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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笑问薛戎:“妾这个主意何如,大郎为何不置一评?”
薛戎捻须笑道:“甚好,娘子费心了。”
李茂百般推脱,终难如愿。韦氏恐他临阵脱逃,让青墨守着李茂,当着李茂的面交代青墨说:“仔细看好了,若是出了差池,小猴崽子,仔细我揭了你的皮。”话是说给青墨听的,更是说给李茂听的。因为这句话,李茂整个下午都呆在房里,一步不曾出院。
掌灯时分,那个麻脸妇人来到小院,带来一身簇新的衣袍给李茂换上。
一众人簇拥着李茂出了小院,七拐八拐到了一座新宅,正房五楹,院子里收拾的整洁干净,院门口挂了一匹红绸,正房门头则悬了一朵硕大的红绸花,正堂内没有点红烛,倒是备办了一副筵席,杯筷摆好,尚未动用。
麻脸妇人引李茂进入侧手新房,最终念念有词,说唱着祝福语,新房布置的十分简朴,李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红烛下的一个女人,穿着簇新的一身衣裳,低着头,双手拽着手绢搁在膝上,没有戴红盖头。
麻脸妇人在李茂耳边说:“看着眼熟吗,再仔细看看,你可认得?”
只一眼李茂就认出芩娘正是清早自己见过的那个女扮男装的青衣女子,一时间只觉云里雾里,懵懵懂懂的半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
红烛下的芩娘妆扮一新,穿了身绸罗裙,面敷粉,唇涂朱,新梳起的发髻上斜插了一支老夫人赏的金钗。
麻脸妇人吟唱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歌谣后,探手在锦囊中抓了一把五谷杂粮往新房里一撒,哗啦啦的一声脆响,仪式就此结束。
李茂有些发懵,知道妾的地位不高,也知道纳妾的仪式很简单,却没想到会这么简单,这么就结束了吗?简直不敢相信。
和一个陌生女人空房相对,李茂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时手足无措,紧张的开不了口。倒是芩娘有主见,她站起身,低着头走到李茂面前,轻声说:“把衣裳脱了。”李茂唬了一跳,下意思地向后退了一步,抱臂护胸。
芩娘抿嘴笑道:“呆子,叫你换身常服,待会有客人到。”
一声呆子胜过千言万语,顿时解了满屋子的尴尬。
除去袍服换了身居常衣裳,腰带刚束好,院中就传来了薛家兄弟和几个清客的朗笑声,芩娘推了李茂一把,说道:“快去接客。”又嘱咐:“少喝点酒。”
自己的小妾打发自己出门接客,李茂想到这事心里就好笑,薛放见李茂红光满面,面挂笑容迎出门,遂打趣道:“搅了茂华兄的好事,罪过,罪过。”
众人哄笑一阵,迎入正堂坐席,饮了几杯水酒,聊了一些闲话,薛家兄弟便告辞而去。李茂心有不安,薛放嬉笑道:“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我等若赖着不走,那就是不通人情了。留步,留步,珍重,珍重。”
第009章 富人家的生活你不懂
送走众人,李茂关了院门,酒虽饮的不多,面颊却热辣辣的,身上也燥热。
在院子里,借着灯烛的微光,李茂把在正堂忙碌的芩娘重新打量了一番:年纪虽然不大,胸臀却已露峥嵘,腰肢虽只盈盈一握,却丝毫没有纤弱的感觉,她的皮肤算不得白,但十分干净,五官不算太精致,然而却十分耐看。
一句话,李茂对这个捡来的小妾是十二分的满意。
只是……这是真的吗,那个灯下忙碌的小美人真的就属于自己啦?
以前看书,大略知道古代的侍妾地位低下,尤其宋以前更是如此,在唐代婢妾属贱籍,在法律意义上说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以至堂堂的大唐法典上也公然把奴婢、侍妾和牛马、田庄等财产并列,归入主人的私产之列,是可以随意赠送、买卖的。
这一想,李茂心里稍稍好受一些,自己救了薛戎,作为答谢,薛家可以赠自己金赠银、马匹、田庄,那么赠个婢女做侍妾,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风俗如此。
李茂使劲地搓了搓脸,迈步走进自己的“家”,步履从容自然。
收拾完大堂里的碗碟,芩娘打来热水服侍李茂洗漱,望见她跪在冰冷的青砖上,李茂心中甚为不忍,不过他也知道要劝芩娘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能帮她的就是尽可能地配合她。
洗漱完毕,李茂上了床,芩娘麻溜地把自己洗漱干净了,垂首站在床沿,垂着头,一副任君采撷的娇羞。
妾,地位低下,若无主人召唤,是没有资格上床侍寝的,李茂内心纠结了片刻,还是硬着心肠说道:“今晚酒喝多了,头晕,你,不必服侍了。”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头一沾枕头,便响起了鼾声。
二日早饭后,薛戎、薛放兄弟邀李茂往宝鼎县城拜会县令朱铭。朱铭和薛戎在长安游学时相识相交,成为挚友。朱铭醉心官场,连考五年得中进士,去秘书省做了校书郎。薛戎性情散淡,落榜之后,便离京四处游历,饱览大好河山,广交天下朋友。
这几年朱铭仕途顺畅,由校书郎而转县尉,升县丞,又做了宝鼎县的县令。
薛戎却在游学时遇到了义成节度使卢群女婿崔慎,经其举荐受聘为义成观察幕府巡官,在任一年,卢群病逝,临终前将其推荐给淄青节度使李师古,恰逢成武县令出缺,李师古遂奏为成武县令,上恩准,六月进京面圣,给假两个月回乡安置父母妻子,薛戎现在只等假期结束便往成武上任。
昔日同窗好友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转了一个圈后,却又殊途同归,相见不免唏嘘。
一时摆下筵席,朱铭邀了几个幕僚清客和城中有名望的儒生相陪,宾主推杯换盏,其乐融融,饮宴到天擦黑,诸清客、儒生起身告辞,朱铭陪薛氏兄弟和李茂到县衙后花园醒酒,时当秋末,百花凋零,晚风吹在脸上,十分受用。借着酒劲朱铭吁叹一声,谓薛戎道:“兄在幕府供职何等逍遥,何苦要去做这亲民官呢,其中的辛苦真是一言难尽!”
薛戎叹了声,道:“卢公病榻上执笔举荐,让戎如何推辞?淄青帅奏我为成武县令,欲辞又恐不恭,弟意且上任糊弄一年半载,再递辞呈。”
朱铭摇头叹道:“去了只怕你就再难脱身,淄青可不比河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