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知趣地起身跪到了地上,静嘉忙照做,只听邵氏道:“臣妇代良媛谢过殿下。”
太子亲和扶起邵氏,“夫人不必如此,说到底,都是小王安排不周,倒有劳您和二小姐多多劝慰娴儿,让早日解开心中郁结。”
“这是自然。”邵氏从善如流。
“对了,不知夫人可容二小姐在宫中小住几日?小王实在担心良媛,偏偏年节才过,小王政务缠身,无暇陪她。”
邵氏眉头皱都没皱,答应得十分爽快,“这是自然,只是小女的规矩……”
“不要紧。”太子笑着打断邵氏,“小王常听娴儿提起她这位二妹妹,姐妹两人感情好得很,只要二小姐能陪着娴儿,小王就能放心些。至于规矩,举凡端本宫内,小王保她无事。”
于是,静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留在了宫里。
她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偏殿的一间寝阁中,姚黄魏紫二人当晚就被接入宫来服侍。
因着太子也没说静嘉什么时候能出宫,姚黄稳妥起见,把静嘉日常需要用的衣物首饰尽数带了进来。
静嘉瞧着姚黄、魏紫两人忙东忙西,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入了夜,寝阁中的通臂巨烛燃的亮如白昼,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住到了宫里呢?
静嘉努力地把今日一天的事情理顺,接着起身,“魏紫,你先收拾着,姚黄,你带我去找姐姐。”
姚黄放下手里的妆匣,笑容里有几分尴尬,“小姐,太子在良媛房里呢,您不能过去。”
“哦。”静嘉讪讪,虽说静娴才小产完,是不可能和太子发生什么,但她还是知道分寸。毕竟,皇宫不同倪府,在这里行差做错一件事都有可能小命不保。
静嘉怕死、惜命,才不想挂在这里。
于是静嘉只能抬起胳膊,吩咐道:“那伺候我更衣洗漱吧,我累了。”
姚黄瞧着静嘉从起初的神色迷茫,到现在的淡定,不由觉得几分好笑,一面称是,一面替她张罗开来。
平日在“明月引”,服侍静嘉的人手有四个,虽说衍庆殿中远不止这几个人,但静嘉到底不是她们的主子,就算仗着静娴,姚黄也不敢贸然支使,只能亲力亲为,替静嘉拾掇好了一切。
静嘉镇日的失眠,又有择席的毛病,这一夜自然是生生熬过来的,天刚蒙蒙亮,静嘉就坐起身了。值夜的姚黄听见动静,忙进来问:“小姐醒了?不再睡会?”
“不睡了,睡不着了。”静嘉揉着眼,拨开床帷,自己提鞋下了床。
姚黄走得近了几步,惊呼出声,“小姐……您、您一晚没睡着吗?”
“嗯?”静嘉有几分诧异,自己这样断断续续的失眠已经缠绵了一年,姚黄怎么今日倒发现了。
“您眼里都是血丝,可是没睡好?”姚黄拿着衣服上前,生怕静嘉着凉。
静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打紧,我担心姐姐,做了一晚上噩梦,你说,咱们可用给太子妃请安?”
姚黄帮静嘉一件一件衣服穿好,一面替她系着衣带,一面道:“这个自然不用,您又不是太子的女人,奴婢觉得您不光不用给太子妃请安,最好连门都不要出。”
“此话怎讲?”
姚黄手上动作顿了顿,看了眼门外,悄声解释着:“奴婢入宫前,夫人特地嘱咐奴婢,让您小心苏承徽,夫人说她觉得良媛小产的事不会这么简单,若不然太子也不会把您留在宫里了。”
静嘉自己抚平圆领饰花卉纹样的及膝比甲,颇为纳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能做姐姐的护身符?”
“小姐自己就想不到?”姚黄撂下一句话,转身便到外面去取盥洗的东西进来。
静嘉不由歪头,认真琢磨了半晌,待姚黄重新进来方问,“难不成太子觉得,有我在,苏承徽就会忌惮些,不敢再对姐姐怎样?”
