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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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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下去,割头。”

小宦官吓得面无人色,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你说朕有病,不喝药就会死?”

“没有,没有,臣该死。”

“敢说为何不敢承认,你笑朕是昏君吗,滥杀无辜?”

“臣万死啊……”

“嗓门这么大,你是笑朕耳聋吗?”

“……”

“你这狗奴,朕不喝药就死了,对谁有好处,对你陈弘志吗?”

陈弘志除了不停地叩头,只敢哭了。

李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以九五之尊吓唬一个可怜的奉药使有什么意思,平白勾自己生气,不理这帮奴才了,睡觉去也。

他转身想走,忽然感到心有些堵,他站定,揉了揉心房,仍旧堵的厉害,于是他指定陈弘志道:“你……快,朕……朕……朕……”

陈弘志匍匐颤抖之际,李纯双目呆滞,有气进无气出,身体像被骤然抽干了枯树干,在风中摇摆着。陈弘志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鼓起勇气抬头望时,却见惨淡的灯光下,皇帝的脸煞白的像个鬼面。

他大叫一声:“大家呀……”

人尚未起身,李纯便捂着心口直竖竖地、像根枯死的树桩般朝他砸了过来,陈弘志趴着没有动作,事情来的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动作。

轰地一声,皇帝匍匐在地。

“大家……”陈弘志第一个跳起来,扶住了李纯,这一个月,他已经是第三次晕厥了,往常他要晕厥时自己总是能及时上前扶住他,今次自己的确是被吓坏了,竟然麻了手脚不能动弹,任由万乘之君像根枯木桩似的重重地扑倒在地。

情急之下,陈弘志的胆子也肥了起来,他抱起李纯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呆呆地望着那张恶鬼般惨败的脸。

“血,有血。”

一名小宦者吃惊地叫了起来,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口齿打战,已经动不了身。

李纯摔倒时不慎磕破了嘴唇,流出了一些血。众人皆大惊失色,相视无言,依天子近来的暴虐脾气,这点血足够把他们的脑袋砍上七八回了。

有人哑口无言,浑身抖颤,有人失声哭了起来,哭声渐大,渐众,哭的陈弘志那颗冰冷的心也苏醒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

怀里的这个猛兽一旦醒来,自己还有命在吗?

自己辛辛苦苦,战战兢兢侍奉着他君父,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封妻荫子,为了混口饭吃,可现在却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纵然这次能逃过一劫,下次呢,伴君如伴虎,何况伴的是一头疯虎?!

怎么办?怎么办?

陈弘志额头**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了,他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垂死挣扎的脸。

一个个只顾哭,死到临头连争一下的勇气都没有,怪不得他能肆无忌惮。

狗急了还要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内侍也是人啊,怎能如蝼蚁一般让人捏死连个屁都不敢放呢。

陈弘志用袖子擦了把汗,把心一横,对左右说:“都把眼泪擦干,大家只是困倦了,睡着了,瞧他,睡的多香,尔等都打起精神来,小心伺候着。去,大家的药凉了,去换碗热的来。你,到门口守着,大家睡着了,谁也别来打扰。大家操劳天下事,难得能睡个安稳觉,就让老臣来服侍他安睡一会吧。”

陈弘志说着,将李纯的脑袋搬起来,放进自己的怀里,用粗厚的衣裳堵住他的口鼻,紧紧压住,另只手腾出来,轻轻地拍打他的背,唱起了小时候母亲为他哼唱的童谣。

心有灵犀一点通,众内侍忽然都明白了什么,一个个擦干眼泪,爬着离开,各司其职。

这个夜,中和殿内外静谧怡人,人人都知道大唐的皇帝正在酣睡,皇帝能睡个安稳觉,大唐幸甚,天下幸甚。

一个时辰后,陈弘志目光深沉如水,浑身僵冷,心却硬的厉害。

一群内侍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如蜂群拱卫着蜂王,陈弘志望向众人,看到的是一片焦灼和期待。

他冲众人一点头,将手轻轻地放在李纯的脖颈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大唐的天子已经没有脉搏了。

“大家睡着了,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

枢密使王守澄半夜被人叫醒,像块木头似的坐着一动不动,任由他的“孩儿们”服侍他梳头、洗脸、穿衣。深夜被人唤醒,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也就不觉得什么,照例用冷水洗脸,喝了个苦的透心的浓茶,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捏了捏僵硬的面容,以便待会能哭能笑随机应变。

能在半夜叫醒他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近来越来越难伺候,王守澄麻木的神经因为这个人的存在,突然变得痛苦不堪,也因此变得异常敏锐,每次面圣都是一场生死考验啊,每次面圣归来,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但这快感持续不了多久,作为枢密使,他的任务就是驾前侍奉机密,面圣是时时刻刻的事,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是个头?

想当初自己在徐州做监军时,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宫里熬出的一头花白头发,在徐州任上短短几年便由白转黑,那时自己肤色红润,一头黑发,说话嗓门大,能吃又能拉,人称自己是“王半仙”,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入宫这几年,地位节节攀升,整个人却从此废了,侯门深似海,这宫廷大内比海还深,完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看看这两年,头发白了,脸肿了,整个人都变形了,旧日同僚见面,简直不敢相认,这是什么世道。

来的是陈弘志,陈弘志是他举荐给天子的奉药使,官虽不大,位置却十分核心,他这个人机灵,有城府,对自己忠心耿耿,是个可造之材,深夜来访必是有要事相告。

王守澄忽然有些恼火,既然是陈弘志来,自己何必费事收拾呢。

“报当家的知道,大家归天了。”

“归……天了?”

王守澄浑身一震,却没有叫出来,天子病入膏肓,归天是早晚的事,现在归天不算早也不算晚,或者刚刚好。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回身问陈弘志:“大家是病死的?”

陈弘志答:“自然是病死的。”

王守澄道:“那就好,封锁消息,相关人等尽快处置了,勿得走漏消息。”

陈弘志答:“弘志明白。”

王守澄搀扶陈弘志起身,嘱咐道:“为今之计,是要请太子尽快登基。”

陈弘志提醒道:“此事是否知会梁中尉?”

王守澄笑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去请梁中尉。”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袍,觉得太整齐了,就把腰带松了松,一路小跑着去了右银台门,在此迎接右神策军护军中尉梁守谦的到来,突吐承璀不在长安,梁守谦成为左右政局唯一实力派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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