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火夕的雕像,我又哭又笑道:“火夕,我终于要如愿了。”如愿看着你回来。
(三)
我固执地拿手臂去将他抱起来枕在自己腿上,圈着他的脖子,与他说绵绵无尽的许多情话。那些情话,以往时常对他说时觉得很容易,现如今听起来却苦涩不堪。
可是,我想对他说情话。有些害怕,等他醒来之后,就不喜欢听我给他说情话了。
羲和来找我的时候,我抱着火夕仰头开心地问她:“阿姊,你觉得我雕得像不像他啊?”
羲和拿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看着我,仿佛哪个要将她欺负得哭了。她在我面前蹲了下来,道:“很像。”
她说,火夕是火,而我是水。我不能与他呆在一起太久。玉羡要过来帮我将火夕搬进水晶棺内,只可惜被我拒绝了,我亲自将他抱过去,放了进去。
他睡得很好,我很安心。再过不久,他就会睡醒了。
再后来,我眼前一黑,心力交瘁不省人事。朦朦胧胧中,我趴在了一方结实坚固的脊背,清然的气息令我舒缓下神经。
耳边听得羲和似远似近的温声细语。她说,人很容易犯错,但是不能一错再错。她说,情能让人的眼光变得很狭隘,只看得见自己追逐的人,却忽略了身边一直停留的美好。太执着绝非是一件好事。
她还说,背着我的这位上古魔族的青年就很好。
总觉得,她说的是那么一回事。可是若我都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了,就不叫犯错了。
这两天,羲和与阑休轮流将我款待得很好。每日给我喝许多可以补身子又能促进修为的补品。因而我复原得很快,我也极需要补充力量。
给火夕塑好了肉身,接下来便是替他捏造元神丰盈血肉。羲和说,非得要以火夕心系之人的心头血每日灌溉满七七四十九日不间断方可生血肉长元神。
我能以血养着他的执念这么久不散,他的心系之人是我。
为此,我每天都很充实地活着,养足精神,养好身体。阑休说等我彻底恢复过来了,便准我拿心头血去灌溉那给火夕塑好的肉身。
然阑休答应得十分不情愿,但却也无可奈何。打从决定要救火夕开始,就必然会有这一步。不过是流些心尖上的血,也没什么大碍。
为此我让阑休不要担心,他说他不担心。我晓得那是他嘴硬心软。
(四)
今日羲和得空又在弄她的花花草草。恰逢前些日子去南极问南极仙君要了些果树苗子今日送来了,羲和便相当有兴致,让玉羡弄来一只只盆子将果树种起来,而她只负责拎着壶给那些树苗浇水。
我见状,颇有些心血来潮,索性去了园子里跟着羲和拎壶一起浇水。不过我们两人浇水就玉羡一人种树,似有些手忙脚乱,羲和便与玉羡闲话道:“玉羡一看你就没做过这些朴素的活计,想必以前跟着夫子一起时都花时间去学书本上那些迂腐的学问了。我觉得你动手能力不够强,还有待提高。”
玉羡种好了一棵树苗,搬到我与羲和两人面前,而后又去种另一棵,面上挂着温沉的笑,道:“君上说的极是。”
见我与羲和双双将壶嘴对准小树苗,稀里哗啦地浇水,玉羡忍不住又道出了一个严肃的话题:“可依照君上与锦公主这样的浇水方法,这些果树约摸活不成了。”
羲和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我便连带着她的那份将水浇得更厉害了些。听她问玉羡:“你为何这么说?”
玉羡道:“这些是南极送来的果树苗,生长在南极该是习惯了那里干热的气候。如今君上不住地给它们浇水,会灌坏它们的。”
“我却不这么觉得”,羲和拿出往常她那异于常人的逻辑,道,“且先不管这些树苗先前是长在那里的,眼下入了我荒海自然要遵从我荒海的规矩。就好比玉羡你,先前在夫子那里帮夫子打理学堂,整日只知读书钻研学问,现如今来了我这里,我让你不看书只种树你还不是照样不看书只种树。”
玉羡抽了抽嘴角,放弃了争辩,默默种树。
于是羲和在口才这方面常胜久了难免觉得寂寞,玉羡偏又不与她呈口舌之争。玉羡一不接话了,羲和便似无趣了起来,继而将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她与我道:“流锦阿妹,这些日你觉得身子怎么样,恢复得可还健康?”
