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季君琰看着瓶子,神情是这半年来杀戮从未有过的柔情,连一旁的侍女都看的有些痴呆。
原来不知何时,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已经如此之重。
泉吟辰迷迷糊糊醒来,眼前是二十四岁的季君琰。他嘴角轻佻,眸底闪着流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泉吟辰还沉浸刚才那个梦里,只能任由季君琰将他净收眼底。
季君琰也终于意识到泉吟辰太过安静,有些慌道。
“……你没事吧?”
泉吟辰眨了一下眼,光彩又重新回到他眼里,季君琰松了一口气将他扶起来靠在床框上。
“可以吃饭了,我喂你。”
季君琰起身想去拿饭盘却被泉吟辰一把抓住,季君琰不解看着他。泉吟辰抿了抿嘴唇,慢慢松开抓着季君琰的手。
“……六年前的伤,好点了吗?”
季君琰回忆起六年前的事情也明白泉吟辰说的是他第一次率军攻打外藩人的事情,不禁好奇泉吟辰怎么想起这件事。
“早好了,之前我们坦诚相待那么多次你不都看过的吗?”季君琰将袖子卷起来,手膀外侧有一条很长的刀伤。但时间过去很长了,现在只剩下一条狰狞的疤痕。
泉吟辰没有注意到季君琰话语中调戏之意,只是呆呆地抚摸着那条伤痕,用指腹的触感告诉自己当初那条伤是怎样来的。
是和敌人对打被其他人偷袭的?还是不注意被敌人用刀砍伤的?
“那现在冬天的时候伤口会疼吗?当初伤到骨头的地方现在还能动吗?”
泉吟辰缓缓地抬起头,在季君琰担忧的双眸中看见面色惨白的自己正失神地望着他。泉吟辰没有注意季君琰紧张慌忙的表情自顾地说了起来,他双目无神已经沉浸在回忆之中。
“六年前的那一次,我在皇宫内而你却在番邦人的地盘,我们相隔数万里。我每天都等着听来自前线的消息,一开始大家都说你死了。皇上不信,我也不信。你离开之前答应我回来之后一起去御花园看海棠开花,可是我等到海棠花开了又榭了你都没回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被你骗,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后来皇上亲口告诉我你没事,皇上告诉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失态。离开御书房之后遇到小太监他们才问我为什么泪流满面,半年后你终于回来。我就想就算一年看不到海棠花也好,以后我们每年都可以一起去看海棠开花开遍整个御花园。”
说到最后泉吟辰已经泣不成声 ,这场迟到六年的眼泪最终湿透了季君琰的衣服,也流进了他的心里。季君琰记得那之后他们两个还是很正常的在一起,没有人再提起那场惊心动魄的仗。季君琰一直以为泉吟辰已经放下这件事,却没想到这却成了一个心结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挥之不去。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流个不停,季君琰的身上带有他独有的温度和气味。正是这种熟悉和刚才梦里的场景又勾起泉吟辰已经忘却很久的痛苦。
天人永隔的恐惧在那半年之内一直伴随着他,但是他却不敢跟任何一个人倾诉。他父亲在很小的时候跟他说过,这句话泉吟辰到现在仍然铭记心头。
——如果你害怕一件事就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否则会成真的。
压抑的哭泣声从房内传出来,然而没人注意到它。
第九章
位于江南小镇的一隅,古色古香气势恢宏的院所与周遭的砖瓦房形成鲜明对比。门口繁华的商户路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只有一人行色匆忙闪过慢悠闲逛的路人,身形一闪消失在院邸之内。
院内相比于嘈杂的集市则安静了许多,来人通过大门的梧桐树下匆忙走进正对面的大厅。男人想要直接走进后面却被从后堂出来的仆人拦住。
“您先在这休息,我这就去喊庄主出来。”管家微微一下伸手请男人在外休息,男人神色慌张却不得不听从,在大厅之内前后走动心神不宁。
后堂传来步履稳健的声音,虽然走的慢但却稳重深厚。声音的主人双手负在背后脸带笑意走了出来,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看起来竟有一番世外高人的感觉。然而谁人不知泉剑山庄的庄主喜爱青色,传闻若是在大会之中见到身穿青色外衣的男子并且相貌非凡,此人一定就是泉骐筠。
男人见泉骐筠身着白衣也莫名,“庄主今日怎么换颜色了?”
