能这样不就好了?他也就不用背叛燕国,整日里提心吊胆。

“陛下,臣多年未曾回乡,想告假三个月回乡看看。”瑞和给了王丰收一个绝佳机会,相信等回乡过一回后,他原谅王丰收也就更顺理成章了。他倒要看看,王丰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燕帝大方地同意了,还下发了不少赏赐。其实称帝之后这些日子里,他过得并不舒服。晟国和大元那边频频骚扰,细作杀也杀不完,他占据的地盘看着大,其实远不比上晟国与大元。在各藩王争斗得最凶的前两年,他的地盘中天素江以北那片地方还在闹旱灾,旱灾太过严重,死的人太多了,土地也无法耕种,无法为战争提供物资支援。这几年倒是恢复生产了,但为了安抚灾民,激励他们重拾生产,还得减负免税,几年下来,空守着大片土地却没有收入,燕帝手头着实有些紧。

“那边已然恢复生产几年了,赋税却一直收不上来,你回去探亲,顺道帮我查一查吧。”燕帝给瑞和发了任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工作,要知道立国之后,计相即财政大臣是燕帝的小舅子,孙贵妃的兄长。这孙贵妃便是当年的孙侧妃了,瑞和从当初的图总旗如今的图指挥使手中得到过他们被强征入伍的真相,便是这孙相贪墨了抚恤款,空手套白狼强征难民入伍,又借着名额向当初的成王寻求拨款——当然了,当年图总旗跟瑞和说,这只是他的猜测,后来瑞和有了势力后也专门去调查过,真相八九不离十。让人愤恨的是,那位孙大人靠着裙带关系不停高升,等成王称帝,他竟然也混上了计相的位置。

面对这位孙相,瑞和从未停止过报仇的念头。因着孙相数年前拿道命令,不知道多少难民被逼入伍,伤亡无数。跟着瑞和一起参军的王家村人,也是损失惨重,老村长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死得只剩下一个儿子,王老九也死了,三个儿子只活下来一个……后来,他也查到了原身好友王秋分一家人的下落,那一年王秋分鼓足勇气带着一家人逃走,后来被抓住,成了被杀鸡儆猴的那群鸡。

本来他们不用死的,哪怕活得艰难些,等到旱灾结束返回家乡,家乡有房有地,苦力奋斗几年,日子就能恢复正轨。

瑞和尽量护佑他们了,可战场上刀枪无眼,谁都无法确保谁的性命。他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眼熟的同乡人,那种失落与悲伤难以形容。在查到真相后,他对孙相的恨意就根植于心。

但他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想法,连去年图指挥使难得回京述职时,两人聚会聊起往事,瑞和都说“应该是误会,孙大人清风朗月,当年的事情应该另有隐情”。他从未放弃过报仇,他的年纪不小了,在他死之前,必定会先拉着孙计相下地狱。

第749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等了这几年,瑞和一直没有动手。没办法,孙侧妃当年就受宠,这些年又接连生育,总共生了四子三女。当年的成王妃被她压得直不起腰,所出嫡子又在早前动荡那几年里死于暗杀,成王说嫡子死于大元朝派来的细作,这的确为成王攻讦京城那位皇帝提供了又一依据,但对成王妃来说,儿子的死带走了她所有的期望。好在她娘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在成王追逐霸业的过程中做出了巨大贡献,于是成王称帝后成王妃也坐上了皇后之位。与此同时,孙侧妃成了孙贵妃,她的兄长自然也随着高升。

据说燕帝很宠爱贵妃,对贵妃的兄长也很信任。瑞和虽然只缩在工部,但他耳目不少,对朝廷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比如他就知道财政的问题早就成为皇后一脉攻击贵妃一脉的重要话题,特别是北地的税收,一年年下来只收回那么一点点,都说是孙大人贪墨了。闹来闹去,却不见燕帝处置孙大人,可见他对贵妃的兄长很信任。

在这个时候,燕帝让看似做纯臣的勇毅侯“顺道”去查一查北地的税收,瑞和真的很想说“不顺道”。可是没办法,他只能应下来,然后试探燕帝的想法。经过试探,瑞和听出燕帝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是想“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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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收拾行李回乡的时候,不少官员前来拜访他,皇后一脉与贵妃一脉的人都有,甚至计相府也派人来了,趾高气昂,非常放肆,说什么“侯爷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瑞和表面上没说什么,客人挨个客气地送走,将懦弱不惹事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出生乡野,目不识丁,只有几分机敏与创意,燕国成立以来,当初的拥簇之臣无一不走上人生巅峰,烈火烹油,只有他每日埋首于工部,与谁都交好,跟哪个同僚都能喝上几杯,却与谁都不深交,与谁都说不上心里话。

——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设到此时已经根深蒂固,瑞和猜测自己拿到这个差事的原因离不开自己的人设。也许燕帝是看孙相被弹劾太多,心中不耐烦,便想着让他这个“纯臣”帮忙走一趟,走个过场,带回来孙相没有罪过的证据来堵其他人的嘴。

他的猜测没有错,贵妃宫中,燕帝安慰贵妃:“朕已经让勇毅侯去查了,他这人老实,不结党不营私,必定最为公正。”

贵妃感激涕零,跪地谢恩,被扶起来后又幽幽叹气:“说来都怪我兄长脾气太过耿直,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人,妾已经给家中递信,让妾的母亲多多训导兄长,让他收着些。”

“孙卿的性子朕明白,你放心便是。”

孙计相府中收到了来自贵妃的口信,孙计相得意一笑:“都是些跳梁小丑还敢与日月争辉,简直不知所谓!”

依附他的臣子连连赞叹,气氛一派祥和,直到一人有些忧虑地说:“圣人的心自然在相爷这边,可怕就怕那勇毅侯不识抬举。”

“你这是何意?”

那人说:“不知道相爷可否直到勇毅侯的出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就是个泥腿子嘛!”有人不屑地说道。“谁不知道他以前就是个田舍翁,撞大运才有今日的成就。”

这话一出,在场的朝臣中就有一二人脸色不好,孙计相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招揽的人多,虽然文臣数量最多,但在他看来武官的作用同样不可小觑!想要让他的外甥继位,军权是必不可少的支撑。

“胡说八道!”孙计相沉声训诫,“英雄不问出处,我们身处局中,即便立场不同,堂堂正正地一较高低就罢了,也不必要用此等话语去辱骂诋毁对方,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一同呵斥,将那人训得脸色青白,连连认错。

他们仗势做的事情,其实没有一件称得上“堂堂正正”,但话说出来就是孙相给的安慰和体面,那两个武官赶紧劝和,表示自己不在意,其他人再附和一番,气氛就重新热起来。

等会议结束,孙相喝一口茶:“让陈欢进来。”

陈欢就是方才说话不合时宜的那位,他灰头土脸地进来,孙相好笑地说:“好了,下回开口之前注意场合,我知道你是有口无心。”

一句让陈欢感激涕零:“相爷,您信我就好,我就是一时忘了分寸,以后必定不会再犯了……”

“成了,说说你刚才没说完的话吧,勇毅侯是什么来头?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好似有些不同?”

“相爷,我也是才想起来的。”陈欢也有将功补过的意思,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圣人起事那年,军中兵士耗费极大,圣人将一部分征兵的工作交给您,您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原来你要说的是这样?”孙计相笑了,“我知道勇毅侯就是那年征兵征进来的,你的话原也没错,他之前就是在田间种地的,名字就叫王、王老四吧?他这人也是好笑,现在身份地位远不同以往了,也不想着找人帮他改一个名字,要不然起一个字也成,顶着个王老四的名头,实在是粗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相爷您有所不知,勇毅侯他当年是那一批。”陈欢强调,“就是那一批,不太情愿的那一批。”他没敢说得明白,只挤眉弄眼,隐晦强调。

孙计相的笑容消失了,终于想起往事。在他看来,当年他那手空手套白狼称得上智计无双,兵丁征够了,他还得到一大笔征兵补贴款,那笔钱反手被他拿去南边购买粮草,让孙家在圣人起事的过程中立下大功劳!那笔功劳牢牢刻在圣人的记忆里,只要看见宫中的贵妃娘娘,圣人就不会忘记当年孙家为他鞠躬尽瘁,万般辛劳的忠心。至于那些被牵连的难民,他并没有放在眼里。都是些贱民,活着没多大用处,能帮上他的忙也是他们的福气。

如此高傲,高傲得理所当然。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郑家的人?”孙相皱眉。郑家那边实在烦人,皇后的儿子死了,他们郑家已经毫无依仗,偏偏还要跟他们孙家斗,整日里找些事情来烦人,前几年郑家就曾经将他强征兵丁的事情掀开,好在当时贵妃娘娘刚生了个小公主,圣人怜惜疼爱,对他也爱屋及乌,没有听信郑家人的谗言。

他当时将事情糊弄出去,称自己为了替圣人分忧的确多征了些兵,补贴款不够,有些兵丁的确没有没有得到应有的补贴,这是他的过错。真假混杂着说,圣人最后相信的还是他。郑家却似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咬着这件事不肯松口,手底下还有一个副将,据说当年全家都被强制征兵,全家死绝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个对孙计相恨之入骨,平日里两派相争,就属那人冲得最前。

陈欢摇头:“应该不是,不过难保勇毅侯对相爷您怀恨在心,这一次圣人分派给他的任务与相爷您关系重大,您得防备他啊。”

“昨日我已经派人去警告他了,明思说了,勇毅侯看着胆怯怕事,并不敢反驳拒绝。”

“就怕他背地里藏着坏!”

孙计相的眼神慢慢变了:“你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瑞和要回乡,王丰收也请假说要一同回去。他已经闲了许久,一请假上头就批准了。王丰盛不愿意回去,他不敢回去。他跟王丰收不同,没有多少野心,其实他也被排挤提防了,但他并不放在心上,反正俸禄照拿,有吃有喝,闲着就闲着吧。这样窝囊,被王丰收怒斥一顿,这才没精没神地说:“那我也回去吧。”

“给娘好好磕头,好让爹原谅咱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了这话,王丰盛的脸色发白,咬着下唇点头。

“你想回就回吧!”瑞和没有拒绝王丰收在,这让他很高兴。

收拾了几天,瑞和带着亲兵和仆从上路了。大燕立国,以镇南府中的镇南城为国都,出镇南府后再越过天素江,就来到了北地。瑞和一路走得很慢,每到一处就要查当地的税赋,每次都要亲自巡查农田,再亲点当地收税部门的税赋登记册,再写折子送到镇南府给燕帝。他按照燕帝的意思,对有问题的账册视而不见,写的折子必定合燕帝的心意。背地里,他又将证据搜集起来,只有最信任的亲信经手,非常隐秘。

就这样,他回到了王家村。

北地灾区重建工作有专门的官员负责,瑞和插不上手,只能派人到王家村去显自己的存在感,让负责的官员不至于太过克扣。

看着与记忆中相差甚大的村子,瑞和叹一口气。

王丰收也感慨:“当年走的时候到处都是荒芜,连那片山林都是光秃秃的,如今再回来,看着到处都绿油油富有生机,儿子心里十分感慨。”

瑞和“嗯”了一声,派人去请族中的长辈过来。

过来的人却都跟原身都是同一个辈分的,当年那场灾难死了很多人,老人孩子死的最多,孩子们有的活了下来,可老人几乎都死绝了,现在王家村的“长辈”已经是原身这一辈的人了,数量也极少,才十来个。

他们都认识王老四,完全想不到王老四竟然成了侯爷,个个都很拘束。瑞和亲切地慰问过他们,很快拉近了距离,又询问王家村的情况,第二天又以王老四与妻子周氏的名义给族里送了两百亩祭田,拨款重修了宗祠,又为村里修了一个学堂,从县城里请老秀才过来教学。

第750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了王丰收,王丰盛与王冬雪他们也一起回来了,瑞和带着他们给周氏扫墓。迁坟后,瑞和还是第一次回来祭拜。在周氏墓前,王丰收与王丰盛跪下磕头,将额头都磕破了,瑞和似乎被触动了,在那之后对他们的态度越发和缓。之后办差事时,也分了一些活给他们干,俨然有一种培养儿子的意思了。王丰盛对事业没什么追求,他单纯为父亲原谅他而感恩戴德,做事非常尽心。王丰收心里藏着小九九,办事的时候就比较敷衍,干的活少,往瑞和跟前逢迎得多。瑞和冷眼看着,越发肯定王丰收有问题。

调查王丰收的人还没有成果,瑞和耐心等待着,所以一切等到回到镇南府后就会有结论。

这一趟探亲,因接了燕帝的任务,瑞和来回花了四个月,回到镇南府时已经是冬天。燕帝接见了他,赞赏他的工作,慰问他的辛劳,赐下诸多赏赐。用不着几天,燕帝就将他的折子丢给弹劾孙相的朝臣,孙计相下朝时傲气地扫了几眼对家们,嗤笑一声离开了,把其他朝臣气得七窍生烟。

“勇毅侯真是没有骨气,骨头太软了!”

“之前告诫他的话想来他一句都没有听见耳朵里,税赋是国家大事,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勇毅侯也是没办法,我看其中必定有圣人的授意,勇毅侯从来只听圣人的话……”

不管外人怎么批判他指责他,瑞和关上门根本不理会。铲除孙相需要徐徐图之,在孙贵妃与孙相圣眷正浓的时候想要扳倒他们,那是白日做梦!夜深人静时,瑞和整理储物戒指里自己这些年逐渐收集起来的证据,将最新的孙计相贪墨税赋的证据放进去。

他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可他也知道,光是等待太过被动,有些时候主动制造机会。

很快,瑞和就等到了那次机会。

回到镇南府后,他对王丰收的态度越来越好,王丰收进出勇毅侯府的频率越来越高,仆人们甚至开始称呼他为“大少爷”。

大少爷啊,这个称呼太过美妙,让王丰收有一些飘飘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瑞和主动提出让他搬进来住时,王丰收几乎要飘起来了!住进来之后,果然畅快舒坦得很,上下出入都有仆人照顾,给足了他面子,满足他虚荣心。他在镇南城的确也置办下房产,但只是一个小二进的宅子,请了两个仆人而已。

富贵安逸让王丰收更加自信,他甚至能够出入书房了。

瑞和的书房里其实没有一点机要秘密,真正重要的东西他都放进储物戒指里随身携带。但为了钓鱼,他还是伪造了一份,王丰收自以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其偷到手,迫不及待地就给誊抄一遍,找机会送了出去。

这一送,瑞和的人终于看准了与王丰收接头的人。

那是一个跟王丰收一样的中级武官,燕帝是用武力打下来的天下,定国后封赏了不知道多少武官,武官一多就显得不值钱了,个个都盼着出头,可立国后打仗明显变少了,三方除了小规模摩擦,心中都卯足了劲要重建经济恢复生产,武官们就没有用武之地,国都镇南城挤满了想要谋求出路的武官,与王丰收联系的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找到人之后,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得多了,很快瑞和就知道那人是晟国那边安排的细作。

“王丰收的胆子真大。”瑞和笑着将情报烧掉,“既然他想要一份泼天功劳好过去投诚,那我就送他一份。”

王丰收首战告捷,既激动又得意,也许是霉运终于到头,幸运之神终于开始眷顾他,有一天他在路上得到一个信封,那是一个小乞儿送过来的。他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地图。王丰收立刻觉出不对来,当即与好友联系。他们努力研究,拼凑出一个地点,立刻前去查探,然后发现那竟然是一座铁矿!

那铁矿有人在开发,地点隐秘得不得了,周围连村庄都没有。若不是有那份藏宝图,他他们也不能在山旮旯里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这座矿看起来不像是大燕官方在开采,到底是谁在私采铁矿?又是谁将这个地方送到他面前来?

“不管了!管是谁送来的消息,只要铁矿是真的就行!”

不久之后,孙计相某一天去雅居听小曲,一个美貌的女伶抱着琴进来,很快琴声响起,撩人心弦。没有人知道,孙计相看着女伶递过来的信,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的主子是谁?!”是谁?谁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铁矿,还找到他面前来了?!这么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他的心砰砰跳,又惊又怒!

女伶手下动作不停,琴声依旧动听,红唇微启:“大人切勿动怒,妾的主子是带着诚意来的,若是您不嫌弃,七天后夜晚在淮河游船上,妾的主人恭候您的光临。”

这是要谈条件了。

孙计相目光深沉:“好,那就不见不散。”

女伶一曲谈罢,行礼后退出去,刚出门就被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孙计相吩咐:“撬开她的嘴,我要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严刑审问之下,女伶却什么都不说,找了个机会还撞墙自尽了。

“是死士。”孙计相转着扳指,“派人去盯住淮河上的所有游船,背后之人既然敢说出这个地点,此时定是查不到东西的,先把人埋伏进去,七天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约见我。”

暗中操控一切的瑞和将所有都看在眼里,上早朝时他看见孙计相脸色比往日更沉,就知道晟国的细作已经跟他联系上了。面对晟国的威胁,孙计相会怎么做?燕帝信任他,多少人弹劾他都不为所动,所以瑞和捏着私藏铁矿这惊天大把柄也不敢用,就怕把自己搭进去。可这把柄如果落到晟国手里呢?如此把柄,不利用起来可就不符合晟国不停往燕国塞细作的风格了。塞多少细作,都抵不上一个正当宠信的计相有用!

