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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2 / 2)

小二擦着额头上的汗弓腰,“江少爷,您可是又来错地方了,酒馆管在出门右拐十米处。”

江景之白了他一眼,“罢了,来都来了。”

众人心照不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江景之十七八的年纪,目似点漆眉似剑,濯濯风流年少时,也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只是他的风云不在他自己,而在他有个丞相老爹和一个皇后姐姐。

江少爷整日混迹在勾栏院里,自那日烟柳桥上惊鸿一瞥,便整日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医仙。

此刻,本应享尽繁华的江少爷叫苦连天,“我就没见过这么残暴的人,今天看这个不顺眼,杀了;明天那个跪得不端正,杀了。短短半个时辰啊,金銮殿前就多了五具尸体。”

“我现在上早朝就跟坐牢一样,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了那位的眼,白白掉了脑袋。”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江景之这个小霸王敢说。

众人竖起耳朵旁听,就连说书先生的眼睛也时不时往他们那里瞟。

江景之继续抱怨:“姐夫整天摆着一张冷脸,比冰窖里冻了八百年的冰块还冷。最近又在寻什劳子神医,皇榜张贴了好几天没人敢揭。”

“皇榜?”

“对啊,就在茶馆对面贴着呢,你不知道?”

花姚还真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竹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花姚在墙上摸索,已经摸到了皇榜的边缘。身边,江景之压低声音吐槽:“这谁敢揭啊,治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可千万别……”

下一秒,花姚就将皇榜揭下。

……

自素手医仙来京城后,满城医馆业绩惨淡无人问津,直至他入宫面圣,笼罩在众大夫头上的乌云才终于散去。

当班的太监领着花姚和他的小徒弟到了翠竹轩。

“陛下正在与诸位大臣商议朝事,今日天色已晚,请医仙前辈在此休息一晚,明日朝后待陛下传召。”

江景之挥手扇了扇尘土,“你们怎么办事的,给安排这么个破地方。”

小太监汗颜:“都是叶贵妃安排的,奴才们只负责领路的差事,哪里安排得了这些。”

“无妨,有屋栖身便可,此处山明水秀,竹柳依依,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不见,怎知这周围有柳树?”

“我听得见风声,水声,傍山依水之地,必有竹柳环绕。”

花姚这么说了,江景之也没再为难这小太监,两三句话将人打发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花姚,江景之,和花姚那八岁的小徒弟。

屋内飘荡着氤氲茶香。

花姚一袭白衣端坐在窗前,即使垂下的白纱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身上的这份温文尔雅的气度也能让人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江景之一向轻佻,在花姚面前也不由得端正身形,将语未语的风流话被他压回到肚子里。

“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接这桩苦差事,若是为了那万两黄金,小爷我也能给你啊。莫非你是想封官加爵,在庙堂上分一杯羹?”

“江少爷说笑了。草民只懂些医术,旁的事,草民做不来,也无意去做。今日天色已晚,草民要歇息了,江少爷还请早些离开吧。”

“小七,送客。”

花姚的小徒弟叫小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景之扒着门框最后叮嘱一句:“这翠竹轩夹在太医院和后宫之间,往东北走,是姐姐的凤仪宫,往西北走,是皇贵妃的青鸾宫,再往北是一众嫔妃的住所。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若是有不长眼的敢找茬,就报小爷我的名号。”

江景之走后,花姚一个人在庭院里立了许久。

稀稀疏疏的月光撒满墨发,积了一世的寂寞。

左仪凤,右青鸾,皇帝倒是艳福不浅。

“小七,将为师的琴取来。”

“呃……”

月入中天,睡梦中的人出了一身冷汗,骤然惊醒。

臣子口中残暴不堪的帝王伏首案前,一双凤眸比夜色还要深沉。

竟在批奏折时睡着了。

帝王本是俊美无涛,可偏生半头白发,让他看起来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与稳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人都道少年好,华发枯荣几时闻。

“几时了?”

“回主上,子时。”

…子时。

赫连辰用力按压眉心,抬手间衣衫滑落,露出了覆盖住他大半个肩膀的纹身。

看形状,应该是条墨绿色的蟒蛇。

“主上,您又做噩梦了?”

“寻常事,早就习惯了。”

这六年里,他一直在重复的做着同一场梦,梦着同一个人。

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一袭红衣,身上挂满银链,风一吹,铃铛就轻轻的响。

若是单说那场梦,远称不上一个噩字。

倒是他醒来后,那模糊的场景总是时不时浮现在眼前,令他心神波动,才是真真的噩梦。

“孤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孤独的帝王,最喜欢一个人行在夜色里,看苍苍天地,邈邈山河,身边无一人相伴,唯有寂寞永存。

行至烟柳笼罩之地,耳边飘荡起一缕微弱的琴音。

与在宫里时常听伶人弹奏的的俗乐截然不同,那琴音悠扬清灵,汇聚了全天下的灵秀,似高山流水经久不息,只是那乐音中夹杂着一缕哀愁,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赫连辰靠在树边,目光中带了些打量的意味。

往上是远山,往下是清水,白衣仙人孤坐在山水间抚琴,仿佛天上掉下的一朵云,不染分毫尘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白衣仙人头上戴着斗笠,垂下的白纱让人无法窥视他的面容,身边的竹杖让赫连辰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民间久负盛名的素手医仙。

一曲终毕,余音缭绕。

素手医仙持杖探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一个走路都费劲的瞎子,不好好坐着,还想去哪里?

看那方向,似是朝他这里来了。

走到半路,医仙咳了几声,赫连辰这才察觉,这医仙自己,竟也是个十足的病秧子。

“嗒,嗒……”

翠竹轩的路崎岖不平,花姚走着费劲,却还是摸索着走到赫连辰跟前。

“这儿可是有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人回应他,花姚试探性的向前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热有起伏的胸膛。

花姚触电似的收回手。

还真是有人。

双目失明后,他对气味和声音格外敏感,方才弹琴时就察觉到空中多了一缕龙涎香。

“怎得不说话?你听我弹了一曲,感觉如何?”

“比宫中伶人弹得好。”

听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似千年不化的寒冰,估摸着他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

只是那似夸非夸的话,让人啼笑皆非。

“在一旁偷听也就罢了,还将我与旁人相比,下一秒是不是就该赏我银子了?”

“不知你姓甚名谁?是何许人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里风凉,花姚咳嗽的更频繁了,被风吹起的白纱轻扫过他的脸,勾的人心有些痒痒。

本就睡不着,如今更是睡意全无。

“不妨猜猜看。”

偷听人弹琴的事先放一边,态度还如此冷漠傲慢,可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你让我猜我就猜,我猜对了有什么好处?”

“猜对了,就许你一个承诺。”

“这可是你说的,被我猜中了可别耍赖。”

“我从不诓人。”

白纱下,花姚唇角微勾。

“你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这种香料极其珍贵,非天潢贵胄不能用,所以你必定经常出入皇宫。这翠竹轩除了除了太医院和后宫,就离天子所住的乾清宫最近,所以你是当朝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边的侍卫。”

赫连辰:“……”

这虽是他第一次与医仙相见,在之前却也听过不少有关医仙的传闻。众人都说素手医仙为人温文尔雅,不喜言谈,如今一见,真是令人大跌眼眶。

温文尔雅有迹可循,不喜言谈他是半点看不出来,分明能言善辩得很。

“我猜的可对?”

“医仙聪慧无双,在下叹服。”

花姚指尖勾起一缕黑发,“来翠竹轩的路上,我嗅到了玉兰的花香,眼下正是玉兰花盛开的时节,我要你为我采一捧玉兰。”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赫连辰重新看了花姚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弱不胜衣,背脊挺得笔直。

何需摘什么玉兰,他本身,就是一朵盛开的玉兰。

“明夜子时,在这里等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主上,这是您要的有关那位医仙的资料。”

薄薄的两页纸,少得可怜。

便是通过天网,也只能查到这些。

天网是赫连辰手下最大的情报组织,掌控着整个大朝的动向。

如果有一个人能躲过天网的追捕,不仅象征着绝对的神秘,还象征着绝对的危险。

赫连辰却一时想不起来,他创立天网的初衷。

“过去的很多事孤都记不清了,夜枭,你说说看,孤为何创立天网?”

“天网创立的初衷是为了寻找,您一直在寻找一个人,那人……”

“够了。”

赫连辰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

夜枭噤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暗卫首领的差事,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要是那位还在就好了。

赫连辰随手翻了翻那几张纸,同传闻没什么差别,他指着其中的两行字问:“素手医仙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是在苏州?”

“是。”

“苏州是个好地方,黛瓦白墙,烟雨如梦。也只有那样眀净的山水,才能养出天仙似的人来。只是可惜,孤只去过苏州一次,当时忙于战事,未能好好瞧上一眼。”

“还有一次。”

“三天三夜,死了三匹马。先皇连颁五道圣旨都没能将您拦下。”

赫连辰指尖有规律的叩响桌面,灯光昏黄,隐隐可瞧见黑暗中隐藏着一个人影。

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孤为何要去那里?”赫连辰问。

“怒发冲冠为红颜,主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枭不敢说那人的名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依稀记得那是个雨天,他撑着油纸伞,问那个蜷缩在枯树下一身泥泞的青年,要不要跟他回家。

青年有些迟钝的抬起头,凌乱如枯草的墨发滑向脸侧,露出一双幽绿色的竖蛇瞳。

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

眼瞳比绿宝石还要璀璨,眼底一抹淡青,像金陵刚下过雨的天空。

赫连辰又开始头痛了,有什么被他死死压着的记忆,想要浮出水面。

有些事情,该被永远遗忘。

赫连辰从暗格里翻出一把堕梦丹服下。

“下次孤再问你这种问题,你无需回答。”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初春,京城下起了雨。

皇帝照旧没空召见他,万幸也没忘记他,还记得派人来送吃的。

“师父,这宫里的桃花酥比茶馆里的好吃多了,就算连续吃上七八个也不觉得腻。”

“您尝尝。”

小七捧着桃花酥想递给花姚。

花姚温和一笑,“为师向来不喜甜食,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师父一口都不吃吗?”

“那……只吃一口。”

小七点头如啄米。

花姚单手支着头,又想起了昨夜遇到的男子。

“师父心情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遇见了个有趣的人。”

“师父天天跟小七在一起,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难道小七是个很无趣的人?”

花姚敷衍的摸了摸小七的脑袋,“小七也有趣。”

小七觉得,师父明明还是师父,却跟以前不一样了。

好似枯死的老树一夜间生出了枝桠。

小七不知道师父遇到了谁,只要师父开心,他就开心。

翠竹轩外一阵喧哗,有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太监死赖在门口,赶都赶不走。

不知是不是花姚的错觉,驻守在翠竹轩外的侍卫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

“出什么事了?”

花姚撑着青绿纸伞,一身素白几乎融于烟雨中。

侍卫忙道:“有不知死活的奴才想闯进来,已经被卑职拦下。这种小事竟惊扰了前辈,是卑职的过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耳边的哭喊声惨烈,混杂着‘救救谁’这种字眼。

“别打了,听听他要说什么。”

侍卫们不约而同停手。

陛下说了,翠竹轩不许杂人进入。

陛下也说了,一切以医仙为主。

小太监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爬到花姚脚前。

“我家才人马上就要不行了。”

“求医仙高抬贵手,救救我家才人。”

“才人?”

