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兵过后,各部陆续开拔,先锋军兵马使石雄,督率第三师主力先行一步,打个前站。马和东押中军续后,常木仓为后军都统。
李茂临行前一晚宿在芩娘屋里,或是因为太疲惫的缘故,一连两次都是半途而废。
芩娘恐他难过,手口并用勉强助他成了一次,后宽慰道:“你好几天没合眼,太累了,今晚就算了。我前些日子被你折腾的腰还疼,委实再难伺候你这头猛兽。”
李茂笑了笑,依言睡下,芩娘侧身伏在他身边。
“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东征渤海,我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今日阅兵过后,一阵怪风把旗杆吹断了,有人说是不祥之兆,劝我终止东征,被我打入了监牢。你跟我说实话,我这次难道真的是做错了吗?”
芩娘温柔地支起身子,想了想说:“这几年不停地在打仗,辽东的地盘越大越大,你的声望越来越高,官也越级连着跳,由崖州司户变成了太子少保,你功成名就,青史留名,可是对普通人来说,打仗毕竟是件凶险万端的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李茂听到芩娘胡乱嫁接的诗,轻松地笑了笑。
“他们今日别过父母妻儿随你去了,明日能不能回来就得看天意了。你是节度使,官当大了,一般士卒在你的眼里就是个数字,你看不到他们的生死,只问军队的损失。可对他们的家人来说,他们就是天,谁愿意看到自己家的天塌了呢。辽东现在人心思定,他们不想打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茂嘘叹一声道:“这么说是我错了。”
芩娘道:“你也没错,你站的比他们高,看的比他们远,想的比他们深,他们可以小富即安,你却要谋划未来,有句话说没有国又哪来的家,可没有了家空要这国又有何用?家国两难时掌舵的人一定要权衡好,既不可因为一己的虚名而盲动,也不能因为爱惜小家而置大国安危于不顾。我相信你看的准,做的对。”
李茂揽着芩娘的细腰将她抱起来,用鼻子摩挲她的面颊,做了个呼吸:“要在辽东站稳脚跟,渤海、新罗、契丹、室韦、山奚都不能太强,渤海要打,现在时机也很好,但我们这边条件却不成熟,或许晚几年打更合适,但我担心机会稍纵即逝,今天抓不住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现在打渤海,我是在冒险,三万狐疑之众,远征数千里,要赶在大雪落地前打败带甲十万的海东盛国,我这是在赌博,把身家性命一下子全押上去了,赌赢了,万般都好,赌输了,我就成穷光蛋了,其实穷光蛋都不如,成了丧家之犬。”
芩娘抚捧着李茂刚毅的面庞,安慰道:“真有那一天,我就是狗婆娘,不离不弃地跟着你这条丧家犬。”
李茂笑了一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狂吻着芩娘,翻身将她压下,这次一炮打响,酣畅淋漓。
东征大军浩浩荡荡,锐不可当。
先锋军连克扶余府、仙州、长岭府,一个月不到就攻入了显德府境内,显德府中京城是渤海古都,五京之一。
渤海人已经退无可退,遂奋起反击,以大嵩璘胞兄大尺隆为统帅的渤海六府联军七万人将石雄和他的先锋军六千人重重围困于铁州城下,内外夹击,日夜鏖战。
石雄苦战不能突围,形势岌岌可危。
李茂令马和东星夜驰援,马和东却以孤军深入易为敌包围为由拒不执行。
李茂临阵换将,拜金梯邕为中军都统,指挥中军精锐一万人星夜驰援。
金梯邕到达铁州城下时,恰逢大雨磅礴,渤海的秋雨异常寒冷,行军太急,安东军既无雨具又无秋衣,被秋雨一淋顿时病倒了好几千,副帅马和东要求撤军三十里,扎营休整,等候李茂后军大队,金梯邕断然拒绝,当即下令向渤海联军发动了进攻。