照瑞和猜测,晟国必定会借此来威胁孙计相,如果孙计相不接受合作,这把柄就失效,孙计相此人也就没有用了。晟国肯定不介意拿这件事来打脸燕帝,砍断燕国一大重臣,想来对晟国来说也是光荣的成就呢。

若是由晟国揭开这件事,国内自家事牵扯到其他敌对国,敏感度不知道上升多少,到时候燕帝再信任孙计相也会有所动摇。丢脸丢到敌对国那边去,这种耻辱就算有孙贵妃帮忙求情吹枕头风,燕帝也决计忍不下这口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计相当狠辣,不管晟国那边想怎么做,孙计相私藏私采铁矿的消息传过去,孙计相就甭想全身而退。从拿到铁矿情报后,瑞和就想过许多办法,借他国之手这个办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实施起来太危险了。现在王丰收自己撞进来,为他带来了一条干干净净的晟国细作的线索,将这个算计串联起来,瑞和真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人一直盯着孙计相,那是在大燕还未立国时就派出去的人手,早就混进了孙府中,现在高低也是个管事了。虽不是近身伺候孙计相的职位,但好歹能给瑞和传来一些孙府每天的客人名单,谁进了孙相的书房,交谈了多长时间,瑞和都能掌握到。根据孙相这段时间接见的人员名单,瑞和挨个研究那些名单上的人对应的差事,猜测孙相应该是与晟国那边合作了,并且打算坑皇后一脉。

孙计相行事作风太差,得罪的人不少,皇后一脉就恨他入骨,瑞和听过一些风声,皇后生了五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宝贵珍爱得不行,那孩子却遇刺身亡,皇后一脉怀疑嫡子的死与贵妃一脉离不开关系,他们两家的仇恨不死不休。以孙计相的性格,卖一些燕国的消息给晟国时夹带私怨太正常了。也许在孙相看来,他这还不算卖国,是在清除异己呢!

果然,一个月后,皇后一脉的几个官员因为办事不利被参。

“朕不想听解释!朕只想知道好端端的税银怎么会被劫?”燕帝冷笑,“前一阵你们还谈何孙卿在税赋上办事不利,可孙卿负责的运税银工作从未出过这等差错,税银被抢,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此话你们敢拿来搪塞朕,朕都没脸听!”

将皇后一脉的人骂得灰头土脸。

“行了,原先想着分派一些税赋差事给你们,也好让你们知晓其中的艰辛,既然你们办事不利,那就将差事交还回来,还让孙卿负责吧!”

孙计相躬身领命,对燕帝的信任感激涕零。

瑞和冷眼瞧着孙计相意气风发的模样,除他之心更加浓烈。这样自私不忠不义的人,日后肯定会是大燕的一大蛀虫。瑞和安心等着拿孙计相通敌卖国的证据,在此期间王丰收仍然热心地往他书房里钻营,并没有发现瑞和看他的视线越发冰冷。

第751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有了一桩大功劳后,王丰收竟然没有死心,仍然想从瑞和这边拿到更多机密。瑞和找了个机会,借前朝某个故事告诫他,王丰收僵硬地笑:“爹、爹最近还读了史书啊,真厉害。”

“是啊,我的差事轻省,空闲的时候多,只能多读些书了。”瑞和盯着他,“这个故事是翰林大学士给我讲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你觉得呢?”

王丰收强笑着:“儿子也觉得有道理。”

“那我考考你,你觉得道理在哪里?”

“道理、道理……”王丰收暗自咬牙,“做臣子要忠诚忠义,不、不能背信弃义,背叛君主……”

瑞和缓缓点头:“你总结出来的道理还可以。”他露出笑容,“我一辈子都没有读过书,临到老了才来摸书本已经有些迟了,你还年轻着,要是有心的话就多读些书吧,书中自有教你乖的好道理。”

王丰收脸色很难看,但还是挤出笑容:“爹说得对,儿子会试着去读书的。”

“好。”瑞和似乎饶有深意地看着他,在王丰收心跳如鼓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的时候收回视线。

离开书房的时候,王丰收差一点同手同脚。他迫不及待地去跟好友说自己的焦虑:“我爹好似知道了些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丰收的话吓得好友差点跳起来,仔细询问一番后才松了一口气:“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些,我看他对你说的话并不奇怪,你爹啊是泥腿子出身,朝中一些读书出身的臣子都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官出身的人,他们这些人为了洗掉自己身上的土渣味,就喜欢读些书附庸风雅,显得自己好像也有文化一样,我看啊,他就是故意在你面前显摆!”说着哈哈两声,“我着实被你吓到了,你胆子尽管大一点,下次莫要再这样一惊一乍了。”

王丰收觉得有道理,后来又仔细观察了两天,这才彻底打消心中疑虑,看来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见王丰收没有悔改,继续打探工部的消息,瑞和叹气,对王丰收起了杀心。其实从知道王丰收想要通过他窃取工部机密时,瑞和就将他当做敌人了,等他将铁矿的消息送到王丰收手边时,更是将他看做是死人。

通敌叛国,这是无法饶恕的死罪,祸连九族。为了自己,为了王氏族人,瑞和也不会让王丰收再活着了。

不久之后,王丰收就病了,瑞和为他延医诊治,大夫说是风寒,给开了药单。瑞和大手一挥,上等的好药材从库房里挑出来送进大少爷院子里,体贴细心的婢女围着王丰收转,各种呵护。王丰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去了,是啊,如果爹真的发现他的行为,早就打死他了,如何能这么照顾自己?且这一病,他觉得自己在这侯府里的待遇直线上升,他甚至还不着边际地想:如果早知道爹心疼自己,早些时候自己就装病来讨爹心软了!唉,这是失策!

王丰收舒舒坦坦地养病,他的好友也来看他,两人在房间里又密议一番,皆觉得此事之后,王丰收这侯府大少爷的地位更稳固了。

“你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你爹,让他立你为世子。勇毅侯还是勇迅将军,手里有两千多弩箭军呢!你要是成为世子,就名正言顺接近弩箭军呢,要是能将弩箭军弄到手就好了,这份功劳多大你自己掂量。”

病中的王丰收眼神倦怠,但仍透出野心来:“我明白,你放心吧,既然我已经走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

两人眼神对上,能看到彼此眼中对权势的欲望与野心。

可惜的是,王丰收的病情总是反复,今日刚好了,过两日就又起了低烧,人懒洋洋的没有精神。瑞和去求燕帝,从宫中请来了一位太医,太医的诊断也是风寒,还说是风邪未曾尽数驱散,王丰收又再着风,所以才病情缠绵。太医出手,当晚王丰收的烧就退下去了,但隔天早上就又烧了起来,反反复复的,王丰收的身体素质如江水一泻千里,变得越发虚弱。瑞和再次进宫求医,求来了太医正,可这也无法挽救王丰收的生命。短短半个月,他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死的时候眼眶深陷,面目狰狞。

瑞和满脸哀戚地为他操办了丧事,让下人妥帖地照顾大儿媳妇和几个孩子。来吊唁的人不少,其中就有那位晟国细作,瑞和叹气:“我记得你与丰收交情甚好,我听他说过与你意气相投,他英年早逝,留下了许多遗憾,你以后若是遇到困难就告诉我,能帮的我会帮你的,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细作有一点怀疑王丰收的死另有隐情,还怀疑是勇毅侯动的手,但这一次见面与交谈他就放下怀疑,勇毅侯脸上的悲痛与伤感不是假的。

王丰收死后,瑞和松了一口气,然后加快脚步实施自己的计划。功夫不负用心,他还查到了孙计相豢养私兵的证据,就在某个无人山谷里,有至少一万私兵在活动。

有了这个证据,瑞和就不想再等了。

不久,皇后一脉就得到消息,抓到了孙计相的一个惊天大把柄!他们倒是稳得住气,散出大量人手去探明真伪,有瑞和的人手在隐蔽地引路,孙计相与晟国细作的来往被郑家人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许是老天爷保佑,他们还拿到了孙计相截留税款的确凿证据。

郑家人如何激动狂喜瑞和就不知道了,他做这种事情驾轻就熟,度也掌握得好。引路结束后也不贪心,立刻撤回人手清扫痕迹,不再干涉。

郑家果然死死咬住这个机会,怕一次搞不死孙计相,还自断臂膀送去给孙计相“出卖”。最狠的是,他们还拐了七八个弯儿,将燕帝正在修建的陵墓也扯了进来。陵墓一夜之间被炸,消息送到宫里时,燕帝气得眼冒金星,险些呕出血来。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敢对他的陵墓动手?是晟国还是大元?还是大元故意往大燕投放的邪教徒?

查来查去,查到了晟国细作上,燕帝勃然大怒。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搜集到足够多的罪证,确保孙计相所作所为将会让圣人无法容忍的郑家人出手了,在燕帝面前揭开了真相。燕帝难以置信,看着证据却又不得不信。对孙计相的信任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被背叛的愤恨让燕帝不听贵妃与皇子们的求情,决绝地将孙计相投入天牢。

孙家的势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领头人就怎么倒下,因此百般钻营捞人,宫中贵妃与皇子皇女也在不停求情。

郑家人为了这一天忍了许久,连自己的核心权力即军权都舍得拿出来做诱饵,就是为了今日将孙计相彻底钉死。燕帝将那些证据看了又看,再让最心腹最信任的臣子去查,结果证明那些证据都是真的。

计相孙承贺真的与晟国勾结,将大燕的机密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那一批被粮草就是因为孙计相将路线与护卫等机密送给晟国,才被晟国细作劫走的。粮草之事只是一个开始,在那之后,郑家一派的势力不停遭到打压与破坏,武器盔甲等装备也常被拦截,边境驻地也总是遭到不明袭击,不管边防图怎么改,敌国似乎总能提前预测,每次都能棒打七寸,将边境军骚扰得火气丛生。燕帝之前还生气郑家人领兵水平下降,还在孙计相不经意的话语中起了撤换郑家军的念头,此时知道那些失利全都是因为孙计相出卖国内边防情报,登时又恼又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承贺这是将他当傻子耍弄!

等看到孙承贺私藏铁矿私铸兵器,私吞税赋豢养私兵,且他的陵墓被炸同样也是孙承贺所为,是孙承贺给晟国提供了陵墓守卫值班换班的机密消息,燕帝彻底炸了。

“孙承贺。”他念着这个名字,这些年对孙承贺的所有感情与信任全然溃败,愤怒与恼怒在他心中翻腾涌动,全都尽数压下,只有深深的杀意浮上来。

昔日的孙计相孙国舅,一夜之间变成阶下囚,结果三方会审后罪名定下来,有以权谋私、结党营私、不忠君主以及贪污受贿,私吞税赋等等罪名,最后被判了斩立决。

“圣人还是顾念贵妃与皇子皇女,并没有以通敌叛国之罪惩处他。”瑞和收到消息后淡淡地笑,他早就有所预料,因此并不觉得遗憾。孙承贺一死,贵妃一派就失去领头羊,郑氏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侯爷,我们成功了!”心腹含泪对瑞和说道,然后伏地痛苦,“爹!大哥!三弟四弟五弟!我为你们报仇了,报仇了啊!孙承贺那个恶人即将伏法,我为你们报仇了啊!”

瑞和叹气,将他扶起来,轻轻地拍他的肩膀,等他情绪缓和下来才说:“这件事我们筹谋了许多年,只差临门一脚了,千万不要松懈,以致功亏一篑。孙承贺不可能引颈就死,我们得提防他以替身假死遁走。”

心腹擦眼泪:“属下明白,一定会死死盯着天牢那边的。”

第752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孙承贺果然不想死,他的权势坍塌得太突然也太快了!被投入天牢时,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冷静下来后,他猜测自己倒霉跟晟国细作离不开关系,那些人虽然已经与他达成合作协议,但未必不能中场反悔,反咬他一口将他卖了。不然的话,谁会知道他与晟国细作有来往,还将证据列得那么详细呢?要知道,他被晟国细作威胁这件事,他连最最信任的心腹手下都没有告诉!

晟国细作办事不讲道义,孙承贺也不想再帮他们捂着,将他查出来的三处晟国细作的联络点供出来,以此来向燕帝求情:“陛下,晟国细作找上我没错,可我与他们虚与委蛇,也只是想更深入地打入内部,掌握更多线索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啊!臣对大燕的忠心,对陛下您的忠诚早就刻入骨血,这些年兢兢业业未敢懈怠,陛下!圣人!您要信臣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帝目光沉沉:“晟国细作的确威胁你了,可你敢说他们拿什么威胁你吗?铁矿!你竟然私藏私采铁矿,你与朕说说,这些也是你对朕的忠诚?那些你藏起来的兵器朕已经派人挖出来了,那藏着那些兵器是想做什么?还有私兵,整整两万私兵,都是你用截留的税赋养着的,怎么着,你养着私兵藏着铁器是想做什么!还有朕的陵墓,哈!你倒是真的委屈极了,为了打入晟国细作内部,你连朕的陵墓都敢拿出来做做筹码,你还跟朕说忠心,谈忠诚?”

这三桩罪,是燕帝最无法容忍,也是他对孙承贺起杀心的起源。

孙承贺对郑氏一派的借机打压,利用晟国细作压制郑氏,其实以燕帝对孙承贺的信任依赖,哪怕牵扯到了边境军,再生气再失望,也不至于想要杀了他。他知道孙家与郑家的矛盾与死结,也乐于看他们对掐,他们掐得越起劲,他这个皇帝就能作壁上观,轻描淡写地掌控着臣子们之间的平衡。他能够理解所有基于野心而做出来的所有动作,但一切理解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他的忠心!

铁矿私兵与税赋让他怀疑孙家的忠心。陵墓,让他质疑孙家对他的敬畏。

一个臣子不忠不义,那还留着做什么?

孙承贺直呼冤枉,陵墓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干的!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怎么会去触碰陵墓这种敏感要命的地方?可其他事情都证据确凿,面对这一桩塞进来的虚假罪名,孙承贺百嘴莫辩。

得不到燕皇的宽恕,他的死就成了定局。

他经营多年,将孙家从一个落魄家族经营成现在的顶级豪门,烈火烹油繁花锦簇,如何能甘愿赴死?他的手下势力果然倾尽所有为他打点,找了一个身形样貌都与他相似的人过来将他换走。郑家人盯得紧,为了做成这件事,孙家不知道折进去多少人多少资源,终于从粪桶里钻出来时,孙承贺已经顾不上愤怒了,他大口喘气,口鼻间都是粪臭味,呕得他空荡荡的胃里不停泛酸水,最后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缓解了恶心感后他抬头,指挥道:“扶我起来,船准备好没有,我——”

载粪车的老头没有理会他,躬身退到一边。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从偏僻巷子里的树影下走出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承贺大吃一惊:“勇毅侯?!竟然是你!”他的脑子转得很快,他看了看不说话的老头,再看看身侧一片死寂的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人手呢?接应的人手呢?!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以前陈欢曾说过的一件事,勇毅侯王老四是被强征入伍的,可能会对他心怀恨意。

他的确也提防过,勇毅侯回老家时接了圣人的令查税赋,他也派人沿途跟着。可是勇毅侯老实得很,特别好糊弄。那回之后,他就将勇毅侯的威胁彻底抛到脑后了。他还想:即使当初被强制征兵去打战,可最后勇毅侯不是还搏出一份功业来了么?这可比在地里刨食体面光耀得多。自己其实是帮了王老四的啊。

孙承贺再也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勇毅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中惊怒不已。

瑞和笑了:“孙相——哦不对,你已经被撤爵罢官,喊你孙相不合适了,我比你大几岁,就厚着脸皮喊你一声孙老弟吧!”

这话语中的嘲讽实在明显,孙承贺无法侥幸,以为勇毅侯是过来与他叙旧送别的。他警惕地盯着瑞和:“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知晓孙老弟今晚要乘船远走,心中不舍得,特地过来送行的。”瑞和说着拔出长剑,“毕竟你这一走,我们就永世不得再相见了。”

“你!”孙承贺看着剑,脸色煞白,他是一个文臣,本身并不会武艺,这一个多月来又一直被关着,身心受到极大的磋磨,整个人面黄肌瘦,颓丧憔悴,对着这剑,他就心脏狂跳,惊骇欲死。“你想干什么?我们平日里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无冤无仇?”瑞和淡笑,“这话你自己说着都觉得不可信吧?若是觉得与我无冤无仇,为何往我身边放细作,还打听我当年入军时的详情?依我看,你心中是有数的,不过当初你自认高高在上,我这从田野间爬起来的莽夫,没什么权势没什么人脉,又有什么能入得了你的眼呢?”他将长剑横在孙承贺脖子上,“我也不怕告诉你,今天你落到这个地步,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手刃你,为当年被你一己私利害死的难民们报仇是我的心愿,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孙承贺听了这话目眦尽裂:“是你?是你!你是怎——”

长剑轻轻一划,动脉血管被划开,血液瞬间喷溅出来。孙承贺捂着脖子,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瑞和:“你、你……”可是血液流失太快太猛了,他很快就觉得浑身发冷,眼前发黑。没说完的话,没有得到解答的疑惑,全都化为无法解除的执念,最后拉着他沉入黑暗,陷往深渊,临死之前也不得解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掏出一条手帕将剑身上的血迹擦了擦,然后将剑插回剑鞘里。

他垂眸看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孙承贺,低声说:“砍掉他的头,剁掉他的四肢,他不是想坐船走吗?将他的尸体丢到河里去。”被他强征入伍的人客死他乡,许多人的尸体散落在战场上,根本收不回全尸。王老九就是看见儿子的残尸后大受打击,精神恍惚之下才在下一场攻城战中被滚石砸中头部而死的。罪魁祸首的孙承贺凭什么能躯体完整地安眠于地下?

“是。”老头应下来,将孙承贺的尸体重新塞到粪桶里,然后掏出斧头开始动作。

数声钝响后,老头闷声说:“侯爷,办好了。”

“好,去吧。”

粪车嘎吱嘎吱地离开了这处小巷,然后绕着小路来到河边的无人之处,那里停着一叶扁舟。老头耐心地划着小舟,到一个地方就丢一截躯干,直到将孙承贺的尸体散落在这宽大长河里,再无踪迹可循。

这条河的某个角落里,等待孙承贺等到心焦如火的孙家人还不愿意离去。燕帝愤怒之下判了孙承贺斩立决,孙家也被抄家流放。他们怎么愿意去流放呢?所以计划着今晚劫出孙承贺后一家人走水路,渡过天素江北上,逃离镇南府。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孙夫人抱着小女儿,满脸惊惶。

她的担忧很快就成了真,黑暗中突然出现火光,没等死士前去探明,数不清的流光就飞射而来,那竟是带着火的箭矢!