侍卫解释道:“住在落雨轩的叶才人得罪了贵妃,前些日子叶才人生了病,贵妃放言,谁要是敢给叶才人看病,就是跟她青鸾宫过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贵妃之上还有皇后,皇后作为后宫之主,难道就任由贵妃怙势凌弱吗?”

回话的侍卫左右瞅了瞅,确认没旁人后才道:“医仙前辈有所不知,皇后娘娘向来不过问后宫之事,执掌六宫的大权一直在贵妃手上。”

“这后宫但凡有人敢跟贵妃做对,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件事,皇帝知情吗?”

“张福公公曾在陛下跟前提过一嘴,可陛下说……”

侍卫欲言又止。

“说下去。”

侍卫吞了吞唾沫,“陛下说,正好给他养的金鹰换换口味。”

宫外百姓安居乐业,邻里乡亲和睦共处,后宫中却是波谲云诡,乱象丛生。

花姚沉默良久不说话,最后只叹息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间的帝王,竟如此薄情。”

“在其位谋其职,为人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带路吧。”

花姚去了落雨轩才知道,皇帝的后宫中有男有女,这个叶才人,就是个实打实的男儿。

缠绵病榻的人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似瞧见柳昏花暝中,有人踏着薄雨而来。

他来了,病就好了。

“本来只是寻常风寒,拖的时间久了,硬生生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按我开的这副药方,每日一剂,水煎服三次,七日之内必能痊愈。”

服侍叶才人的小太监仔细记下。

见医仙叮嘱完并不走,而是在药箱里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那只如玉的手朝他递来一盒药膏。

“这盒金疮药是我闲暇无事时调制的,将它涂抹在伤口处,能起到活血化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奴才是个卑贱的阉人,怎能用这么贵重的药物。”

“这膏药并不贵重,给你就拿着吧。”

小太监小心翼翼收下那盒膏药。

“多谢医仙出手相救,奴才感激不尽,来世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医仙恩情。”

行医这么些年,花姚听到过无数遍与之类似的话,花姚也总是会回同一句话。

“你长命百岁,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是夜。

山风轻袭,竹影依旧。

有人踏月而来,裹挟着玉兰的清香,却不见花影。

“跟我去一个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里?”

“御花园。”

花姚有些犹豫。

“不妥,御花园是皇帝和妃嫔才能去的地方,我们私自前往,岂不是犯了掉脑袋的大罪?”

“今晚御花园无守卫看守,不会有人发现。”

赫连辰环抱双臂似笑非笑。

“怎么,不敢?”

那声音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揶揄,明知是激将法,花姚还是忍不住着了他的道。

“你一个小侍卫都不怕,本医仙有什么好怕的?去就去。”

赫连辰往他身上披了件狐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陛下赏的狐裘,我不需要。”

“那……谢了。”

“这根竹杖就别带着了,声音太大容易引来巡逻的侍卫。”

赫连辰将花姚的竹杖放在一边,本是打算让花姚跟在他身后,不等话说出口,花姚就握住了他的手。

“我看不见,麻烦你了。”

花姚的手很凉,五指修长匀称,触感细腻似冷玉。

赫连辰不经意间搭上他的脉搏,便是他不懂医术,也能察觉到花姚脉象虚弱,五脏六腑皆呈衰竭之势,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若是寻常人,恐怕连抬一下胳膊都费力。他能好端端的立在这里,应该是全凭药物吊着一口气。

“不去了,你的身体不易走动,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既然答应了带我过去,就不要失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不少,“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这不是可以治好的病,吹风与不吹风,走动与不走动,不会让这身子好几分,也不会让这身子坏几分,你不必介怀。”

“再者,便是我久居床榻就能多得几年寿命,却要让我将本就短暂的生命尽数浪费在方寸之间,有什么意义?”

“若是……”

花姚突然松了手,声音低到尘埃里。

“我是个盲了眼的废人,你若是嫌弃我累赘而心生悔意,我不怪你。”

“……”

赫连辰忍不住挑了挑剑眉,不紧不慢道:

“医仙能言善辩,久闻不如一见。”

花姚身量高挑颀长,同他站在一起分不出谁高谁低。骨架也不算小,却因为身上没几两肉显得消瘦。

赫连辰拦腰将人抱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在他怀里如若无物,却又能嗅到清冷的草药香。

“在下无意冒犯前辈,只希望这样能让你轻松些。”

一口一个前辈…

他有这么老吗?

花姚环住赫连辰的脖子,心中忍笑,白纱下依然是云淡风轻。

“你真贴心。”

赫连辰的耳朵有些红。

民间的大夫,都是这般不知羞吗?

还是说,怀里这位是万中无一的例外?

答案更倾向于后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如赫连辰所说的那样,御花园空无一人,连看班值守的禁军都没有。

御花园的最南角,坐落着一棵有着五百年历史的玉兰古树,树干粗壮,花影婆娑,美不胜收。

赫连辰遵守约定,为花姚摘了一捧玉兰。

“这周围有成群的玉兰花树,你若是喜欢,我每天都带你过来看。”

恰时,一阵风吹过,白里透粉的玉兰花瓣漫天飞舞。

花姚坐在花树下低头嗅花。

他像是个误入凡尘的谪仙人,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你叫素手?”

白纱下,花姚眉梢带笑。

“其实,素手非我名姓,可世人都唤我素手,那我就叫素手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我这个人是真的,名字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呢,你叫什么?”

“我姓林。”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小气鬼。”

“既然你姓林,那我就叫你——”

花姚故意拉了长音。

“小林子。”

“放肆!”

赫连辰瞬间被气的面色铁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让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要这么叫你。”

“小林子,小林子。”

“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

赫连辰正想说什么,突然,耳边响起细微又凌乱的脚步声。

来不及知会一声,他直接抱起人躲到树上。

“嘘。”

赫连辰抵住他的唇,“有人来了。”

花姚推开他的手,慌忙整理凌乱的白纱。

幸好,斗笠没掉。

脸,也没被人瞧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动作被赫连辰尽数收入眼底。

指尖,还残留着嘴唇的温度。

好巧不巧,就在他们躲得玉兰树下面,一男一女痴缠在一起,你亲亲我我亲亲你,衣衫落了满地。

花姚眼观鼻鼻观心。

刚下过雨的天,也不嫌冷。

“你说,她不会是皇帝的妃子吧?”

“没见过,不认识。”

赫连辰的声音有些冷。

花姚后知后觉,他生气了。

不过是随口开了两句玩笑也能生气,可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树下的两人还缠在一起,声音传到他们耳边,变得模糊不清。

他们两人的对话,树下的人也听不到。

花姚突然道:“谢谢。”

“鞋什么?”赫连辰问。

花姚指了指自己腰间,那里别着一簇玉兰。

“谢谢你送的花,也谢谢你愿意带我来看花。”

花姚的声音很轻,像是飘过来的。

赫连辰心神微动。

那抹素白倒映在凤眸眸底,远胜过这满林玉兰。

罢了,他同一个病秧子计较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右不过是一个称谓,三十岁的人了,竟还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我的名字与当朝天子发生冲撞,不得不避讳。”

赫连辰在花姚手心写下一个字……

——辰。

他叫林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叫林辰。

当今圣上名唤赫连辰,怪不得一开始不愿意告诉他。

“不知是你名字里的那个辰字,是星辰的辰,还是辰时的辰?”

“不妨猜猜看。”

“辰。”

同一个字,在舌尖反复过了好几遍。

那声音很轻很凉,莫名勾人,听的赫连辰耳根直发麻。

花姚在赫连辰手心缓缓写下一句诗

——日月垂千古,天地共良辰。

“良辰的辰,是与不是?”

“一个名字而已,哪来那么多因果。你说是便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拨开树枝,透过层层玉兰向下瞧去。

花姚感受到了他的动作,打趣道:“林辰,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爱好。”

“嘘,你也听听。”

那对缠在一起男女云雨初歇,正悄声密谋着什么,全然不曾察觉树上藏着两个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本宫有些等不及了。”

本宫?

还真是皇帝的妃子。

听声音有些耳熟,花姚觉得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相比之下,另一道男声就陌生许多。

“狗皇帝一贯谨慎,今儿不知抽什么风,把御花园的侍卫撤了个干净,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就见了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搂紧怀里的人,埋头细嗅她发间的淡香,“我知道你恨他,我何尝不是?你放心,承诺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西域十六国,累累血债,我迟早要向他一一讨回。”

西域?

六年前,大朝太子赫连辰出师北伐,灭西域十六国,划为西州。

世人皆以为西域皇室已经被屠杀殆尽,现在看来,说不定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

初春的夜,方停的薄雨又下了起来,骤然打湿了满树玉兰。

等树下的二人穿好衣服匆匆离开后,赫连辰抱着花姚一跃而下。

花姚耳畔还回响着方才听到的声音。

鞋下似踩到了什么,异常硌脚。

“你侍奉皇帝多年,想必也懂些国事,你觉得他们此举如何?”

“围师必阙,穷寇莫追。皇帝无意赶尽杀绝,是他们自己选择了灭亡。”

乌云蔽月,凭借着微弱的月光,赫连辰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清他们的脸了吗?”

“死人的脸,没必要看清。”

“可真凶啊。”

花姚,啧,的感慨一声,“为人医者,听不得这些。”他探向自己腰间摸索了一番,忽道:“林辰,我好像少了一朵花,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掉地上了。”

“我帮你再摘新的就是了。”

“不,我就要原来的。”

花姚在地上摸索,借着狐裘的遮掩,将鞋下踩着的东西藏进袖口里。

原来是支发簪。

“找到了。”

厚重的狐裘下,压着朵玉兰。

初春夜里,风究竟是有些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了翠竹轩,还是那棵柳树下,花姚问他,“你明日还来吗?”

“我很忙,没空。”

那便是不来的意思了。

花姚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果决,正犹豫着接下来的说辞,那人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这就…走了?

翠竹轩琴音缭绕,草丛里群蛇横行。

坐在门口的奴才正眯着眼打瞌睡,同行当头一棒打得他瞬间清醒。

“还睡呢?!没看见这里围了这么多蛇?还不赶紧想个法子把它们赶出去!要是窜到了凤仪宫,小心咱们的脑袋!!!”

