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又想干什么?”四阿哥低声喝道。“我我我,我不过是想去找太医来瞧瞧,看看您有没有受伤。要不然奴婢罪过就大了。”我低声应道。“你就给我好好的呆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胤禛看来脸有点黑。“可是您能确定真的不需要太医来看看吗?您看上去脸色好像不太好,没有受伤吗?要不奴婢给您瞧瞧,奴婢虽然愚钝,却是略通一点医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四阿哥冷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可是看起来还是有点像虾米。想起他平时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今天估计是真的把他给弄伤了。“您要是不说话,我就代表您默认了。那我就动手了。”我试探性的向他靠了靠,看见他没反应,就轻轻的挽起他的袖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没受什么伤,但是胤禛的脸上却显出了痛苦的神色。怎么了,难道受的是内伤,或者是骨折了?“四爷,您没事吧!是不是奴婢弄疼您了?要不然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要是伤了骨头什么的,奴婢这两下子可是解决不了。我这个庄稼把式弄弄外伤什么的还行,内伤我可就不行了。您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奴婢求您了。奴婢跪下来给您磕头了。”说完,我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四阿哥吃惊的向前迈了一步,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居然会主动求饶。平日你可是得理不饶人,就算是没理也要搅三分,理不直而气壮。你还是先起来吧!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请爷传太医诊治,要不然去太医院瞧瞧也好。否则出了什么事奴婢担待不起。”我继续哀求。连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个死铁板,怎么还不肯放过我啊!你还是快点离开我好了,我都快受不了了。为什么每次碰见你我都感觉那么压迫,你却老是不肯让我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今天要不是我落在你手里,怕人怪罪下来,我至于那么低三下四的跪下来求你吗?我跑都来不及了。
像现在,我的手就被四阿哥踩在脚底下,可是他却还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无辜样子,然后继续踩着我的手不放。虽然他不算大腹便便,可也不能算身轻如燕啊!那么高的个子,长得又那么结实。估计也有一百来斤吧!偏偏我又有苦说不出。这些阿哥我还是少惹为妙,我和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交集。就算真的有相遇,也是命运之神的错判。我不想再牵扯进去了。我收敛一切锋芒,只是不想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亦轩的事让我很难过,同时也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没有什么人可以给我一辈子的保护,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安安分分的做人,不要再想所谓的尊严和脸面。我不能够成为这个皇宫的牺牲品,我要替亦轩和自己好好活着。若是半年前的忆词,那的确是个火性十足的“辣妹子”,只要自己有理就绝对不会相让半分,但是现在,就像娘当初对我说的那样,她什么都不求,只求我平安。我要的,也只是平安二字,至于这些阿哥们,我不想招惹,更不想卷到这政治纷争中去。只是,我却不得不说,只要在我有困难的时候出过一分力,那么,若日后他有难,我定当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来帮助他……
“你怎么了,为什么跪在地上不说话?”四阿哥似乎还没有发现他已经踩着我的手踩了好久了,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可是语气之中分明已经软了许多,不在刚才那样冷冰冰的了。我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抬起头来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然后看着他的脸慢慢说道:“四爷,您的脚,能不能移开一点点,我的手,现在很疼。”四阿哥像触了电一样,立马就将自己的脚从我的手上挪开了,有些心疼又有些歉疚的看着我。而四阿哥似乎还在犹豫什么,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但是很快他就蹲下了身拿起了我的手,一面轻轻的吹着气,一面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很疼吗?要不待会儿你随我到我那儿拿点药来涂上……”我猛的抽回了手,然后有些躲避,又有些不自然的对胤禛说道:“胤……四爷,我没事。反正我当奴婢的皮糙肉厚,就算受了什么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两天自然就好了。倒是您,刚才我从树上摔下来,应该把您砸疼了吧!要不,我陪您去太医院看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骨折了或者是扭伤了。”四阿哥的指节变得微微有些硬,他很快放下了我的手,然后又回复到他一贯冰冷的语气:“如果你没事的话,那你就赶快滚吧!爷还忙着有事,没空在这儿和你瞎耗。”我低着头弯腰退下,立马给四阿哥让出一条道,预备让他能够顺利的通过,可是眼泪,却又在此时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我想着四阿哥应该已经走远了,而心里头又偏偏憋得难受,所以就小声的抽泣起来,结果这时,一块绣着几杆翠竹的淡绿色手帕却伸在了我面前。我深受就拿了过来,然后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谢谢”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拿来用了。擦完了眼泪擦鼻涕,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块帕子已经被我弄得“惨不忍睹”了,上面全是眼泪和鼻涕的印子,黑乎乎的还有泥巴。我歉疚的抬起头,想看了看那个递给我手帕的好心人,结果不看还好,一看我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因为站在我面前的,将手帕递给我的,就是我之前以为应该已经走出很远的四阿哥——雍亲王胤禛!
