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2 / 2)

油汁顺着下巴淌到衣襟上,春宝鼓着腮帮子,边嚼边点头。

后又将那瓷盘舔了的锃亮,才不舍的搁下,以袄袖儿擦擦嘴巴,“凉热正好。”

淮淮忽然想起来,“若是去唱戏,总该有身衣裳。”

春宝吃饱了饭,一脸倦容,坐在矮凳上醒食儿,“这可上哪里去弄?”

淮淮道:“你不是见过么,总能弄个差不离的样子罢。”

春宝想了想,“时日久了,我倒也不能记得清那衣服的样式,就记着花花绿绿的,身后背些个旗子,两个大袖子,动不动抖了出来。”

淮淮道:“这花花绿绿的衣裳可上哪里淘换去,我就没见宫里头的人穿过。”

春宝冷哼一声,“你才见了几个人?”

淮淮喜道:“看你的意思,你见过那装扮的?”

春宝摇摇头,“没有。”

淮淮很是失落,“这可如何是好。”

春宝道:“我见游公公屋里头养了一盆子花草,到时候我去偷来些,贴在身上装扮,离远了倒也看不大清。”

淮淮道:“那旗子呢?”

春宝叹口气,“我去叫小桂子给糊上几个罢,上次他给他爹烧纸,给总管太监瞧见了,一脚踹灭了,剩下好些纸头没用呐。”

淮淮双手抱拳,“实在有劳春弟。”

春宝继续道:“至于那大袖子,我是实在没办法,我若有招,早给自己装上几个,到时候来了鼻涕便抖出来擦抹,也不至于棉袖儿硬成这样。”

淮淮耸耸鼻子,“无妨,我衣裳多,回头送你两身便是。”

春宝正要言谢,忽然灵机一动。

自凳子上猛的攒起来,挑了一双秃眉,“你衣裳多,回头将那袖子剪下来缝在一处,不就有了!”

淮淮闻言,拍桌而起,旋即又沉□子,疼的眼歪口斜,

“当真好法子啊!”

春宝继续道,“你给我两身衣裳,我叫小桂子给你糊旗子的时候顺便缝上。”

*****

三十日后

御书房,檀香氤氲。

刚下了早朝,皇上余怒未歇,正同当朝首辅议事。

喜连立在一边,小心的伺候着。

首辅垂了眼,凉意嗖嗖的自脊背上往上冒,

“回皇上,老臣算了算,这一百万两军饷,国库确实是拿不出来…”

殿外的风声大作,垂的沙沙作响的,不知是那干枯的枝条,还是地面的石子。

御书房死水一般寂静。

首辅听皇上没半点动静,这冷汗登时就挂了满脸,又嗫嚅道:“北疆不安定,连年征战,今年开春又闹了瘟疫,赈灾也花去不少银子,且说着田地赋税减半,入不敷出…。”

元荆的脸给日光一映,冷成了冰,

可语气却很是平和,“爱卿的意思,是朕不该将减轻赋税?”

首辅闻言,噗通的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都僵了,

“皇上明鉴。。老臣万万没有这个意思。。皇上体恤民间疾苦,减少税赋,可是大大的好事…”

元荆眼下戾气浓郁,“朕记得去年查抄一批奸党,那数目,朕可没忘了。”

那首辅闻言,伏地贴面,脸色儿灰成了砂纸。

话说那去年的今天,正是皇上斗倒了何晏一大党派的日子,接连几个月的血雨腥风,朝廷的官员砍了大半,抄家抄出来的黄金白银,足足千万两。

可大平内乱不止,外贼不息,加之百姓贫苦,到处都是使银子的地方,以至于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国库再度干枯。

元荆神色微沉,“去——,吩咐下面,一笔一笔的给朕查,当间若有中饱私囊者,一律处斩。”

首辅长舒口气,“微臣谨遵皇上圣谕。”

元荆静了半晌,“国库现在能拿出多少?”

首辅酝酿半晌,豁了出去,“六十万两。”

元荆敛紧了眉,不再去看他,“下去罢。”

首辅自地上磕个响头,“老臣告退。”

语毕,才缓慢起来,躬身退出。

喜连翘了指头接过小太监送进来的炖盅,搁在元荆身侧龙案,轻声问道:“皇上,待会去哪里用早膳?”

元荆负手立在一侧,眸光里挥之不去的倦色,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你去查一查,宫里头的内藏库还有多少银子。”

喜连应一声,心里头清楚的很。

这意思,是皇上又要给国库贴钱了。

说话间忽然有小太监进了门,那高兴劲几欲从面皮底下挣了出来,害怕也顾不得了,进了内殿便直接跪在地上,

“启禀皇上,奴才奉璟瑄殿娘娘的意思过来传话,说是娘娘有喜了。”

元荆没听清楚,抬眼望着那小太监,“喜?”

喜连赶忙跪在地上,“奴才恭喜皇上,娘娘要给皇上添小皇子了。”

元荆这才明白过来。

“皇子…。。”元荆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却是讥诮大过欣喜。“璟瑄殿的娘娘是哪个?”

喜连恭声道:“回皇上,是征夷大将军家的长小姐,宁嫔。”

元荆冲着众人摆摆手,“摆驾,朕去看看她。”

喜连赶忙起身退出张罗,只半盏茶的时辰,一队人便朝着璟瑄殿,浩浩荡荡而去。

***

后宫某处,

花枝招展的两人猫着腰贴宫墙急行。

淮淮扛着身后的大旗,眼底凝重,“春宝,你怎么也来了。”

春宝捂住衣裳上贴的绿叶,神色凌厉,“我同你练了那么多日,戏比你更加精湛,若是不来,实在可惜。”

“好!”

“走着——”

两人并肩而行,自后宫跑到前殿,无视一路怪谲的目光,直奔福寿殿而去。

可还未到,便老远的瞧见了一队带刀侍卫,两个人忙蹲在墙根底下,直勾勾的盯着那一队人。

春宝头顶给死人烧的元宝,一身的芦荟,音色压的极低,“那人在里头不?”

淮淮背后绑十杆大旗,动起来很是费劲,“春宝,这小桂子的旗糊的忒大了些吧…”

春宝狠皱了一下眉,回过头瞪淮淮一眼,手指放在唇上,低低的嘘了一下。

淮淮给春宝两个脸蛋儿上的高原红吓的退避三舍,“春宝…。你什么时候还给自己涂了胭脂?好像有些多罢?”

春宝上去一拳,只可惜因手臂过短而打了个空,“小点声,当心给发现。。”

淮淮掏掏耳朵,侧过头,“你说啥?”

春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大声道:“你倒是小点声,回头给人发现了,便不威风了。”

淮淮伸了头,遥望远处,“看样子,那队人离咱们还有十几丈远,便是你在此地大声呼号,该也不会有人听见罢…”

春宝猛松口气,自个儿给自个儿顺着心口,“你不早些说,我差点憋背了气。”

后又道:“你仔细瞧瞧,那俊侍卫在不在里头?”

淮淮看了许久,“忒远了,看不清。”

春宝急道:“现在呢?”

“还是看不清。”

“那现在呢?”

“就是他!最前头那个…。。哎呀今儿忒俊!”

春宝攥紧了手,咬着牙,些许紧张,“待再近些,你我就即刻出去,千万别忘了我交你的把式,袖子可要舞起来。”

淮淮点点头,“啥时候出去?”

春宝道:“再近点。”

“那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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