在惊呼声中,箭矢带着火烈烈而来,不一会儿功夫就将船烧了起来。船上的人赶紧跳江逃亡,却不知道寒冷的江水之下也有利刃的寒光正翘首以盼,下来一个人就收割一条性命。

很快,这一片江水就蔓延着炽热的气息与血腥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家人远远地用望远镜看着江面,直到江面上动静全消,船被烧成灰烬沉入江水里,尸体尸体浮起来,在然后被一具一具地拖上岸堆叠起来。

望远镜被收起来,郑家人沉声说:“都烧了吧。”

一大捆一大捆的柴火堆起来,火油哗啦啦地往里倒,大火迅速燃起,这二十年来年随着孙氏进入成王府而给郑家带来的威胁伤痛与阴影,终于全部消散了。

随着孙家的覆灭,大燕朝中的势力也经历了一次大洗牌。燕帝到底是一位皇帝,他在发泄怒火后很快发现,现在朝中的局势其实不容乐观,孙家倒了,郑家再没有可掣肘的对象,俨然要成为朝中第一大势力。为防郑家成为一言堂,燕皇开始大力扶持其他势力,作为燕皇心中“纯臣”代表之一的瑞和也借此机会得到露脸机会。他原先就掌管着工部与弩箭军,燕皇又将镇南城护军指挥使的职位给了他。

镇南城是大燕的国都,护军指挥使原先掌握在孙承贺手中。孙承贺倒台后,郑家对之这指挥使的职位虎视眈眈,可郑家本就握着边境军了,燕帝怎么可能再将镇南城护军交到郑家?郑家那是想上天?!挑来挑去,挑中了瑞和。

第753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在燕帝看来,勇毅侯够老实够忠心,妻子死了,长子死了,仅剩的儿子没什么出息,与他也不亲近。倒是有一个女儿,打听来的消息说也是个贤良妇人,现在正带着丈夫经营着勇毅侯给置办的铺子。怎么看,都是做纯臣孤臣的好苗子,年纪也不小,快六十岁的人了,够稳重,也不怕他霸着位置不肯挪。等勇毅侯到岁数老死,自己也该培养出继任指挥使的人手,此时让勇毅侯做镇南城护军指挥使最合适了。

瑞和也没想到自己能吃到这口天降的馅饼,一番表忠心后就走马上阵了。他将弩箭军也编入镇南城护军里,加强了镇南城的安防。

又过了五年,燕皇对不停逼迫他立太子的郑家忍无可忍,他虽处死了孙承贺,流放了孙氏一族,贵妃也被牵连被贬为庶人,但他对孙庶人是真爱,对二人的孩子也满腔慈父之心。郑家不放过孙庶人及其孩子,步步紧逼,燕皇觉得自己的威信被不停挑衅,终于对郑氏下手了,削弱郑家兵权。郑家起了反心,将宫中的皇后偷了出来,又偷走了宫中一个才出生不久的皇子,称是郑皇后所出中宫嫡子,要拥护那个孩子做太子,做皇帝。

大燕内战自此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是数年内乱,晟国与大元趁机而动,边境冲突骤增。内忧外患之下,大燕有些支撑不住,同年国内邪教也爆发起义,更是雪上加霜。燕帝身体不好,为了稳定民心,立了孙庶人即昔日孙贵妃的长子为太子,但这更加剧了郑家的反扑,郑家对孙贵妃的恨从未减轻过,眼见着孙氏之子成为太子,怒火更旺,再次发檄文称“通敌叛国罪人之嫡亲外甥不堪为太子”,“孙氏血脉不忠不义,低贱卑微”,又说燕皇为美色所误,轻忽国家大事,不堪为大燕皇帝。

多年动乱中,瑞和趁乱揽权,军权不停扩张。可这也没有什么用,晟国与大元联合越境攻打燕国,郑氏开门相迎,联军一路打进镇南府,连下几城逼近镇南城,瑞和奉燕皇出逃,越过天素江往北而去。

渡江之时,燕皇受惊且被江风所伤,得了风寒,一路高烧不止。仓皇出逃,太医院的太医也只带了几个,太医正都没跟上,说是病重起不来,如今还在镇南府中。几个太医轮番诊治,斟酌着开了药方,几剂药下去,燕皇的病情只稍微减轻,等渡江来到地面上,从大船换成马车,一路颠簸着燕皇的病情更严重了。

“朕、朕大概要不行了。”燕皇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两颊有两团烧红,眼睛红润憔悴,他看着跪在身前的心腹重臣,口述遗诏,令太子继位为帝,几位重臣为辅政大臣。“太子,以后便托付给你们了。”

遗诏写好,燕皇虚弱地按下玉玺,然后朝着身侧招手。

跪在一侧一直在无声落泪的孙庶人跪行过来,哀恸呼唤:“圣人!”

燕皇握住她的手:“立孙氏为皇后。”

孙庶人瞪大双眼,眼泪哗啦啦地掉,她感动极了:“圣人您、您到现在竟还挂念着妾,妾舍不得您啊圣人!”

燕皇嘴角微微扬起:“那你便跟我一起走吧。”他看向托孤重臣们,“让皇后给朕殉葬。”

孙庶人脸上含泪悲伤的神情瞬间凝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孙皇后再如何不情愿,她也只做了三天口头上的皇后,没有册封大典没有皇后金印,忐忑心悸,惶惶不可终日。等燕帝驾崩的钟声响起,她颓然跌坐到地上,她看着这简陋的临时行宫,莫说比不上她当年的贵妃宫,连当年她刚进成王府做侍妾时居住的屋子都不如。

当初哥哥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哥哥说,孙家衰败了,如果她能够得到成王的宠爱,那么孙家能够东山再起。

“有正妃了又如何?你莫要看你现在只是个侍妾,来日必定能成为夫人,成为侧妃!”她成功成为了侧妃,成王为了追逐帝业举旗反了,那时大哥的眼睛像亮着两簇火。

“以成王对你的喜爱和外甥他们,等他称帝你最少能得个贵妃!你信大哥,大哥还会让你做皇后!”

“皇后啊皇后,皇后……”她呢喃着,露出苦笑,然后定定地看着房梁。

等报信的宫女含着泪急速奔来,喊着“皇后娘娘”推开门,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双挂在半空中半旧不新的绣花鞋。

“皇后娘娘!”

太子在北地登基,一应流程都简化又简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北地只有一座修建到一半的行宫,还是数年前的孙承贺负责建的,等他死了,这行宫修到半途也就中断了。此番北上,也只有这座行宫能勉强接驾。

新皇匆匆登基,战事失利的消息就不停传回来,几道防线都陆续失守,敌军已经逼近天素江,渡江之日就在眼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瑞和成了辅政大臣,手中又捏着近一半的军权,在几位辅政大臣中话语权不少。

是夜,几位大臣秉烛夜谈,探讨今后的路。

说实话,情况不容客观。

“先皇对郑家的打压……错了。”瑞和开了个头,定下基调。

这话燕皇在世时没有人敢对他说,可谁不这么想呢?若不是大燕内乱,彻底将郑氏推到对立面,大燕还不至于落到如此四面楚歌的地步。

于是沉默片刻,其他大臣也搭话了。

“的确不太合适,要是想发作郑氏,大可先削弱他们,再等统一全国后再做打算。”是,这么做是有些卸磨杀驴,可帝王之术不就是这样吗?哪怕他们也是臣子,但既为人臣就得忠君之事,他们也是站在燕皇这边考虑的。

“是啊,闹得如今……即便渡江北上了,可是等晟国大元的联军也渡江而来,我们就无处可逃了。”

“兵丁粮草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会议开头,众人就觉得未来无望。燕皇病重时,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坏消息,怕他一口气被气死。但不可否认的是,众臣都觉得那是一步臭棋,将大燕拉入无法回转的深渊。

“也不必如此悲观,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夫就是拼了命也要将他们打出去!”

瑞和摸着扳指垂眸不语听他们议论,听到这句话才说:“一战之力在哪里呢?”

“大晟大元联军有五十万,我们现在的兵力不到十万。”

那人看着瑞和:“国公爷总说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我看你的心似乎已经不在此处。先皇多么信任看重你,你就回报这样的忠心吗?”

“忠义一词为我辈毕生追求,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请恕我不敢赞同国公爷的话。”

瑞和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心还能往何处去?我不过是可怜燕国百姓,这才安稳了多少年呢就又要过这种刀剑火海的苦日子,我们为臣为将,为的不就是匡扶天下,让百姓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吗?我是种田出身,比不上在座各位出身书香门第,豪门世族,读过许多书,懂得许多道理,我只知道,这场战大燕是打不赢的,既然打不赢,为何要硬着头皮去打?将士们的命不是命吗?被战争牵连的平民百姓的命不是命吗?”他放缓了语速,“是,我这样说你们肯定嫌我软骨头,没有骨气,说我不忠心,对不住先皇的依托,但我还是得说出我的心里话。”

“勇毅国公……”

“你这话实在是——你既知道你这番话不合适,又为何非要说出来呢?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话是在动摇军心啊!”

“这话我不说,难道你们心里就不嘀咕吗?”瑞和环视着他们,“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哪怕是死也要死守,成全你们的一片丹心,于史书上留下清名,这是你们的追求,我也敬佩你们的忠义。忠义与流传于世的美名的确重要,可我不在意那些,若是你们都同意的话,我可以去承担骂名,我怕可以做叛国者,恶名都给我来担也没有关系。”

“这、这……”

“等那两国联军渡江过来就太迟了。”瑞和说,“我去递降书吧。我已经这把岁数了,也活不了几年了,只是希望到时候所有罪过都只在我身上结束,不要牵连到我的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番商议后,随着两国联军已经渡江而来的消息传来,其他辅政大臣们终于同意。瑞和已经将身后事都安排好了,无牵无挂地持着降书到前线上去。

晟国与大元的将领将他扣下,传消息回国,寻求各自君王的意思。不出瑞和所料,这两国只是短暂联盟,合作并不紧密,他们也害怕燕国军队殊死抵抗,这样的话他们也会有所折损。既然愿意投降,他们自然乐意。

投降的事情定下,该怎么处理燕国皇室以及早先投诚的郑氏人就成了议论的焦点。按照郑氏之前投敌提出的条件,他们想要封异姓王,以后仍镇守这片土地。瑞和献上的投书里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为燕皇封王,同时前往大元国都居住,要求有赐住的王府。还在战争时,郑氏的请求晟国与大元都轻易答应了下来,可到了此时,他们都觉得还是新燕皇有眼色一些。

善后的工作瑞和就没有参与了,新燕皇恨他入骨,哪怕知晓事情已无转机,但他仍然将所有不甘与怒火都洒在瑞和身上。

第754章逃荒路上的父亲

瑞和并不惧怕新燕皇的报复,他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死亦有何惧?原身辛劳半生,后来遇上旱灾,身体在逃荒过程中损坏了,哪怕后来他服用了塑骨强筋药剂与基因改良药剂,也无法将一个走向衰败的身体拉回来。参军那几年,他又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已经快七十岁了,这在古代已经算是高龄,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死去了。

但在死去之前,他已经安排好所有,在新燕皇派来的人抵达之前,他将虎符交给了心腹,笑着说:“以后就要靠你了。”

心腹哽咽着应下,跪下给瑞和磕了三个头,然后从窗户离开。

瑞和拿出一个玉瓶,揭开盖子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罪人王老四,圣人有旨意。”

“罪人王老四,快些开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人不耐烦了,又怕如今日渐暴戾的皇帝拿他们问罪,便一脚踹开门冲进去。进到里间才看见有一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探鼻息——

“死了!”

“这是药瓶,应该服毒自尽,快去报与圣人。”

新燕皇大怒,怒火无处可撒,下令将王老四的尸体曝尸三个月,就吊在菜市口,不止如此还下令要诛王老四九族,结果别说王老四的亲生儿子亲生女儿不见踪影,王家村也早就空了。他这样迁怒暴虐,其他辅政大臣看着都心寒,大燕大势已去,已到陌路之途,王老四自己揽下所有骂名,他们其实是感谢他敬佩他的。这是舍下自身声名荣誉,为了国家和人民大义的无私牺牲啊!因此即使新燕皇让他们去追查王家村人的踪影,他们脸上应得好好的,压根就没有去找。现在大军都要打过来了,哪里还有人手去为皇帝泄愤而浪费?

“就是他,那是卖国贼子,呸!”

“大燕降了,降书就是这个人写的,他是卖国贼!”

“呸!丢他!”

菜市口里,几个穿着普通短打衣物的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具尸体,最后含恨离去。大人说了,不必理会他的身后事,他愿意成为他人吸引民愤的火力。

“你们都好好活着吧!”

好好活着,如何能算好好活着?

他们不愿意浑浑噩噩,一直偷偷藏藏如同水沟下老鼠一样活着,他们是大燕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弩箭军,他们手上有着最厉害的弩箭与改良火炮工艺,面对大晟与大元两国联军,他们无法改变战局,但他们相信,他们会是潜在暗处的一柄最锋利的箭,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一定能够找到机会射中敌人的心脏,绝地翻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此他们立下心中志向,定下前进道路,他们会跟随自己的心意活着,以后也像大人一样无悔无愧此生!

激愤的人群中,一个年轻妇人听着其他人指着那具尸体骂着“卖国贼”“死有余辜”等话,匆匆戴上兜帽,抱着怀中的孩子低头离去。等到了僻静处,她才流下眼泪,喊着:“四爷爷”。

眼泪掉个不停,她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怀抱,将孩子抱回了家。

家中有一个老婆子在做家事,见她回来露出一个笑容。

“我去看四爷爷了。”年轻妇人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老婆子的笑容僵住,叹道:“你不该去的,小心被人看出来——”

“谁能看出来?”年轻妇人反问,“谁知道我与四爷爷认识?四爷爷帮了我们母女那么多,临死之前也还记得我这个小丫头,给我留了钱财傍身,这份恩情我如何能忘?”

老婆子不说话了。

“娘,我不能忘恩负义。”

原来这年轻妇人是妞妞,当年瑞和从一个男人手上将两三岁的她抢回来,让她逃离了被饥饿的人杀害食用的命运。后来瑞和参军去,她就被老村长抚养,后来老村长生了病,只好将她送到慈幼院。等瑞和有能力之后派人去找她,当时她在一个富商家做婢女,过得很辛苦。被找回来后,妞妞回到王家村,勇迅将军捐助资金给族内孤寡老幼,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后来,她娘也千辛万苦返回王家村,那年她差点被饿得发晕的公公丈夫杀害,她趁乱逃了出去,后来辗转着做过乞丐奴仆小妾,回乡的过程也是曲折难堪,那些遭遇让她比妞妞更冷静。

“我知道你觉得是我狠心,是我忘恩负义。”周氏咬着唇,“可是我能怎么办?圣人在抓王家村的人,让别人知道我们的情况就死定了!你红着眼睛一路回来,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分寸,没有人看见的。不能为四爷爷收敛,也不能祭拜,我就远远看一眼,就一眼……”没有人知道,其实她记事很早,两三岁时候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记得灾荒那一年娘总是抱着她哭,她一直都很饿,也记得后来抱着她的粗糙怀抱,那是四爷爷。前几年四爷爷回乡探亲,还召她过去亲切地跟她说话呢。她要成亲了,试着给四爷爷送信,做大官的四爷爷也还记得她,派人给她添妆。她爹对她不好,听同乡人说也被强征入伍,后来似乎没从战场上活下来。她生命中对父亲这一角色的认知以及对父爱的需求都来自老四叔。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四爷爷对她的好比亲祖父亲爹还要多,亲祖父亲爹嫌弃她的女孩子,从来没有抱过她,她记得灾荒那年祖父偶尔看她的目光,那目光让小小的她忍不住在娘亲怀里瑟瑟发抖。

周氏无法理解女儿对老四叔感情如此深厚的原因,只能叹气这是天生的缘分。

“好好,那我不说你了,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孩子给我抱吧。”她抱过外孙女,“可怜的孩子,和你一样小小就没了爹……”

妞妞抓着自己的手,心里的不甘心却没有消散。她是一颗野草,她生来平凡,人生也平凡,她从来不抱怨,哪怕守寡了也没有哀伤自苦,可在这一刻她突然怨恨起自己的无能来。四爷爷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人啊!他就这么死了,死得不光彩,那么多人都在骂他,可他们都知道什么?!他们知道四爷爷是什么人吗?

一个月后,前大燕皇帝被大元封为顺王,即将被迎入大元国都。顺王离开时,有不少老百姓哭泣相送,其中有一个老妇人哭倒在路上,哭哭哀求再见皇帝一面。

“民妇不懂大道理,只知晓自己是大燕人,您才是我们的君上啊!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啊!”说着砰砰磕头

被老妇人带动,其他百姓也跟着跪下来,口呼万岁万万岁。

年轻的顺王被触动了,他才登基就被废黜,其实一日都没有享受过当皇帝的荣耀。他也不愿意投降,可是不投降他就得死,他不想死。此时见一个目不识丁的普通村妇这么敬仰他爱戴他,不由得从车驾上下来,亲自来扶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圣人,民妇何德何能啊!”

顺王柔声说:“老太太,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你——”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顺王松开手跌坐到地上。

老妇人跟着扑上去,再次压住插在顺王心脏处的匕首,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但所有敬仰崇敬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狠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

“快护驾!”

发现变故时已经太迟了,侍卫冲上来将老妇人压制住,可那把匕首已经深深插进顺王的胸口,顺王口吐鲜血,几息之间就已经露出死气。

周围的人也被吓到了,刚才还在高呼着万岁,此刻个个噤若寒蝉。

“刺、刺客——”顺王指着老妇人。

老妇人哈哈大笑:“叔,我为您报仇了,您当年的救命之恩我陈瑛娘从未忘却!”说完往侍卫的长剑上一扑,长剑划断她的咽喉,她被踹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笑了,然后闭上眼睛生机断绝。

“王爷!王爷!”

