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无伤毫不犹豫的张开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慕容晓,合着血沫用力咀嚼丹药。
慕容晓看着发丝沾染到了她的唇边,尾端已被她咀嚼入口,不由伸手替她一拂。
花无伤一僵,下意识的将头一偏。
只这一瞬,慕容晓就已看到她的右脸有一片炙烤的血肉翻腾的伤疤。
花无伤默默的偏着头,好半晌呼吸才恢复平静。再开口时声音里有淡淡的自嘲,“呵,看到了,很丑吧。”
慕容晓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花无伤斜睨着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眼底是深深的悲凉与厌弃,“我就是傻!明明知道不管美的丑的你都不会多看一眼,还费劲心机想让你看见最美的一面。”
慕容晓缓缓开口,“你不必如此,我也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花无伤看着他清风明月般立在那,眉眼不动,心中爱极又恨极,只微微一笑,“王瑀何才,值得你如此对她?”
慕容晓微微一抿唇,直直的对上她的眼,“情之一字,确实无理可讲。”
“那便是了,我待你,与你待她都是一样的。”她的语气渐渐转柔,目光中充满爱怜,“晓晓,你想让我帮王瑀吗?”
慕容晓迎着她的目光,略一迟疑,终是点了点头。
花无伤眼波流转,似欢喜又似烦恼,轻轻说道:“你帮我梳一梳头,我就告诉你,王瑀想要的东西在哪儿。”
花无伤的头发很密,如不用力,梳子就梳不到底。
慕容晓的动作很轻,手在轻轻颤抖。
花无伤的呼吸就拂在他的脖颈,离得这般近,他可以清晰的听见她粗重的呼吸。
终于,将头发松松挽起,慕容晓的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即使知道她手足被缚,这个女人依然让他感到危险。
“梳好了吗?”花无伤的声音低低响起,喑哑的,暗暗撩人,就似情人低喃的耳语。
慕容晓心头微悚,胡乱的点了一下头,就想抽身远离。
“呀!放手!”脖颈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慕容晓又气又怒,拼命将花无伤用力一推。
“咚!”花无伤的头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刚挽好的头发又散落下来。她嘴角满是鲜血,一边大笑一边咀嚼,“晓晓,这才是我中有你。”
慕容晓捂住脖颈,恨恨的瞪着她,浑身都在发抖,“疯子,疯子!”
石门关了又开。
王瑀清冷的目光静静的看着闭目假寐的花无伤,后者懒洋洋的睁开眼,斜睨着她,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王瑀,你的男人味道不错。”
王瑀斜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不要试图激怒我。我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签字吧。”
花无伤看着递到面前的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啧啧说道:“何必这么心急,我既然答应了晓晓,必然不会让他失望。王瑀,你说晓晓到底看上你那一点?”
那么清那么干净的一个男子,她都舍得利用。为什么,偏偏选择她?
王瑀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无趣,”花无伤撇撇嘴,“其实输在你手里,我也不冤。家世不如你,心智不如你,识人不如你,连抢男人都抢输了。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只是我有一个最后的要求。”
“你说。”
“我死之后,你就把我葬在一柱天最高的那棵栖凤梧上。这一局棋,我已中途退场,我就在这最高点上,看你们最终谁输谁赢。”
“好。”
右手许久已未活动,绕绕指腕,花无伤看也未看王瑀递过来的东西,刷刷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把笔一掷,花无伤直直的注视着王瑀,嘶哑着声音说。“对他好一点儿。”
王瑀将纸折好放入袖内,淡淡看她一眼,“我的男人不需旁人操心,来世再见。”
石门缓缓关上,隐约可听见石室内疯狂凄厉的大笑。
王瑀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般疯狂的失去理智的爱情,拼尽全力也换不回他真心一笑,真是令人厌弃。
花无伤咬得很深,靠近锁骨的一块皮肉都被她撕扯了下来。
河里的水很清,清晰可见水里的卵石和碧绿的摇摆着的水草。
慕容晓坐在河边的岩石上,皱眉摸着脖子上的伤口。他只是草草的敷上了些止血的草药,花无伤的气息让他极度厌恶。
“呵呵,哥哥,大家都在找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懒洋洋的语气,华丽的腔调,月奴分草拂柳而来。
慕容晓快速的拉了拉衣领,淡淡回应,“月奴公子。”
天已入秋,月奴仍雪白着一双赤足,套着木屐,就这样踢踢踏踏的走到他的跟前。明眸上下扫视了他一遍,“一个人偷偷的生闷气?难道是……我们的王大将军惹你了吗?”
慕容晓站起来,看着他笑靥如花,心里越发抑郁,“我出来已经很久了,月奴公子自便。”
月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转身离去,待他走出几步后,方扬声说道:“哥哥,军队中出了一件奇事。那个敌国奸细花无伤竟然盗取了先大将军的人头。全军震怒,听说要将她凌迟处死,割上三百六十刀呢。这个热闹,哥哥可以去看一看。”
慕容晓的身形明显一顿,随即又加快了步伐,竟是急匆匆而去。
月奴咬着下唇,脸上百媚千娇的微笑,眼底却是意味不明,百般滋味。
情到深处无怨尤
刚进营房,一双温热的手臂就圈住了他,怀抱里是他熟悉的兰麝之香。半是慵懒半是抱怨的语气在耳边喃喃响起,“怎么这么晚,去哪了?”
慕容晓把身子往后一仰,结结实实的靠进她的怀抱。
去了哪儿,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听到月奴说那句话后,就一直走,漫无目的,只觉得心里异常堵得慌。
三百六十刀。
一刀一刀片的极薄,血不会流很多。让你哭号绝望,捱上三天三夜才会生生痛死。
“你帮我梳一梳头,我就告诉你,王瑀想要的东西在哪儿。”
他只觉有说不出的愧疚,他并不知道王瑀想找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花无伤这一应承会给她带来如此惨烈的结局。
他本想帮帮她,让她可以走得平静些,干脆些……
直到残阳如血,树林里弥漫起薄薄的雾气,素衣的下摆已被露水浸湿,站在山腰上,遥望军营,已是火把长龙。
他才恍然惊醒。
那里有他爱的人,有等待他的人,他想要的,想陪伴的,这一席凉风寂寂,并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