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员工也就十多个,分成两组。每组都负责几个项目,员工们每天就是打电话,先是约稿什么,随后拉赞助费,再后就是卖书,一条龙负责到底。因为项目多,每个员工都有两三个名字,这样也就不会搞混。这些员工被业界称为拉批条。浪子说到这里就笑了。
“有意思的比喻,”我也笑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在家办公?”浪子问。
“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胡老板给我自由时间来创作。
“那是怕你眼红。早前我也从事你的角色,后来看到拉批的收入高,也就坚决要求转到拉批工作。他们底薪虽低,一月只有四百块,但是提成高。分级,一个月业绩越高提成越高,有的一月提成就几万。特别前几年,钱来得特别快。”浪子笑了笑。
我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浪子继续介绍。只是近来这类的公司多了,不是那样好做。而且和行政单位、各类协会合作成本也提高了,每个项目前前后后至少要投入100多万,这样才能打通所有关系。同时也不容易拉到赞助,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也就不再吃亏上当。即使拉到赞助,钱也不多。所以公司忙着转型,往图书策划这方面转。中国出版行业前景很大,这才聘了几个枪手,忙着创作。
经浪子这一说,我顿觉醍醐灌顶。
“拉批真的能赚到那么多?”我对此感到吃惊。
“你别说,九运会时,那时一天你就可能赚到几万元。你知道吗,当时拉到南方电力这条水鱼,只这一笔就有人拿了二百多万提成。”浪子绘声绘色地说,眼睛闪着狡黠。
“那你应该拿了不少吧?”我说着笑了,知道这是隐私。
“赚得多又怎样,不还是花出去。”浪子笑了。
我也不好意思深问,两人就谈了其他许多东西,例如人生和生活,还谈到女人。言语之间,我感到浪子也是一个寂寞的人。
吃晚饭时,浪子问我。“你为什么从事这个职业?”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他,我感到他很有才华,可他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正当的职业呢?
我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只好实话实说:“我需要钱,所以碰巧做了这一行。”
说完,我庄重起来,想起没有工作的困惑和恐惧,简直看不到生存的希望和活着的欲望。
“那你没准备干多久?”浪子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没想得太远。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也仅仅是碰巧罢了。我是看着自己习惯了这种生活。”他平平淡淡地说。
咖啡馆的唱机正播放着小夜曲,四周很安静。有时候我们喝咖啡,仅仅为了咖啡馆的安静。我们不再言语,良久的沉默。有一天我也会习惯这种生活?似乎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我看了看浪子,他坐在那里,庄重其事地听着音乐。也许他已经回到了过去,想起曾经的豪言壮语。
出来时,天空月落星稀。我看着浪子晃过几辆汽车,随后消失无踪。我一个人站在街头,似乎顿然醒悟。人生的一切,都会逐渐步入一个轨道。不管你努力与否,或者仅仅是挣扎,最终你仍被卷入生活的洪流中,载沉载浮,是自己而又将不是自己。
第十章 人有魂吗?
十、人有魂吗?
我在几家报刊上发表了两篇短文、几首小诗,集了稿费请陈家默喝晚茶。
正宗的潮州茶馆,那里的小姐都有一手好茶艺。看她们炮制功夫茶,简直就是享受。点了六十多块钱一小包的铁观音,小姐就坐在一角沏茶。单看葱白小手合上玉白茶杯,还有古色古香的茶具,一切都很精巧,人的心都开了。
饮茶是中国的,有道家的意境。人嗅一嗅茶香,不觉中忘我沉醉。而喝咖啡却没有这种意境,西式的雅致只是外在,这与西方艺术相一致。他们通过制造安静的环境来寻得一时小憩,而我们却是通过忘我的意境来避开尘世袭扰。
我一直看小姐展示茶艺。有些忌妒古人,那些文人雅士三两朋友,一盏茶水,就能安逸于山林之间,实不简单。陈家默一直看着我。
“入迷了,干脆找一个娶回家,那就可以天天看了。”她嘲笑我。
小姐脸微微地红了。我感到不好意思,就让她离开。
“我看了,你不是请我喝茶,而是来看小姐的。”陈家默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那里,你不觉看她们泡茶就像在享受艺术?”
“要不我建议你娶一个回去。”
“唉,想娶一个,可人家那会看上洒家。”我说笑。
“试一试,我来问她?”
“拉倒吧,没钱没地位又没房子,等着她们向我呲牙咧嘴。”我笑了。
陈家默也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是啊,一个男人在这个城市中没有以上的东西,那么他将一无所有。这个城市再繁荣再发展,而他不过是一只候鸟,一叶浮萍,始终不属于这个城市,这个城市也不会属于他。女人还没有什么,她们只要漂亮就行。青春的价值在女人身上更为明显,她们因年轻而活得丰富。相反,青春是男人辛酸的开始。
我拿了紫砂陶壶,端详上面的铭刻。字很草,但依稀可看出是岳飞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下阕没刻写,只在空白处刻一树梅花。我为两人倒茶水,想学那小姐,可手发抖,茶水落在大理石桌面上,琉璃一样滚动起来。陈家默看了笑了。我只好随意地满了杯。
人嗅了嗅茶香,这才饮尽。实际我不会品茶,不知其间的茶色和水质,只知茶到口有些苦涩,入喉咙不过些许温热。
陈家默拿了茶壶,熟练地给我斟满茶水,她动作娴熟,与那小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立马叹服,她只看一遍就能生巧?
“你是哪里人?”
“潮州人。”她不经意说。
“你会是潮州人?”我惊异,原以为她是湖南人。在我眼里,所有挺拔、秀气、漂亮的女人都是北方人,至少有北方血裔。当然所谓的北方人只是相对广东而言,江浙女子更为奇艳,湖南妹子也不错。
“怎么不像?”
“那倒不是,只不过一直以为你是北方人。南方人好像没你这样漂亮的。”我及时恭维她。
“那我是例外了。”她笑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描述,只是盯着她看。她那双纤手在黑色大理石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可爱,兰花指微翘,娴熟地取茶,洗茶,斟茶,展示她的手艺。我有些惊呆,心间莫名地激动。我把她的手握起,吻了一下,那手上似乎也散发茶的香气。
“刚才,你是不是也想吻那小姐的手?”陈家默连忙把手抽出,一脸嘲弄。
“那里,这不同的。”我笑了。
在她指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