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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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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声道:“你,不要敷儿?”

他笑,那是一种极淡极平常的笑意,只轻声笑道:“本王不日就要北上,故,暂将你转至一间单独的宅院安置更为妥当。”

他虽没有允我等他回来,我,此刻却并未生疑,只松了一口气,喘息道:“何时回……来?”

他只是笑,却并未接腔。

我含着泪笑问:“你会回,对不对?”

他看着我,墨染一般的瞳仁隐隐泛出一丝我辨不清的笑意,点头。

我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睫,我要让溢满眼眶的泪水落下,我要清晰辨出他离去的身影。果然,泪落之后,他的俊颜愈发清晰,在清淡的月光之下,在十数盏高挑的宫灯之下,虽隔着低垂的卷帘,敷儿犹在他的眼中分明看出一丝动容。

虽,转瞬即逝,可,即便只有那莫或难辨的一刹那,敷儿,此生等得再久长也纵甘愿。

心甘,情愿,只为君。

他大步而下,驾车的护卫得了令,立刻高扬起手中的马鞭,四匹高大的快马立刻飞扬起四蹄,踏起一地的烟尘。

不过三日夜,刚近咫尺,便已是天涯。

第一卷 好女 第九章 绸缪束薪

等赶至他为我另择的居处,已近子夜,那是一座幽静的宅院,闹中取静,正门迎街,飞檐重楼刚好与左右毗邻相接。

虽,不十分大,却也异常精致华美。规制,与原先的燕王府自是难以比拟,但,也算是富贵之极的一所府邸。

在步下马车的须臾间,敷儿顺着宫灯所映的光影,轻轻环顾自己周遭的方位。

两旁的街市,干净而整洁,足有四架马车并行的宽度,沿着视线所及之处再轻轻望去,正好望见对面一座府邸。不过相距五十步,虽不是迎面而对,两家也算是隔街而建。正门之上,一块长形匾额,清晰书着两个醒目的大字:方府。

我不禁驻足,兀自望着那两个端丽浑厚的笔触出神,敷儿似在哪里见过这块匾额?

一旁的云英上前数步,小声提醒着:“秦姑娘,时辰已不早,请早些入府安置。”

她话音未落,远处,即传来几下更鼓遥响,不容我再耽搁,两旁的护卫已齐齐向我施礼,催促我移步。

敷儿无奈,只得随着他们踽踽行入,丝履刚迈入十数步,只听身后是落锁的声响。

其中一名领头的护卫随即向我躬身施礼道:“回姑娘,燕王殿下有令,姑娘既进得这宅院,就出不得!”

高挑的宫灯旖旎,照出我足下的方寸之地,我盯着他,心知此事与他无关,却,始终说不出片语只言。

什么叫既进得这宅院,就出不得?!

他是要将我软禁在此么?从此,果真不见天日?

那名将领再道:“末将莫尘,奉燕王殿下之令,和诸位弟兄一齐负责保护姑娘安全,不到之处,还请姑娘恕罪。”

罗敷何尝不知,此语虽是请罪,实是警示?

意即——自此之后,这阖府之中,我一言一行莫不受其监管,而他所奉的,不过是上峰的意思,他们都不过是按差办事。

见我不答,他再道:“这位是何凤,末将不在之时,由他代为执事。”原来连副职都已一并安排妥当。

那何凤上前一步,向我躬身再施一礼,高声道:“末将何凤,见过秦姑娘。”

莫尘再指着云英身后的一位髯须长者道:“这位是府中的管家丁宥德,末将人等只负责护卫,其余饮食起居,俱由他全权打理。

那位老者闻言,率着足有二十位不止的佣仆一齐向我行礼道:“……见过姑娘。”

我只是轻轻屈膝还礼,却,仍未出言。

此刻,敷儿口拙只是借口,我算是哪门子姑娘,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布衣草芥,如今更被他禁了足,等于是幽禁于此。

原来,他原意即是如此。

怪不得他临别前,敷儿问他何时归来,他只但笑不语。

我侧过小脸,只望着天际那一轮圆月,默然。

素颜之上,既无泪,也无凄怆之色。

既来之,则安之,走到这一步,再追悔已于事无补。

先生说得好,敷儿能留下一条贱命,已是天可怜见,这一生,等于是偷来,所谓苟且偷生之人,岂能再有埋怨?