那人说着,提起棍子赶蛇。

群蛇一个个都滑溜的很,抓也抓不住,赶也赶不走,像是在故意戏耍他。

一口獠牙看起来毒性不小,偏偏不伤人分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正也不咬人,大抵也是来听琴的吧。”

本来打盹儿的人没了睡意,眯眼瞧着这些蛇,“看着这些蛇,倒是让我想起了六年前太子府的那场蛇祸。”

“嘘!敢提那件事,你不要命了吗?“

同行的人也顾不得赶蛇了,急忙捂住那人的嘴,“得亏这里没别人,要不然,十条命都不够你使的。”

那人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入花姚耳中。

一条手臂粗细的小青蛇顺着他的腿爬到他身上,讨好的舔弄他的脸颊。

“见到了,他很好,还是和之前一样。”

“行了,乖乖,别来找我了。”

“不是赶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药谷吧。”

小七对于师父能和蛇类交流这件事早就见怪不怪。

他不多问,只是抱紧怀里的两盏莲花灯。

三年前,就是这两盏从天山飘到苏州的莲花灯,让他发现了沉在永定河底的,以后会成为他师父的青年。

如果青年没有收他为徒,那他还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门口当差的小顺子一路小跑到师父跟前,“前辈,江少爷求见。”

琴音滞了一瞬间。

“请他进来吧。”

“小七,备茶。”

“不过短短两天不见,门口怎多了那么多侍卫?一个个自称是御前的人,连小爷我都敢拦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景之没好气的窝在吊椅里,连喝了三盏茶都不解气,“今天一下早朝就被姐夫训斥一通,后来又在凤仪宫吃了闭门羹,与其回去听父亲唠叨我的婚事,还不如来你这里讨个清净。”

“难得江少爷也有不爱热闹的时候。”

花姚从他身前经过,指尖沾了几分凉水,洒在瓶里的玉兰花瓣上,“不知陛下为何训斥你?”

“不就是因为....”

不就是因为昨晚他跟那群兄弟们在百花楼玩的过火了些么。

江景之摸了摸鼻子,暗觉理亏,又不想在医仙面前丢了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反驳一句,“反正不是我的错。况且非亲非故,他有什么资格管我?”

“爱之深,责之切。”

“陛下对江少爷寄予厚望,管教严格也是情理之中。”

江景之冷哼一声,“他才不爱我,也不爱我姐。他那样冷血无情的人,活该守着他的皇位孤独终老。”

“江少爷这话就说笑了,当今圣上若不是真心爱你姐姐,又怎会立她为皇后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端着玉兰花瓶摆到阳光充裕的地方,屋里屋外都收拾妥当了,便坐在台阶上分拣药草,不时询问小七药草的名称和功效。

不知那小破孩答对了什么,花姚笑着抚摸他的脑袋。

“对,就是地黄,小七真聪明。”

斑驳树影洒在他的斗笠上,原本清冷的白衣在暖阳的熏陶下多了几分柔意。

江景之看恍了眼,印象里,儿时,他姐姐也时常那样笑着抚摸他的脑袋。

“大抵是因为愧疚吧。”

“姐姐疯了好些年了。”

花姚分拣草药的动作一僵,地黄从手中脱落,被小七眼疾手快接住。

面纱下,细眉微颦。

“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荒凉的小院静的要命,快赶上人高的荒草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原本守在院外的两个小太监不知跑到那里偷闲去了,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佯装什么也听不到。

“他不愿意娶就别娶,偏偏在大婚当日逃婚,害我姐姐沦为京城笑柄。”

“姐姐去雍州寻他,回来后精神失常,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原本有这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是他,都是他害的。”

花姚忘记自己原本正在做什么,只觉得风声吹得他心里发堵。

人世间有太多悲苦,少而自持,老而自弃,物是人非,生离死别。

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须知美梦易碎,繁华易逝,都是寻常。

不知是难过还是怎么着,江景之睡着了。

花姚抿了抿唇,轻抚小七的脑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七,去屋里取一张薄被给江少爷盖上,再取一颗安神丸喂他服下。江少爷情绪过激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春日正午的阳光和煦而不逼人,是一年四季中最好的。

大丛大丛的蓝雪花盛开在宫殿外,一道黑影缓步掠踏草丛,身上的威严之势令人望而生畏。

“参见陛下。”

“不必通报,孤去看看她。”

“是。”

凤仪宫大门紧闭,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才有一道光短暂的照进来。

床上的人有些木纳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干枯如旱地,“是殿下吗?”

“是我。”

赫连辰倒了盏茶亲自递给她,“嗓子干成这样,喝口茶润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止意呆愣的捧着那盏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喝下。

眼神时而呆滞时而清明,不似正常人能有。

“小江几次过来看你都被我拦下了,江丞相也在请安的奏折里频频问你安好,你的家人都很想你,你想见见他们吗?”

“病容残颜,与其见了让他们担心,不如不见。”

铜镜里,映出一幅憔悴容颜。

那脸色苍白的跟鬼似的,眼下隐隐透着黑,叫人看了心惊。

“你只是生了一场病,看了大夫,吃了药就会好的。”

赫连辰移步到窗前,不经意间挡住那面镜子,指尖在光滑的镜面上摩裟,“最近宫里来了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我瞧着不错。”

“他敢言常人之不敢言,做常人之不敢做,身边跟着个八岁小童,一举一动活脱脱像小江小时候,你见了必然喜欢。”

江止意回想起了过去,一个容貌和她有七成像的小孩,缩在红衣青年衣摆后面,红着脸叫她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殿下在做什么?

好像是立在红衣青年身边,脸上面无表情,眼睛深处却是含着笑的,里面装着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

是他,都是他害的。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又来了,视线触及的景物连同那熟悉的黑影一同变得模糊扭曲,地上密密麻麻满爬了蛇,顺着床脚爬到床上,猩红的蛇信子朝他一吞一吐。

江止意尖叫一声,慌乱抓起被褥枕头扔得满地都是。

“蛇,有蛇.....”

“别过来,别过来.....”

守在寝宫外的侍女听到里面这动静,便知道,皇后娘娘又犯疯病了。

昔日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沦落成一介疯妇,活得生不如死,真是可怜。

日暮时分,玉隼擦着地面飞过,红角鸮藏在枝柳间,发出‘嘟嘟’‘嘟嘟’的叫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景之悠悠转醒时,窗外的天已黑的不像样子。

鼻尖弥散着清冽的草药香,他看着身上的被子愣了许久,星眸一转,落到窗前正陪着八岁小孩温书的医仙身上。

“天色已晚,江少爷既然醒了,就快请回吧。”

“夜黑路滑,本少爷今夜就睡在这里。”

江景之边打着哈欠边拍了拍身边的空地,“这床虽硬了些,地方却不小。医仙身量清瘦,盛下我们两个人想必不成问题。”

小七欲哭无泪。

那是他的床啊!!!

“床铺虽大,却盛不下二人之心。江少爷若是执意不肯离开,那草民只能睡地上了。”

花姚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一开始烟柳桥上偶遇时是这样,相处了一个多月还是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他怎么对花姚好,怎么千方百计地讨花姚喜欢。花姚待他,与待那些前来问诊的病人也没什么不同。

“寒院寂寥,墙头新燕尚且成双成对,前辈孤身一人,着实有些寂寞了。前辈眼睛不方便,若是有一体己人相伴身侧,日子总会比现在舒坦许多。我这里正好有个不错的人选,若是前辈有此意,可介绍给前辈。”

“哦?”

花姚捏着毛笔的手一顿,“莫不是和江少爷一样十七八的少年?”

“正,正是。前辈意下如何?”

江景之紧张的舌头打颤。

心中想着,若是医仙真接受了他,他就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逛那青楼了,那些跟他欢好的小情人,他都通通不再见。

“多谢江少爷关心,草民今年已二十有八,实在是做不出老牛吃嫩草这种事。况且...”

说到此,花姚语气略微停顿片刻,而后不急不徐道:“况且,草民并非孤身一人。草民在宫中有一相好,已与他互许终生。”

江景之一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突然,医仙莫不是在说笑吧?”

“草民从不开玩笑。他姓林,是皇上跟前的侍卫,说不定你们还有过一面之缘,若以后有机会,草民引荐你们认识。”

谁不知道,当朝皇帝母族林氏,皇宫里姓林的侍卫数不胜数。

若是王孙公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地位身份卑贱的侍卫。

江景之追问,“他姓林,那他叫什么?”

“他叫....”没等花姚念出那人的名字,小七就边骂边扯开始将人往外轰,“你这人烦不烦,师父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少自讨没趣了。整日混迹在勾栏院里,也不怕弄脏了我师父的白衣。”

砰的一下,门重重合上。

小七拍了拍手,“可算是清静了。”

阴风呼啸,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乍一听,如百鬼哀嚎。

蜡烛忽明忽暗,苍穹云卷云舒,顷刻间就变了天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感觉要下一场大暴雨呢。”小七关上窗户,拽了拽师父的衣角,“师父,夜深了,您快去歇息吧。”

“小七先睡吧,为师不困。”

花姚独坐在屋檐下,任由风雨刮过耳畔,吹得他黑发飞扬。

小七睡得香甜,也免不了午夜十二时被暴雨吵醒,睡眼惺忪中看到师父还坐在那里,背影落寞,像是在等什么人。

如果那人不来,他就会一直等下去。

“师父,外面风雨这么大,您要保重身体。”

小七抱着那团狐裘哒哒跑到师父身边。

花姚嗅着狐裘上的龙涎香,淡淡道:“他最喜欢听风雨之声,不知在寝宫批折子时,能不能偶尔的想起,翠竹轩有位盲了眼的大夫。”

师父说什么呢?

听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话,你大抵是听不明白的。”

“小七,为师给你带个师君回来,好不好?”

小七糯糯答了声,“好。”

‘吱呀’一声,破旧木门被推开。

便是大雨滂沱,翠竹轩外的守卫也没松懈片刻。

“前辈,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出来了?”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任远山淡影,天高水长。

花姚一个人在柳树下等啊等,等到风雨浸透了衣衫,等到万家灯火尽,漏尽更阑时。

门口的侍卫有些于心不忍,悄声问旁边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今日会来吗?”

同行摇头叹息。

“这样的天,我们当侍卫的都不愿意待,何况是……”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同样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继而,鸦雀无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翠竹轩外,两排侍卫屏息凝神,目光皆落在同一个方向。

还是那座山,那片水,那棵树。

“嗒,嗒……”

龙涎香原本浓郁的香气被雨水冲散,却逃不过精通医术之人敏锐的嗅觉。

雨水聚成的水泊上,黑衣与水色重叠,金线织成的五爪金龙随着水波游荡,宛若龙潜于渊。

轰隆一道闪电划撕裂苍穹,暴雨如注,比方才下的更猛了些。

花姚伸手向前探去,触到一块被雨水浸湿的黑衣。

“你有病吗?”

林辰二字尚未出口,硬生生被那人一句冰冷的责骂堵了回去。

下一秒,身体骤然悬空,两三个呼吸间,人已经回到了翠竹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人做事雷厉风行,动不动就甩人冷脸的毛病,跟六年前一模一样。

至于脾气,似乎长了不少。

花姚扶着桌子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缓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晕乎乎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烫。

“我有病,真的。”

“什么病?”

“相思病。”

赫连辰淡淡道:“医仙很爱开玩笑。”

“我若不是因相思,干嘛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雨地里淋雨呢?”

“林辰啊,你现在该心疼心疼本神医,怕你寻不到来翠竹轩的路,特地在外面等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句话怎么听怎么有问题,连在一起,岂不是说相思成疾是因他而起?

脱口就将情爱当儿戏谈笑,可见是个轻浮风流之辈。

“那你恐怕是白等了,我现在就走。”

赫连辰想不明白,怎么第一次见到素手医仙时就觉得他清冷出尘,天人之姿呢?