随行的太医从车队后面赶来,还未赶到就听见侍卫们哀痛的哭声,他冲过去,看见顺王在侍卫怀中歪头不再动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王爷殁了!”

人群中,妞妞认出了那位老妇人,那分明是陈寡妇陈婶婶!当年逃荒时,陈婶婶和两个女儿也在,两个姐姐都抱过她呢。陈婶竟然、竟然做出了这等事——她为四爷爷报仇了!这个皇帝自己无能,却撒气到四爷爷身上,让四爷爷的尸体在菜市口曝尸不让入土为安,还说要诛九族,这是个坏皇帝,她以为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陈婶杀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妞妞心中极受震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顺王遇刺身亡的消息迅速传开,凶手是谁指使的成为了讨论热点,大元认为是晟国人动的手,晟国人觉得是郑氏的人指使的,前大燕的臣子们也各有想法,前燕国这片才安静下来的土地再次躁动起来。

但大燕灭国的事实无法更改,顺王已死,大元那边重新封了顺王的一个弟弟为恭王,让其带着其他前大燕皇室人前往大元做质子。之后数年,为了分割大燕这片土地,大晟与大元短暂的合作关系迅速破裂,且三足鼎立互相制衡最为稳定,现在大燕灭了,两国自然也争个高低,抢个第一。

瑞和的手下看到机会,浑水摸鱼,后来摸进了大元军中,慢慢地开始经营势力。因缘巧合之下,他们与妞妞联系上了,妞妞认出了奉四爷爷的命令来给她送过财物的将士。两人在大元国都相逢,彼此都很吃惊。知晓妞妞的打算后,那位将士帮了她一把。

某一天,大元朝国都的一个秀丽的年轻妇人,钻营走路子进了内务府,做了某个小皇子的奶娘之一。后来被大元皇帝偶然遇见,不知道为何竟看上了那奶娘,纳奶娘入后宫做了个小小才人。

灭掉大燕后,晟国与大元的合作立刻分崩离析,这几年摩擦不断,常有武力对抗。在这宏观大格局之下,没有人会去注意大元后宫中有一个才人连升数级,因生下龙子晋升为静嫔。后宫中,没有人看得上这位嫔娘娘,一个平民寡妇进宫做奶娘,还爬上龙床,只出身这一项就注定她无法出头。

可让人意外的是,静嫔的兄长投军了,还立下功劳——前大燕勇毅国公死去后,他所掌管的弩箭军就失踪了,弩箭与望远镜等勇毅国公的发明图纸也随着消失不见。静嫔兄长抓到了一个前大燕的弩箭军士兵,顺藤摸瓜缴获了一批埋在地下的弩箭。

大元皇帝龙心大悦,在弩箭被护送到国都后,还携后宫一道前去观赏。

“静嫔,你的兄长智勇无双,堪当大用,日后等他回京,朕一定给他大大的封赏!”高兴之际,大元皇帝也说起大直白的话。静嫔抿唇柔柔地笑,温婉真挚:“圣人太过夸奖了,妾嫁给了圣人,哥哥自然将圣人当自家人,都是自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呢!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其他嫔妃听了这话,无一不翻白眼。大元皇帝就喜欢静嫔这种接地气的气质,听了就笑了,拉住静嫔的手轻轻地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到自己的宫殿时,静嫔看过儿子后就开始写信,将信交给心腹送出去后,她推开窗户看向外面,这四方天地中的景色真的比不上外面大气美丽,可是这里有着这世上最醉人的权柄与富贵荣华。

权势之下,尸骨累累。

这一次她想要站在高台之上,成为掌控自己命运的那个人。

她想起了那位老人宽和淡然的眼神,好似不管人生际遇如何变幻,他都一如从前。她只接触到一点点四爷爷留下的人手,但毫无疑问,那些人都十分出色,可见培养出他们的四爷爷该更加优秀。如果四爷爷能年轻二十岁就好了,她总觉得四爷爷那样的人物,肯定不应该只止步于此。她现在有的一切,离不开四爷爷的遗泽。

“我会成功的。”等到那一天,她会为四爷爷平反,给四爷爷应该有的荣耀。

后来,静嫔当上了妃。她培养的儿子很出色,其他宫妃不是没想过要害她跟儿子,但她明明是平民出身,明明毫无根基却在宫中安安稳稳地活着。静妃的兄长在军中立下功劳,不停晋升,后来还被封侯。某一年,大元大皇帝的太子谋反夺位,正好回京述职的静妃兄长平西侯领兵护驾,太子被诛杀,动乱中成年皇子皆有损伤,平息侯逼迫年迈的大元皇帝立静妃之子为太子,诏书下发后不过十天,大元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封静妃为圣母皇太后,封平西侯为护国公,将军权全数托付。

隔年,护国公牵头为前大燕勇毅国公平反,年幼的皇帝点了头,追封王老四为忠义仁武大将军,配享太庙。

第755章赘婿

这一次瑞和是在扑鼻香味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于古代背景下的厨房,眼前是冒着滚滚热气的一锅粥,旁边几个灶台也燃着火,上面摆放着蒸笼陶罐,各种香味不停溢出,整个厨房充满着热腾腾的香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下意识地用手中的长柄勺子继续搅拌瓦罐里的粥,虾仁、瘦肉、瑶柱等食材在勺子搅拌中显现,这大概是一锅海鲜粥了。这一次附身的身份是一位厨师吗?瑞和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简单利落的短衫,头上还绑着布巾将头发全部收起来。

“是厨师没错了。”

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瑞和便一边搅拌粥一边接收记忆。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周耀祖,生于大牛村,家中兄弟加上他有七个,他排行第二。别人家生七个女儿,能被外人调笑着说一句“七仙女”,周家生了七个儿子,得来的也不全是羡慕——这么多儿子,以后怎么起屋子?哪里来那么多地哦!再说了,半大小子吃穷爹,七个儿子呢,以后可不得把当爹妈的给压榨干净?

周耀祖出生得早,赶上了“光宗耀祖”的趟,得了一个“耀祖”做名字,后头的弟弟取名就没有头两个儿子这么讲究了,什么大全大顺大福大贵大宝。周耀祖也没有浪费这么一个好名字,八九岁就到县城里的酒楼做学徒,一学就是七八年,他很机灵,将酒楼大师傅哄得满意,后来收了他做徒弟。做大师傅的徒弟既是福气也得受罪,他不怕吃苦,就怕吃不饱穿不暖,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学着,大师傅也越来越满意他。

后来酒楼东家的独女要招女婿,招来招去没找到合适的,姑娘一眨眼就二十二岁了,还是大师傅跟东家提起周耀祖,说“这不就是现成的人选么?”

东家一琢磨,还真是灯下黑!早些年女儿招女婿的时候,周耀祖才十一二岁,在后厨里还不起眼呢!今年周耀祖也十七岁了,身高窜了一大截,看着就是个男人了。

周家儿子多,想来不会拒绝送一个儿子来入赘。周耀祖模样不算多俊俏,但也眉目方正,身材高挑挺拔。最要紧的是,他想找一个会厨艺的女婿,日后继承这家酒楼,也好将祖辈的生意继续传下去。周耀祖的厨艺不错,又是他家重金聘请的大师傅的徒弟,今年正好出师,酒楼里一些简单的菜式都能上手了,要是再精心培养几年,肯定能挑大梁。

比女儿小五岁倒也没什么,小几岁也好,女儿长几岁能拿捏住丈夫。

几下一衡量,东家就心动了,直接找周耀祖谈话。

周耀祖有心机,别看大师傅以为是自己牵线做媒,其实都是周耀祖平日里委婉暗示得来的结果,不然的话大师傅也没法注意到自己徒弟十七岁了还没有亲事呢?东家的姑娘二十二岁了,乍一看跟徒弟也配不上啊,谁都没往那处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得回家问问我爹娘。”面对东家的询问,周耀祖挠挠头,做足了羞涩不安的姿态。等回了一趟家三言两语就将父母说服了,因东家女儿已经二十二了,不好再拖,月底两人就订婚,隔月成婚,隔年中秋过后,妻子李元娘就给周耀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东家高兴坏了。

可惜的是李元娘在生长子的时候伤到底子无法再生育,身体也变得孱弱,周耀祖对李元娘从不怠慢,更加没有纳妾。东家冷眼看了几年,这才对女婿彻底放下下来。见女婿能干可靠,更是托以重任,在自己身体不好无法主事之后,就将酒楼交给女婿掌管。几年后,岳父因病去世,周耀祖就成了酒楼的东家。

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子变成县城里酒楼的老板,真正称得上改变人生,堪称人生赢家。周耀祖的人生经历被村里人津津乐道,成为名副其实“有出息”“值得学习”的人生榜样。周家也因为周耀祖而变得富裕起来,下面最小两个弟弟甚至还能去读书了,最小的弟弟读书天分最好,还考取了进士,让周家彻底改换门庭,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光宗耀祖”。

可惜的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很久,在周耀祖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他死于醉酒,溺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第二天发现时人都硬了。

妻子哭得死去活来,从村子里匆匆赶来的周家人见到周耀祖的尸身,也悲伤至极。周耀祖的母亲活活哭死过去,醒来时中风偏瘫,嘴巴都歪了。

周耀祖死得太突然,可是葬礼过后,还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活下去。好在他的长子也十七岁了,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已然是个童生,未来科举有望,必定能支应门庭。至于酒楼也暂且不用担心,原身教导的大弟子柱子已经出师了,手艺虽然比不上师傅,但也算可以了,勉强能继续支撑酒楼。

——周家人就是这么想的,相熟的亲友也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是,在周耀祖死后不到一个月,酒楼就被卖掉了,周耀祖的遗孀带着儿子离开了这个县城,只留下一句话,说是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到别处开铺子。

简直莫名其妙!这家酒楼开了五六十年了,老字号,在当地名声响亮,怎么能说卖就卖?若不是舍不得酒楼,当年的东家也不会给独女招赘婿,就为了酒楼传承。再是伤心,也不能把祖业卖了呀?

周家人怎么想都想不通,找也找不到,只能给远在京城做官的小儿子去信。小儿子回信说尊重二嫂的选择,让家中不要过于执念,让二哥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周家父母对二儿子是有亏欠的,家里因为二儿子提供的钱财改换门庭,他们夫妻俩也过上了“老爷老太太”的好日子,可好好的儿子入赘到别人家,虽然赚大钱了有地位了,村里人似乎都在夸,但背地里不也是在笑话儿子吃软饭,没有骨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儿子英年早逝,儿媳妇带着孩子也远走他乡,以儿子对儿媳妇和孩子的感情,必定也会理解儿媳妇的做法的。他们要是执着要找,逼得儿媳妇痛苦,儿子肯定也会难受。

算了算了,那就不找了!

原身死得憋屈,挂念着家里人,回魂夜回来看家人时,却发现家里在收拾行李,而妻子面无伤情。这让原身很心寒,他承认自己当年用了手段才当上李家的女婿,可这些年对妻子关爱体贴,从来不做半点惹她伤心难过的事情,百依百顺,他知道妻子对他冷淡生疏,可十几年过去了,就是块石头都焐热了!他人已经亡故,妻子难道一滴眼泪都不愿意为他流吗?

他停留在家里,看着妻子带着伺候的小丫头整理好行囊,还将酒楼盘了出去。他听妻子对买家说要去投奔亲戚,太过奇怪了!李家哪里还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李氏族人都在这个邰单县里,李家就是最富有的的了,这几年来过来扫秋风的亲戚不知道有多少,妻子他们还能去投奔谁?再说了,家里有产业有土地,哪里需要投奔别人?

他眼睁睁看着家中产业被悉数卖掉,折现成一张张银票被妻子收起来,然后轻车简行,一家人离开了县城。

巨大的疑云涌上心头,让周耀祖死也不得安宁。

这一次瑞和接到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查清楚自己的死因,如果自己的死有问题,那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二是查清楚妻子的秘密,还自己一个明白,三是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

瑞和停下搅拌粥的勺子,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夜色厚重,能看到街道上其他店铺门口亮着的红灯笼。

夜色深了,李家酒楼还在营业,现在厨房里煮的就是夜宵的粥食与点心。这座县城非常繁华,没有宵禁,李家酒楼所处的地理位置也相当好,就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里,哪怕到了晚上,人流量都相当可观。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原身收的徒弟柱子就进来了。

“粥可以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我这就给客人盛上去。”

“今晚我不太舒服,除了已经进来的客人就不再接待新客人了,你将打烊的牌子先挂出去吧。”

柱子立刻点头,关心地问:“师傅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

“嗯,等会儿收店我就去。”

收店后,瑞和果然去了药铺。这具身体很康健,瑞和就让大夫给他开了一些滋补的药,拎着药他没有回店里而是回了家。

家里静悄悄的,原身跟李元娘是分房睡的,因原身收店回家时太晚了,总会吵到李元娘,她身体不好,经不住吵闹。他是店里的掌厨,一整天都很忙,每天早上天还没亮还要亲自去采购食材,其实已经住在店里有五年了,偶尔才会回家一趟。

李家的宅子有一个老仆人在守门,他轻手轻脚地进宅子,洗漱后没有提灯,悄悄地进了李元娘的房间。小丫头睡在了外间,李元娘在床上睡得正香,瑞和进去后摸黑在两人身上的穴位按了一下,确保她们不会中途醒来,然后才点灯开始查探李元娘的房间。

周耀祖对李元娘的了解太少太少了,他们说是夫妻,其实非常生疏。李元娘是听从父亲的话才跟周耀祖成亲的,两人相差五岁,外表上看不出那么大差异,但他们的心离得很远。

新婚第二个月,李元娘就查出身孕,后来儿子出生,李元娘就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周耀祖的亲近了。周耀祖婚后得到岳父的大力支持,不止要继续向老师傅学习厨艺,岳父大人也将家中的菜谱慢慢教给他,教导他经营酒楼的道理。忙于事业,对事业野心勃勃的周耀祖自然就不在意妻子的冷淡了。

这一忙碌,就是十来年。等经历的事情多了,眼界变宽了,周耀祖自然看得出妻子对他的疏远与不喜。对此,他也无可奈何,好在两人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他既然靠着李家出人头地,成为了体面的酒楼东家,肯定要照顾好李家的女儿。他有心计,也有良心。

在原身记忆里,他的确喝醉酒了,可绝对不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地步。在晕过去之前,他觉得心脏疼痛,然后一阵麻痹,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仔细想来,这一次他生日,妻子竟然破天荒地亲自给他做长寿面,这根本就很奇怪。那碗面他一丝不剩全吃完了,到濒死的时候,原身脑子里只剩下那碗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瑞和去看病,大夫说他身体康健,什么毛病都没有,更加没有心脏上的问题。

瑞和合理怀疑,原身是中毒了。三天后就是原身的生日,如果李元娘真的是凶手,现在房间里应该能搜出些什么。

灯点上,瑞和查找的第一站就是梳妆台,第二站是箱笼,没有找到任何奇怪的东西。最后他将灯放到床前,灯光照着李元娘秀美的脸,睡着的李元娘似乎在做梦,嘴角还有笑意。瑞和将其抱起来放到地上,开始搜床,被子枕头都不放过,他在枕头里捏到了东西,拿出来是一枚玉佩,玉质普通,上面刻着竹子和梅花,一看就是男子用的,还是读书的男子。

继续找,瑞和将被褥抱走,在床板下发现一个暗格,打开发现了一个匣子。

匣子上锁,瑞和是做足准备来的,拿出针一阵拨弄将匣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信,从信封来看有新有旧,但全都没有署名。他将信封一一打开查阅信件,大概是因为李元娘时常翻看,信件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摆放的,但全部看完之后,他还是能够整理出脉络。

信件是一个叫做“朗”的男子写来的,每封信的落款都是一个“朗”字。第一封信来自二十三年前,当时李元娘十六岁。信件持续了四年,很明显两人当时是恋爱关系,朗在书院读书,两人只能靠着鸿雁传书抒发想念与情谊。信件有三十几封,最近的一封信是十八年前,这封信与上一封信相隔了一年,从前信可以看出,朗上京赶考去了,而李元娘等了他一年,最后只等来了这一封分手信。

朗在信中痛苦地说,他已经考中进士,未来要在翰林院办差。他们袁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且他有功名了,不可能入赘到商户人家。他在信中与李元娘分手,信纸老旧了,上面有好几处墨迹晕开的地方,应该是李元娘当年落下的泪造成的。

瑞和看了看落款时间,是原身与李元娘定亲结婚前两个月。

第756章赘婿

至此瑞和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元娘从十六岁就开始议亲,却足足六年都没有成婚,硬是拖到了二十二岁。李元娘父亲的要求是高了些,要求找一个人品可靠又有厨艺天分的倒插门女婿,人家要是真有厨艺天分,做什么不能自力更生?所以这入赘的对象是难找了些,可县城这么大,下面的村子也很多,再怎么挑剔也该找到了。在这个时代,女子十八九岁成婚都算迟了,到二十二岁真的算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看来,根子应该在李元娘身上,她心有所属,情牵朗,根本不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后来朗跟她分手,也许她死心了,这才跟周耀祖成亲。但这份婚姻是父亲安排的,她生下儿子后大概是自觉完成了任务,就不再愿意跟原身亲近。

看完信之后,许多事情都有了解释,但李元娘是否跟原身的死亡有关,还无法验证。上辈子原身死后,李元娘卖掉祖业离开县城,到底是去哪里了?

第二天李元娘醒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她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一觉睡得真的太沉了。小丫头端水进来:“太太您醒来啦?早膳已经送来了,有您喜欢的灌汤包子。”

“嗯。”

“夫人,昨夜老爷回来了,包子就是老爷亲自买的呢!老爷说等您醒来一起用早膳——”

李元娘睨了她一眼,这一眼带着说不出的威严,小丫头就不敢说话了。她轻手轻脚地放下盆,服侍李元娘洗漱。

“不用了,我自己梳吧。”梳头的时候李元娘摆手,自己给自己梳了个垂云髻。

“夫人,您的头发梳得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发髻呢!”小丫头忍不住赞叹,“这个发髻比上次在街上看见的县令夫人的发髻还要好看呢!”

