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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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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金武声称是率兵来援,问其是否撞见假扮逻卒的杀手,答曰不曾,闻之有人假扮逻卒闯入李茂宅邸行刺,顿时大怒,当即分派人手追击。

庄金武和虞侯徐行向来被视为李方在军中的爪牙,他的话众人自然不信,然无凭无据也奈何不了他。

回头打扫战场,众杀手并无一个活口,搜检身体,除了兵器,任何标识身份的东西都没有。李茂不想朱庸和李雅城陷入泥潭,便隐瞒了荣氏和所献的账簿,朱庸和李雅城深知其中的黑幕,也不多问,就按照寻常的贼寇入室劫案来办理。郓州百姓闻听李茂家宅起火,纷纷道:“狗官捞多了,也是报应。”

城中火起之后不久,李师古便接到了铜虎头的密报,却不动声色,待东平县循例禀报境内发生入室劫案后,李师古以郓州刺史的身份批示不论牵涉到何人,都要一查到底。朱庸身为主持政务的长史疏于督促罚俸一年,东平县令和四门营主持军务的副将玩忽职守,就地革职,东平县令汪兆丰和四门营副将庄金武,一直跟朱庸不大对付,借机拿下,无疑是向李茂传递了一个积极想信号。

贾直言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将账簿呈给了李师古,李师古约请营州李氏南宗族长和所有有资格议事的族老在南宗祠堂聚会,当众出示账簿,宗族长辈目瞪口呆。

李方自主持营田系后,自成一系,利益由“营田李”一房独享,同宗其他房的李氏子弟沾不到任何好处,早已引起族内子弟不满,只是营田李气候已成,外人无力动摇,族内唯一能动其根基的李师古态度模棱两可,令众人无所适从。

自常振模退养,李方移镇观察幕府后,有关李师古要整肃营田系的传闻便在李家宗族内部流传开来,对李方不满的各房家长互相串联,酝酿着打土豪分田地。

因此,李师古一将账簿公开,众人便炸了窝,纷纷斥责李方贪得无厌,愧对祖宗,要求按家规国法予以严惩。族长李赟静静地听众人说完,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齐州房是不是我李氏子弟?”众人默然。李赟道:“营州李氏能有今日的兴旺发达靠的是什么?”众人答:“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李赟望向李师古,言道:“李方是你叔,也是你的部下。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李氏子弟罪在七戒外不得杀害,李方罪不当死。”李师古道:“近年来淄青境内水旱蝗灾不绝,田亩歉收,百姓困顿,以至流民纷起,久必动摇根基。前年为征收两税,激起民变三十六起,去年是七十三起,今年只一季便有八十二起,官民对立,一触即发,长此下去如何是了?”

李师古说话时,皇甫兄弟抬进来一个铁皮箱子,里面装着这两年各地上报的民变公文和铜虎头的秘密调查报告。皇甫兄弟本是李家子弟,其父是李正已的庶子李兢。安史之乱后,平卢军奉命平叛,李正已兵发幽州,大败,溃败时被敌所困,幸得部将皇甫青救援才逃过一劫,遂与皇甫青结为兄弟,不久皇甫青阵亡,膝下无子,李正已即将幼子李兢过继给皇甫家,改姓皇甫。后李正已驱逐平卢军节度使侯希逸,占据淄青,李家兴旺发达,李兢恢复李姓,为示不忘养育之恩,让其三子、四子仍姓皇甫。因为这个缘故,皇甫兄弟便可以自由出入李氏宗祠,旁听族老议事。

第179章 请你吃敬酒

淄青这两年民变不断,自无须铁皮箱里的东西来证明,李师古这么做,已有摊牌的意思,使得气氛骤然严肃起来。

李师古继续说道:“我意削减两税,助民众度过饥荒,强根固本,缓和官民对立。奈何宣武韩弘、徐泗张家亡我之心不死,封锁粮道,我虽有盐场、贸易之利却无法购得军粮。十万大军怎可一日无粮,我便与方叔商议,要他增加军粮供应,昔日营田鼎盛时,可供军粮六成二,常年亦有五成左右,而今十二家营田所所供军粮竟不足一成,除去天灾,能说没有人祸?他推说没粮,私下却将粮草贩运去河北牟利,甚至是宿敌韩弘!”