大抵是当时夜黑风高,他瞎了眼。

前脚刚下一层台阶,身后就传来,扑通,的一声。

只见那个瘦的弱不禁风的人跌倒在地,原本稳稳戴在头上的斗笠因为那一瞬的重心不稳甩进雨地里。

他怀里紧紧抱着什么,借着一闪而过的闪电,赫连辰看清了。

是那件狐裘。

赫连辰不明白,已经说过不用还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能让你在我这里再多待些时日了。”

“他脾气这么差,是不会有姑娘喜欢他的,是不是?”

花姚撑着地面,几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都没能成功。

有些狼狈,又有些可怜。

赫连辰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他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因为眼睛不方便,所以时常磕着碰着。他身边那个徒弟不过八岁,只能帮着做些添茶倒水的小事,像现在这种情况,医仙再瘦弱,到底身量在那里摆着,怎是一个八岁小孩照顾得来的。

铺天盖地的雨还在下着。

花姚迷迷糊糊的几乎要昏死过去,直到有人抱着他回到屋里,才稍稍清醒了些。

“你没走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人理他。

“我腿很痛。”

还是没人理他。

耳边依稀有布料摩裟的声响,有只温热的手从他的大腿处一寸寸往下按。

“不用按了,右脚脚踝扭伤,涂些膏药就好了。”

赫连辰闻言收回手,目光顺着他的大腿往下移,这才注意到,他的脚踝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为什么不好好在屋里待着?”

花姚反问他:“难道我应该在屋里好好待着吗?”

“你眼睛不方便是事实,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那又怎么样?即便是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依然觉得,旁人能做的事情我一样能做。我没有求你扶我,你若是嫌我麻烦浪费时间,现在就可以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垂着脑袋,脸侧的黑发自然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病恹恹的音调,与窗外的风雨声相比显得渺小不堪。

赫连辰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持。

每一个顽强坚韧的灵魂,都值得敬佩。眼前之人眼睛虽然看不见,心却透亮的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既如此,他又有何权利去评判呢?

“生命的意义从来都不在于长短,人生而自由。所以去哪里,做什么事情,都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方才是我失言了。”

花姚支起下巴悠悠道:“无妨,本医仙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同你一个小小侍卫一般见识。”

“哦?”赫连辰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颇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医仙自然不能同我一般见识。医仙文采斐然,说起话来若悬河泻水滔滔不绝。即便是朝堂之上一众文臣,在医仙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医仙嘴上功夫如此了得,何必当什么江湖郎中,只需做个一品言官,赚些俸禄,干着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的差事便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沉默寡言,不代表他不善言辞,真与人针锋相对起来,能将对方气得七窍生烟。

眼下,他就动了戏弄人的心思。

“医仙大人,我这么说可对?”

花姚皮笑肉不笑。

“彼此彼此,日后我若是真成了朝臣,必定拉林兄一把。搬弄是非的事,若没有林兄相助,我一人也是做不来的。”

“不劳医仙……”

赫连辰抬头,接二连三的闪电撕裂云霄,照的长夜宛如白昼。

声声雷鸣中,他措不及防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还是一张称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脸。

那张脸的大半都被烈火毁去,皮肤沟壑纵横似御花园里玉兰古树的树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睛则是用一圈圈白纱缠着,白纱下隐见血痕。

这一生,不知经历了什么变故,凄惨成如今这样。

花姚突然道:“我听到雷声了,外面是在打闪吗?”

“似乎是吧。”

赫连辰扫了一眼屋里,随口道:“怎么不点蜡烛,屋里这样黑……”

话到一半,他像是才想起来花姚眼睛看不见一样,“我并非有意。”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种事情,花姚都不会在意。

他只觉得雨声寂寥,长夜荒芜。

“林辰,我有些冷。”

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注意到,花姚的神色变得很落寞。

他不开心。

是他刚刚说的太过分了?

还是因为,真的很冷?

带有薄茧的指尖挑开他额前的细发,被反握住。

花姚紧攥着林辰的手,像是怕他跑了一般,身子拼命往他身上靠,努力汲取屋里唯一的热源。

“林辰……”

“你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

赫连辰静静听着,忽觉怀里一重,那句未说完的的话,确是再也听不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怎么总是话说一半就睡着?”

赫连辰无奈的叹了口气,仔细替他理好被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直到粗糙的皮肤触感自手心清晰的传到他的大脑,他才意识到,他在不知不觉中,做了这些事。

僵了两三秒,赫连辰没将粘在他身上的人推开,只是收回手,仔细端详窗纸上摇曳的竹影,目光深沉似被层层风雨浸染的深海。

骤然一场风雨,不知尽落了几家灯火,几家哀愁。

元亨三年三月初九,适逢阴雨连天,朝帝罢朝五日。

此后经年,常无端罢朝,是为奇谈。

——《乾武帝本纪》

乾武帝在位时,曾有史官上书直言,身为史官,应当记录历史真相,君举必书,君善必扬,君恶必明,不掩恶扬美,不颠倒黑白,以劝诫后人。

帝准奏,神色自若,行止一如既往。

此一举,亦被史书记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乾武帝昃食宵衣,勤于政务,以身作则。故大朝历经千载而不衰,久经磨难而不倒。

值得一提的是,乾武帝罢朝这件事,在民间,尤其是赌场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京城的地下赌场遍地开花,朝廷派人清理了好几次,那赌场跟雨后春笋似的,拔了又长,三更半夜,除了百花楼,属郊外的地下赌场热闹。

外面千金难买的琉璃灯在这里像不要钱似的,连接成片悬挂在栋梁间。

灯光璀璨,交辉相映。

酒池肉林,极尽奢华。

舞女身披薄烟红纱,尽情扭动婀娜的腰肌,朱唇含笑,足步生莲,一举一动勾魂摄魄。

能来这里的,不是富甲一方的豪商,就是有权有势的朝臣。

叫喊一声赛过一声,最热闹的,当属江景之坐镇的那一桌。

在场所有人都带着半镂空面具,江景之也不例外。但年轻一辈里整日浪个没边,又能挥手间一掷千金的,除了丞相家的那位小霸王,还能有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凑在他身边跟他勾肩搭背的公子,也都是常客。

“三三四,小!”

骰一开,桌上的银票哗啦啦尽数流入庄家的腰包。

“买大开小,买小开大,江少爷要是再输下去,连亵裤都保不住喽。”

“闭上你的狗嘴,小爷我有的是银子。”

江景之猛灌了一壶酒,醉醺醺往桌上砸了一沓银票,“再来,这次我非赚回来不可。”

“这位就是江少爷吧?”

心里正烦躁时,耳边飘来一道清凉若山泉的声音。

偏头一看,身边不知何时立了一个少女,一身轻纱般的白衣衬得她仿若九天玄女,绣着莲纹的面纱半遮半掩,却挡不住那一双清冷明亮的曈眸。

她通身干净的气度,跟赌场里的腐臭味格格不入,污泥里盛放的纯洁之花格外令人着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没见过你。”

江景之伸手去揽她的腰,被少女一个旋身轻盈躲开,裙摆飞扬似天山纷飞的雪花。

“小女子对江少爷仰慕已久,特来一睹少爷尊容。”

白衣少女扫了一眼赌桌上的三枚骰子,娇笑道:“五五六,江少爷又输了啊?”

“输赢不过是运气使然,别说是一百场,就算是一千场,小爷我也输得起。”

江景之漫不经心的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这枚玉佩是由南海鲛人的鱼鳞打磨而成,上面镶的紫水晶,单一颗就价值连城,本少爷送给你了。”

白衣少女掩下眼底的精光,“江少爷果然气度不凡,小女子佩服。”朱唇凑到江景之耳边,柔荑玉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依小女子之见,少爷不如赌些大的,将筹码翻上百倍。都说否极泰来,江少爷此举一本万利,必能扭转乾坤。”

“小女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赌局,也想开开眼呢。”

江景之旁边那几个跟他玩的好的也跟着起哄。

“听说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曾在拍卖场挥手一掷万万两黄金,我等望尘莫及。不知今时今日,江少爷有没有当年太子豪气干云、挥金如土的气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得了吧,江少爷最怕他姐夫了,今早上还被训了一顿呢。”

江景之最烦的,就是有人将他和赫连辰相提并论。

众人正你一句我一句揶揄着,其中一人措不及防被江景之一脚踹翻在地,正是说江景之怕姐夫的那人。

“谁说我怕他了?他赫连辰心狠手辣,弑父杀母,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小爷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酒后壮人胆,酒后吐真言。

江景之厌恶赫连辰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借着酒劲发泄了一通,别提有多畅快。

只是他今日说的话,着实有些过火了,就连旁人听了,都心里发怵。

当今圣上,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偏偏江景之不以为意,他眯着醉眼仔细瞧了半趴在地上的人,半天没认出是谁来,“你也瞧着面生,你父亲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家父……家父宫门郎。”

“六品小官,踢你一脚都嫌脏了本少爷的鞋。”江景之翘着二郎腿,瞧垃圾一样瞧着地上的人,“本少爷也不想为难你,你爬过来将本少爷的鞋舔干净,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不然,你跟你爹都别想在京城混了。”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拔高踩低的,见那人不愿意,就推搡着按住他的脑袋凑到江景之鞋前。

一众哄笑声中,那人只能抛弃尊严。

白衣少女有些不忍,见江景之气快消了,讨好的奉上一杯酒缓和气氛,“江少爷,没眼力的东西赶出去就是了,为这种货色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小女子还想看江少爷扳回这一局呢。”

“行了,扔出去吧。以后别再来小爷面前碍眼。”

赌场再次热闹起来。

江景之那夜喝的烂醉如泥,嘴里蹦出了什么胡话,做了什么糊涂事,酒醒之后早就记不清了,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几句风言风语,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师父,外面那人就是师君?”

“以后会是的。”

“现在还不是是喽?那小七要叫他什么?”

昨天夜里小七透过窗户看的一清二楚。

师父折腾了大半夜,又是淋雨又是摔倒,甚至不惜扭伤脚踝以博取同情,结果还是没能成功。

“迟早的事。”花姚一点点捻开刚晒好的春桂茶叶,“五分热即可,他不喜欢喝太烫的茶,一会儿泡好了你端过去,显得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叫他什么你看着办,总之记住一点,为师是认真的。”

花姚轻点小七眉心,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知道了。”

小七透过门缝往客房瞧去时,赫连辰正一个人执着棋子对弈。

他浑身上下自然而然流露着矜贵从容之气,与江景之那种大少爷截然不同,没有半点风流轻佻,反而有种历尽千帆的成熟稳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那半头白发,让人看了心生悲凉。

“师父,他看起来很年轻,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白头发?”

“很多?”花姚心头一紧。

“都快有半头了。”

小七观察得愈发仔细,“腰杆劲瘦,身姿挺拔,容貌更是上上乘,稍稍有几缕白发垂在脸侧,别有一番韵味。”

“师父,这是个极品啊,难怪你喜欢他,小七看了也很喜欢。”

“痛痛痛!”

小七发出一声哀嚎。

花姚揪着他的耳朵,面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臭小子,为师看你是活腻了。”

小七泪眼汪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父我错了。”

“送茶去。”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小七一个滑铲跪在赫连辰面前恭敬地呈上茶。

“师君,请用茶。”

赫连辰捏着黑棋的手一顿,“何意?”