李元娘终于笑了:“没见识。”她扶了扶发髻,站起来,“走吧。”

于是瑞和见到了李元娘。周耀祖对李元娘的印象很单一,是个美人,但性子冷淡,身体不好常年病歪歪的。了解得最深的也许就是李元娘的口味吧,自家就是酒楼,每天三餐周耀祖都会亲自准备,让徒弟跑腿给师娘送过去。每次李元娘过生日,周耀祖就会做一大桌她喜欢的菜给她庆祝。

两人说是夫妻,其实跟“合作伙伴”差不多,周耀祖借着她得到财富与地位,李元娘借着他终止父亲的逼婚,生下李家的“继承人”,传承了家族香火,尽了李氏守灶女的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的目的很明确,他要查出来这场心照不宣的合作,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破裂,以合作一方的死亡而宣告结束。

“元娘。”瑞和露出与原身平时面对李元娘时一般无二的笑容,客气居多,亲近不足。

李元娘冷淡地点头:“耀祖。”手拢一拢裙子,优雅地坐了下来。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瑞和就看出不对劲了。他笑着将装着灌汤包的屉子移过去:“刚买的,还热乎着呢,你尝尝吧。”

李元娘道了句谢,两人开始吃早膳。

“过两天你过生辰,我已经给君年去信,他大概明天就能到家了。”李元娘吃过一只包子后,说出了与上辈子一样的话。

瑞和笑了,欢喜地说:“君年读书重要,我又不是过整生,不必这么麻烦。”

“不麻烦,带时候你安排好酒楼的活,晚上就回家来吃饭吧。”

“哎!好!”

上辈子这个时候,周耀祖为妻子难得的体贴与关怀而欢喜,压根没想到生日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瑞和觉得李元娘有些奇怪,就故意找话题来聊,继而观察她说话的声音和脸上的表情。李元娘对他很是不耐烦,见他说个没完,有几次露出很明显的厌恶烦闷的神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问题,问题还不小。

吃过早膳后,瑞和前往酒楼,在做菜时还在不停分析着刚才那短暂的半个小时早餐时间。周耀祖的确对李元娘了解不多,但总归一同生活了十七八年,一些浮于表面的认识还是有的。比如李元娘说话的口音与遣词造句,比如她走路的姿势,坐下的姿态,眉眼间的神情等等。

这个县城地处南方,当地人说的是当地方言,这一次瑞和与她交谈,觉得她说家乡话时似乎有一些生疏,有些像多年没有用过,重新捡起来时不是很自然,有些词的发音还有些奇怪。这种生疏大多出现在背井离乡多年,用惯了外地语言的人,出现在李元娘身上完全没有道理。

第二,李元娘生得苗条窈窕,走路的姿势的确好看,但今日她走路的姿势明显与往日不同,坐在那里看着李元娘走进来时,瑞和恍惚以为看到哪位贵夫人走进来。再看她坐下来的姿势,用餐时的动作,无一不在展示着优雅与气质。

种种表现,都不该是一个从小生活在这个普通县城里的商户之女、商人之妻能够做出来的。

“她是穿越者?任务者还是重生者?”瑞和问系统460。

吃早餐的时候,瑞和就在脑海中跟系统460说明自己的猜测,此时系统460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数据是有一些奇怪,我会继续监控,进一步分析的,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还请宿主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好,我会的。”

他回到酒楼,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他的厨艺很一般,远没有原身那么出色,不过好在他有原身的记忆,这具身体的身体记忆也很深刻,他闭着眼睛也能发挥出不错的水平。周耀祖这些年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大徒弟柱子,一个是小徒弟富贵,前者今年十九岁了,手艺已经能出师。富贵是五年前收养的,之前是流浪的小乞丐,今年才十一岁,平时多帮忙做一些跑腿的活,李元娘的膳食多数情况下就是富贵在帮忙送。

瑞和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让他这两天不用来酒楼,帮他盯准李家的宅子。他在李元娘房间里没有搜出毒药,但他仍然怀疑原身的死就是李元娘下手,他需要知道这几天李元娘有没有什么特殊举动。

“不管是你师娘还是你师娘身边的小丫头出门,你都要看紧了,这个任务很重要,你能够完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富贵被瑞和严肃的语气吓到了,紧绷着圆圆的脸:“我能!”

“好。”瑞和摸摸他的头,往他嘴里塞了颗丸子,“去吧。”

下午,李元娘亲自出门了,她其实很少出门,大多时间都待在家里。

“去了保和堂看大夫?还提了很多药包?好,我知道了。”

“下午又去了琼林堂?”

“今天去了松鹤堂?”

连续三天,李元娘独自出门,逛了县城几乎所有药堂,提着许多药包回家。这样反常的举动,更加剧了瑞和对她的怀疑,他耐心地等待着生日那一天,生日当天下午,在书院读书的儿子李君年就到家了。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年,现在已经是童生了,计划着来年参加院试,先生说了考中秀才的希望很大。

儿子回来了,瑞和就提前回家,还让酒楼送了一桌饭菜过来。

在家宴上,热菜热酒吃过一轮后,李元娘果然如上辈子亲手给原身做了一碗长寿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趁热吃吧。”李元娘柔声说道。

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瑞和感动地红了眼眶,他开始吃面。吃的时候他感觉到李元娘的视线一直隐晦地落在他身上,他装作不知,埋头吃面。

这面条的味道其实并不好,太咸了,还加了太多香料,味道不仅咸还发苦。

“我的手艺不好,许多年没有下过厨了,若是不好吃你就尝一口,图个好意头就罢了。”李元娘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些许羞愧与失落。

见她如此表现,上辈子周耀祖赶紧摇头:“好吃,好吃得很!”两人成婚十数载,这碗面是李元娘头次展露出来的温柔体贴,哪怕是跟黄连汁一样苦,他也得全部吃下。

瑞和吃了第一口,敏锐的味觉就尝出了种种遮掩之下的药材苦味,上辈子原身吃面时因吃过几杯酒已经有些醉意,又对李元娘毫无防备之心,这才忽略过去,呼噜呼噜将一整碗面都吃完了。这一次瑞和当然不敢全部吃下,吃了两口后他作势酒意上头想要吐,跌跌撞撞跑出去蹲门口吐了起来。

李元娘揪着手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

“没事!呵没事!”瑞和捂着嘴又回来了,又吃了两口面,脑袋往桌上一趴就睡着了。

李君年见状无奈地笑:“娘,我送爹回房去。”

“好。”

饭桌上只剩下李元娘一人,她眼睛沉沉地看着那碗吃了一半的长寿面,将那碗面端起来走出去。小丫头跟守门的老仆人正在厨房里吃饭,没有人看见她将吃剩的面条倒进树下的坑里,然后埋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空碗放回饭桌上后,李元娘才走到厨房吩咐小丫头一会儿收拾桌子,然后缓步走回卧房。

李家的这个宅子在她记忆里已经十分陌生,在她离开之后就二十来年没有回来过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回到这里,还是回到袁朗回到老家的前十天。

十天后会是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她从井底一跃而上,来到更宽阔的天地。她所生的儿子君年,会从一个平凡普通的商户之子变成侍郎的独生子,一步登天!未来有无限风光。

可惜的是,她却不能更进一步,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即使生下了袁朗唯一的儿子,最后也只能是一个姨娘。

姨娘啊,那就是个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她没有办法,周耀祖知道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之后险些发了疯,扛着袁朗给的压力硬是不肯和离,不愿意放她离去享福。最后她只得假死,让李元娘这个名字沉入地下,她改名换姓回到袁朗身边,却得不到她想要的一切。

李元娘已经死了,儿子君年的生母自然也死了,她无法以儿子的生母自居,进了侍郎府也只能是一个妾室。一日为妾,终身无法摆脱。后来儿子科举榜上有名,殿试被点探花郎,后又被赐婚公主,几年后还立了功劳,圣人赏赐驸马父母,她眼睁睁地看着袁朗的妻子得赏成为三品诰命淑人,自己这个生母却只能深藏内院,生活再富足,她始终无法光明正大地出去享受儿子带来的荣耀。

她看着侍郎府变成尚书府,后来又变成内阁大臣府邸,步步高升,儿子也越来越出色,她却只能在内宅深处,在锦衣玉食中包裹禁锢着,不能外出不能会客,只能跟那些同为妾室的女人争来斗去解闷。

之后二十年,李元娘都被这种无望的痛苦折磨着,她的确享福了,吃穿用度都比以前在老家强无数倍,等袁朗的原配妻子病逝后,在儿子的关照下,袁朗没有续弦,她就是后宅里的头一人。官宦之家十分讲究,不能扶妾为妻,她一辈子都只能是妾。丈夫和儿子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袁朗的妻子也知道她是君年的生母,可是公主娘娘只作不知,看着她的眼神像掠过路边的一只狗一只猫,不以为然,不入贵眼。

久而久之,儿子忙碌于事业、教导儿女,也怕被公主娘娘发现,更少来探望她了。

她上了年纪,袁朗也疏远了她,当年的诺言与保证,全都随着西风散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华贵的牢笼里,李元娘就这么憋屈着憋屈着,就给憋屈死了。

重来一世,李元娘当机立断要弄死周耀祖,不想让这个男人再毁了她的青云路。只要周耀祖一死,她就成了寡妇,毫无后顾之忧。这一次,她不会再做妾室,如果袁朗想要认回唯一的儿子,那就给她平妻的身份,她要名正言顺的身份!否则就让袁朗那厮断子绝孙去吧!

想到这里,李元娘心绪激荡,深呼吸几下才压下来。她让儿子先去休息,自己来照顾周耀祖。李君年也十七岁了,早就看出父母关系疏淡,现在见娘要照顾爹,他自然举双手赞成,立刻就退了出去。

儿子出去后,李元娘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她分几批购买药包,费尽心思才从里面捡出来想要的药材,碾碎后只得了这么一小包,大部分都放进了长寿面里,这是剩下的药粉。她怕刚才的面周耀祖吃得不多效果不好,以防万一,她决定将剩下的药粉全喂进去。

第757章赘婿

初进侍郎府的时候李元娘什么都不懂,为了讨袁朗欢心,苦心学习礼仪,让自己更有气质,更符合京城贵夫人的模样。她还要跟袁朗的妻子争宠,跟其他妾室争宠,短短时间里她进步飞快,脱胎换骨。直到后来袁朗夫人临终前冷笑着告诉她真相,说所谓争宠,不过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让她不至于在内宅没事干的,一个妾室还真的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你瞧瞧,继贤多感激我,他感激我帮你隐瞒身份二十年,照顾你,忍让你,我的侄女帮他生下嫡子嫡女,我的娘家以后就是他的妻族,哪怕我死了,他也得照看我娘家,否则就是不孝不义。李元娘,我得感谢你啊,哪怕自己养个亲生儿子,大概也做不到继贤这么好了吧。”

真相被赤裸裸地揭开,袁夫人含笑而终,李元娘险些疯了。她以后只能在内宅,永远不可能出去,更加不可能恢复儿子生母的身份,她才知道自己又被袁朗骗了。

袁朗说让她入府做妾室是权宜之计,以后会为她正名。以后是什么以后?自然是儿子有出息的那一天了。可事实是,儿子越有出息,她这个生母才越见不得人,毕竟李元娘已经死了啊!

上辈子后半辈子都困在内宅,她总算学了些好东西,这种药就是其中之一。

李元娘的手很稳,但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攥住了。她大惊,这才发现醉酒睡过去的周耀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正在看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娘,你在干什么?!”瑞和攥着她的手,将她手中的纸包夺过来,脸色大变,“你喂我吃什么?”

“耀、耀祖——”重生回来后,李元娘自认自己高人一等,周耀祖这等粗人不配为她提鞋,就连筹谋着害他性命时也看不起他。现在被周耀祖拽着手,厉声质问,她着实吓一跳,第一次惊慌了。“这、这是醒酒药!对,是醒酒药。”

她挤出一个笑容:“我见你喝醉了难受,便特地给你买了醒酒药。”

瑞和大力推开她,头伸出来往床下又吐了一番,吐出来的都是未曾消化的的晚饭与面条。他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下床,李元娘猝不及防被他丢倒在地,一时半会竟然起不来,见他走出去大声喊:“来人!来人啊!李氏要杀夫,李氏要毒杀亲夫啊,快去请大夫,去衙门报案!”

李元娘目瞪口呆,进而震惊惶惶,周耀祖怎么敢?怎么敢?!

正在收拾桌子的小丫头吓得掉了碗筷,噼里啪啦碎一地。正慢悠悠走回门房的老仆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坐在地上惊慌地回头看。李君年刚打开一本书,才看了一行,吓得书都掉了,他连书都忘了捡赶紧走出去。

“爹!爹!”他看见他爹已经快走到门口,转头一看他娘正扶着门走出来,“娘?到底怎——”

“拦住你爹!”李元娘厉声喊,“快去!拦住他!”

这样的娘李君年是第一次见,他再次受到惊吓。

“快去啊!”李元娘崴了脚,见儿子震惊地看着她也不动作,气得不行,又再喝了两声。

“哦?哦!”李君年快步跑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却已经走到门口,正巧出现的弟子柱子喊:“师傅?”

“走,去衙门报官!”瑞和抓住他的手,“扶我去,快些!”

柱子被师傅指使惯了,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先应下来,立刻扶着他走。

李君年一头雾水,他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呢!追出来时父亲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他挠挠头又回去了,关心地问:“娘,要不要请个大夫,您是不是伤到脚了?”

“你爹呢?”

“爹?不知道啊,我追不上,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李元娘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傻里傻气的儿子,丝毫没有数年后沉着睿智的气度,气得手都抖了起来:“我让你拦住他,拦住他!你没听见他刚才说什么吗?”

“听见了,娘,爹和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端端的报什么案,今天可是他的生辰。”

“所以我让你拦住他!快去追,他必定是往衙门去了,拦住他啊!”

李君年这才急忙忙地再次出门,李元娘顾不上疼痛的脚踝,心中极为不安。周耀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聪明敏锐,一下子就戳破她的计划?难道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如鼓,浑身冒冷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不像,不像……”李元娘回想起周耀祖这几日的表现,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她在袁家后宅里沉浮快二十年,那些年都不是白活的,她敢确定周耀祖没有异常。以周耀祖上辈子对她的恨意,如果他也重生了的话肯定会露出端倪。

出师未捷,李元娘又恼怒又惊慌,她迫切希望儿子能拦住周耀祖,也希望周耀祖说的报官只是开玩笑,不然的话她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结果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幸运之神也没有再眷顾她,约莫两刻钟后衙门的差役冲进李家,将李元娘抓了起来。李家从来都安分守己做生意,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情,街坊邻居都惊讶地看着,议论纷纷。

“方才似乎听见周掌柜在喊什么杀夫,难道是真的?”

“你也听见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我听见了周掌柜在喊毒杀亲夫!”

“嘶,李娘子看着温柔娴静,难道真的敢毒杀亲夫?这又是为何?从未听说他们夫妻有过争吵啊,这也太骇人了些……”

“差役都来抓人了,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

瑞和到了衙门,大晚上的这里早就关门了,只有两个守门的衙役缩在门后避风。瑞和来报官,他们原先不想通报,毕竟这都什么时辰了,县令大人可能都歇息了。还是瑞和塞过去一锭银子,好话相求,他们才露出笑脸打开门让他进去,点灯让座,让他稍作等候。

县令大人正在衙门后堂的书房看卷宗,听说了这桩毒杀案后眉头一皱,立刻放下公务到大堂见受害人。简单询问后他大手一挥:“去将李氏带来,再将那碗面带来。”又让人去请仵作和大夫,要验明瑞和带来的药粉是什么东西。

“我、我觉得心口痛,喘不过气来了。”瑞和靠着柱子,脸色苍白,额头鬓角有虚汗不停冒出来。他吃的面量小,不至于像原身上辈子那样心衰而死,可到底吃下了毒物,身体的不适开始显现,让他心跳加快,视线开始模糊。

“先给他看看!”正好大夫到了,县令指着瑞和说道。很快仵作也来了,配合着大夫一起给瑞和把脉,检查药粉。在此期间,县令的眉头一直皱着,他来这里也三年了,即将卸任,政绩也比较漂亮,到时候必是能升迁的。在这紧要关头出了个“妻杀夫毒杀案”,他的教化政绩添上污点,真真是恼人!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大夫给瑞和搭脉,肯定地说:“的确是中毒了,有轻微心衰之象。”又检查那包药,得出与仵作一样的结论,确定瑞和的病症来自这种药粉:“这种药粉里面混杂了很多种伤害心脉的药材,好在服用的量少,对性命无碍,吃几剂药就能好,不过脏器受损,得长期调养。”刷刷写下药方让小童去抓药。

县令松了一口气,人死不了就好。

李元娘被带到衙门,面对县令的审问,李元娘强撑镇定,全盘否定,一脸无辜,拒不承认那包药是她的。

“我就是一个内宅妇人,我也不知道为何夫君会突然这样对待我,我们李家对他不薄,我爹看重他老实本分,便将他招赘进来,原想着承继李家的香火,将酒楼也给了他,这些年家中无一不是他说了算,他就是一家之主,谁又能害他呢?”李元娘拿手帕捂脸哭,哭得很有水准,眼泪簌簌地掉,边哭边诉,面部表情却一点都不难看,“我倒要问问他心肝是不是黑的,我们李家哪里对不住他了,他要这样来害我,整个李家都是他的了,为何还容不下我!若是我爹还活着,我如何会落到今日这等境况!”哭得悲痛欲绝。

跟着过来的李君年听得心酸心疼,揽着他娘也红了眼眶,他对他爹也起了怨怼,抬头看向瑞和:“爹!今日是你的生辰,娘早早就操持起来要为你过生,你却——你太让人失望了!”

