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更半夜溜进去难道就是对的啊?”苏没好气地说:“现在警卫伯伯开大门让你走不要,那么爱爬墙,我可没兴趣奉陪。”
是这样没错,但是对我来说,白天它就是三班,到了夜晚才是烟馆,这是错误观念?若被从前的老师教官知道了,大概没法安然无恙毕业了。
算算虚岁,我也将要满十八了,第一次因为拥有这样子的秘密而感到骄傲,苏说,等到自己年迈之后,绝对不会怀疑自己有没有真正的活过。
她国文是不好了些,因为在她字典里,俗话是说人不荒唐枉少年。
我对苏说,“希望长大后,我不会觉得这时的自己是错的。”
否则就是后悔,我讨厌后悔的情绪。
“不会的。”她说,“只要觉得自己是对的,那就不会错啦。”
毕竟在高中的年纪,能了解我们心理的人有多少?总是咱们一群年纪相仿的学生互相吸引,喜欢的老师不多,尤其是岁数较大的老师,同学们一个个都想他(她)快点退休,然而看报导上写的,退休无事可做的人也容易患忧郁症。
苏爱让实习老师上课,当然这样子的同学还很多,只是有些人看准了老师年轻便不自爱,有些老师气愤地说爱的教育没用处,我亦是这么认为。
到底什么老师该教什么学生,也是种问题。
问题太多了,所以没有人愿意多去讨论,只能在背后埋怨、投诉……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
至少在我周围,事实就是这么个样。
若有例外,是我们没那个福气遇见。
我长那么大,除了幼稚园不懂事在毕业簿上用注音符号拼出未来想当老师这个志愿外,我就再也没把它当过是个志愿了。
是因为我遇过的好老师不多的关系吧。
“有时候我动大脑,想的却是一个老师除了学历之外,还有其他什么能证明自己适合当个老师。”苏曾这么说。“后来我发现,学历就是一个资格,只要有那个资格就行了。”
听国中的国文老师说过一个笑话,她认为是个笑话。
以前中学校有个教体育的男老师在课堂上为了件芝麻绿豆小事,便打了一个男同学耳光,被家长投诉,后来不了了之。过了不久,学校的体育老师通常也有兼教健康教育,他又在课堂上打;了一名学生耳光……碰巧那两人是兄弟,家里当家爷爷气不过,到学校拉布条抗议。
是个笑话,一个笑话。
老师说,这个职业是铁饭碗,那位体育老师只是转了其他学校继续教课。
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大错吗?在他们眼中看见的,或许真是这样,在他们眼里,我们也不过是一群未成年的小毛头。
总是认为等到我们渐长,对世界便会有所改观。
但却改不了此时此刻,我们是愤怒的。
到了学校,开了三班的门,苏做着深呼吸,好像在这个空间里,空气也变得不一样了。
她打开烟盒,上头印着MildSeven的字样,“要不要?”
我摇头。
阿硕一直要我戒烟,有点后悔当时没听他的话,不过我现在不抽了也是一样的。
苏点燃手上的烟,抽了一口夹在指间,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向后倾,眼光环绕四周观看着,要牢牢记住这教室每个地方,甚至是角落的模样。
“我们要脱离这个时代了。”
我瞪着她,“现在是二零零二年。”
“我知道。”她说,“我是指高中时代。”
“不知道我的高中生活算不算多采多姿喔?”她问我。
“不知道。”
“应该算有吧。”她说,“我的叛逆期那么长……”
“有什么关联吗?”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关联。”她眯着眼摇头,“我妈都说我会变成这副德性部是因为叛逆期的关系。”
我大声笑着,“他们总爱推卸责任,不能怪人,就推到文字头上,它也没法抗议。”‘“是啊。”苏看着手腕上的伤痕,“就这样,要等到……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出现那个承认自己错的人。”
苏的手腕上有一条条的疤,正因为割得歪七扭八、没割断脉搏才没挂掉。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把那一条条疤痕当作是战绩,为了庆祝能活到那年纪而留下的,说得好不伟大,虽然我知道并不全是真的,有些是为了爱情,有些是因为亲情,但我仍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很高兴后来我们是朋友,而不是仇敌。
她活着有太多不解,我只能等时间为她解答,帮不上一点忙。
“小莫。”她过来抱着我,右手还是拿着烟,时而放到唇边,我只希望她别让烟灰掉到我发上。我们这样拥抱了很久,因为舍不得。并非共同渡过了什么了不起的风风雨雨,只是承载了太多和彼此的回忆……舍不得。
苏抽着MildSeven,我闻到了那烟味中散发出空气发霉的味道……这时放开彼此的手,恐怕得等到记忆也发了电,我们才能再见似的。
“不要太感伤啊。”苏捏着我的鼻子。
“是你吧。”我说,“明明是你。”
故意装出一脸受不了我的样子,自己却没用的哭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一个高分贝的声音传到我们耳中,苏赶紧抹抹眼角,我们一同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你们怎么进来的啊?”小蛙讶异道。
我拿出那把钥匙,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喔,早知道你有钥匙就跟你拿了,害我们还跑去教官室借钥匙。”小蛙说着。
后来珥月也进到教室,瞧见我们也是一脸惊讶。
“三号烟馆啊……”小蛙站在原地转圈。
“别转了,小心头晕。”
“知道。”小蛙停了下来,有点站不住脚,身体靠着桌缘。
“我来过一次。”珥月说,“不过晚睡我会没精神上课,所以才晃了十分钟就回家继续睡觉了。”
苏噗嗤一笑,“你不是说晚睡皮肤会不好才不来的吗?”
“都一样啦。”珥月脸微红了起来。“虽然只来过一次,不过很喜欢这里的气氛……”
“我知道!”小蛙举起手。
“你知道什么?”珥月问。
“知道这年头想叛逆的小子还真多。”小蛙指着珥月道,珥月翻翻白眼,不理会她。自讨没趣的小蛙推推珥月,换了话说,“怎么没看见阿尧?”
“谁晓得。”她说,“只要看到小莫在就不肯进来,一个男生还这么别扭,真是受不了。”
小蛙附和点头。
“你们回来干嘛?”苏问。
“没干嘛,跟教官说珥月要走了,想拍几张照留念。”
“喔……”苏看着珥月,“大家部分开了。”
“又不是再也见不着面了。”珥月看得很开,“本来就没人规定好朋友得上同一间大学啊,只不过我们这几个程度较参差不齐罢了。”
“你是说谁烂啊?”小蛙按按手指关节,作势要扁珥月。
“小树!”珥月飞快回答。
“喷,算你识相。”
小树是我们之中最早离开的,听说会借住在阿姨家,她父母也比较放心,小树的爸爸在这儿有着固定工作,不能离开,舍不得小树走,伯母抱着小树不肯放,我们到火车站的目的似乎是安慰他们来着的。
小树有很疼她的父母,我想她会懂得珍惜的。
“我们待会儿要去海边,你们去不去?”
“去那干嘛?”苏问。
“看有没有疯狗浪掀起把我冲到太平洋啊。”小蛙正经八百地说道,挨了珥月轻轻一个耳括子。
“怎么去?”怕她们又打起来,苏赶紧又问了个问题。
“我们骑车来的。”珥月说。
“我们坐公车。”
“嗳……”小蛙说:“我是载珥月的……那阿尧没载人……要三贴啊?”
“你们去就好了,我不去。”我和苏异口同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