有关李方贩卖粮草给韩弘的传言早已有之,却一直没有真凭实据,话从李师古口中说出,众人依旧将信将疑。李师古营田判官周茹的口供拿了出来,周茹亲口招供自贞元十八年至二十年,他共押运过三批两万石粮食去曹州境内与宣武交割,此事有卢世山的口供相映证。

大殿中顿时骂声一片,纷纷斥责李方吃里扒外,是李家的不肖子孙。李师古擦了把泪,动情地说道:“昔日我接掌帅位时年方十五,叔祖鼎力相助,才有今日,我曾答应叔祖有生之年善待齐州房,不意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不过三年,就闹到这步田地,我……”

李师古哽噎难言,众皆唏嘘。李师古以十五岁少年而稳住帅位,李光正出力极大,李师古投桃报李,这十年间对齐州房也算是仁至义尽。

族老李煌叫道:“阿方私心太重,越老越糊涂,不宜再抛头露面,劝他退养,让他的儿子李固出来理事。”

族老李广及大摇其头,叹道:“若说阿方虽然私心重了点,到底还有些手段,阿固嘛,那孩子除了玩女人真没看出有什么经世之才。”

这话深得众人之心,李方的儿子李固年近四旬,玩心不改少年时,终日游荡全无半点正相。连老子李方都看不上眼,公开声称不会把营田系交给他。

族长李赟咳嗽了一声,议论平息,李赟问李师古:“阿方的确有错在先,你劝他退养,老夫无话可说,但光正尸骨未寒你就拿下他,你怎么跟世人交代?李固虽然贪玩了些,人却不糊涂,好好栽培也是个人才。”

李师古道:“赟叔吩咐,师古从命便是。只恐方叔不肯退养,此事还须赟叔出面。”李赟捻须笑道:“这是小事,你自己做主便可。”

李茂站在被大火焚毁的新宅废墟上欲哭无泪,唯剩苦笑,宅子毁了可以重建,但葬身火海的几十号冤魂怎么驱逐?他忌讳这个,决定弃之不用。

他一面派人在城中另觅新宅,一面将行李搬到内院军兵营,为了保护李茂,李长山特遣一队人马帐前听用,既是听用便不仅仅可以充作警卫,有事李茂亦可差遣。

李师古把劝李方退养的任务交给了李茂,这无疑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行前李茂和郑孝章反复进行了推演,但直到出发心里也依旧没有底。

李方名为闭门修养,实际被软禁。李师古得到族人的支持后,放出风声要法办李方,李方心惊胆颤,搬出家宅,欲住进距离李氏宗祠只一墙之隔的别院,遇到危险可以奔祠堂寻求祖宗保佑。李师古遣皇甫兄弟半道拦截,将其强行安置在城东南角的一处幽静的院落里。

这所宅子位于郓州城的上风上水,清幽雅致,占地却不大,门内正堂前有两棵合抱粗的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这是李师古名下的一处别院,从他父亲李纳手里继承过来,早年间这里住着李纳宠爱的一房外宅,李纳死后,人被正妻逼死,这座宅子就空了下来。李师古嫌其不祥,一直不肯踏足半步,这回为了配合李茂清查营田系贪腐案,特地把李方安置在此。宅子内外的警卫、下人都是李师古的亲信。

青墨指挥几名力士将八口铁皮箱子抬到后院堂屋前,力士撤去,由青墨和摩岢神通逐次打开箱盖,箱子里存放的都是李方这些年贪污杀人的罪证,随便坐实一箱便能让李师古死上好几回。

李茂入门前,前支度判官刘玄明正在李方房里劝他归养,刘玄明在支度幕府三十年,侍奉过李正已、李纳两任节度使,早在李正已时代便已崭露头角,李纳时代更是淄青炙手可热的人物,李师古接掌帅位时听从李正光的劝告,以其年岁已高劝其退养,奏请朝廷加其检校工部尚书。刘玄明以擅长理财而得李氏两代重用,派系色彩很淡,是各派都能接受的人物,论年纪、资历他都可以做李方的长辈,由他出面缓和一下气氛是李师古的意思。

李方对刘玄明起先还算客气,待发现他是李师古派来的说客,顿时翻了脸,当着老判官的面把桌案掀了,茶水泼了刘玄明一身,吓得刘玄明手直哆嗦,李方指着刘玄明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老东西,你有今天是我李家给的,三十多年来我李家可曾亏待过你,老了老了,你糊涂了,竟帮着跳梁小丑来算计我李家,你给我滚!我咒你生子为奴,生女为娼,你老东西晚节不保,不得好死。”

刘玄明年老资历长,平素连李师古兄弟对他尚且礼敬三分,这次李师古请他出马说项,他权衡利弊后认为凭着自己的颜面说服李方不难,不仅可以卖李师古一个颜面,又对李方施了恩惠,实在是一举两得,立下这份功劳非但自己能露脸,也为子孙后代铺了一条路。

“我……你……我……”

刘玄明何曾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一时气的脸色铁青,一口闷气郁结在心竟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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