泉骐筠眼含笑意走到八仙桌前将管家给客人的茶杯拿起来,打开盖子吹了吹便喝了起来。喝完后眉头微皱责怪道。
“这庄里招待客人的礼仪真是越来越差了,改日叫人从番外运来果酒招待客人。”
男人也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口语之间也焦急起来。
“泉庄主,之前从边境偷放进来的蛮人前几日身份暴露被抓了起来。我家主子想派人救出他们,还请庄主借些人手。”
泉骐筠凤眼一抬,笑意全无。他伸手拿起男人送来的锦盒,盒内是上好的金质饰品。男人赶紧说道。
“这是我家主子叫我送来给庄主的礼物,希望庄主笑纳。”
泉骐筠抚摸着手中的虎,血口大张蓄势待发之样。他冷笑一声将老虎放回锦盒。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几个蛮人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任务以及身份公然在大庭广众调戏女子,这样水平的人也有必要你们去救?”
“万一他供出我们……”男子上前一步,冷汗从额头流下。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泉骐筠笑着抚摸着自己手上的扳指,何况他现在另有计划,不能让这些杂碎毁掉。
“这……”
“事情就交给我们泉剑山庄处理,你大可回去复命。” 泉骐筠打断男人想要说话的欲望,男人见泉骐筠眼眸微弯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但他却知道那双眼睛底下却是毫无笑意。
“小人明白。”
男人慌忙离开,谁也不知道泉骐筠下一秒是否会微笑着看着他的剑染满鲜血。
看看男人落荒而逃,笑意又重新回到泉骐筠眼中。他举起右手,宽大的衣袖将日光投过来,衣服材质的纤维清晰明了。泉骐筠沉迷于这颜色,不自觉竟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管家来找他才打断他的沉浸。
管家前身微顷,一副恭敬模样。
“不知二庄主的衣服庄主穿着是否合适?”
泉骐筠轻抚着白衣陷入回忆,“这衣服是吟辰的最爱,自然合适。”
庄主答非所问管家也无可奈何,“不知庄主突然翻出这件旧衣是何用意?”
泉骐筠目光深邃,嘴角泛着寒冷的微笑。
“你叫人把二庄主的房间打扫一下,近期他会回来住。”
管家心生疑惑,但他深知不能过多过问主子的事情,尤其是像泉骐筠这样阴晴不定的双面虎。
泉骐筠轻抚着身上的白衣,仿佛透过衣服看见当年那个缠着自己教他练剑但被打翻倒地却固执一声不吭的泉吟辰。
吟辰,你哥哥想见你,你就必须要回来。
嘴角泛起冷笑,泉骐筠温柔地抚摸着手中的单衣。
西部水渠建成之日距离泉吟辰出发正好五个月,初步计划已经完成,剩余工程可以由当地百姓自行完善。两月过去泉吟辰身体已无大碍,季君琰本想带着他回到自己封地暂不回京。但泉吟辰坚持要亲自向皇上禀告进城,稍后再离开。季君琰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季君睢听说他们要离开云城回去虽然心有不舍但也没过多挽留,季君琰难得与皇兄重逢自然不愿再离开,百般说服季君睢和自己一起。
“皇兄,你就和我们一起离开吧,云城这里地带偏僻。京城你也好久没回去,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出宫买零食的那家店铺还在,我们再去看看吧。”
季君睢苦笑摇头,“君琰,你我逗不再是小孩你还不懂吗?当年我离开皇宫之时就发誓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你现在想让皇兄毁誓吗?”
泉吟辰也舍不得季君睢,无奈对方主意已定自己也无法过多劝说。
三日之后,季君琰与泉吟辰和季君睢他们告别返回京城。临行时杨洵祺交给忝启已经配好的药包,叫他监督泉吟辰煎服。
“……洵祺的好意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