第517章 东征像场梦 下
渤海方面负责打援的是悍将高苏,高姓是渤海大姓之一,历代名将辈出,高苏镇守北境与靺鞨人周旋十数年,悍勇无敌,所部高家军人才荟萃,乃渤海国一时之盛。
安东军连战连败,马和东阵前坠马,挫伤士气,致前队大溃,他本人也几乎被擒。
金梯邕肩膀中箭,肋部中刀,肚肠流出体外,阵前昏迷,形势万分危急,一万援军头一仗便损失了近十分之一。
马和东第二次要求撤军遭金梯邕严词拒绝后,竟扬言要率部自行离去。
金梯邕拔剑在手,喝令敢言退者斩,以缴获的渤海战旗裹在腰部,亲自率队冲锋,勉强稳住了局势。两军休战,安东军盘营于泥水中,与渤海联军雨中对峙。
隔日又战,安东军再败,满营伤兵,情绪低落。金梯邕伤口溃烂,高烧不退,仍持剑坐在营门口,任大雨淋浇,镇压将士防止溃散。
石雄得知援军近在咫尺却不能来援,心知情势不妙,恐军心涣散无法收拾,遂诈称收到了李茂密令,对众将道:“大帅欲用我等为诱饵,聚渤海精锐而全歼,若能成功,上京城唾手可得,若是不成,咱们只好灰溜溜地滚回辽东去,还要看渤海人肯不肯放咱们一马,你们怎么说,能挺得住吗?”
诸将齐声答:“此头愿为知己者抛。”
石雄笑骂道:“去你奶奶的,这个时候还给老子拽文,都给老子上阵杀敌去。”
大尺隆乃渤海有数的良将,李茂在辽东短短数年崛起,兵锋强锐,士卒虽然厌战,但真打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渤海虽号称有十万兵马,但号令难以统一,府州县军和部落兵占比太大,这些军队单兵战力强大,群体作战时能力不足,与安东军对抗不是对手。
因此他使了个诱敌深入、围点打援的策略,先将石雄哄到铁州城下,以绝对优势兵力包围。石雄兵少,又远道而来,缺少粮草军械,将他围住,慢慢地打,逼迫李茂来救,再迎头痛击,一举全歼安东军精锐。
大尺隆敢设此计,是他自忖看准了马和东这个人,这个人的资历比李茂还要老,而今地位悬殊,他心里不服气,李茂提议东征,他是反对的,被李茂说服后,又几度犹豫,大尺隆料定危难时刻,马和东很有可能再次动摇。只要吃掉了马和东的中军,安东军便大势已去,以后不管大打还是小打,李茂都无力再拿下中京,耗上两个月只能灰溜溜滚蛋。
临阵换将从来是兵家大忌,大尺隆没想到李茂竟然就干了,而且还干成了。
金梯邕是块硬骨头,这一点早在他统帅新罗军侵占渤海南京城时大尺隆就知道了,这块硬骨头投靠辽东后秉性未改,连遭挫败就是不撤军,他不撤军自己就狗咬刺猬无从下嘴,安东军的战力除渤海王师没有一支军队能敌得过,贸然强攻无异于以石击卵。
大尺隆决定改变策略,先吃石雄,让援军失去目标,再以优势兵力围而歼之。没有了石雄的牵制就算金梯邕是块石头自己也要啃下几口,崩掉牙齿还啃不下来,那就囫囵吞下肚子里去,慢慢消化他。
石雄被困在铁州城外的一座小山上,被围后不久,水米便已告尽,所幸下了场雨,水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空有良驹不能突围,索性杀马充饥,只是箭矢耗尽,只能与敌肉搏。
四周重重围困,贸然突围等同寻死,石雄只能坚守,六千大军以每日损失三百人的速度急剧减员。
石雄一夜之间白了头。
一百里外的后军大营里,李茂冷眼旁观铁州城下的苦战,对雪片般的告急文书置之不理。听闻石雄一夜白头,也只是淡淡一笑,石大将军打的硬仗还是太少,正好让他磨炼磨炼。
一天又一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对三军统帅的李茂更是度日如年,如身在炼狱。他告诫自己要冷静,每临大事有静气,是他临别时写给文书丞的,现在也拿来自勉。
在寒冬到来前击溃渤海,他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