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其位,不谋其政,什么都要你处理,他们自己都快要朽掉了,不是老朽是什么?”杜月镜撅着小嘴,不服地辩道。杜羲跟女儿说话总是吃亏,无奈地摇摇头,忽听有人请安:“月芷见过二叔,二叔母。”
杜月芷盈盈一拜,杜羲看着她的脸,犹如雷霆炸开。
雪白娇嫩的肌肤,一枚红玉压眉心,潋滟眸光,长眉如黛,虽未长成,却已隐隐露出清美之姿。
跟当年的洛河公主,已有七分相像。想起那个总是廊下箪凉,慢慢敛去快乐的高贵女子,杜羲不由得心中一凛。
她是大嫂,她已经死了,可是她的骨血却还活着。
杜羲早已听说杜月芷被接回了府,但却迟迟不去见,猛然看到洛河公主的女儿,又觉熟悉,又觉陌生,半天才道:“你喊我二叔,我们就是亲人,不必多礼,跟镜儿一样。”
“是。”
朱氏忙叫她起来,拉过小手,像对待杜月镜那样,温和地问她学里的话。
杜月芷心中满是温暖,送二房回去,到了角门停住,折身往回走。到了晚上,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福妈妈年老,腿疼又犯了,拧了热毛巾敷也没用,杜月芷叫人把自己的针灸盒拿过来:“我要用古法帮妈妈医治老寒腿,妈妈忍着疼,扎几次就好了。”
青萝去拿针灸盒,抱琴多拿了几盏灯过来,拿小簪子挑亮了灯芯:“姑娘小心费眼。”杜月芷施针完毕后,福妈妈果然疼痛大缓,又热热地喝了暖茶,庆幸道:“幸好有姑娘在。往日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苦药也治不好,姑娘一直帮我扎针,真如你们所说的--大雪里送火把。”
众人闻言,都大笑起来,福妈妈不明所以,抱琴边笑边道:“福妈妈,那叫雪中送炭,不是送火把。虽然这样形容也很贴切……”
福妈妈也笑了:“我没进过学,倒闹了笑话,逗你们一乐也好,今日下雨,多笑笑还能防雨气。”
杜月芷施针后,正坐在灯下,慢慢翻看一本手札,她看的入神,连福妈妈的笑话也没惊动她。
杜月芷就算回到杜府,并没有偷懒舍弃一身医术,身为庶女,她也没多少闲钱,院子里丫鬟头疼脑热,都是她给治好的。甚至福妈妈的老寒腿,还有剑萤的骨伤——陪着练剑总会有意外发生,一个拔出寒气,一个熨帖骨骼,扎针后效果显著。
今日夏侯慈的瞳孔由幽蓝变成黑色,虽然只有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已经引起杜月芷的怀疑。她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想要找出异色瞳的原因。
她回家就翻出自己所有的医书和小札,医书只有几本,上面并没有对异色瞳的病症描述,杜月芷又去翻自己的小札,小札密密麻麻都是字,为了省地方,还专门用的小楷。
她翻了许久,终于翻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上面写着“异色瞳,见荒槿内经,第二十三章,疗法繁琐庸碎,除非圣人,否则绝无耐心看完。”
杜月芷很想回到那个时候的自己身边,先乱揍一通,再压着自己的脑袋看书,因为那书是禁/书,李婆婆带她去镇里的书房看的,纸张泛黄,纸屑掉渣,她当时因为肚子饿,就没耐心坐在那里看完,丢到一旁,还特意写了手札嘲讽,现在真是后悔莫及。
如今要去哪里找荒槿内经呢?
外面雨声更大,夜黑如墨,丫鬟们早早关了院门。杜月芷想着内经,正准备要睡了,忽听外间有动静,原来是兰蔓撑着伞,带着小丫鬟冒雨过来了。
“兰蔓求见三姑娘。”
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究竟是什么事,让二房得力大丫鬟亲自赶过来?
杜月芷疑惑,披衣而起。
第46章 礼物
兰蔓虽然是丫鬟,身份却有比那些管事的媳妇还要高,她协助二房是一把好手,如今手里也颇有些权力。见她亲自来了,杜月芷便披衣迎接:“兰蔓,这么晚了,何事?”