“四爷,对不起对不起!”我急忙站起身来,对着他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手里还不停的拿着那块帕子搓来搓去,想竭力弄掉那上面的污渍,心里似乎很怕他会因为我弄脏了他的手帕而生气。可是四阿哥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要弄了,一块帕子,原本也值不了多少钱的,大不了我今后再重新换一块就是了。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做事怎么可以这样马虎,出门连块手帕都不带,今后如果再遇见像今天这样哭成这样的事,那你预备怎么出去见人?你要记着,在这宫里,哭是不能够解决问题的。”说道最后,四阿哥的声音变得严峻了起来,似乎是很不满意我这样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哭哭啼啼没出息的样子。
我用已经被我弄得脏兮兮的帕子使劲的擦了擦脸,然后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很坚定的说到:“你说的话,我一字一句的都会记在心里。我以后不会再哭,也不会在那么轻易的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就给打败!我也会让你知道,虽然我只是一个女孩子,但是你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也能够做到。如果谁想打倒我,那么我一定会在他打到我之前打倒他。即使不能,我也不会轻易的向别人认输,更加不会轻易的投降!”四阿哥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踱着小步离开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不肯服输也不肯认命的人,虽然我刚才还说过,只要我能够在这宫里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不管要受多少气,不管自己的尊严和颜面被人践踏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做不到。良妃娘娘苦心想要改变我,让我变得和她一样的温润如水,像她一样的学会等待,学会认命,可是事实上,我做不到!我不是水,不会温温顺顺的任人摆布,更加不会乖乖的听话,别人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我既然不是水,那我又是什么呢?是冰,还是金木火土中的哪一样?
第四十七章 柳絮池塘淡淡风
匆匆忙忙的回到良妃娘娘宫里,结果一进门就碰到了正预备出门的良妃娘娘。而良妃娘娘看见我裙子上斑斑点点的黄泥,还有凌乱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桃花瓣,便不禁微微笑了。“忆词,你老实说,跑到御花园干什么去了?”良妃娘娘伸手替我捡去了头上的桃花花瓣和小枯枝,柔声问道。“我……我去御花园给娘娘摘花去了。”说着,我就把刚才一直拿在手里的两枝桃花举了起来,嗫嚅的解释道。
良妃娘娘从我的手里接过那两枝桃花,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满意的说道:“嗯,难得你这丫头有心,挑的这两枝桃花样子都挺不错的。”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声说道:“娘娘,这个花都是霓裳和明月姐姐叫我去摘的,真正有心的不是我,而是霓裳和明月姐姐。我啊,不过是当个跑腿的罢了。”霓裳和明月姐姐站在娘娘身边,此时正用帕子捂着嘴偷偷笑,看样子对我的这个回答显然是很高兴的,虽然良妃娘娘并没有说要赏她们什么东西,但是能够多在主子面前露露脸,让主子记住自己,也是一件好事。
“好了,霓裳,待会儿你帮我把这两枝桃花插到我房间里的那个有‘福禄’花纹的景泰蓝瓶子里,到了晚上我再好好瞧瞧。还有明月,你带忆词回房换件衣服,我待会儿还要出门去德妃姐姐宫里去瞧瞧,她这个样子,哪能出得了门。”霓裳和明月姐姐点了点头,但是又有些犹豫的看着良妃娘娘,有些为难的说道:“娘娘,那您……”良妃娘娘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道:“没事,你们快去快回就是了,我一个人在这院子的石凳上坐坐,看看风景就好了。”而霓裳和明月姐姐,一个从良妃娘娘手里接过那两枝桃花,一个带着我回房换衣服去了。而良妃娘娘,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静静的看着天。
跟着良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宫中请安,其中的尴尬,自然是不必说了。我只记得,德妃娘娘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立即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德妃娘娘就笑着拉住了良妃娘娘的手,然后亲热的笑着说道:“妹妹好久没到我这儿来了呢,姐姐可真是想你想得紧。本来之前预备去妹妹那儿看妹妹的,可偏偏身子又不大爽,所以就这样耽搁下来了,还望妹妹不要见怪啊!”而良妃娘娘,依旧是那样不温不火的样子,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说什么。而我,则是名正言顺的站在良妃娘娘身边,一面对德妃娘娘请安,一面又忙着搀扶良妃娘娘坐下。而德妃娘娘的脸色,则是越来越不好看了,虽然她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忆词这丫头什么时候到妹妹宫里去的啊?姐姐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呢。”德妃娘娘一面拨弄着手中的红宝石戒指,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道。良妃娘娘依旧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柔声细气的解释道:“哦,姐姐,这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身边的一个贴身女官不小心得病去了,我身边也就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而我后来又刚好听说忆词这丫头在御膳房里做事,想着她曾经服侍过姐姐,所以未经姐姐同意就把擅自把她从御膳房调到我宫里去了,还望姐姐见谅。”