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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道:“青墨从长安回来了,守着个痴傻丈夫,日子过的很不如意,你有空多去看看她。”
田萁冷笑道:“这算什么,我被解职了吗?”
李茂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不该出来承担下责任吗?”
经过内保处的查访,薛戎私自上表请战一案很快水落石出,薛戎是想闹出一点动静,证明自己的存在,同时也向李茂玩弄权术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修表上书的事,田萁是知道的,但放任不管,没有插手。
魏州田怀谏羽翼渐渐丰满,对蒋士则专权日渐不满,蒋士则自然能感受到威胁的临近,两家剑拔弩张,准备撕破脸大干一场。
就现在来说,两人可谓势均力敌,田怀谏逐渐掌握了军权实权,是魏州的正统,但蒋士则不仅掌握了警卫军,而且还握有庞大的秘密力量,更抓着田怀谏生母元夫人的若干把柄,一旦撕破脸火并起来,难免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不管谁胜谁负,魏州都会被削弱,新皇帝会不会以此为突破口向河北发难,孰难预料。以他的偏执个性,一旦认准了要对河北用兵,只怕王守澄和李逢吉也拦不住他。
王、李二人前段时间借改朝换代之机大肆清肃政敌,扩张势力,得罪的人太多,显然已经把积蓄的力量用尽,眼下正是强弩之末,休养生息是上策,又岂会真的去忤逆皇帝?
此外,朝廷真的对河北用兵,或者又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便于他们修理那些不听他们招呼的地方节度使,如李全忠、韩弘和刘悟。
还可以给盘踞幽州的李茂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不是天高皇帝远我就拿你没办法,惹毛了老子,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日子不好过。
如此看,薛戎这封表奏也没什么不妥,给魏州施加压力,迫使其暂缓内讧一致对外。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这样的大事你田萁为何事先不请示,事后不解释,上书天子岂是心血来潮,一天就能做成的事?
就算薛戎笔头快,不用人协助自己一天就写成了奏章,这东西不还得靠你传递给长安。你有的是世间禀报,却为何按住不报?
李茂把她留在幽州是对她违犯纪律的惩处,是杀一儆百之举。
田萁回幽州的消息很快被苏卿得知,苏卿问李茂:“她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见我?是怕她出身太高贵,让我高攀不起,脸上挂不住?还是说我这个嫡妻正室嫉贤妒能,会无理取闹,容不得她?”
李茂道:“第一,她担任有公职,犯了错,就该受到相应惩处。她正在接受审查,审查完毕,还要接受纪律处分。这是公事,不是私事。其二,我求求你不要惹是生非了行不行,非要闹到鸡飞狗跳,叫我下不来台你才满意吗?”
苏卿银牙一错,目露凶光:“我惹是生非,我真要惹是生非,你还能住的安稳吗?我已经一忍再忍,退无可退了。”
李茂高举双手,赔笑道:“我的错,我不会说话,苏夫人最是顾大局,多少给李某人这个面子。堂堂的国夫人,咱们不作小儿女姿态,不吵不闹,好不好。”
苏卿向椅子上一靠:“好不好,看你的诚意了。”
李茂道:“诚意如何表达,你说,我尽量办到。”
苏卿道:“我的条件,你自然能办到,不过我也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就办到,等着吧,容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安抚苏卿不难,毕竟她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如何安顿田萁,却是个棘手的问题。最好的安置自然是留她在幽州给自己当参谋助手,奈何一山难容二虎,有苏卿在,她只怕也呆不安稳。辽东、营平,现在太平无事,不必劳她亲往坐镇,成德倒是需要她去坐镇,料必她也愿意去,但自己却又不放心。
这个女子有很多优点,但缺点也十分突出,其中一条就是太过恋家。
魏州田家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的心里却还装着田家的利益,这是一种怎么的心理,李茂猜度不透,但直觉告诉他,一旦把田萁放在成德,她一定会做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败家娘们,弄到最后只能害了她。
那么派她去长安坐镇?