姚黄绞了块湿帕子,递给静嘉,“小姐总算舍得自己动脑子了,夫人说,咱们倪府两个姑娘都在宫里,苏承徽母家再硬气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们总不能坏了太子和倪家的关系。”
“唔。”
静嘉擦了擦脸,水是温热的,布巾贴在有些发肿的眼睛上格外舒服。她长出了口气,却并没缓解心里沉沉的疲惫感。“姐姐在宫里,实是辛苦了。”
待梳妆完,静嘉又自己发了会呆,才从寝阁里出来,姚黄替她问过了冬筝,说是良媛……哦不,皇后懿旨已经下来了,静娴现在是倪良娣了,倪良娣还没醒。
静嘉并不急着去见静娴,只是走到殿外,立在阶上,望着天际的鱼肚白,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宫中……风雨欲来。
老参
有时候,静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直觉还是非常准的。
在她陪着卧床的静娴用了早膳后,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就来了,说是邀二小姐去留鸾殿一坐。静嘉见静娴眉央紧蹙,下意识想要回绝,静娴岂能不知自己妹妹的心思,当即便道:“二小姐稍后就去,请太子妃稍等片刻。”
那宫女十分知趣地称是而退,静嘉神色复杂的望向静娴。
“妹妹……到底是我对不起你,连累的你到宫里,陪我生受这些罪。”静娴面容惆怅,说不出的忧郁。
静嘉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姐姐胡说什么呢,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若不是姐姐,我还没有这份机缘住到宫里来呢。”
静娴摇头轻笑,“这宫里也没什么好的,樊笼一座罢了,不过是……修的精致些的金丝笼而已。”
“姐姐后悔了?”静嘉问出了这个她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
孰料,静娴仍是那副笑脸,握着她的手却使上了几分力。“不,妹妹,咱们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你不必进宫来遭这份儿罪,而我却是……避无可避。”
这番话说的静嘉一头雾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她正是踟躇间,静娴已是松开手。“你去吧,别让太子妃久等。”
静娴仿佛已经知道太子妃要说什么似的,嘴边儿笑意染上了几分轻蔑,这是静嘉从未见过的静娴,再不是温润平和,而是渐渐露出了属于她的棱角来。有傲气,有成竹在胸,也有……隐隐的算计。
静嘉起身向她一礼,静默退了出去。冬筝已是等在门边,臂弯上搭了件儿皮袄,极是恭谨。“奴婢陪二小姐去见太子妃,二小姐仔细受风。”
“嗯。”静嘉颔首,默许她替自己披上皮袄。
静嘉迈入留鸾殿时,里面笑语如珠,丝毫不似衍庆殿中的沉闷,静嘉浮起一个冷笑,静娴一向受宠,此番小产自然是人人乐见。而这般毫无忌惮的祥和气氛,静嘉实在难以相信,静娴出事,与这其中在座之人无关。
渐渐收敛起表情上的不尊,静嘉垂首,低眉顺目地进了偏殿,向正座中人欠身为礼,“太子妃万福。”
“二小姐可来了,让咱们好等呢。”
说话的不是太子妃,静嘉微微抬起眼来,余光扫去……唔,大概是苏承徽,绛紫的宽幅裙摆自绣墩上散开,上面是云龙海水纹遥В还蟮媒簟<渝淮鸹埃布伪阄⒉嗌恚蛩粘谢找嗍且焕瘢俺寂粘谢眨谢胀蚋!!?br />
果然如静嘉如猜测的一样,苏承徽娇笑出声,“二小姐好聪慧,竟知道我的身份。”
“承徽大名,如雷贯耳。”静嘉的口气带着一点嘲讽,话说得隐晦,意思却挑的极明白。
她能从哪听到苏承徽的名呢?无非是静娴口中。苏承徽脸色有几分尴尬,不过很快便掩饰起来。“二小姐真会说笑。”
这般,太子妃方开口。“二小姐起吧,来人,给二小姐看座。殿下今日才告诉本宫你昨夜留宿宫中,因而本宫也没来得及派人去好好布置一番,二小姐不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