小七胡乱解释道:“师君就是师父唯一尊重的知己。”

知己?

萍水相逢,何来知己一说?但唯一那两个字,听起来还算顺耳。

赫连辰放下棋子,接过小七的茶,随手扔过一个袋子。

“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七打开袋子一瞧,铺天盖地金光差点闪瞎他的眼。

金,金的?!

竟然是满满一袋金叶子!

“谢谢师君!”

小七美滋滋捧着袋子跑到小院里玩。

师父的眼光果真是好,这破天的富贵,这通身的气度,师君他绝对是个有钱人!

只要抱紧师君大腿,以后的日子就再也不愁吃喝啦。

“小七这孩子,也不认生。”

花姚失笑,“你刚刚给了他什么?”

“一些小孩子喜欢的耍货,并非什么珍贵物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七是他的小名?”

“小七今年八岁,跟在我身边已四年有余。出于私心,我没有为他取正式的名字。”

花姚叹了口气,“孩子一旦有了姓名,就会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走。”

“他若是想留在你身边,任谁无法将他夺去;他若是不愿,你强留也无用。不管是哪个结果,你都无需介怀,因为自由的鸟儿,本就该属于天空。”

赫连辰抿了口茶,舌尖萦绕着一缕桂香,清爽甘甜,与宫中贡茶截然不同。

“桂花?”

“是今年春天新开的春桂,我往里加了玉兰和黄芩,这样既能保留桂花原有的香气,又不会过于甜腻,可还合你的口味?”

“尚可。”

察觉到茶水尽了,花姚倾身,自顾自又为他斟上一盏。

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娴熟自然,若非知道他眼上缠着一层层白纱,赫连辰都要怀疑坐在他对面的到底是不是个瞎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记得清楚,茶壶是小七端上来的,只是随手一放并无什么讲究,眼盲之人想要判断茶壶的准确位置只能凭借其敏锐的感知力。

可如果他的感知力真的如此敏锐,那昨夜又为何会摔倒呢?

赫连辰无声抿了口茶,“你这茶泡得不错。”

“我不仅茶艺不错,酿酒的手艺更是一流。”

花姚支着下巴悠悠问道:“林辰,你喜欢喝酒吗?”

“一般。”

“比起喝茶呢?”

“更甚。”

“那就是喜欢了。”

花姚了然一笑,“我摘的那些春桂,除去制茶外,余下的全都酿成酒埋在本草堂里的那棵柳树下,足足八大坛呢。等今年秋天一到,我们就挖出一坛来。对着漫天霞光,共饮一杯之花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止今年,年年如此,可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离别之语。

花姚常年辗转各地,如陌上尘一般无根无蒂,此番他们能相遇,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殊途陌路,终有分离之时。

窗外雾蒙蒙的,空中弥漫着一层细雨。

山高水长,烟雨迷蒙,衬得这里不像京城,倒像是江南每个寻常的雨天。

原本巍峨的高山被染成了黛绿,赫连辰恍然想起来,昨夜见到的,眼前之人的眉也是黛色的。

有些可惜,若真别离,便再也见不到那眉间的山水了。

赫连辰应允了,问:“什么地方?”

“你来定吧,我初来京城,并不熟悉。”

花姚仔细想了想,补充道:“我不喜欢在狭小的院子里待着,闷都要闷死了,那必须得是个有山有水,有风有树,能看的见朝阳和晚霞的开阔之地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京城郊外有一片江,辽阔无垠与长天相接,夜里江风轻袭,渔舟唱晚,最适合看日升月落。”

“至于时间……”

两人异口同声道:“八月十五。”

继而,都是一愣。

空气寂静良久,花姚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林辰,我记得前两次见面时,你尊称我为前辈,不过短短一天过去,怎么就换了称呼?”

赫连辰冷冷讥讽道:“德高者称前辈,年长者称前辈,历深者称前辈,你占哪一样?”

花姚哑口无言,想着以后听不到赫连辰叫他前辈了,有些不爽。

耳边不时响起棋子落下的声音。

“林辰,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敢不敢跟我玩个游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挑起剑眉,漫不经心捏着一枚黑子把玩,“有什么不敢的,你说规则便是。”

“我们对弈,谁提了子,便可以向被提子方提相应目数的问题,即便不愿回答,也不能有所欺瞒,直言便是。”

“奉陪到底。”

赫连辰爽快应下,撕下一截衣摆蒙住眼睛,“如此,便不算欺负你了。”

“金角银边草肚皮,逢棋难处用小尖。”

花姚捏起一枚白子不假思索下了一步,“该你了。”

原本混沌的棋局,经花姚落下一字后,局势瞬间分明,黑白双方势均力敌,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医仙不仅琴技精妙,棋艺也如此精湛。”

“收气不行,长气独明,雨水霜寒,上应辰星。我不懂棋艺,只是略懂些医术罢了。”

花姚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林辰,若是输给我一个江湖郎中,可不要哭鼻子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还记挂着赫连辰昨晚嘲讽他是江湖郎中的事。

一寻到机会,便要反讽回去。

“诶呀,一不小心就提了一子。”

花姚移去一个白子,问了个稍微简单的问题,“林辰,你的生辰是哪一天?”

“戊辰年二月初二,辰时。”

花姚像是第一次认识赫连辰那样,做出一副恍然顿悟的表情。

“怪不得你叫林辰。”

提去一子后,便再寻不到机会。黑白双方剑拔弩张,白子见提子不成,便以退为进,循序渐进,步步为营,黑子表面上占尽地利,势如破竹,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劫杀,吃三。”

不过瞬间,三枚白子同时被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单刀直入,直接问道:“为什么常年以白纱遮面?”

“一上来就问这么令人头疼的问题。”

花姚咋舌,只觉得自己眉心突突直跳,“我容貌丑陋,不愿见人,也不愿因容貌被人耻笑。”

“是怕吓到别人吧?”

俗话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用来形容赫连辰再合适不过。

沉默的时候是真沉默,气人的时候也是真气人。

花姚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心中还是来气。

不安慰他也就罢了,还这样折损他。

“等我哪天摘下面纱,保证第一个吓你。”

赫连辰晃了晃茶盏,满不在乎道:“容貌美丑不过是世人的眼光,没想到生死见惯的神医,也逃不过世俗的束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上哪个人不是饮食男女?若是没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又怎么会有人愿意亲近你、照顾你,与你相对而视、侃侃而谈呢?”

花姚抬起手,在即将触到脸颊的一瞬间停止,而后僵硬的滞在半空中。

狰狞的面庞,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再倾城的容颜,也终有逝去的一天,千百年后,谁不会化作一捧黄土?”

“一段因美好的容颜而开始的感情,也必然会因容颜的枯老而结束,就好比御花园里盛放的牡丹花,红的了一时,红不了一时。”

赫连辰没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只是觉得白木香的香味有些过于浓郁了。

医人者,常年与药草做伴,身上本就沾染了草药香,像花姚这样额外佩香的少之又少。

“御花园这个时节开玉兰,那个时节开牡丹,此消彼长交错盛放,群花如云终无止息的时候。这朵花枯了,便任它枯去吧。”

“这朵花枯了,就真的枯了吗?即便明年会再开,你又怎知哪一朵是你想要的?爱人如爱花,若是真心喜欢,便不会在意容貌。”

是这样吗?花姚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一个雪天,他一个人光着脚在雪地里走了很久,久到双脚都被冻成了紫红色,身体麻木没有知觉。

树挡不住雪啊山挡不住风。

他再也不想,一个人,走那样长的路了。

“林辰,你就会骗人。”

“你方才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人,即便有,我也是遇不到的。”

不知说错了什么,这人又不开心了。

他不善于隐藏情绪,跟这样性情坦率之人打交道,原本是不需要动什么心思的,可现在赫连辰莫名觉得伤脑筋。

“我从不骗人,你过来。”

花姚没好气道:“干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来你就知道了。”

花姚极其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到底要干嘛?”

“事先说好,我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为了打消花姚的疑惑,赫连辰牵着他的手在自己眼上摸了一圈,而后挑开花姚的面纱,指尖蹭过他的鬓角。

花姚只觉得耳边一凉,抬手便摸到一朵玉兰。

鼻尖飘来半缕很淡的幽香,那人暗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我觉得,医仙在月下抚琴的样子,甚美。”

挂在窗前的白木香包轻轻的摇晃。

风吹铃动,唯情者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不知道怎么哄人,有限的记忆里,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耐着性子,放低语气和姿态,对一个人说勉强算得上温柔的话。

过了许久,都无人回应他,只听到几声清冷的咳嗽。

“医仙大人,别不开心了,嗯?”

语末带着明显的揶揄,有些勾人。

“我才没有不开心。”

“你折了我一朵花,得赔我十朵才行。”

“我将整棵树都赔给你,好不好?”

“就知道吹牛。”

他们离得极近,除去草药香外,赫连辰还嗅到一股极淡的异香。

很古怪,又很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该第二个问题了。”

“停停停,你刚刚已经问够三个了。”花姚急忙捂住他的嘴,“不许再问了。”

赫连辰剥开他的手,自喉咙深处溢出两声闷笑,“医仙这样不讲理,不怕传出去被世人耻笑?”

“你别怕,我问两个简单的,不为难你。”

花姚硬着头皮道:“你问吧。”

“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为什么不用自己原来的名字?”

“因为……”

木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花姚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小七气喘吁吁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师父,师君,重磅消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少爷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小顺子亲口跟我说的,就昨天夜里刚发生的事。”

“不止赌场,他混迹在各种花街柳巷,为人风流浪荡、好赌成瘾,仗着自己的家势胡作非为,欺男霸女,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花姚眉心一皱。

他知道江景之混蛋,却没想到混蛋到了这种程度。

“怎么说江府也是书香门第,皇后娘娘当年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江少爷怎么就……”

“剑老无芒,人老无刚。江丞相年事已高,早已不复当年纵横官场的风采,皇后娘娘又久居深宫,放眼这世上,也就只有皇帝肯管管他,不过我猜,经江少爷昨夜那么一闹腾,皇帝也不会再管他了。”

小七模仿着大人说话的语气,“小顺子说,江少爷随手送出去的那枚玉佩可重要了,好像是什么海的鲛人鳞片打磨成的,更重要的是……”

话未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愁死苦想时,一直沉默的赫连辰突然道:“那枚玉佩,本是陛下大婚时赐给皇后的。皇后久卧病榻之际,心里仍牵挂她尚未及冠的幼弟,便用那枚玉佩向陛下换了一个承诺。”

“这件事,江景之是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知道那枚玉佩有多重要,却还是随手送人。

至于那个承诺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赫连辰没说。但想来,无非是长姐对亲弟的一点呵护。

赫连辰负手立于窗前,冰凉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庭院里。在庭院里来回踱步的小姑娘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怯懦的躲到树后。

“小七,那姑娘是来寻你的吧?”

“哪里有姑娘?”

小七扒着露台踮起脚,脑袋刚好与朱窗齐平。

赫连辰见他是在辛苦,揪着他的衣领随手将人提了起来,“树后。”

“是卿卿,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抓兔子!”