兰蔓命小丫鬟在外面站着,双手捧了一只匣子进房来,笑吟吟行了礼:“二爷说今日未料到会见到三姑娘,仓促间也没有备见面礼,这是另行准备的,派奴婢特意送过来,希望姑娘不要觉得粗鄙,收着自己玩儿罢。”
见面礼?
杜月芷见白天二叔并未与自己怎么说话,虽谈不上冷淡,可也谈不上热络,好端端地怎么遣人巴巴送了见面礼过来?她心中又疑惑又好奇,不知二叔何意,猜不透,便笑道:“二叔才说我们是亲人,又这么见外,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来人,快收了礼物,倒茶来,让兰蔓驱驱雨气。”
兰蔓却称还要回去复命,放下礼物,很快就走了,杜月芷让她带谢给二叔,二叔母,又打赏了跟着的小丫鬟几百赏钱,这才关上院门。回头拿了匣子,却是乌沉沉的一只檀木匣,雕琢精美,很沉,一看就并非俗物。
青萝和抱琴都围了过来,看着这贵重的檀木匣,啧啧称奇:“小姐,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杜月芷伸出嫩白的手指,打开匣盖,光芒淡淡射出,众人眼前顿时一亮。
匣子里极为慎重地铺着红绒布,卧着一只白玉九连环,白玉如少女的肌肤般莹白,通透,映着烛光发出浅淡柔和的光芒,掬在手里把玩,触手温凉,好似天上的仙物,氤氲着朦胧的白雾,仙气缭绕。第一环浅刻着四个大字“锦绣河山”,似是女子手笔,飘逸灵秀。
抱琴惊呼。
“好美啊,居然是锦绣九连环。我一直听说二爷有个解不开的九连环,今日才得以一见。据说锦绣九连环是一整块周玉做的,塞外异士所造,辗转才传到大靖。还有人说,谁若能解开这个九连环,谁就能听天命,知福祸,也不知是真是假。姑娘,我们可以摸摸吗?”
杜月芷前世做王妃的时候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这锦绣九连环却是第一次见,她试着解了一下,发现里面机关重重,难解。
“拿去看吧,说不定你们能解开它,也让我沾沾福气。”她微微一笑,将白玉九连环放在抱琴手上。
抱琴连忙捧着,跟青萝凑在一块欣赏。两个大丫鬟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又生怕碰坏了,伸出修长柔嫩的手指,轻轻滑过环身,乐开了花,好一番闹腾。
杜月芷见她俩跟魔怔了似的,忍不住打趣了几句,回头见福妈妈也盯着那九连环看,神色古怪,便道:“妈妈,你想看就近些看,这东西拿在手里才好玩呢。”
福妈妈一愣,立刻摇摇头,甚至还很避讳地不去看,接着伺候她上床睡觉。
杜月芷重新躺在床上,福妈妈为她放帐子,杜月芷忽而侧身,撩起一片帐,娇声问道:“妈妈,我与二叔不熟,二叔为什么要送我这么大礼?”
“大约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你又与二姑娘亲近,二爷自然是爱屋及乌,姑娘不必多想。”
杜月芷看着福妈妈那双镇定的眼睛,还不放弃,试探着又问:“福妈妈,你认识这幅九连环吗?”
这时,福妈妈顿了顿,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片刻道:“不认识。”
福妈妈撒谎,她一定认识!
夜深了,雨声渐微,杜月芷看着垂下的绣帐,陷入一片沉思。她不知道这副九连环是什么来历,但从福妈妈的反应来看,这副九连环,很可能是母亲的遗物。
既然是母亲的遗物,为何会到二叔手里,二叔又为什么要把它送给自己当见面礼?
翌日学里派人带话,说九殿下有事,不必进学,在家温习就好。杜月芷便可以不用去,派了个小丫鬟去侧府告诉杜月镜,小丫鬟回来后,说二姑娘身体不舒服,也没去学里。
杜月芷一听,便换了衣服,从角门去侧府,一方面看看杜月镜,另一方面,顺便以道谢为理由见见杜羲。
哪知到了侧府,一派冷清,丫鬟领了她去见杜月镜,到了杜月镜闺房,杜月镜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呻/吟,身子弓起如虾,满床打滚。杜月芷见了,忙问怎么了。杜月镜痛的冷汗直流:“三妹妹,我来月事了,快要死了,活生生被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