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月后——
素烟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搓搓手,天气已经渐渐地转寒了,北方冬天的肃杀,凛冽也能感受到了。她瞧了瞧身旁走过的宫女,已早早地换上了御寒的冬衣,匆匆地走过。
宫里就是这样,不会因为少了一个贤妃而改变什么,可是,毓华宫却越见冷清了。自从娘娘不在了以后,大半的宫女太监被撤走了,只留下素烟等几个守着偌大的宫殿。
抬眼看了看,毓华宫的主屋已在眼前,她不禁加快快了步伐,娘娘尽管不在宫里了,可是这里是唯一留有她气息的地方,所以她谢绝了皇后的好意,尽管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可是她仍然固执地认为,娘娘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
半夜里,依旧会忽然惊醒,披衣下床走至隔壁骆瑾柔的寝殿,帮她盖好被子,她知道骆瑾柔有多么的不懂得照顾自己。可是现在,面对着一室的清冷,她却显得手足无搓,常常愣愣地发呆到天明。
又会习惯性地泡好了她最喜欢喝的茶以后,却突然想起,该把手中的茶往哪儿端,这个偌大的屋子里,已经找不到她熟悉的芳影了。寂寞无端地袭上心头,对她的思念越发地强烈。
心头的一块空空的,像是强制改变着已经习惯了十年的动作,是那么的生疏又不安。
毓华宫两旁的树已见萧条,她忽然记起,如果娘娘在的话,她绝不会让这里变得这般寂寞,她虽然喜欢清净,但凡有她在的地方,一定是花香萦绕的,她喜欢在无事可做时,不时地逗弄这些花草。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她一定会不满地撅起嘴巴,向她抱怨的吧,在她的面前,她一直是这样的孩子气。素烟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毓华宫的主屋已近在咫尺,意料中,海源有站在了大门外,至从娘娘失踪起,皇上就习惯在下朝后来这里,静静地坐上一上午。没有谁比他更思念娘娘了,说来真的有些讽刺,如果娘娘还在宫里的话,这个冷情的女子一定会感动的落泪。可是,毕竟已经不一样了,为什么人总在失去后方懂得珍惜呢,连这个帝王也不能免俗。
海源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去打扰皇上,素烟无奈地叹息着,神情有些落寞,她真为娘娘感到可悲。转过身,她往前面的那块空地走去,娘娘曾说过,要在这里植上一大片腊梅,她知道,她是在想念迎雪楼了,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们三天,不曾进宫,依旧在冬天飘雪的日子里,围着炉火,喝梅花酿的甜酒,骆瑾柔抚琴,宝儿起舞,她刺绣,这样的日子,也真正是种幸福呢。
拿起搁置在一边的铲子,素烟又如往常般地铲起土来,希望在她种上这片梅林后娘娘能亲眼看到。
海源往里头看了看,无奈地叹息着,皇上这次真的是陷进去了,犹记得前皇后去世时,他依旧能照常地处理政务,可是,这次贤妃娘娘的下落不明,却让他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这哪里还像个帝王,他变得心不在焉了,常常无端地陷入沉思中,案上堆积的政务他无心理会,大臣的急奏他草草应付,原本那个雷厉风行,气魄十足的君王,现在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寻常男子。
红颜多误国,难道这样的预言也要印证在贤妃这样的女子身上吗?
海源进宫多年,见过各色的女子,可是像贤妃这般的女子确实头回碰上,她淡然,她无争,拥有妒人的容貌却从没有以此为手段去赢得帝王的欢心,她看似柔顺似水,却有着坚韧的内心,甚至不逢迎,不矫作,活得这般傲然又自我。
这是个连天都要嫉妒的女子,难道真的就这样地失去芳踪了?
*
轻轻地抚过案上的诗集,上头的页树已被风吹乱了,她最后一次是看到哪里呢?闭上眼,依稀仿佛能感应到上面余留的温热与清香,一如她淡雅的体香,总有股镇定人心的魔力。
绣棚上那块绣了一半的锦缎依旧静静地放着,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她应该已经绣好了吧,修长的手抚着软软的缎子,她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偷偷地藏起来不愿哪给自己?