小七忙跳下来,脸上是止不住的欢喜,临走前不忘嘱咐,“师父,下次那个江景之再来,您可千万不能再见他了,他本就是那样差劲的人,只是在您面前故作乖巧姿态罢了。”

说完,便一溜烟跑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花姚没功夫去想卿卿是谁,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问:“林辰,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呢?会一怒之下杀了江少爷吗?”

“不会。”

听着花姚紧张的语气,赫连辰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他皱了皱眉,平静道:“陛下不会在意这些事,好言难劝该死鬼,人各有命,强求不来。”

“人各有命……是啊,江少爷那种天皇贵胄,不管他多么任性妄为,也都有江家为他兜底。”

花姚自嘲一笑,“我担心他作甚。”

话虽说的绝情,可面上却是一副纠结郁闷的表情。

圆润饱满的指尖顺着木桌上的纹路游走,发出沙沙的响声。赫连辰回,目光头循着声音落到他指尖。

“你担心他?”

花姚“嗯”了一声,起身与赫连辰并肩立在窗前,“方才你说,皇后娘娘病重,让我恍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

“我入宫这些天从未得皇帝召见,想来皇帝龙体康健。而皇后娘娘贵为国母,凤体有恙,民间竟无一点风声。必是皇帝有意隐瞒此事,即便真要寻良医,也不会用发布皇榜这种招摇过市的手段。”

“前天夜里,我们偶然间听得西域反贼联合后宫妃嫔妄图谋逆,虽不能动摇国之根本,却也能够让皇帝伤脑筋。”

“若我猜得不错,皇帝是想假借寻医之名,行捉拿反贼之时。毕竟西域那伙子人对他恨之入骨,天赐良机,他们绝对不会放弃。可皇帝自己也没想到,那皇榜张贴了几个月,最后却被我误打误撞揭了。”

赫连辰凤眸微眯,看向花姚的目光多了一份欣赏,“你很聪明,但有时候,过分聪明就显得愚蠢。你现在应该庆幸自己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皇帝瞒得这样深,必不会让我轻易见到皇后,林辰,你帮帮我。”

“皇后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就算是太医院的诸位太医请旨,陛下也未必会同意。”

太医院的太医是什么德性,赫连辰知道。

所以江景之的病,他从未让太医院的那帮人接手。

那位早已退隐的三朝御医告诉他,江止意得的是心病,心病终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谁造的孽,谁就要来承担这个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我说的是,林辰,你帮帮我。”

……

青鸾宫。

芍药妖冶无格,即便被一整夜的风雨摧残也未凋谢几朵,大丛大丛的盛开在青鸾宫,衬得这座宫殿奢靡华丽。

群花中央,逍遥椅上,卧着个粉衫美人。

叶栖初悠悠起身,随手折了朵芍药花,腰上的那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叮铃的响,“今年的芍药花开的格外艳丽,倒是让本宫想起一个人。他在世的时候,群花都黯然失色。”

“什么样的人,能得娘娘如此夸赞?”

小侍女一脸不可置信。

要知道,皇贵妃叶栖初,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叶栖初偏头看了那侍女一眼,青丝双扎,模样中等,倒是那双小鹿眼水灵灵的,那股机灵劲儿讨人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瞧着你的模样陌生,以前在青鸾宫似乎不曾见过你。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的话,奴婢名唤柳儿,年方十三,前几日刚入宫。能被内务府拨过来伺候娘娘,是奴婢的荣幸。”

皇帝从未踏足过后宫,任这里的女人如何明争暗斗,她都一概不问。

她们做宫女的,最好的去处是凤仪宫。皇后娘娘性子随和,安排的活少,给的月例多。

次者,便是其他位分不高不低的妃嫔那儿。月例不高不低,日子也还算凑合。

青鸾宫的月例比凤仪宫还要高,但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来这儿,要知道,皇贵妃叶栖初是后宫最跋扈的主,为人刻薄狠毒,宫里没几个月就要换一批人,但愿她能待得久一些,多赚些银两给她久卧病榻的母亲治病。

“才十三啊,难怪。他风头无两的时候,你不过鸠车之年,哪里听说过他的名号。”

叶栖初打了个哈欠,不知是困倦还是怎么的,眼角起了雾,“那可真真是个美人,可惜啊,命比纸薄。”

柳儿在一旁听得迷糊,心里只想着,娘娘说得天花乱坠,可世上,真有这般倾城的人吗?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栖初美眸低垂,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纤纤玉手将那芍药捏的稀碎,花瓣零落,混进泥土里。

“将这些花都葬了吧,算是纪念他如露珠般短暂的生命。”

柳儿浑身一震。

她虽出身寒门,却也读过些诗书,妃子对皇帝不忠,可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

“娘娘吟的诗可真好听,只是奴婢出身卑微,不曾读过书,听不懂这诗中的意思。”

“你不知道才好。若是知道,这青鸾宫可就容不下你了。”

话锋一转,叶栖初嗓音突然刻薄了不少,“本宫听说,有太医为叶应怜那个贱人诊治了?”

“回娘娘的话,太医们都待在太医院老老实实的,哪敢跟娘娘您对着干,为叶才人诊治的,是民间揭了皇榜入宫面圣的素手医仙,眼下正住在翠竹轩。”

“他啊.....”叶栖初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翠竹轩那荒凉破败的地方,还是她安排的,“一介庶民,能进皇城已经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竟然作威作福到本宫眼皮子底下了。本宫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爱管闲事,本宫就让他管个够。”

那双玻璃般通透的眼睛里,闪烁着狠毒光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瞥到那些芍药花,又有些伤神。

“你先下去吧,本宫一个人待会儿。”

前脚侍女刚退下,后脚就有个高挑身影自花丛后缓缓走出。

“你没走?什么时候养了偷听人说话的习惯?”

“可真不是我有心。”男人无辜的耸了耸肩,“狗皇帝八成是起了疑心,一夜之间,宫中侍卫多了三倍不止,别说皇城了,眼下,我连你这青鸾宫都出不去。”

“还有一桩怪事,你一定想不到,今儿路过翠竹轩,你猜我看到谁了?”

叶栖初侧眄男人,“江止意?”

“不是。”

男人也无意打哑谜,冷哼一声便道:“我看到狗皇帝和那素手医仙勾搭在一起,举止亲密。”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叶栖初诧异了两三秒,也不在乎真假,直接骂起了赫连辰,“狗皇帝果然是个见异思迁的贱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倒是觉得这医仙有点意思,能勾搭上狗皇帝,必不似外界传闻那般纯良。”

……

“这是陛下的贴身玉佩,持玉佩者,如圣上亲临。有这枚玉佩在,你不需要跪拜任何人,也不会有任何人敢阻拦你。”

赫连辰将一枚龙纹玉佩系到花姚腰间。

花姚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不管是谁见了他,都会率先注意到他腰间的那枚玉佩。

“这玉佩你从哪里弄来的?”

“——偷的。”

赫连辰沉默了好一会儿,嘴里蹦出来的这两个字吓了花姚一跳。

“职位不大,干的都是诛九族的差事。”

“林辰,事情要是败露,你可就亏大发了,毕竟我九族只有我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赫连辰仔细整理好他斗笠上的凌乱的白纱。

“只要你不说,所有人都会以为,这玉佩是陛下赐给你的,你的所作所为,也都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便是凤仪宫。皇后的病不是一汤一药就能治好的。若是你觉得棘手,无需自责,也无需为难自己。”

“林辰,你可别小看我,我行医多年,靠得都是真本事。”

花姚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佯装生气,刚打理整齐的白纱又被风吹乱了。

赫连辰揶揄道:“未见医术多精湛,嘴上功夫倒是了得。”

“我行医多年,坚信普天之下无病不可治,无药不可医。”花姚竖起三指,脱口而出道,“娲皇在上,我一定……”

话没说完,他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紧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后干巴巴道:“反正,我会治好她的。”

不等赫连辰回他,便自顾自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娲皇?

赫连辰细品了一下这个词,觉得有些怪。

寻常人都是朝苍天起誓,他怎么脱口就说娲皇呢?

赫连辰在原地停留了很久,久到弥散在空中的最后一缕草药香消失殆尽,久到天地都变得渺远。

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个恍神间,那抹渐行渐远的白影,变成了染血的红。

是因为隔了两日没服用堕梦丹的原因吗?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些零碎画面。

“师君,师君——”

耳边尚且带着稚嫩童音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低头一看,一个尚没有他腿长的半大小人正在用力扯他的衣摆,“师君,您终于理我了,我刚刚喊了您好几声。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师父呢?”

“他有事,晚些自会回来。”

“这样啊……师君,我们回家等师父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家?

赫连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小七口中的家指的是翠竹轩。

“那种破地方,也能叫家吗?”

“不破呀,比我和师父以前呆过的任何一处住所都要华丽漂亮。师父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也不喜欢同太多人说话,翠竹轩偏僻幽静,风景秀美,最适合师父住了。”

小七边说着,边扯着赫连辰往翠竹轩走,路上随口问道:“师君,您知道叶贵妃吗?听说她是后宫里最蛮横的妃子,却也是最漂亮的。”

“叶栖初是皇贵妃,跋扈些也是理所应当。”

赫连辰从没踏足过后宫,甚至不知道那些妃子长什么样,他对叶栖初的映像还停留在几年前,依稀记得那是个明艳活泼的少女,爱蹦爱跳,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而且,叶栖初是有心上人的,当年在京城闹得轰轰烈烈,甚至牵扯到了东宫。

过去的很多事他都记不清,比如他当年因何败走龙城,因何被废去了太子之位。

“皇帝为什么要给一个坏女人这么大的权力呢?”小七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她运气好,与皇帝无关。”

什么叫运气好?

小七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但注意到师君脸色有些差劲,便没再追问下去。

两三句话的功夫,二人就回到了翠竹轩。

赫连辰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因为常年服用堕梦丹的原因,他一仔细回忆过去便头痛欲裂,但很多时候,又忍不住细想。

弥留在被褥上的草药香,令他躁动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

小七小心翼翼擦去他额头的汗珠,趴在床边小声道:“师君师君,偷偷告诉你,师父长得也可漂亮了,比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男人、花花草草都要漂亮。”

“比天上的仙女还要漂亮吗?”

“天上的仙女哪配跟师父相比。”小七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诚恳,“师君,我没有骗你,师父可漂亮可漂亮了,真的。”

“我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眉梢微弯,而后暗哑着嗓音道:“你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冠艳天下,世无其双。”

另一边,花姚撑着竹杖,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一直走,周身群蝶纷飞,芍药竞相绽放。

一只轻盈的蓝色蝴蝶停在他的斗笠上,花姚脚步一顿。

“你之前见过我?”

“对,我之前最烦穿白衣服,跟丧服似的。”

陌生的脚步突然闯入,蝴蝶尽数散去,一道尖锐的男音在身后响起。

“医仙前辈,我家娘娘凤体有恙,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哪位娘娘?”