德妃娘娘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故意装作一副很是宽宏大量的说道:“妹妹说笑了。忆词这丫头,虽然以前的确是服侍过我,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她早就不是我宫里的人了,妹妹将她从御膳房调出来,然后安排在自己身边做个小宫女,我又怎么会生气呢?相反,我倒是为忆词找到妹妹这么一个好主子而感到开心呢!”说完,德妃娘娘就眼含深意的朝我看了两眼,掉转头之后继续说道:“忆词遇到了良妃妹妹,自然是她的福气。只是忆词这丫头顽劣得很,妹妹管教她,想来费了很多心思吧!”而良妃娘娘,依旧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姐姐,你的这茶可真好,是今年新来的雨前龙井吧!”德妃娘娘见良妃娘娘并不答话,也只好陪笑着说道:“是啊,的确是今年新出的龙井,妹妹果然好眼力,要不,待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一点过去?这个茶啊,是十四从五台山那边特意给我捎回来的。”
哼,不就是个“雨前龙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像敢情就你德妃娘娘的儿子跟着皇上去了五台山似的,人家八贝勒不也照样去了吗?说话就好好说,人家良妃娘娘好心好意过来看望你,你说话有必要这么带刺吗?良妃娘娘天天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基本上没出过门,人家怎么照你惹你了,说话一定要说成这样……而良妃娘娘,大概也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吧,只是随便和德妃娘娘谈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良妃娘娘寝宫,娘娘支开了霓裳和明月姐姐,单单让我一个人留在了屋里。“忆词,你今天这样做很不好,你知不知道?”良妃娘娘拿起放在桌上针线簸箩里的那方尚未绣完的帕子,一面轻轻抚摸着那个未完工的荷包,一面轻轻的对我说。我赶紧跪在了地上,低声对良妃娘娘说道:“娘娘,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责罚。”良妃娘娘将那个荷包轻轻的放回了针线簸箩里,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你说你知错了,那我问你,你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吗?”我低头不语,虽然我知道自己在德妃娘娘那儿的时候脸色肯定是不大好,但是如果说就因为这个我就错了,那么我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良妃娘娘见我低着头不说话,于是接着说道:“忆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因为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你虽然嘴里口口声声说奴婢知错了,还请我责罚,但是你根本就不觉得当着你原来主子的面对着现在的主子大献殷勤有什么不对!”说道后面,良妃娘娘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
我惊愕的抬起头,一言不发的看着良妃娘娘,心里也很是诧异。良妃娘娘顺了顺气,然后尽量心平气和的对我说:“忆词,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更加是不好的。你这样的性子,只会害了你。我一直在努力的让你平复下来,不要那么喜形于色,不要一眼就能让别人从你的脸上看出你的喜怒哀乐,但是,你为什么不听?”说到最后,娘娘又激动起来了,不仅脸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而且还大声的咳嗽起来。我急忙起替娘娘倒了一杯水,然后赶紧跑到娘娘身边一面轻轻的替她捶着背,一面有些着急的问道:“娘娘,您没事吧!都是忆词不好,是忆词惹您生气了。”
良妃娘娘轻轻的摆了摆手,然后喝了一口茶,慢慢止住了咳。“忆词,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看不开。德妃姐姐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德妃姐姐表面上看上去是个挺慈眉善目,看样子很好相处的人,但是实际上,这个皇宫里,那有什么真正好相处的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只是有的人锋芒太盛,而有的则是暗语伤人……”良妃娘娘顿了顿,看了看我今早摘来然后又被霓裳姐姐插入瓶子里的那两枝桃花,又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好像根本不在意旁边是否有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花依旧,只是人却……”说到最后,良妃娘娘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痴痴的盯着那两枝桃花,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而我,也只能静静的站在良妃娘娘身边,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她。
看着良妃娘娘那痴痴念着诗经》中的那首桃夭》,我不禁想起了金庸老爷爷那个小说神雕侠侣》中的一段,想起了程英那个为杨过终身不嫁的孤单女子。而良妃娘娘,是不是就是另一个程英呢?杨过把程英当作自己的红颜知己,但是程英却是当做自己可以寄托一生的男人,虽然明知没有希望,明知杨过心中只有一个小龙女,可是却依旧死不了那份心,断不了对杨过的那份情。而良妃娘娘心中的那个“杨过“,又是谁呢?她心中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杨过“,想着的又是谁……
“这一日子艳阳和暖,南风薰人,树头早花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