我道:“甚好。”
羲和看了我一眼,又道:“看你这气色比前些时候好了许多,看来各路仙家送来的仙草补品倒有那么两分效果。”
我抽了抽眼皮:“我还以为我吃的仙草补品皆是羲和阿姊这荒海里就有的,为什么各路仙家要送这些来?”
羲和道:“也不晓得是哪个泄露出去我新近有养仙花仙草的兴致,那些仙家们凑上来送这些东西不足为奇。我便收下了,园子里又种不下,全拿给你炖汤喝了。”
适时阑休将将炖了一锅汤端进了园子里来。他很懂我口味,虽我近来不怎么喜吃东西了,但汤里有肉总胜过无肉。
阑休让我在石桌边的石凳上坐下,婉转着好看的手给我盛了一碗汤。羲和亦放下了浇水用的壶,挽着手臂踱了过来,瞅了瞅锅里的肉,问阑休道:“你这位魔族青年,今日又是炖的什么肉啊?”
(五)
阑休如实道:“新弄进龙宫来的鹿肉。”说罢就额外给羲和盛了一碗,放在羲和面前,“姑姑请尝尝。”
霎时羲和就满意地眯起了眼,赞赏道:“果真是个善解人意又细致体贴的好青年。”
一边的玉羡闻言似不怎么满意,树也不继续种了,站起身来就着浇水的壶里流出来的水洗干净了手,道:“吃了肉汤之后,下午君上还是认真做课业罢,几日没去学堂,明日该是要去一去,夫子定会抽查君上的课业。”
羲和当即就顿住了拿勺舀汤喝的手,蹙眉道:“我不是让玉羡你去给我请一个月的假么。”
玉羡微微一笑:“君上还请以学业为重。”
玉羡走后,我边喝了几口汤复又给阑休喝了几口,看了看羲和觉得她颇有些恹恹,便宽慰她道:“阿姊,入学堂又不是去刀山火海,虽枯燥了些但也还不至于让你忧郁至斯。”
“要是刀山火海倒还好想一些”,羲和道,“不过我忧郁的也不是去学堂,而是玉羡这个人。”
我不禁问:“玉羡这个人怎么了?”
羲和喝了一口汤,道:“这几日没去学堂积累下来的课业颇多,平时让玉羡帮我抄一抄他会抄的,然方才听他的口气今下午再想让他帮我抄约摸是不可能的了。玉羡他的脾气甚为古怪,多变得很,委实让人捉摸不透。愁人的是,有时候我让他给我抄课业时就觉得我是他臣下他是我的君上一般。”
我再喂了阑休一口肉汤,他无奈地笑着张口接下,我总结道:“那他这样委实要不得,你让他抄他就得抄,你才是他君上。你不能太纵容他。”
羲和来了些精神,赞同道:“阿妹说得在理,我不能太纵容他。一会儿我便让他给我抄,不抄我便将他遣回夫子那里。”想了想,她又补充道,“阿妹你有没有觉得方才玉羡走时有点不高兴?”
我思忖道:“是有点。方才你夸阑休是好青年,莫不是忘记夸他了?”
羲和点点头道:“看不出来玉羡还是一个爱虚荣的人。”
于是一碗肉汤下肚,羲和让阑休照顾好我,而她自己则匆匆出了园子去让玉羡帮她抄课业去了。
***
今日羲和还是没去学堂,玉羡服软了,当真去向夫子请了一个月的假。缘由是我要七七四十九日每日都剜出心头血来,出错不得,羲和作为我的阿姊不能放任我不管。即便是有阑休在她亦是不怎么放心。
于是玉羡给了我这个锦公主莫大的面子。
到了万丈海底,我看见火夕正静静地躺睡在水晶棺来,形容万分安然。即便仅仅是一尊丹蜡所刻的雕像,都让人觉得一切那么美好。
羲和与我说:“自古剜心头血就是一件痛苦非凡的事情,几欲剜心而不得。流锦你需得承受这般痛苦七七四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