“青鸾宫,叶皇贵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花姚估摸着,大抵是他前几日私下为叶应怜看诊,惹了叶栖初的眼。

这叶栖初和叶应怜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只不过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叶栖初打小看不上她这个弟弟,如今到了宫里,更是百般打压。

小太监领着花姚到了青鸾宫偏殿。

“禀娘娘,医仙带到了。”

“娘娘安好。”

叶栖初斜卧在美人榻上,隔着一层珠帘侧目眄视,瞥见一道高挑白影,那块被白衣拥簇着的龙纹玉佩甚是显眼。

“赐座吧。”

这声音……

花姚一瞬便听出了,她便是那夜在御花园遇到的人,难怪觉得耳熟。

可叶栖初和赫连辰素无交集,更无仇怨,她图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宫今儿身子不爽,适才听闻医仙在青鸾宫附近,便请医仙过来瞧一瞧。”

“可否容草民为娘娘把脉?”

“准。”

两根丝线从花姚袖口飞出,悄无声息的缠绕到叶栖初手腕上。

传闻医术高超者,通过一根蚕丝就能知道病人的身体状况,别说是宫里资历深厚的御医,便是放眼整个大朝国,几百年来,能用悬丝诊脉的大夫屈指可数。

这医仙,倒有几分真本事。

“如何了?”

花姚沉默不言。

叶栖初心下了然,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现在宫里只剩下我们二人,医仙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花姚漫不经心的把玩手中的丝线,“真的只剩下草民与娘娘了吗?草民怎么觉得,房间里藏着只老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栖初对着藏在房梁上的人道:“你也退下。”

“是,娘娘,属下告退。”

男人一跃而下,离开时刻意绕到花姚身边停了许久,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花姚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出声询问的时候,那男人走了。

“现在医仙可以说了。”

花姚收回面上的漫不经心,正色道:“恭喜娘娘,已有半个月的身孕。”

“放肆!”

叶栖初唰的起身,脸色骤变,“本宫看医仙是得失心疯了,竟说出这样无凭无据的话,陛下从未踏足过后宫,本宫怎会有身孕?”

“娘娘不信草民的医术,草民无话可说。娘娘尽可请太医院诸位太医轮流把脉,只要是懂些医术的,都能诊出娘娘有孕。草民只想做好分内之事,至于娘娘为何有了身孕,草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花姚默默开了张安胎的药方,“娘娘放心,草民不是会在背后嚼人舌根之人,娘娘有孕之事,必不会让第三人知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无其它事,草民便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叶栖初如何,提起药箱便走了。

叶栖初死死盯着花姚的背影,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她所用,必不能让他活过今晚。

在青鸾宫耽搁了不少时间,花姚一出去,便匆匆赶往凤仪宫。

凤仪宫不同于其他宫殿,宫里宫外种的不是红花绿草,而是一排排梧桐树。

相传梧桐乃是上古神木,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

他知道皇后怕蛇,如今真到了凤仪宫,才清清楚楚意识到皇后怕蛇究竟怕到了何种地步。

地上洒满了雄黄粉,树上、屋檐上,每隔几米便挂着一个雄黄药囊。即使已经用其他药草调和过,不至于伤人身体,可那雄黄的味道随着风涌进花姚口鼻里,足以令他比寻常人难受千百倍。

花姚觉得胸口堵塞有些喘不过气来,本想靠着树干歇息一会儿,一伸手又摸到一把雄黄,剧烈的灼烧感让他猛地收回手。

也不知赫连辰那疑心甚重的有没有派暗卫跟踪他,只能忍一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凤仪宫清冷寂静,人丁稀少几乎要赶上冷宫了。

大门每一次打开,江止意都要问一句,“可是殿下来了?”

“娘娘,素手医仙求见。”从小侍奉江止意的侍女弓着腰传话。

“叫他回去吧,本宫谁都不见。”

江止意坐在窗前发呆,头都不抬一下。

侍女小心翼翼道:“娘娘,他腰间佩有陛下的白玉蟠龙玉佩。”

花姚在门外侯了一小会儿,刚进凤仪宫时,铺天盖地的雄黄味差点没把他熏晕过去。

想着赫连辰叮嘱过他的话,花姚没行太大的礼,只稍稍弯了弯腰,“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这里没有皇后,随便坐吧。”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得陛下赐住凤仪宫,帝后情深羡煞旁人,此番能一睹皇后尊容,实乃草民三生之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止意抬起苍白空洞的曈眸,嘴皮微动,“医仙若是只会说些阿谀奉承的话,便请回吧。”

知道他是谁,看来神智还算清醒?。

花姚翻阅了江止意近几年的脉例,上面关于所服用药物的描写十分详细,对于病情则是轻描淡写,只说江止意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尤其畏惧蛇虫,对此,花姚有了初步的判断——癔病。

可当他问江止意过去遭遇过什么创伤时,赫连辰缄口不言,而他的沉默,也恰恰证明了这些确实存在。

世间百病,唯心病难医。

必须抽丝薄茧,一点点解开江止意的心结才好。

“既然娘娘不想听废话,那草民便直接问了,娘娘过去,可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

江止意似乎想起了什么,瞳孔微缩,“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的没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提着药箱走上前,慢条斯理道:“文德二十三年,太子败走龙城,文德帝震怒,同年十月,镇北侯自刎龙城,太子回京大婚,却于大婚之日失踪,东宫无端失火。”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花姚知道也很正常。

“医仙同本宫说这些,是想为了证明自己见多识广吗?”

“娘娘莫急,听草民絮絮道来。”

花姚打开药箱翻找着什么,有些伤脑筋,解雄黄毒的药丸没找到,大抵是忘带了。

“然后皇后娘娘……不对,应该说是江姑娘,江姑娘孤身一人去了雍州悬渺林,带回了失踪的太子,自己却昏迷数日,醒来后性情大变。”

江止意如临大敌地看着花姚,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不是……你知道……”

不,不可能,赫连辰同她说过的,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均已被灭了口。

眼前这人的面容隐藏在白纱下,一身白衣飘渺,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是他回来了……不对,不对,他已经死了……”

江止意掩面而泣,“都是他把我害成这样的,可我从来都没想跟他争抢什么。”

“我不知道……殿下不愿意……”

“他们都骗我……”

“你……”

花姚抿了抿唇,心中百味杂陈,“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罢了。听闻娘娘怕蛇,悬渺林腹地常有灵蛇族出没,莫非娘娘在那里见到了什么?”

“住口!”

“我什么都没见到,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出去!出去!!”

桌上的摆设被一扫而空,摔得满地都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止意尖叫一声,受了惊缩在椅子上,发丝凌乱的垂在脸前,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守在门外的侍女循声赶来,哀求道:“医仙前辈,我们娘娘已经受够了委屈?,即便你是陛下派来的人,也不该这样刺激她。”

花姚冷声道:“若是想让你们娘娘继续疯下去,就尽管阻止我。”

两个侍女互相看了一眼,犹豫再三,终是退了出去。

花姚沉默着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无意义的重复擦拭染了血的瓷片,任由鲜血流了满手。

等到哭声渐渐弱了,他半蹲在江止意面前,抬手挑开面纱,“娘娘,草民只是一个大夫,此番前来,除去为娘娘看诊外,还有一件有关江少爷的要事告知。”

那面容狰狞,不似她过去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江止意抹去眼角的泪水,颤抖着嗓音问:“小江?可是小江又顽皮了?他总是不让人省心。”

花姚叹了口气,心道,若真的只是顽皮,哪里用得着他这般操心。

“江少爷不愿听陛下管教,甚至有些逆反。若长此以往,等待他的将是一条不归路。你是江少爷敬仰的亲姐姐,若是你能亲自教养,必能让江少爷重回正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夫人去得早,长姐如母,江止意即使被反反复复的清醒和疯癫折磨的生不如死,依然记挂着她的亲弟弟。

六年前她入宫为后时,江景之才十二岁。

“我何尝不想亲眼看着小江长大,可我现在这样,如何能教得好他?”

“能的,娘娘,只要您养好身体,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花姚打开药箱,两根丝线悄无声息的搭上江止意的脉搏,声音温和如暖玉,“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未来仍可以追赶和改变。就像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河水从未停止过奔腾,您的人生也不该止步于此。”

花姚边说着,边提笔拟出一份药方,“这张药方会先交给太医院诸位大能过目,娘娘用着也可放心。今日天色已晚,草民先行告退。日后若有需要,娘娘便差人来翠竹轩传唤草民。”

回去的时候,花姚没走正路,而是折身拐进了一旁的梧桐树林,不想引人注目,便将那显眼的玉佩收了起来。

落日斜,冷风吹。少有人来往的树林里还沾染着暴雨后的寒气,雄黄的味道散了些,心头也没那么堵了。

花姚寻了个石块靠着歇息,正惬意的时候,一阵抽咽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这皇宫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后宫不像后宫,妃嫔不像妃嫔,还隔三岔五就有人哭着喊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撑着竹杖默默走到那姑娘身旁,“小姑娘,长夜将至,怎一个人在这里哭呢?”

柳儿侧目一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手里握着根竹杖,“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花姚温和一笑。

“我只是看不见,又不是听不见。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呢?”

一提这事,本来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顿时像开了闸洪水一样哗啦啦往外流,柳儿哽咽道:“我阿娘病了许久,我今日好不容易凑齐医药钱,大夫却告诉我我阿娘得的病治不好,恐不久于人世。”

“好了好了,别哭了。”花姚忙掏出手帕递过去,“你告诉我,你阿娘得了什么病?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那大夫没说。我阿娘就住在京城郊外,大佛山脚下。”柳儿抹了一眼泪花,终于看到了花姚腰手里的竹杖,“等等,你这身打扮,还有这根拐杖,难道你是传说中的素手医仙?!”

意识到他是谁后,柳儿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噗通一下跪在花姚面前。

“医仙大人,您能救救我阿娘吗?”

“如果您肯出手相救的话,我阿娘一定能活下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皱了皱眉,“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如果真的是绝症,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不信,若非您医术高超,陛下怎么会派您去给皇后娘娘看病呢?”

柳儿死死抱着花姚的腿不肯松开,“柳儿不想失去母亲,医仙大人,求您了!”

“嗯?”

花姚面露不解之色,眉头微微上挑,“谁跟你说皇后病了?我虽是医者,却也不只通医术,凤仪宫里雄黄香粉的味道过于刺鼻,陛下知道我懂香料,特派我过去调和一二。至于皇后娘娘,她凤体安康,即便真有需要,有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在,哪里需要我呢。”

“柳儿不知道这些,只希望医仙大人能出手相救。”

“柳儿只是一介卑贱的奴仆,生母病重不能侍奉在床榻左右,医仙大人,求您去看母亲一眼,说不定就有一线生机。”

“柳儿给您磕头了!”

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脑袋还没落到地上便被花姚拦住,“罢了,横竖我也是一个闲散人,替你走一遭便是。”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残阳如血,一道白衣人影自地平线尽头缓缓出现。

在门外守了许久的小孩眼前一亮,忙撒开腿跑过去,“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花姚揉了揉小七的脑袋,“你师君呢?”

