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本 > > 山有木兮木有枝 > 第28部分

第28部分(2 / 2)

她转过小脸,眼角,尚有未干的泪痕,低低问他:“你果真是我的二叔么?”

他笑答:“是。”

她望着他,却不肯再讲话。他只得再问:“寒枝不信?”

她咬紧唇瓣,半晌,才道:“二婶说,是你让他们放了枝儿的缠足,是么?”

他忽地心一痛,柔声道:“寒枝伤心了?”

她摇摇头,望向他的乌黑瞳仁忽然避开他的眼眸,小脸上,晕出一层红霞,小声嗫嚅道:“可东山笑话我,说天下间没人会娶这么大脚的女子为妻。”

他强抑着笑意,正色更正她道:“谁说的,连皇后娘娘尚且是天足,谁说我的寒枝会没人要?”

她听了,不禁露出喜色,一双杏目,欢喜不胜地望着他,小声道:“当真?”

他含笑点头应承:“那是自然!”

她顿时羞红了面颊,一朵笑靥,却再也抑不住,绽开于唇畔。

女儿家的心事就这样表露无遗,竟丝毫不知遮掩。仿似一朵小小的凝露海棠,虽素颜,却娇美鲜妍得不输于任何一枝牡丹国色。

他被她望得有些怔忪,随即掉转视线,直起男儿的七尺身躯,拍一拍襟袍之上沾染的青泥,含笑道:“枝儿还不走,看二叔为你带了什么?”

她不解地望着他,虽满脸期盼之色,却强忍着,足下却不动,一只小手藏在衣袖中,掩着裙裾。

他低头望着她,渐渐识破她的心意,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

第四卷 崔嵬 第七章 海棠依旧(2)

那一年,他始为太子的侍讲,她,十二岁。

闲来无事时,他给了她府内其他稚子都不曾有过的特许,许她出入自己的书房,并悉心教诲。

他少时曾师从大学士宋濂。先师,向被先帝尊为“五经”之师,曾为太子讲经。因着爱他才具,故荐于高祖与前太子朱标。

彼时,他恨不能再将自己胸中所有锦绣,尽数哺入她心内。

一半,是出于对兄嫂早逝的疚愧之意,而,另一半的究里,只有他自己心内,才知道真正原因。

那一段短暂的时光,曾是他一生中,最须臾的刹那,也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才教了一课,他就察觉到自己门下收过的这唯一一个女学的聪慧。非但许多文章能够过目不忘,诸多教义,即便他只教一遍,她也能举一反三,窥及全貌。

他因着要辅佐太子,能够给予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晚。

很多时候,当他回到府中,再步入书房之内,始发现——她已经等他等得伏在案前沉沉睡去。

她白日里还要研习曲艺和女红,许多次,他竟不忍心叫醒她,只让婉如领着丫鬟过来抱她回房。

有一次,婉如病了,他遂自己亲自抱起那个小小的身影,送她回卧房。

肌肤始接的那一刹,他听到自己的胸口处,跳得比重鼓还要凌乱不堪。他仓皇地放下她,交待了丫鬟了几句,逃也似地回到书房。

一个人,独对窗外的月色,独坐至天明。

待天际泛出鱼肚白,她循了笛音,寻至后园的松漪亭,却看见他一个人立于亭内,吹着手中的长笛。

她望着他,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倾慕与依赖之意。是,他的笛音,比之她的教席,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她却不懂得他的心思。

她听了片刻,忽然拎起裙裾,就在那石阶之下的方寸之地上,翩然,起舞。

日轮尚未升起,月轮,宛如月白色的玉盘,低悬于长空。天地万物,在那一瞬间,皆失却了颜色。

他停了笛音,只淡淡一笑,借口早朝,就丢下她旋即离去。

自此之后,他停了她的书法课,不再像之前那般亲自教她习字,另为她请了西席。

但,渐渐地,还是露出了一些端倪。

府内人,都道他宠她,可说是异口同声。就连婉如,都笑言他偏心,说他对阖府内的所有晚辈,甚至是自己的幼子,都不曾如此上心过。

他并不否认,也自认瞒得滴水不漏,只,在那一日。

婉如因着患病,一直未能再孕育,见他自外返家,遂,再一次提出要为他纳妾。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

他也需要藉着外力,如果另一个新鲜的女子可以帮着他,他愿意再试一次。

当听到他的喜讯之时,他刻意隔着人群去辨她的眼目。

果不其然,那一刻,在众人的喜色中,她的沉默那么突兀,只立了片刻,那抹小小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一连数日,他借故忙于公务,停了她所有的课业,避而不见。他看出她的失落,于她,或许只当他为父,为父兄,可是他不能。

直至那一夜,终于熬到那一夜,他喝得大醉。

一身大红的喜服,竟不辨路径,不带一名家佣,醉醺醺地独自立于她的绣房前。

她在窗内,他在院中,一双人,默然对视。

屋内,燃着夜烛,映照出他身上的红,如此的浓艳和哀伤。他清晰地看见她眸中有一点光芒落下,仿佛,狠狠砸在他心内,生生地痛。

不知过去多久,他刚欲移步,忽听有人在身后惊呼了一声。

他回转身躯,竟看见婉如携了两个贴身的侍女,捂着嘴巴,呆立在廊下。一张容颜之上,惊恐失色,仿佛天地都倾颓。

是,他的天地,早就倾颓了,天崩地裂,万劫不复。

第四卷 崔嵬 第七章 海棠依旧(3)

她提着裙裾,自屋内走出,走至他跟前。他望着她,强忍着心内的剧痛,哑声,斥责道:“跪下。”

话音甫落,她似惊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屈膝跪于他面前。

他低头看着自己足下蜷缩在一起的小小身影,强自镇定道:“二叔,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他的话语很冷,他从来没有对她如此厉色过,一是怜其自幼罹丧,二来,她素来乖巧畏生,根本无需他多约束。

但此刻,他不得不为之,他必须要力挽狂澜。

不管眼前人信不信,她尚是个孩子,年方十三岁的孩子。即便,她心内对他亦有依恋,或许于她,只是一种兼了对父兄的倚仗之情。

他日,她终还要嫁人,还要为人妇,为人母,他不能因了一己之私,毁了她一生。

果然,婉如似松了口气,在他身后,好言赔笑道:“希直,刚才席上弟妹不过就是一说,小孩子间拌嘴那是常有的事,而且东山确实顽皮,平日里,向来都是他欺负寒枝的多。”

见他不答,遂,又向她道:“枝儿,你赶紧和你二叔说句软话!”

他遂加重了语气,沉声再接道:“寒枝,你没有听见你二婶的话么?你年纪渐长,规矩都长到哪里去了?!”

婉如赶紧在旁打着圆场,笑道:“还不是你平日里惯的她?如今,借了酒,偏偏要这个时候教训她,等酒醒了,又宠上天去。”

她瑟缩了一下,终于开了口,抬起眼睫,只望着他一人,轻道:“二婶,寒枝错了。”

婉如素来知道他的脾气,即刻长舒了一口气,轻拍着自个的胸脯,告慰道:“算了,你三婶也是为你好,女孩子家,心性最要紧,要懂得礼让,怎能由着自个性子来,连长辈都敢冲撞?刚刚在席上,你三婶好生抱怨了我们好几句。你自幼失诂,都是我和你二叔教养你,你三婶当众那样说,连老太太听了都不开心。你二叔此刻教训你几句,原本是该的。还不和你二叔认个错?”

他心内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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