第616章 扮猪吃虎
陈慕阳已是内保处的三巨头之一,让他去长安接替秦墨出任进奏院主只是一个过渡,李茂原来的打算是等毛大有进入角色,由毛大有执掌进奏院,陈慕阳依旧回内保处。
但据各方消息看毛大有可能并不适合做进奏院主,他没有陈慕阳的深谋远虑,也没有秦墨的长袖善舞,勉强上位只能做一个守成的平庸院主。
进奏院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岂容一个平庸之主在那碍事。
斟酌再三,李茂下了决心,让田萁出任上都进奏院主!胡斯锦已经历练成熟,让他去为她站台,既是助手,也能就近予以监督。
对田萁的任命须得等到内保处对她审查完毕才能公布,胡斯锦则可以先行一步,接替毛大有出任副院主,先去长安熟悉一下环境,等田萁到任跟陈慕阳做完交接,便由胡斯锦出任院主,田萁隐身幕后,执掌进奏院实权。
进奏院是各地藩镇窥伺朝局之眼,但朝廷也常释放一些烟雾来迷惑这些眼睛,时局混沌,李茂不敢把所有的宝押在一只眼睛上,因此除了幽州进奏院这只眼睛外,其他如辽东、营平、淄青、成德这几只眼睛依然保留,而且交给不同的人去打理,这样综合起来的消息,总胜过田萁这一只眼。
宝历新朝带给各只眼睛的共同印象就是乱,皇帝对如何管理这个危机四伏的国家毫无兴致,但他的爱好却十分广泛,蹴鞠、打球、摔跤、逗鸟、射猎、划船、饮宴、打夜狐,凡是能在宫里摆弄的玩意儿尽量玩,而且花样不断翻新。
不要说普通的外臣就是几位宰相想见太子一面也难似登天,外朝和内宫的唯一沟通管道被枢密使兼右军中尉王守澄把持。
王守澄仍旧使用过去糊弄李恒的老办法,每每趁皇帝玩的兴高采烈时跑去请示军国大事,得到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内相斟酌着办吧。
因为这句话,内外权力日渐集中于王守澄之手。
宦官本来是皇帝用于牵制外朝和藩镇的一股势力,势力虽然大,却也只能在皇帝的手掌心里翻跟头,打转转,不管是各地的监军使,各内诸使司,执掌禁军的左右护军中尉和各军辟仗使,还是执掌军国机密的左右枢密使和内廷大总管宣徽院使,本质上都是皇帝的家奴,生死荣辱,皇帝一言可决。
这一点在贞元朝、永贞朝和元和朝,乃至长庆朝都是毋庸置疑的,李纯的死无疑只是一个意外,身体的枯朽是根本,陈弘志只是顺势而为,除了内廷宦官眼中的公害,否则凭陈弘志的胆量和魄力,又岂敢伤大唐皇帝一根毫毛?
即便是玩乐天子李恒,对朝局的控制也是相当稳固,王守澄能做的只是勾结外臣,玩弄手段欺瞒皇帝,抓住皇帝的弱点,窃取一点权力。
一旦皇帝认真起来,王守澄的权势地位便立即动摇,他没有任何与皇帝抗衡的手段。
但自进入宝历朝后,情况为之一大变,王守澄以右军中尉的身份兼任枢密使,既掌握了禁军实权,又垄断了外朝与皇帝的沟通渠道,将皇宫禁内变成了自己的天下,从此挟天子以令天下,把皇帝当成了自己的囚徒,这个高级囚徒住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享受着万民百姓的供养,肆意玩乐,穷奢极欲。
但这样的享受并非全无代价,代价就是交出属于皇帝的权力,甘心做他王守澄的傀儡,一旦这个傀儡觉醒了不听话了,他就难保不会因为意外而猝死。
毕竟普天之下的人都已知道皇帝少年天性,十分贪玩,玩疯了,不小心把命送掉了,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这样的局面无疑被大多数正直的人视为是黑暗的,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无疑是最美好的时代。
宝历元年四月,长安城里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大事”。事件的主角,一个叫张韶,一个叫苏玄明,二人不是什么权贵忠臣,也非桀骜不驯的杀臣悍将。
张韶的身份是内染坊的役夫,苏玄明则在长安街头摆个卦摊,靠为人卜卦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