此刻,万般一切,诸已由不得我喜也好悲也罢。

我垂下眼睫,兀自在前走去,也不管他们这些人,只向着自己面前那重重的庭院行去。

一连数日,我都不曾再说过一个字。

我与这些人,原本就素昧平生,敷儿,在这世上,已无亲人。

每日,有饭有菜,且,菜式可算得清淡可口,精而又精。连敷儿的衣裳,也全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制成,清一色的绿,只深浅不一而已。甚至,连足下的丝履,也左右不过是这些颜色。

每日,除了一日三餐,都有云英另为我奉上汤药。

我并不推辞,她给我,我就喝。

一连服了半月有余,敷儿的身体竟一日不如一日,每一日,只觉得步履虚浮,面色日益苍白,后脑处,更隐隐传出钝痛,似是旧伤复发之状。

据先生当日讲,敷儿初到云落院之时,后脑本就有伤,一连服了数月汤药之后,瘀肿才渐渐散去,随之疼痛也稍稍缓解。

如今看来,这份旧疾却随着敷儿的沉寂,再度袭来,且,一日比一日甚,一日比一日难耐。

云英见我形容不对,又不肯出言,遂,向这府中的管家丁宥德禀报。老管家并不敢怠慢,连夜为我请来了大夫,诊了脉,重新开了方子,换下了先前的那一副。

就这样又过了两月有余,敷儿,虽来这院中日久,却始终不曾再说过一句话。

天气,渐渐闷热,又是一轮明月高挂长空。

晚风习习,却吹不去这湿热。

云英领着一名小丫鬟进入,示意她将盘中之物奉于我。我随意看去,原来是我当日遗落在燕王府的翠玉长笛。

我认得她叫灵儿,云英曾当着我的面唤她,我半靠在软榻之上,兀自不动不言。

云英等了片刻,见我犹不动,遂,亲自拾了,交予我手中。一面轻道:“姑娘,奴婢前日见这府中有一高处,上建有凉亭,正好可以让姑娘吹这笛子,奴婢领姑娘前去可好?”

我接过,手指轻轻摩挲过每一只笛孔,直至此时,我仍没有一滴热泪。

敷儿的泪痕自进得这宅院,就干了。

我并不搭腔,只从这软榻之上起身,独自走出房中。

屋外,果真是月色如水,树影婆娑,宛如当日一别,历历在目。

只是景犹似,物是,人非。

我执了笛子一路缓行,虽换了一副药方,不适之感比之先前要好过许多,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身子日渐虚弱之后,怎可能一时间就恢复如初?不过才行了半盏茶工夫,我便已虚汗淋漓,如此气息,可还能吹得响这玉笛?

再往前行了数十步,果然看见那一处凉亭,正位于一座缓坡之上,有数十级台阶通往。云英赶紧上前几步,扶住我的身子。

借着她的臂力,敷儿勉强才攀到亭内,只见四周空寂无人,万籁俱静。只有隔壁人家的灯火,隔了一道迤逦的院墙,弱弱映入彼处。

云英说的极对,确实是一处极佳的处所。

我将玉笛轻轻置于唇边,素手轻移,再一次,吹起那阙《越人歌》,那一阙由敷儿自个所谱的曲调。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

月轮年年相似,此刻,浩淼的洞庭水上,应也是同此皎皎月色。

击桨而歌的越女,你何其有幸?能够得遇心内所喜,再为他所喜。

笛音,只比这月色还清淡,更比那清风还婉转数寸,于这静夜中,绕过那繁茂的碧树,盖过那幽怨的蝉鸣,直沁入人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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