县令老爷的脸色在烛光中一明一灭,看不清神情,他问瑞和:“周耀祖,你对李氏的指控可有证据?”

见李元娘倒打一耙,将他说成是为了吞李家家产的黑心肝赘婿,瑞和苦笑:“青天大老爷,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证据,只知道我吃了她煮的长寿面后就心慌慌,心跳得极快好像要跳出嗓子眼,那时我却是没有多想的,只以为是做活太累了,又喝了不少酒,休息一下便好。儿子君年扶我去房里休息,我喝了酒,头也晕晕的,刚躺下就差点睡着了,这时听见李氏进来的声音,我那时实在觉得难受,就想着让李氏为我请个大夫,没曾想刚睁眼,就看见她手上捏着药包正往我脸上来——大人!是小民莽撞了,可性命攸关的事情,小民不敢不怕啊!方才老大夫也说了,这包药是毒药,可见小民担忧的并没有错,还请大人给小民一个公道啊!”

第758章赘婿

李元娘再次否认了药包:“我从未见过!”称是周耀祖拿出来陷害她的。

“大人,还有那碗长寿面,小民并未吃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方才我们并没有找到长寿面。”捕快在一边说道。

县令大人“嗯”了一声,命人再去李家搜。

将李家翻了个底朝天的衙役只带回来一个空碗,那碗已经被洗干净,仵作从中验不到丁点痕迹。

“这不可能,我分明没有吃完,剩下一半呢!”

不用瑞和追问,县令就问李元娘剩下的半碗面的去处,李元娘哭着说:“哪里来的半碗面?耀祖你分明将长寿面全吃完了。君年,我们一家三口一同吃的晚饭,你说是也不是?”

她泪水盈盈地看着儿子,李君年到底不傻,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看出个大概,他无法接受他娘真的下毒要杀他的父亲,这太可怕了!可是他看着娘哀求的目光,最后还是慢慢点头:“是,我、我爹全吃完了,没有剩下。”

他捏紧拳头,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娘变成杀人凶手!根据本朝律法,杀夫是死罪,杀夫成功判凌迟,杀夫未遂也会被判斩刑!他从娘的表现看得出来,这件事还真的跟他娘脱不开关系,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去死。甚至他还有一些埋怨爹,爹这不是还好端端地活着么?一家人的事情为何不关起门来好好解决?闹到衙门来伤筋动骨,这可如何收场!

“君年你明明知道——”瑞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似乎被伤透了心。

县令又问瑞和是否还坚持这个说法,瑞和抬头:“小民敢发誓!大人,小民家中并没有养牲畜,那半碗面必定还在家中,还请大人信我,那碗面一定还在的!”

“天色已晚,暂且将李氏收监,明日再审吧!”惊堂木一敲,李元娘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她拉着儿子的手,往儿子手里塞了一个纸团,低声说:“收好!”然后就被带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喝下药后又呕吐了两回,回家后立刻就睡着了。柱子不放心他,一晚上都守着。李君年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想起娘说的话,抿着嘴将藏在袖中的纸团打开,这一看,他心中震惊,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书架才停下。

“不、这不可能——”他瞪着眼睛将这封字迹潦草的信又看了两遍,这的确是她娘的字迹,看得出娘在写信的时候是多么匆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竟然不是他爹的孩子,他娘预料到了最差的情况,让他到柳树巷找袁家,让袁家来救她。

柳树巷袁家他知道,袁家出了一个袁侍郎,每年年底袁家就会派人从京城回来扫墓祭祀,他怎么会是袁侍郎的孩子?

李君年的世界崩塌了。

“师傅,您醒啦?还觉得难受吗?”

他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柱子的声音,他咬着下唇冲出去。

瑞和抬头看他,咳嗽着问:“君年啊,方才在县衙你怎么能说谎?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竟都是白读了!你娘要毒杀我,你竟帮着她隐瞒,我实在太伤心了。”

李君年呆呆地看着他,将他的五官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受那封信的影响,他真的觉得自己与爹完全不像。祖父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他长得像娘,像李家人,都说男孩像母亲女孩像父亲,他像娘再正常不过了。可如今再看,他再是与娘相像,也不应该没有一丁点爹的影子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瑞和见李君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心中起疑。

“君年?”

“爹。”李君年艰难地喊,“你真的要置娘于死地么?”

瑞和叹气:“你出生后就是你祖父教养你,后来也与你娘亲近,我知晓我是赘婿,进了李家就是为了替李家延续香火的,你祖父教你亲近李家,这也没什么不对,我也没有藏着教歪你亲近周家的意思。从你小时,我就一直在酒楼忙着,等你大了些,你祖父又送你去书院读书,我知晓你与我不亲近,可再不亲近,我也是你的父亲,我一直都关心着你。今日是你娘向我投毒,若是我多喝一杯酒睡得更沉一些,此时你见到的便是我的尸体了,你质问我是否要置你娘于死地,为何你问问你娘,为何要下毒害我?”

李君年瞳孔微缩,嘴巴紧紧抿着,半晌没有回话。瑞和打量着他的神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方才在衙门的时候李君年可还未有这种近乎崩溃的模样。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爹,能不能、能不能小事化了——”李君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我们一家支离破碎,我不想娘死。”

原身若是在,此时必定要心碎心寒了。亲爹差点被毒死,他关心的自始至终都是亲娘,想要让亲娘逃脱罪责。可反过来想,爹并没有死,亲娘被定罪的话却一定会死,身为人子心中肯定有许多无奈与痛苦。

“那我呢?”瑞和看着他,“我差点被毒死,这件事怎么办?你娘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过不了心中这一关。方才你娘在县衙那番话,全都是诛心之语,我自认入赘进李家后从未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担不起她那些指责!”

“娘应该是吓坏了,胡乱说的。”

“她胡乱说的?那些全都是让我无法抬头见人的话,我要是认了,以后怎么做人?”瑞和深吸一口气,“我敢发誓,绝对没有故意陷害她占据李家家产的意思,若是我有这种恶念,就让我天打雷劈,下半辈子穷困潦倒,无处容身!我敢发这般毒誓,你去问你娘,你敢发誓没有害我的心思吗?”

李君年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替他娘做出承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此处走不通,他只好去找袁家帮忙了。走出李家时,李君年觉得脚下似有千钧,重得他提不动脚。咬咬牙,他还是继续往前走。

娘不能死,更加不能成为一个杀夫的恶女去死,他还要科举呢!

“跟着他,小心些莫要被发现,我要知道他往哪里去了。”瑞和对柱子吩咐。柱子点头,立刻追了出去。

“咳咳。”瑞和又咳嗽了几声,深呼一口气扬声:“小丫!给我煮一碗粥来!”

自从女主人被抓走后就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缩在女主人的房间里不敢动弹,听男主人喊她,她怯怯地挪到门口,探头:“老、老爷。”

“煮碗白粥来,我饿了。”瑞和再说了一遍。

“是。”

小丫头很快将粥煮好端进来,瑞和边喝粥边问她:“太太这几日可有出门,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他心知肚明,知道李元娘独自上街买了不少药,现在问不过是再确认一遍,以后还可让小丫头做人证。

小丫点头:“太太说不舒坦,到药堂买了些补药回来。”

“最几日她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方她说话做事哪里不同以往?”

小丫头绞尽脑汁:“太太……太太以前喜欢看书,这几日没看书了,却喜欢坐在窗边发呆。哦!太太这几日都不要我为她梳头了,不过太太自行梳的发型十分好看,我从未见过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呢?”

“还有……还有……对了,太太不喜欢吃鱼了,说是觉得腥,我觉得那鱼跟往日一样鲜甜好吃,不晓得为何太太就不喜欢了……”

听着小丫头的话,瑞和对李元娘的怀疑更添佐证。

“好,这些话你都记着,到时候若是青天大老爷问起,你要如实回答。”

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为何以后青天大老爷会来问她话,只是见老爷低头继续吃粥无暇搭理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询问缘由。

等小丫头端着空碗下去,瑞和揉着胃舒坦地呼出一口气,问系统460:“检测结果还未出来么?”

“宿主,李元娘的数据的确有些不同,但是我检测不到具体情况,上报公司后反馈的报告已经下发了,但只有‘无异常’三个字。”

瑞和若有所思;“可是她明明是有问题的……这么看来,她的异常在公司检测标准来看是‘正常’的,是经过公司同意的。”他勾起嘴角,“我记得你说过,一般情况下你都能检测出来,比如携带非法外挂,非法偷渡,或者是重生,如果检测不出异常的来源,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她身上也有你们公司的系统。”

“宿主你的记性真好,没错,如果她身上也有系统的话,我们同出一源,是无法互相检测到的。不过这只是宿主你的猜测,我无法担保。”

“没关系,只要确定她有问题就好,到底她是什么情况以后该知道就会知道。”瑞和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腹部,放缓呼吸调整状态。

等柱子回来时他已经小睡一觉,精神有所恢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了柳树巷袁侍郎家?”听了柱子的话,瑞和有些疑惑,“他去哪里干什么?”

第759章赘婿

袁家以前就是大家族,不然也不能有那么一座大宅子,后来没落了,那宅子疏于打理就杂草丛生,听说袁侍郎以前读书时还得去书肆抄书赚取笔墨费呢。等袁侍郎科举高中,当地乡绅富商殷勤地捧着银钱布料等物来巴结,那宅子重新打理,立时就显出以往煊赫富贵的模样。

李君年虽然也是读书人,但跟袁家那等门第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我不敢跟进去,不知道他进去干啥,不过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出来。”柱子挠头。

原身对柳树巷袁家也是有印象的,那位大人可是他们这边出的一个大官,听说读书很厉害,当年考了探花呢。几年前袁侍郎回乡来,当地的乡绅官员都要宴请袁侍郎,当地的餐饮业也跟着热闹起来,周耀祖也被请去做过菜呢,对此印象深刻。

袁家与李家有云泥之别,没有半丝交情,难道是李君年有门道,想要通过袁家来救李元娘?

这个可能性很大,瑞和坐起来:“你先睡吧,等天亮就到酒楼去,明天有三桌菜早就被客人定好了,不好推掉,你的手艺也到出师的时候,那三桌就交给你了。我这边走不开,你跟客人好好解释,诚意道歉,便说是我的错,不收他们钱,把定金也退了,等我这边得闲了我再亲自上门道歉。”

柱子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悲伤地看着瑞和:“师傅,师娘怎么能这样。”眼睛都红了。

“没事,师傅没事。”瑞和摸摸这个十九岁大男孩的头,“我问心无愧。”

柱子哽咽着“嗯”一声,又问:“师傅,方才我进来时隔壁大娘还喊住我问,我怕明天一早整个桃花巷都知道这件事了。”他是孤儿,是周耀祖从慈幼院领出来的,周耀祖收他为徒,教授他安家立命的本事,他对师傅感恩戴德,是将周耀祖当做亲爹来伺候的。家里出了丑事,还闹上了衙门去,他的思维跟普通人一样,都觉得师傅此番丢脸了,会被人指指点点,他是真心为师傅着急担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关系,我从进了李家的门,听到的糟心话还少吗?”瑞和很淡定,也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件事还就得扬出去。

上门女婿的名声,压了周耀祖半辈子,但他性格坚韧,从谋划了李家赘婿的位置后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他知道这年头做赘婿会被人瞧不起,可是外人的闲言碎语能值当什么呢?只要能赚到钱,只要能往上走,他不惧怕被人嘲笑。瞧瞧,他的选择果然没有错,他在县城扎了根,成家立业,还能反哺家中父母,拉拔兄弟。些许闲话,换来周家改换门庭,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

现在出了李元娘杀夫这种事情,瑞和是要为原身追究到底的。但话说回来,周耀祖仰仗岳家太多,如果李元娘出事,外头必定会说是阴谋,是赘婿为了吞并李家产业。所以这一次非但不能将家丑掩下,还得大方掀开,为周耀祖这个名字拉一些同情分。日后不管是让李元娘接受律法惩罚,还是两人和离分家,瑞和都不至于被人抨击无情无义。

“要是有人问起你,你就实话实说,不必为我隐瞒。”

柱子点了头,心事重重地打地铺,挨着瑞和的床睡着了。

另一边,李君年进了柳树巷袁家后就再也没出来。开始时他有些难以启齿,结结巴巴了许久,等袁家的老仆人没耐心想要将人赶出去时才豁出去,将自己的身世说了。老仆人当然是不相信的,他家老爷成婚十七载,到现在都没有个一儿半女,此番返乡,说是祭祖,实则是为了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做嗣子。

突然夜里来了一个少年郎,说是老爷的儿子,他如何能信呢?

让李君年一个读书人对着一个陌生人说着自己的身世,实在是太为难他了。但是为了救他娘,他是真的拼出去了,用自己全部口才来说服老仆人。

“便是你不相信,也得让袁、袁大人来判断。”李君年咬着牙威胁,“可若我真的是袁侍郎的儿子,到时候救不了我娘,我就是死也不会认回袁家的!你可要想清楚,我可能是袁大人这辈子唯一的子嗣!”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太丢脸了,李君年说得脸色扭曲。

老仆人被威胁到了,他举高灯笼照着李君年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少年好似真的有几分像他家老爷……

就算这少年郎真的是老爷的孩子,他一个老仆人,如何能插手县衙的案件?袁家的主人现在都在京城,虽说送信回来说会回来祭祖,但路途遥远,老爷带着夫人及老夫人还在路上,不知道还要几天才能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凭着这几句话,他不可能用侍郎府的名义去给衙门递话。

李君年又是求又是威胁,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老仆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焦灼,忍不住追上去:“你方才说是哪家儿郎?”

“李氏酒楼。”李君年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老仆人独自守老宅,不敢将这件事跟袁氏其他族人说,只盼着主人家赶紧到家,他好将此事告知老爷,让老爷来定夺。只是他自己一个守着这个秘密,心中如有火在燃烧,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爬了起来,彻夜未眠让他觉得头脑发昏,但他还是用冷水洗了把脸,背着手上街去打听消息了。

李氏酒楼他熟悉,这是县城里较为有名的酒楼之一,他还记得数年前老爷高中探花回乡祭祖大摆宴席时,还请过李氏酒楼的当家的亲自来做招牌菜呢。

一大早的,酒楼里生意较为冷清。老仆人点了一份咸粥与两碟点心,然后招来店小二打听:“你们东家呢?”其实他从未来过这里吃早点,也不确定都李家酒楼东家早上是否会在酒楼里,不过是找个话头问问。

店小二脸色微变:“我们东家身体不适,在家里休息呢。”

“哦。”老仆人就没问了,他慢慢吃着粥,觉得这粥煮得真鲜香适口,十分不错。另一桌似乎来了个老顾客:“我要一锅海鲜粥,快一些,我家小姐还等着呢。”

小二热情地应下:“一会儿就得一会儿就得!陈哥哥您先坐着。”

姓陈的年轻人拿桌上的花生米嚼着玩,眼珠子灵活地转着,开口问:“嘿,怎么没见周东家?我听说了一件事,难道还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店小二正在擦桌子,闻言苦笑:“今早过来的熟客都在问,嗨,还真是真的,我们东家现在就在家里躺着呢,早些时日定出去的宴席都没法子弄了,有一家一听不是我们东家掌厨,就把席面退了,现在我们柱子哥正在后厨准备着呢,好歹不能耽误客人们的宴。”

“唷,这可真是……我还以为是别人在乱传呢!周东家没事吧?下个月我们老爷过寿,我听了几耳朵,似乎属意你们酒楼,想要请周东家过去掌勺呢!”

“说不好,我们柱子哥今早过来时脸色可难看了。”

老仆人一听这事是真的,便坐不住了,忍不住问:“你们家老板娘真的下毒要害老板呐?这也太耸人听闻了些,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何能这般狠心呢?”

店小二在熟客面前敢多说两句,面对老仆人这个生客,他到底不敢多说主家是非,哪怕他们在后厨议论得热火朝天,分析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此时也只是苦笑着摇头:“我们怎么知道呢?唉!酒楼的生意都受影响了,东家才是我们的当家大厨呀!”

老仆人离开酒楼,忍不住又打听一番摸去李家。李家所在的巷子里种着大榕树,枝繁叶茂,一些妇人在树下织补,手下忙着,嘴上就要说些话解闷。今日的最佳话题自然是前头李家了,昨晚的动静真不小,衙门都来人了呢!左右邻居感触最深,也最受惊吓。

“进了宅子就开始翻,我听了听动静,大概是在翻厨房。”

“我一个表侄子就在衙门做小吏,方才我去买菜时遇到我那表侄媳妇,表侄媳妇说了,昨晚真的抓了一个妇人,现在就关在牢里呢,就是个投毒杀夫案。”

“哎哟,李家娘子平日里温柔贤淑,轻易不出门,我嫁过来也十几年了,说句好笑的话,我与她说话都不超过一巴掌呢。”

这话题如今可新鲜着呢,老仆人压根不需要特地打听,只从巷头走到巷尾,就能听到不少关于李家的消息。包括周东家是入赘进李家的,李娘子只生了个儿子,今年才十七岁就是个童生啦,读书很是出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七岁。

老仆人边走边算着时间,心中越发惊疑不定。说起来,他并不相信自己老爷那般人物会去与他人妇有沾染,可李家儿子今年十七岁……他脚下拐了个弯,皱着脸皮去打听李家儿子出生的时间,大约是中秋后几天,回答他问题的老妇人顺道把李家娘子成亲的日子也说了:“年底成的婚,隔年中秋过后就生下个大胖小子,可把老李头高兴坏了,到处送红鸡蛋……”

具体日期一得,老仆人算啊算,还真的算出李娘子成亲那一年,正是老爷科举高中,进入翰林院那一年。入翰林院之前,新科进士们有探亲假,老爷回来祭祀祖先,前后待了半个月,怕耽误了差事,连年都没过,紧赶慢赶就走水路北上了。

这么一算,难道自家老爷跟李家娘子还真的有过渊源?