“师君睡着了。”

“小七,你帮为师去打听件事。”花姚俯身附到小七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屋里一切如昨,白木香,铃铛响。

床榻上传来的凌乱气息让花姚知道赫连辰没在装睡。

也不知做了什么噩梦,睡得这样不安稳,眉心紧紧皱着,身上出的冷汗几乎要打湿了衣衫。

花姚擦去他脸上的薄汗,怕吵醒他,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只是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

“赫连辰,我很想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想很想。”

“我生平,第一次走那样长的路,爬那样高的山。永定河的水可真冷啊,比天山尘封多年的寒潭还要刺骨。”

赫连辰似乎听到了他在说什么,眉头皱得更紧。

一声声睡梦中的呓语从口中溢出,断断续续。

“花……”

是在唤他吗?

花姚凑近了,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

“花姚。”

“我恨你一辈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师父,小七回来啦!”

小七兴冲冲跑回来,一推开门便看到他师父颓坐在床边,大滴大滴的血珠从眼眶溢出,将白衣染成了血红。

“师…师父……”

小七措不及防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到,尾音带了一丝颤意,虽然害怕,还是大着胆子走到花姚身边,“师父,我问了小顺子,他说那柳儿是青鸾宫的侍女,她母亲确实得了重病,危在旦夕。”

花姚应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抹去脸上的血,“吓到小七了。”

“没……”

小七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到师父眼上那一圈被鲜血浸透的白纱。

阿爷说过,师父的眼睛受毒素的影响,再也流不出眼泪,一有泪觉便血流不止。

记得刚把师父从河里捞出来的那会儿,师父时常情绪不稳,好几次有轻生的念头都被阿爷及时拦下。阿爷苦口婆心劝了些几天,终于将师父重新拉回了人间。

后来师父潜心做一个医者,沉默寡言,少有情绪波动。

直到有一天,金陵湛蓝的天被染成了血红,大地轰鸣不止,耳边常能听到战马在嘶鸣,永定河里隔三岔五就漂来一具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里的人说,新帝带着十万大军杀了过来,马上就要打到金陵了。

师父听到后像是疯了一般,什么也不管了,嘴里一直嘟囔着要去找一个人。

好像是叫什么辰。

可巧,当今圣上和师君的名字里都有个辰。

陈年旧事在脑海里翻了一遍,以前那些让小七百思不得其解的举动,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为师要出去一趟,等你师君醒了,你就告诉他,为师去了京城郊外的大佛山脚下给一个阿婆看病,亥时之前必定回来。”

花姚潦草换了身衣服,前脚刚走,后脚赫连辰就从梦中惊醒,黑白相间的发丝垂在眼前,看起来还不大清醒。

小七急忙道:“师君,您终于醒了,师父他去……”

“安静。”

凉冰冰的语气吓得小七立马噤声。

师君那表情凶狠的,感觉他稍微发出一点动静就会被活活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赫连辰自己意识不到,他只觉得心头有些烦躁,立在窗边吹了会儿冷风才舒服了些。

天快要黑了……

有些疑惑,必须要弄清楚。

“小七,告诉你师父,我出去一趟,子时前回来。”

“可师父他……”

小七呆愣的看着大开的窗户,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师君咻的一下飞了出去,连话都不让他说完。

八岁的小孩再次意识到,即使师父收养了他,他还是一个随时会被抛弃的小孩。

……

古寺残阳,暗鸦低飞。

花姚腿都快走断了也没找到柳儿的母亲,路过的樵夫告诉他,大佛山脚下一处住宅都没有,只有一所破败的荒庙。

“那您知道柳儿的母亲在哪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柳儿,没听过没听过。”

樵夫扛着柴火,见花姚想往山上走,连忙叫住他,“我说年轻人,眼看着天快要黑了,你就别往山上走了,小心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花姚听着悬乎,好奇问:“可有什么说法?”

樵夫见花姚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便知他不是本地人,放下柴火跟他耐心解释。

“你是不知道,六七年前,这座大佛山莫名其妙塌了一次,有个年轻人被活埋在山底下了。村里的人都觉得这座山阴气重,不从这山上过。”

花姚跟着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就死了,真可怜。”

“可不是可怜,那人孤零零埋在这荒郊野外,死后连一个来祭拜他的人都没有。”

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樵夫回忆起当年的场景仍是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瞧我着记性,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一个年轻人,在山上哭了七天的坟,头发都哭白了。我估摸着,他们俩大抵是亲兄弟。”

“最近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每到夜里山上就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而且山下附近的村子里,隔两三天就有人平白无故失踪。小伙子,听老头我一句劝,赶紧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佛山……

山名在心头过了好几遍,花姚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哪里,忙问道:“老伯,那年轻人长什么样?”

“具体长什么样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跟个冰块似的。”

“现在这世道,少者死,老者哭,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樵夫唏嘘一声,扛起柴火走了。

夕阳打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

人这一生中,总是会经历许多事,忘记许多事。

可悲的是,该忘的没忘,不该忘的全都忘了。

花姚现在才意识到,当年的很多事情都模棱两可,他却一股脑地将所有的怨气都强加到赫连辰身上。

就因为赫连辰一直让着他,他就肆无忌惮的以为,不管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赫连辰都会原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姚坐在河边,指尖伸在河里感受着河水流过的痕迹,一条锦鲤亲昵的围着他的手指打转。

“他不想见到我,他说他恨我。”

“小鲤鱼啊,真羡慕你,可以活得这么自在。”

小锦鲤不停的吐着鱼泡泡,摆着鱼尾巴游走了。

河面上浮现两个黑影,同时,耳便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花姚失神的功夫,就被一脚踹进河里,额头重重的砸在礁石上,鲜血在水底晕开。

“不会死了吧?”

两个黑衣人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也许因为对方是大夫的原因,并没往常执行任务那般打起十二分警惕。

翻开花姚身体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乾清宫,清泉池。

湿热的水汽氤氲而上,赫连辰斜倚在岸边,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片蛇鳞。

古书上有载,娲皇人身蛇尾,为灵蛇始祖。他以娲皇为尊,或许是灵蛇后裔。

灵蛇族里,只有王蛇一脉能在双腿和蛇尾间自由变换。

可世上最后一条王蛇,不是早就死了吗?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赫连辰一往深处想,头就痛的几乎要炸开,可越这样,他就越想想起来。

那天,是三月十五。

百花节,春日宴。

“赫连辰,我可是灵蛇,聚天地灵气孕育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脑海里莫名响起这句话,一些模糊朦胧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

依稀能辨别出,那是个开满了牡丹花的地方。

看不清红衣青年的脸,却能看到他脸上明媚张扬的笑容,似花朝岁而开,若繁星熠熠闪烁。

既是由天地孕育,死后也应该身归天地,不留尸首。那这片蛇鳞保留的如此完好,是不是能够证明——

赫连辰喃喃道:“他还活着……”

可他是谁。

想不起来。

赫连辰之前从来不这样,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频繁的想要想起过去?

好像是从那个不正经的半吊子医仙进宫之后。

水珠顺着发丝滴到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掬起一捧水,只是一片蛇鳞,就能在水里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辉,不知生满了成千上万片蛇鳞的蛇尾游荡在水中,会是怎样的光彩夺目。

“主上,您让属下查的事有着落了。”

刻有流云浮雕的紫金屏风后,传来夜枭的声音。

“说。”

“三年前,金陵当地居民在永定河底捞出来了一个青年,就是现在的素手医仙。只是那青年容貌已毁,辨别不出是哪方人士。”

“永定河……”

赫连辰若有所思,“孤记得,永定河连着雍州的悬渺河。”

“主上是怀疑,素手医仙就是——”

不等那人的名字说出口,夜枭就瞬间否认了这个想法,“可当日那位公子跳下悬崖,在场的兄弟都看到了。”

“眼见未必为真,何况你并未亲眼见到他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笃定道:“他还活着。”

“是。”

主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主上说没死,那就是没死。

夜枭低着头,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带着沐浴过后的龙涎香。

赫连辰边走边道:“你同孤说说看,他都有什么喜好。”

那位公子最喜欢的,就是主上您啊。

当然,这话夜枭不敢说,想想也就罢了。

“那位公子性情阴郁,喜欢穿艳丽招摇的衣服,身上总是挂满银饰,爱吃甜食,尤其嗜睡。”

夜枭总结出了几点:爱美爱吃爱睡,怕累怕疼怕冷,不讲道理脾气不好并且十分粘人,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贴自家主上身上。

放在以前,赫连辰是听不得这些的,只要是有关那人的消息,别说是三言两语,就算是一个词,一个字,他听后也会大发雷霆。可今日,他不仅不觉得气闷,心里反而涌起一种别样的情愫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像是喝了一壶老酒,尽穿肠而过,百转千回,道不出什么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选择忘记。

他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因此格外厌恶这样的自己。

“夜枭,你只会说这些废话吗?”

夜枭绞尽脑汁,终于在一堆陈年旧事里搜罗出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位公子的诗书皆是主上亲授,字迹更是与主上如出一辙。”

见字如见人,一个人的字迹可以改变,但体现在字里行间的笔法不会。

“主上授他诗书,棋艺,礼仪,枪法……”夜枭掰着指头,几乎要数不过来。

赫连辰打断他,颇有些诧异,“他什么都不会?”

“那位公子命苦,幼时无人教养,因此主上格外怜惜,事事亲为。”

夜枭小心翼翼问,“若真是,主上打算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杀无赦。”

语气凶狠凌厉,话中几分真假,又藏了几分真情在,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主上,属下有一计。”

“说。”

行至窗前,垒在桌上的奏折几乎要有两米高,赫连辰随手翻开几本批阅。

“雄黄是灵蛇的克星,灵蛇族人服下雄黄剧毒便会现出原形,不如……”

“不可。”

赫连辰斜眄他一眼,单手支着脑袋,目光隔着层层深夜落向窗外,那是翠竹轩的方向,“他医术那样好,怎会嗅不出雄黄的味道?他又不是笨蛋。”

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就是笨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年的玉兰开得不错,你挑几棵上好的玉兰树移植到翠竹轩。”

“还有前年西州太守上任时进贡的那些丝织天鹅被,也都一同送过去。”

主上的思维跳的太快,夜枭一时没跟上来,“可那么多,便是一百年也盖不完啊。”

他在心里嘀咕,总不能今儿盖这个明儿盖那个,盖完一个扔一个。

“多余的织成毯子铺到地上,边边角角都要包起来,这些事还用孤教你吗?”

“属下知错。”

夜枭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蠢。

只是上好的羊毛被做成地毯被踩在脚底下,不是有些太浪费了么……

交代完这一切,赫连辰俯埋头批阅奏折,不时问一下时间。

“几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主上,亥时中刻。”

“怎么还是亥时?”

“主上,您刚刚才问?。”

赫连辰抬头,发现一炷香还未燃尽。

昨晚让他等了那么久,他今日理应早些去。

翠竹轩。

小七抱着莲花灯蹲在门口抽泣,那么小一团,瞧着有些可怜。

陪他蹲在旁边的小顺子安慰道:“你师父既然答应了你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让他回来的稍微晚了些。”

不远处,一道高挑孤寂的黑影踏月而来,小七像看到救星一样,忙提着莲花灯跑过去。

“师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辰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四周,没见到那人,有些失望。

“你师父呢?”

小七抹了一把泪花,“师父去了大佛山,现在还没回来。”

“师父不要小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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