他的嘴角苦涩地动了动,眼神变得迷茫,盈满氤氲的雾气,身体突然间被一阵剧痛包围,让他不由得弯下身子,她果然是不原谅自己的吧,所以才会以这种方法惩罚他
*
萧相府的大厅里,萧瑞芙正领着一班的丫鬟挑着刚缝制出来的冬衣,一件件颜色鲜艳,质地优良的裘衣,披风此时堆满了整个桌子。
“表小姐,您看这件火红的狐狸裘衣怎么样,同您白皙的肤色很匹配哦。”一个丫鬟讨好地对萧瑞芙说道。
“是很漂亮。”萧瑞芙的眼睛一亮,手抚着柔软的毛皮道,“做工也很精细,梁老板,这次的货色我都很喜欢,全要了!”她对站在一旁的绣庄老板投去赞许的目光。
“谢谢小姐的夸奖,这是小人的荣幸。”梁老板边说着边不住地抹去把冷汗,谁都知道这个小姐对服饰上是出了名的难搞,去年就因为她的不满意让他损失了不少。
“管家,到帐房支个一千两给梁老板!”萧瑞芙大气地说,忽然看到刚进门的萧溯寒,不禁高兴地迎上去。
“表哥你回来拉!”她揽着萧溯寒的胳膊,道:“表哥你看我的新衣漂不漂亮?”
萧溯寒的目光掠过梁老板,掩去脸上的疲倦,这几天为了寻找骆瑾柔的下落,他已连日来不曾好好休息过,此刻看到萧瑞芙的喜色,也不忍扫她的兴,淡淡地扯出笑容道:“好看,你喜欢就好。”
萧瑞芙的神情黯了黯,不满意地撅着嘴:“我不见得你有觉得我好看的诚意!”
“瑞芙,不要胡闹,我很累了。”他有些无奈地对着她的孩子气。
“我知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萧瑞芙跺着脚,加大了声音。
萧溯寒的脸瞬间阴沉,“萧瑞芙!”
“大人,小姐只是一时口急,您不要怪她。我想她也是无心的。”老管家出来大圆场,照顾两人这么多年了,两人的脾气也是知道的。
萧溯寒意识到有外人在场,也就不好发作,只是冷冷地看了萧瑞芙一眼,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管家,你看他嘛,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的存在!”萧瑞芙气急地跺着脚。
管家只是朝一干丫鬟使了使眼色,自己则领着梁老板出去,留下萧瑞芙一个在屋子里发脾气。
“叩叩!”
“进来!”书房里的萧溯寒睁开眼睛,朝门外应了一声。
管家端着一盏茶进来,看到他脸上的乏意,不免有些心疼,“少爷,歇歇吧。”说着,他把案上的公文挪到一边,原先的位子被茶杯取代。
萧溯寒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却也不阻止:“梁老板走了。”
“是,小姐这次共从帐房支出一千两。”
“算了,以后这种小事不必向我汇报,你看着办就行了,只要不过火就随她去了。”萧溯寒喝口茶,揉揉眉心。
管家微笑着“少爷毕竟还是疼爱小姐的吧。”
萧溯寒仅是一笑。
“少爷最近好象有心事?”
他看他一眼。
“对不起,是老奴多嘴了。”管家看到他不悦的眼神,知趣地道。
“算了,你出去吧。”萧溯寒挥手示意,拿过一旁的公文。
管家无言地退了下去,刚走到门口处,又回头看看他,犹豫了下,才迟疑到道:“少爷,其实您也该找个好姑娘娶房媳妇了,上一辈的恩怨不能让一生的包袱啊。”说着,也不等他有所回答,掩上门离开。
萧溯寒想装作没听到,却发现自己已看不进去了…
暮色渐渐地笼罩,夜晚的寒风也吹起来了,城西的某户人家里,一个女子坐在窗边,低着头,一针一针地缝着一张雪白的貂皮,绝尘脱俗的容颜,淡如静水的风韵,没有因为她身上显得有些破旧的衣裳而失色分毫,宛如凝脂的雪肤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她应该是那种养在深闺中的娇贵名花,此刻。却仿佛误落了凡尘。
偶尔一阵凉风吹过,让她不由自主到抖嗦,搓搓僵硬的手,她又继续做着手上未完的活。
这时,紧闭的木门“吱嘎”一声响了,走进来一个身着蓝布衫的青年男子,面如玉冠,儒雅温文,到想是个教书的先生。
“子修,你回来了。”窗前的女子忽而抬首,对着甫进门的男子微微一笑,倾城倾国,如莲花般娇羞,似茉莉般清雅。
唤名子修的男子看到她手上的活,有些不赞同地道:“秋娘,不是说了不用干这些活的,你的身体才刚好。”他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貂皮,眼底的温情是那般的明显。
“说的我好象是个废人似的,我只是看大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抽空才做做的,整天躺在床上也怪闷的。”秋娘小小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