老仆人想起李君年那张脸,越发坐不住了。

第760章赘婿

瑞和可不知道老仆人的心情,昨夜柱子跟踪李君年出去,知道李君年跑去了柳树巷袁家,他醒来后一直在琢磨袁家与李君年到底有什么交情?那家的确出了个侍郎,可袁侍郎远在京城呢。

吃过早饭后不久,李君年就又劝瑞和,昨晚不顾尊严走那一趟却没有结果,他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瑞和也不乐意车轱辘地反复表明自己的态度,只用失望受伤的眼神看着李君年,直看得李君年羞愧难当,先避开视线。

睡了一晚上,瑞和精神好了很多,他背着手在家里找昨晚那半碗面的踪迹。那面有药,不太可能喂给牲畜,再说了李家也没有养狗。最大可能便是李元娘将面倒掉,埋在什么地方了。昨晚他进屋躺下不久李元娘就过来了,当时家中仆从都在厨房里吃饭,能避着人埋东西的地方只有那么几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眼前一块有些异常的土地,他折下一根树枝,慢慢地挖开。不需挖多深,一团乌糟糟的长寿面就露了出来,沾着泥土显得很脏。

找到了。

瑞和拍拍手,喊来小丫头去衙门报信,小丫头吓得脸色煞白,说什么也不敢去。

“算了,那你去酒楼把富贵给我喊来。”小丫头拔腿就跑,等富贵到了,瑞和才让富贵去衙门,“就说我找到证据了,请县令大人派人过来看。”又塞给了两块银子,“给捕快大人们的辛苦钱,避着人给。”

富贵年纪虽小,打小就在酒楼里跑趟,人情胆子都不俗,立刻就点了头,很快就顺利将捕快与差役请过来。他们将那团长寿面挖出来,瑞和又提供出新的线索,说是李元娘在前几天频繁进入药铺买药,这些小丫头都可以作证,她还将那些收在箱笼里的药包找出来。

药包有打开过的痕迹,但看不出少了些什么药材。

“太太有没有煮过药来喝?”

小丫头摇头。

“那你见太太拆药包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瑞和眼中,李元娘身上到处都有违和之处,他要做的就是层层掀开迷障,找到委托者想要的真相。见她如此作态,瑞和使出杀手锏:“我隐约能猜出你们的想法,柳树巷袁侍郎家大概就是你给君年指出来的生门吧?”李元娘没有理会他,但他看见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险些于生辰之日丧命,好在青天大老爷给了我一个公道,等你死了我会好好抚养君年,继续供他科举的。他这几日总不在家,你这个娘即将被斩首,他这个儿子天天在外面晃实在不像样,来见你之前,我已经让柱子他们去柳树巷接君年了,在你被斩首之前,我会好好拘着他不让他出门的。”

李元娘猛地回头,眼中难掩震惊与惊惧。

瑞和便知道,捏到她的命脉了。

“你怎么敢?!”什么贵夫人的仪态都忘了,李元娘气得胸脯不停起伏,瞪着瑞和的眼睛里淬着毒。

“我怎么不敢,我也是为了他好,既然你不想解释害我的理由,那我就先走了,过几天——再到菜市口送你吧,你放心,我会给你送酒菜的。”瑞和站起来,才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李元娘的叫喊声。“你给我站住!”

“你愿意说了吗?”

被这么威胁,李元娘真是要气炸了。周耀祖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凭什么?!不过是一个厨子,贱民,怎敢威胁她欺辱她?!等她、等她以后……一定要让周耀祖偿还今日的耻辱!

“你回来。”李元娘到底在后宅浸淫数年,很快平稳心虚收拾好脸上表情,她看着瑞和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些许柔情。

瑞和老神在在地重新走回来:“说吧。”

“耀祖,你不要这样绝情。”多年来,李元娘讨好逢迎的男子只有儿子君年与夫君袁朗,周耀祖又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她脸上划过屈尊降贵的难堪与嫌弃,然后继续温柔地看着瑞和,“我们少年夫妻,难道、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去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少年夫妻,你怎么忍心下毒企图毒死我?”

“我、我这是有苦衷的。”李元娘用手帕压眼角,声音哽咽,“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你说便是,我听着呢。”瑞和回头看了一眼,“再不说牢头就要来赶人了,我不能待太久的。”

李元娘暗自咬牙,脑子转得飞快:“我也是为了你……你总是不着家,天天都在酒楼里,想要见你一面都难。我不想让你死的,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病一病,你在家里养病,我便能照顾你了……”

“我不信。”

“你、你不信我?”李元娘将手帕揪成一团。

“我怎么信你?信你对我感情深重么?元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当时年轻不懂,不代表此时还看不清。你并不想嫁给我,生下君年后你就不让我亲近,你只是将我当做君年的爹,而不是你的夫君。这些年我对你不曾懈怠,虽有事忙不过来,也会让人送东西与你,每年你的生辰都会为你操办,送你生辰礼,你想要买什么,多贵重多耗费银钱我都没有二话。”瑞和笑了一下,“那天晚上那碗有毒的长寿面,却是我从你手中拿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当时我是多么高兴,谁知道那是一碗催命毒药。”

被毫不留情地戳破谎言,李元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算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瑞和走了。这次是真的要走,李元娘赶紧喊着“你不要欺负君年!不可以关着他!周耀祖听见没有!”

听见了又如何?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家,李君年不停拍着门,“爹!放我出去,为何关着我!爹!爹!”

瑞和搬着躺椅坐在外头,手边有徒弟柱子送过来的药膳煲,他慢悠悠地喝着,小丫头低着头在井边洗衣服,守门的老仆人耳朵已经有些聋了,可李君年那样喊,他都听得见。见外头有人不停探头看,他赶紧将门关起来,又来问瑞和:“老爷,可不好这样关着小少爷,少爷是读书人呐,不好不好,这样吵着喊着,邻居们都在看热闹,多不好听啊。”

“没事,咱们家更难听的事情都发生过了,不差这一件。”

“老爷——”老仆人拧着手,“要是三老爷好在,一定不想看见你这样对少爷的,三老爷最疼小少爷了。”

“我也是这么想着的,如果爹还在,元娘不会做出这种让家族蒙羞的丑事。”

老仆人被噎了一下,他从李元娘她爹还在的时候就在李家干活,算是看着李元娘长大,他无父无母没有妻子儿女,一辈子都在李家做长工,对李元娘李君年母子感情很深。这些天家里的闹剧他也看在眼里,只是他人微言轻,在家里说不上话,能做的只有守好门户,别让其他好事的人进家里来看笑话。

“……可是小少爷,怎么能这么关着小少爷,外头人都在瞧热闹。”老仆人讷讷地说。

“他总在外头乱晃,别人也在瞧热闹。”瑞和解释了一下,“他在家里总好过在外头晃悠,你也说了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更要名声的,他娘做了那种事到底拖累了他,咱们在家里老实呆着,等过两天元娘那件事了了,我再送他去书院读书。”

“爹!放我出去!我有急事!”李君年还在拍门。门上挂着一把黄铜锁,李君年本就是个读书人,长得高高瘦瘦的,也没做过粗活没什么力气,自然怎么推怎么撞也出不来。瑞和说:“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急过你娘那件事?爹知道你难过,可你该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你该坚强些才是,莫要让爹担心你。”

“爹!”李君年又急又气,他无法接受了他的身世,只是与他娘的性命相比,所谓身世也不值得一提了。他得去救他娘啊!他心中还有一种隐蔽的不敢道出的欲念:如果他真的是袁侍郎的儿子,袁侍郎没有儿子没有女儿,那么以后他——

不能想不该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现在要做的是救他娘!

第763章赘婿

“放我出去,我真的有急事!”

“柳树巷那里有什么急事?你今天不跟我说个清楚明白,我不会放你出去。”

“……”李君年揉着红肿的手掌,根本不敢说。这种话如何能说呢?他说不出口!瑞和见他不叫喊了,便继续吃药膳,吃过后又喊小丫头来收拾,又叮嘱:“我进屋里歇歇,你看着点君年,千万不要让他出门。”

小丫头诺诺应好:“知道了,老爷。”

就这样关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瑞和突然听见听见李君年房间里有声音,那小子估摸着终于找到破绽,要撬窗户了。他没有阻拦,很快就听见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大门被偷偷打开的声音,他睁开眼睛起床,也跟了上去。

“老爷!”老仆人见到他吓得关门的手都在抖。瑞和没说什么,只跟着李君年。李君年一路只往柳树巷去,然后突然停下来,瑞和往前一看就知道为什么李君年停下来了。原来巷口堵着好几辆大车,上面堆着满满的东西,往前再看还有普通的青布马车,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掀开帘子,正向旁边说着些什么。

柳树巷热闹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瑞和直觉这可能就是多年没有返乡的袁侍郎回来了!李君年等的人真的等到了。

李君年很激动,但他突然就失去勇气没敢上前。他犹豫着犹豫着,直到那些车全都进巷子里,约莫着也进袁家大门了,他才挪动脚步往前走。才走了两步手臂就被用力拽住了,他大惊,回头一看,对上的是瑞和含笑的脸:“君年啊,爹来接你了。”手刀一砍,李君年就晕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瑞和将李君年背回家,沿途遇到不少好奇询问的邻里人,他叹气:“孩子闹别扭了,唉!”闹什么别扭呢?他也不说,只让邻里看见他发愁苦闷的脸色就成。

等他走过去,隐约还能听见邻里们在说“李家太太是哪天要被砍头来着?”“周东家的心也是硬呢”。

他将李君年又关进房间里,这下子连窗户的破绽也不给他留,用木板钉得死死的。委托者要求找到自己的死亡真相,还有妻子卖掉酒楼离开家乡的秘密,还有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目前来看,这三个任务前两个可以合并起来了,关键就在袁侍郎那里。

而他不会让李君年去袁家,至少在李元娘死亡之前不会。李元娘杀害原身的事实板上钉钉,她必须得到律法的裁决。至于真相,瑞和觉得可以从李君年身上入手,并不需要非得撬开李元娘的嘴巴。

从他生辰那日开始,他就发现李君年看着他的眼神不对。十七岁的少年郎,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城府浅得能被他一眼看穿。李元娘必定跟李君年说了什么,李君年才会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他

醒来后发现自己再次被关住的李君年险些崩溃,天知道他才做好心理准备去袁侍郎府拜访!

“你不说清楚缘由,我是死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柳树巷袁家,主人们终于到家,带来的丫鬟仆从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打扫卫生。

“太脏了,你看看,我这手一摸还都是灰。”

“手脚快一些,没法子的事情,老宅只有一个老头在看门,他能怎么打扫?热水烧好了没……”

今年四十三岁的袁侍郎安顿好老母亲后又去瞧妻子,妻子是第一次来老家,他担心她不适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夫君放心吧,我这边也一切都好。”袁夫人温柔端庄,虽上了年纪,但气质出众,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的淑女。夫妻俩刚说了几句,一个丫鬟进来了,行过礼后说:“老爷,守宅子的老袁头说有要紧事跟您说。”

“我出去瞧瞧,他一直守着宅子,兴许是有什么事情。”

袁侍郎见到了老袁头,然后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他做官十几年了,还当上了户部侍郎,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此时他直接瞪大眼睛,豁然站起来。

“你说什么?!”

乍一听这个消息,袁侍郎第一反应是怀疑,第二反应是惊喜。他记得李氏元娘,那个姑娘对他感情极深,如果真的偷偷生下他的孩子,似乎也不算多离奇。

“那个少年郎呢?去请他过来,我要见他!”再多猜测也没有用,他得先见一见那个孩子。这些年他过得挺难的,一直想要个孩子却无法如愿。老丈人对他有大恩情,将女儿下嫁给他不说,这些年也竭尽全力地扶持着他,要不然的话凭他这个没落家族的后代,早些年连赴京赶考都需要别人资助,怎么可能短短十几年就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妻子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怀了五次流了三次,生下了一儿一女,全都没能养过满月。老丈人觉得对他不住,他三十岁后就说让他去纳妾。他不愿意,撑到了三十五岁,才在妻族与妻子的请求下先后纳了五个妾回来。可那五个妾却更不中用,别说生孩子了,连怀上都没有。

后来实在没法子了,老丈人委婉地说要不让他也看看大夫?这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他的问题。大夫说了,他的问题太严重了,已经无法调理,若是当年落水后立刻找他来调理,也许还能有转机。可袁朗如何知道不过是冬日里不小心掉进了冰湖里,就能断送自己这辈子的子孙缘?

现在突然听说自己可能有一个儿子,他立刻就上心。仔细算来,当年他和李氏元娘在一起时,正是他落水之前!在那之前,是极有可能让女子为他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的!

“哎!是!是!”

人到了李家,老仆人来传话:“说是来找小少爷的。”瑞和就出去了,一看就认出这人是袁侍郎家的老仆,问他找李君年做什么,他又不肯说:“李少爷在不在啊?”还探头去看。

“他生病了起不来,你有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仆人一下子就着急了:“怎么就生病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请大夫来看过没有,吃药了吗?”

瑞和笑了:“谢过你的关心,家里一切都妥当着。”

“那、那能让我见见吗?”见瑞和摇头,老仆人一脸愁容地回去了。

袁朗的心还火热着,不过他也知道不好大张旗鼓,于是说:“李氏呢?请她出来见个面也好。”老仆人便赶紧将事情说了:“李少爷就是来找您帮忙救命的!明天就要砍头了。”

袁朗大惊,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柔婉多情的女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是被陷害了吧?”不是说找了个赘婿?想来是那赘婿想要吞她家的产业,这才设计害她入狱,谋她性命。

“县令老爷审了,人证物证都在,就是她下的毒手,她自己也认罪了,好些天前的事情了。”

袁朗还是不太相信,李氏肯定是被陷害了,走到绝路没法子了才让儿子来找他救命。否则这些年了,李氏从未找过他说出真相。他刚到老家,家里才收拾好,各处求拜访的帖子就收了一箩筐了,其中自然包含着当地县令的帖子。区区一个地方县令,他丝毫不惧。他找来亲随,让亲随拿着他的名帖走一趟衙门。半个时辰后,他就入了一趟衙门,见到了被提出来的李元娘。

见到袁朗,李元娘眼睛一亮,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情不自禁地喊:“朗哥!”

县令着急地守在外头,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听着里面的哭声,他赶紧后退站到廊上,免得听见别人的秘事。他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天判了斩立决的一个犯人竟然跟侍郎大人有交情!侍郎大人才回来邰单,还没休息就迫不及待来见李氏,可见十分重视她。

他心中知晓,这是他的一个机遇,他如果掌握住了,以后就能飞黄腾达,可如果事情败露,他也吃不了兜着走……风险与机遇并存,他该如何抉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县令大人心中像有火在烧,但从他将李氏从牢房里提出来,又腾出一个房间让李氏与袁大人见面时,他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起来了,今天是李元娘被处斩首的日子。临到中午时他才将李君年放出来,看见李君年仇恨的目光他不为所动。这些天他的确伤害了这个孩子的心,可是他并不后悔,李元娘是罪有应得。

走到半路,李君年突然推了瑞和一把往回跑,瑞和没有去追,哪怕现在他去找袁侍郎,时间也赶不及了。来到菜市口时正好午时,可衙门的人正好将李元娘运过来,时间正正好。

县令老爷丢下令牌:“午时一刻,斩吧!”连留给死刑犯亲人送酒菜的时间都没有,瑞和才打量了李元娘两眼,大刀被喷上酒,然后高高举起——

在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人头落地,滚了几圈才停下。长长的头发又乱又杂,沾着血糊在脸上,脏得看不出这人生前的模样。瑞和却觉得有些奇怪,上次去看李元娘时,她虽憔悴些,可身上还是比较齐整的,头发虽乱,可也没有今日这般蓬头垢面,低着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他看着那颗头,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对。

第764章赘婿

人头落地,人群中传来惊呼声。

瑞和要上前去收敛,衙门的人却领先一步将尸身收敛了。

面对瑞和的讨要,衙门的人没同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为何?”

“我、我娘我要自己收敛,是我托付衙役大人帮忙拦住爹你的!”李君年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气喘吁吁,眼睛却像燃着两簇火。“娘,娘她不会想跟你走的。”

瑞和打量他,再回头看着那具尸身,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唉你干嘛?!”

瑞和突然冲过去,一把扑向板车上的尸身。衙役一个不着,被他抓住了那颗血淋淋的头!

“拦住他!”

才知道真相赶过来遮掩的李君年也吓得脸色大变!

好几个衙役来拦他,瑞和才将人头拿到手,还没来得及腾出手去撩开那些乱发看面目,那颗人头就被抢走了,他身上也在混乱中被打了好几下。有一个人推了一下李君年,他这才惊醒,赶紧冲上前去将人头抱在怀里。断头抱在怀中的感觉十分惊悚,一股寒意从脚板窜上天灵盖!可是他不敢松手,如果松手的话,他亲娘就真的得去死一死了。

瑞和挣扎不过,干脆不挣扎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这是做什么?!”县令又急又气,“成何体统!”瑞和也不说话,只瞧着李君年。李君年咽了咽口水,努力忽视怀中那种恐怖的感觉,说:“我、我自己收敛我娘,爹,娘不愿意见到你的,就让我来吧。”

“唉,你们家的事情自己商量去吧,衙门不掺和了,不过周耀祖啊,你听我一句劝,逝者已矣,有什么仇怨就随风去吧,不要寒了你儿子的心。”县令劝道。

民不与官斗。

如果李元娘真的被换了,那么县令不可能不知情。背后是谁指使的?只能是昨天刚到的袁侍郎。捅开了来,他人微言轻,不可能讨得到好。要是对方一不做二不休,寻个由头把他往牢里一丢,保准能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此时他只能当不知道,还要谢过县令大人的劝解,然后突然情绪爆发,哭喊着:“元娘!元娘你这就走了!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啊!”他哭得泣不成声,人还要往后倒,衙役们这才松手,任由他坐到了地上。

“你、你去给你娘收敛吧!”瑞和擦着眼泪,“她必定是怨恨我的,她想让我死,没曾想她却先死了,那天我去看她,她也不乐意跟我说话,我问她为什么要害我,她也不愿意跟我说……元娘啊!你这就死了,徒留我满肚子疑问,我后半辈子该如何活!”

一番哭诉,将刚才的失态遮掩过去。李君年松了一口气,面上撑出悲痛的神情,没有理会瑞和就走了。

“师傅,师傅我们走吧。”柱子和富贵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来。

“师傅,等君年想通了就会体谅你的,唉。”柱子劝他。

他们将瑞和送回了家,瑞和打发他们回酒楼去。

“今日酒楼没有开张,师傅我来做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静静,你们别吵我。”瑞和窝进了自己的房间,锁好房门,换了身衣服往脸上做了些伪装,翻窗翻墙出去了。他行得很快,很快追上了李君年。李君年将那具尸体送到了义庄,让行此道的师傅将头颅缝回去,也不讲究停灵了,直接就在义庄出殡了,葬在了城外的坟山上。

这也太随便了些!

李元娘死的不光彩,哪怕她是守灶女,按照宗族规定也是无法葬入祖坟的。但李君年也不至于这么简单粗糙地就将人葬了呀?不好大张旗鼓办丧事,但不是“不能办”,低调地办,简单地办,好歹给人最后一点体面。在古代社会,身后事可是非常重要,被人看重的。李君年抗拒他参与收敛,却如此草率地将人下葬,这让瑞和更加肯定,死的那个人不是李元娘。这么着急下葬,是为了不让人发现真相。

他没有上前,藏在暗处观察着,看见李君年被人迎着下山、坐进一架青布马车,最后兜兜转转进了袁侍郎府。他心中有数了,果然这事是袁侍郎的手笔,他之前看过李元娘藏的匣子里面存放的旧年书信,后来又见李君年到袁侍郎府,他早就怀疑袁侍郎就是那信里的“朗哥”。

县城里不少人知道这里出过一个侍郎,姓袁,但那位侍郎叫什么名字就没人知道了,瑞和这几天问过相识的县城当地人,没打听出来袁侍郎的名讳。可从李元娘这个县城姑娘清晰可查的人生轨迹里可以看得出来,她唯一与其他县城姑娘不同的就是,曾经交往过一个上京赶考还考中进士的情人。那个情人就是袁侍郎的可能性有多大?结合目前的所有讯息,瑞和觉得袁侍郎就是“朗”。

可又有一个问题,哪怕袁侍郎真的是李元娘的旧时情人,时过境迁,快二十年过去了,袁侍郎难道如此情深,甘愿为了李元娘做出这等“偷梁换柱”,藐视律法的犯罪之行吗?要知道,袁侍郎是昨天才到的,,路途的疲惫还没来得及消除呢,动作如此迅速,可见是十分看重李元娘的。

不对。

想起被马车接进袁家的李君年,瑞和摸摸下巴,托以前做过类似任务的福,他大胆猜测:李君年不会不是原身亲生,而是袁侍郎的孩子吧?

这样一来,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袁侍郎,到底是不是李元娘的旧情人?

袁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元娘换了身衣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想出去打听情况,可是婢女不让她出门,这让她心中不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跟上辈子她改名换姓刚回侍郎府时多像啊!她不被允许出门,更加不允许说出自己与儿子的关系。

“不会的,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可再怎么安慰她都不得不承认,她将一手好牌打烂了!上辈子她是假死遁走,这辈子竟然也是假死遁走,甚至还背上了杀人犯的名头,是一个本该被处以斩首之刑的女人!儿子的事情不用她操心,袁朗一定要为自己唯一的儿子筹谋,可是她呢?现在的情况比上辈子还要不如!上辈子袁朗顶着许多压力将她接进府,她可是知道的,袁朗的妻子十分小气,原本是想要只接孩子不接她的!这辈子她顶着如此难听的名声,袁朗妻子肯定更有借口嫌弃她了。

李元娘逃脱死亡的威胁,短暂愉悦后就开始烦恼自己今后的日子了。她烦得很,将手帕揪得破破烂烂的,进来送膳食的婢女瞥了一眼,回头就给袁夫人报告。

“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眼中都是浮躁。”婢女这话有些夸张,李元娘到底有过一辈子的经历,城府没有那么浅,她的确慌张焦躁,但还够不上“上不得台面”,相反,她的一言一行有着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的优雅与高贵,那是上辈子优渥生活培养出来的渗进骨头里的气质。因为看不起周耀祖、伺候她的小丫头还有年迈的守门老仆,李元娘在李家没有遮掩,可在她的计划里,回到袁家时是要先藏住锋芒的,她得让袁朗看到她的美丽与气韵,却又不能让袁朗的妻子以及其他妾室看出她的威胁,到时候联合起来对付她。

可她刚摆脱牢狱与死亡,心神动荡极大,什么都没法去注意。

袁夫人摇头:“你啊,莫要小瞧了她,夫君这些年从未从外头不经我同意带女人回来。”这才是回老家的第二天,天还未亮那女子就被接进来了,夫君还交代她好好看顾那女子,她心中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夫人,那女子看着不年轻了,也许只是老爷的故人,并不是那种关系——”

“故人啊,我倒宁愿她青春年少,美貌正当年。”袁夫人捏紧手帕。若是图美色,哪个男子不图美色?她的夫君早些年说是为了她不纳妾,可在外头也不是干干净净的,只是她当做看不见罢了。可那女子不年轻了,那图的就是感情。

图感情,那就太可怕了。

“夫人,后门进来一辆马车,下来一位年轻公子,已经被领着去老爷书房了。”又有一个婢女进来送信。

“再去打探。”袁夫人吩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君年进了袁朗的书房,父子俩第一次正式见面,一刻钟后,袁朗亲自送李君年去见李元娘。

袁夫人听着手下不断送回来的消息,面无血色地跌坐进贵妃榻。

“夫人!夫人您还好吗?”

“原来是他的儿子,亲生的儿子……”袁夫人喃喃道,心知自己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机。那女子不仅是夫君少时的初恋,还生下了夫君唯一的儿子!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袁夫人霹得心神剧颤。她抖着手算时间,没错了,当年夫君在冬日里参加聚会,喝酒喝多了不小心滚落进冰湖里,在那之后伤了身体,子孙种子坏了,所以她才会怀孕五次流产三次,勉力产下的一儿一女身体都不好,全都没活过满月。在那之前,夫君跟那女子相好过,留下了种子……

“夫人……”

“我没事。”袁夫人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冷静。她从塌上下来,让婢女给她换衣服,眼神锋利坚定:“既然家中来了客人,我身为女主人得过去帮忙招待着。”

第765章赘婿

这一天晚上,袁家的三位主人,只有袁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睡得非常熟。袁朗与袁夫人几乎彻夜未眠,袁夫人虽然打断了袁朗情绪激昂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承诺,但要如何安排李元娘,怎么将孩子认回来,都需要仔细斟酌讨论。

小院子里的李元娘与李君年母子亦然,母子俩也一夜没睡,李君年心中有太多疑问,李元娘深知抓住这个儿子的心的重要性,便将往事修饰一番说给他听。

“……娘当时已经怀了你,如何舍得弃了你?你祖父最后也心软了,便给娘安排了一门亲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完前尘往事,李君年咬着下唇:“那你为何要对爹、要对……他下手?”

“娘都是为了你。”李元娘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李君年吓一跳,下意识反驳:“怎会是为了儿子?儿子从未想过让他死!”

“你听娘说。”李元娘拍拍他的手安抚,解释道,“你从六岁开始读书,到现在也十一年了,你的辛苦娘都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帮你打算?前些日子,我无意间打听到袁侍郎即将返乡,你道他为何突然回老家来?”她压低声音,眼中的光很亮。

“我、我不知道。”

“他是回来过继嗣子的,他今年也四十开外了,可家中没有一儿半女。他、不能生!娘不晓得为何他现在就不能生了,可是娘能发誓,你就是我与他的孩子,娘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想到你,君年,你会是他此生唯一的子嗣,独子!是承继他们袁家香火的独一无二的男丁!君年,他在京城做官,已然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了,若你能够被认回去,以后对你的仕途该有多大的帮助啊!”

这个消息太震撼,太可怖了!今年才十七岁的少年郎心思澄澈,乍一听自家原本单纯娴雅的母亲心中竟然有这种可怕的算计,第一反应不是李元娘自以为的感动,而是害怕。李元娘发现后暗自喊糟,赶紧补救,用手帕按着眼角擦泪:“你是有大抱负的孩子,娘帮不上你什么忙……商户出身虽说也可以考科举,可与那些官宦人家出身的考生相比,总是差几分的,听说日后就算能当上官,想要升迁也比其他人难,娘想帮上你的忙,让你今后的路好走一些,哪怕要搭上娘自己的命,娘也无怨无悔……”

见他娘哭得这样难过,李君年心疼了愧疚了:“娘,您不要这样,儿子、儿子自己能去考科举的,并不需要所谓出身。”

“不,君年你不懂!”李元娘抬头看着儿子,眼泪簌簌地掉,眼神却格外坚定,这一幕给了李君年极大的震撼。“你只要想一想便知道,做一个商户的儿子还是做一朝侍郎的独生子,哪样选择才对你最好,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人生,娘什么都愿意去做!周耀祖不知道你的身世,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不能让他阻碍你,一切阻碍你前途的绊脚石,娘都会帮你除掉,哪怕你恨我怨我,我也、我也会去做,只要你做得好,娘不畏惧背负一辈子的罪孽。”

李元娘的眼泪滴落在李君年的手上,却好像砸进了他心里,让他的心扑通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险些喘不过气!可是看着眼前的母亲,他又说不出责怪的话,娘都是为了他啊,哪怕做出的行为不合适,也是一腔慈母之心……

“娘,我头好痛,你让我想一想。”李君年抱住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你想,你慢慢想,娘就在你身边呢。”李元娘抱住儿子,像小时候一样拍他的背,含泪的眼睛轻轻一眨,最后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她勾起嘴角。

第二天一大早,袁朗就过来告知李元娘母子对他们的安排。毫无疑问,李君年就是他的儿子,生辰日期对得上,父子俩身上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看到李君年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那种父子间的牵绊。

“我已经和夫人商量好了,直接将君年认回来就是,我会跟周耀祖谈的。”

“可是这样一来,君年的名声不是很难听吗?”李元娘担忧地说。上辈子就闹得很难听,哪怕儿子认回侍郎府,后来几年也会被派系对手拿来做打击的点,当时袁朗叹过气,抱怨过她一次,说她当时太过冲动,本来可以用一个更好的办法将事情圆滑地处理好的,结果闹得人尽皆知,周耀祖面子上过不去,才会撒泼般地闹,死活咬着不放。

重生回来之后,李元娘就计划了很多东西,比如首要一点是儿子要以更加干净的身份认回袁家——当然了,还有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改嫁,这个说法不就挺好的吗?本朝可是鼓励寡妇再嫁的!君年原本就姓李,周耀祖是入赘来的,他死了,自己带着儿子改嫁怎么就不行了?光明正大得很!当年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周耀祖,在往后的年岁里都成了别人攻击儿子的把柄,说儿子是奸生子。用她的办法,虽说名义上只是继子,但只要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就好了,总比奸生子的名声好听!

结果兜兜转转,袁朗竟然说还要跟周耀祖谈?这不是跟上辈子一样了吗?上辈子周耀祖就不愿意,这辈子多了她这件事,周耀祖肯定更加恼恨不肯放手的。

“李氏元娘已经死了,他是君年名义上的父亲,我也只能跟他谈了,看能不能悄悄地将君年的户籍迁出来,让他不要往外传,我会给他补偿的。”袁朗觉得这是小事,很容易解决,李元娘却烦躁得不行。

“不行!他不会同意的,他要是知道君年不是他的孩子必定会心生报复!”

袁朗却已经拿定主意。他觉得妻子说的对,他现在官拜侍郎,有身份有地位,做事情最好不要留下话柄,若是办得不好,以后被别人说他夺人子嗣,那就太难听了!其实哪怕李元娘的计谋得逞,袁朗也不会采取李元娘的建议。那是对李元娘有益,可对袁朗来说根本无法接受,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新纳的妾室带来的拖油瓶?到时候外人都要笑话他替别人养孩子!他一定要名正言顺养自己的孩子。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无声息地将孩子带走,到时候改名换姓,哪怕以后在京城有人认得出孩子以前叫做李君年也无碍,毕竟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太多了。

妻子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封住周耀祖的嘴巴,李氏表面上已经死了,孩子的生母是谁,随便捏造一个身份就行了。

再不乐意,袁朗也只是通知李元娘一声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天下午,瑞和就见到了袁朗。这么快见到袁朗,瑞和有些吃惊,听了对方的来意,他终于恍然大悟!

上辈子李元娘卖掉产业带着儿子离开县城的真相终于解开了,原来是去找旧情人,让儿子“认祖归宗”了!

“这件事是李氏对不起你,君年去牢里看过她,她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君年。既然君年是我的孩子,理应认祖归宗,李氏已经去世,就由我来替她道歉吧。”袁朗拿出一个小匣子推给瑞和,“这里面有银票一千两,还有位于大牛村的良田两百亩,算是我代替李氏对你的补偿。”又拿出一纸契书,“只要你签字按手印,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瑞和看看契书又看看那个匣子,他苦笑:“怪不得李氏突然这样对我,想来是知道大人您要回乡来认嗣子,想给君年搏一个好出身,所以等不及想要除掉我这个拦路石。她啊,一直是个恬静温柔的女人,我与她做夫妻十八载,从不知道她的心能这么狠,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我猜,她的心应该是黑色的,让人害怕。”

袁朗没法回答,但他心里的确咯噔了一下。李氏……确实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多么善良美好啊,还拿自己的私己钱给他做盘缠,送他上京去考试。当年他们分手时,李氏哭得像失去了所有,让他几年都无法忘记那天晚上她含情带泪、痴情缠绵的眼睛。

那样一个单纯的女子,难道也变得市侩虚荣了吗?

是了,他还没来得及问李氏为何要杀周耀祖,难道真的是为了……

这个种子种进心里,袁朗决定得去问一问查一查。

“那你的意思呢?”袁朗面不改色,用一种居高临下屈尊降贵的姿态看着瑞和。他的确有高傲的资本,一个是当朝正三品侍郎,一个只是小县城小酒楼的一个厨子,若不是为了儿子,他根本不屑于来到这里,又如此和气地说话。

瑞和叹气:“既然君年是大人的孩子,为了他的前程,我也不好做恶人挡他的路。”他干脆利落地将契书上签字按手印,又收下匣子,做出贪婪的模样,“这份补偿我收下了,大人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只是君年原先是李氏子,以后君年跟着大人您走了,李家的家业不就没有人继承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766章赘婿

袁朗看不上他这幅贪心好财的模样,又想起李氏这十几年就是跟这等粗鄙男人同床共枕,他就觉得不舒坦。他站起来甩袖子:“你虽是赘婿,可李氏死了,这家里的产业自然都是你的了,君年以后有我呢!”这个周耀祖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区区一个小酒楼,他的儿子犯不着为了这点东西去争,倒惹得一身腥。妻子说得对,愿意做赘婿的男人都不会很有骨气的,只要威逼利诱,少有失败的。

“这样好,我就放心了,大人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个酒楼付出了多少心血!我跟您说啊,我——”

“我先走了,相关手续我会派人来办,到时候你配合就是了。”袁侍郎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离开。瑞和看着他的背影,谄媚的笑容瞬间收起来,他冷笑一声,原来李元娘打的是这个主意!想来杀害原身不止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她自己吧?不然的话让儿子认回亲生父亲,如何犯得着杀害原身?原身知道儿子不是亲生,生父身份又是那般煊赫,想拦也拦不住。

原身死去,李元娘做寡妇还有什么好处?只能是原身的存在挡住了她与旧爱重修于好的路!寡妇再嫁无人指摘,可如果让原身知道儿子不是亲的,妻子还要去攀附别的男人,以原身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拼个鱼死网破也会阻挠的。李元娘干脆一把毒将人毒死,以绝后患。

原身死亡的真相差不多拼凑出来了,可现在明显无法报仇。从李君年对李元娘的维护就看得出来,那个孩子不会坐视他找李元娘报仇的。且袁侍郎费了大力气将人偷梁换柱出来,怎么可能愿意被他揭开这个秘密?包庇死刑犯,扰乱律法,哪怕身居侍郎也不敢直面这种指控。瑞和相信,在他重新送李元娘去死之前,袁侍郎肯定会先弄死他。

不能直接说出真相,那就只能暗地里动手。袁侍郎肯定不会留很久,他必定会带着一家老小回京城,等到了京城,自己还怎么报仇?要动手,只能是现在,但瑞和思来想去,暂且压下潜入袁家杀李元娘的想法。一来,袁家这一次来人很多,他无法确保自己能够杀了人后还全身而退。二来,现在与李元娘有仇的就只有他这个“丈夫”,李元娘一死,自己就是第一个怀疑对象。即便他能够将证据都抹除,可只要袁侍郎怀疑他,他就逃不过。袁侍郎可是敢偷换死刑犯的人,再杀一个普通厨子又有什么难的?

归根究底,民与官是两个差距极大的量级,现阶段他是完全不敢招惹袁侍郎的。

这般想着,他摸摸下巴:“我刚才故意说的话,如果能坑到李元娘就好了。”

李元娘还真的被坑到了。袁侍郎心中存了怀疑,询问李元娘时就带着心眼,哪怕李元娘将这套说辞早就翻来覆去的斟酌过,配着柔弱的哭腔与泪水,原本预备能发挥十成效果的一番表演,却只打动了袁侍郎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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