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的别墅在人口密集度较小的富人区,车离开闹市之后要绕过一个湖边的山丘,山路平坦,车辆行人稀少,学步的孩子都能走的顺趟。路两旁种了高大的落叶乔木,树丫上落着一些鸦雀,灰黑色的影子显得分外寂寥。扶松把车速提到公路段限制速度最高码,沈补玉靠在后座,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只在镜子里交换了几次眼神。一个拐弯之后,后面突然有辆越野车别了上来。“七爷。”扶松叫他,眼神露出不寻常的狠利。
沈补玉支着胳膊看镜子里杀意腾腾的追兵,轻轻哼了一声,俯身从扶手低下掏自卫的枪械,并在颠簸中将子弹上膛。
扶松踩油门加速,对方显然比他更熟悉路况,在一个岔道口猛别了上来,扶松急打方向盘,车子被迫拐进了坑洼不平的小路。身后射来的枪弹穿过防风玻璃打中了挂在驾驶座前的硕大羊脂玉平安扣,扶松大声叫沈补玉低头俯身,沈补玉听话合作,却在空隙中趁机回头反击,可惜他的射击成绩太差了,准头实在偏的离谱。扶松心惊肉跳,连连喝止他的危险动作,并在林间一处稍宽敞的空地打横刹车,把他拖了下来。湿地弄脏了礼服,沈补玉一边咒骂金大宏蠢蛋一边报警。扶松在还击中确定对方的人数和枪械杀伤力,等大概有了数目便心觉不妙,叫沈补玉先跑。沈补玉说,我不会要你垫背的,你又没做错事。
扶松说,我欠沈总一条性命,答应他要保你平安无事。
沈补玉翻白眼骂他愚忠,就不肯走。尽管有预料金大宏会狗急跳墙,可他确实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大阵仗,不免有些后悔自己的轻敌,觉得有愧于扶松,更加集中精神来助他火力。柳扶松干掉了两个,拖着沈补玉换位置,却在对方的火力下叫沈补玉松脱了,两个人相隔了三四米远,沈补玉竭力稳住呼吸,扭头看扶松,发现他左手臂中弹了。扶松像是根本没感觉到疼,换了个手拿枪,只示意他不要出声,对方正在靠近,至少还有四个人,他的子弹不多了,必须要等近距离有把握时才能开枪。他朗声问对方:“朋友,明说吧,金大宏给你们多少钱,我出两倍!”说着话儿眼神死死盯着沈补玉,示意他找机会逃开。
沈补玉知道他是在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暗暗握紧了手里的枪,准备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扶松不像他不知轻重死活,心中已经千斤重锤,恼火于沈补玉的不听话,又无奈于他的仗义,为防止他的莽撞,他先现身开了枪。沈补玉连忙也帮忙,硝烟里只觉得身边耳边都是子弹飞过,他感觉自己打中了一个,但很快,肩峰上传来的利痛便使他吃痛丢了枪。他的受伤使扶松飞扑过来救他,但他却反身把扶松压在了身后,他手上有证据,金大宏一定会尽量留活口。
林中弥漫着弹药的气味,被包围时他抬头看那三个带头套的歹徒,跟他们做毫无把握的交易:“我绝对不会反抗,但你们要放他走。”
婚礼仪式开始之前,男女傧相安排宾客入座,金玫正补妆,沈母看了一圈没找着沈檐,最后还是沈楣说了,大哥在休息室里。很多客人是两家共同的朋友,因此婚礼也是他们难得的聚会,倒不用主人家费心招待,儿子大婚,沈母实在有些激动,攒了不少感慨要对儿子说,便找了过去。沈檐立在窗边看风景,听见开门声回头,眼神倒叫沈母惊了一下。
“儿子。”她走近问,“怎么了?”
沈檐手里握着半杯清水,打发她:“你出去招待客人吧。”
沈母关切问:“是不是有心事?”
沈檐摇头:“你出去吧。”
沈母有些不悦,但无可奈何,临走又说:“客人们都到齐了,不要耽误了时间。”
“叫他们等着。”沈檐漠然说。
“等?等什么?”
沈檐回头看她:“小玉不来,婚礼取消。”
“什么?!”沈母大惊,“说什么胡话?!你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了?!”
沈檐揉着眉心:“妈,嘴上留德。”
沈母气哭:“我留什么德!沈家把他养这么大,我还没要他还这份恩情呢,你看看他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好好一个男孩儿,勾引兄长败坏门风,什么下作事情都做了,真不知他生身父母造得什么孽,要我们沈家来替他还债!”沈檐什么都没说,他打了个电话给沈椽,叫他来把沈母拉了出去。
沈补玉毫无底气的跟对方谈判,这是他众多谈判中最没有把握的一场,但他不能失去扶松,某种意义上说这几年扶松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真正像兄长一样护他周全的人。他有些绝望,他在心底叫爸爸,希望他能出现。
之后他便听到了枪响,被爆浆的头颅鲜血四溅,他面前的一个强壮男人倒下了,视野开阔了一些,他看到了站在几十米远的沈家老四沈檩。沈檩受沈檐委托带沈补玉回去,他很少见他英明神武的大哥这样失控,把心里的慌乱全部暴露在了脸上。家族幼教中至关紧要的一条教训就是要内敛,无论什么逆境都要笑,笑得敌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一条沈檐一直拿满分。但这次沈檐真的笑不出来,他告诉他,你要把小玉好好生生带回来,他若是有好歹……
太沉重的代价让他自己都惊恐于说出口。
沈檩尽管惊讶,却根本不想询问究竟,他的个性天生冷淡,又有一半儿的时间在母亲娘家长大,虽然知道沈檐跟沈补玉的关系,可无意探寻豪那些豪门秘辛,他只知道这个大哥跟京里几位大佬关系特殊,沈家如今富可敌国,大半功劳都是他的,家族以他为荣,他亦信服于他。他穿着婚礼上的礼服,不想弄乱,便把手里的枪交给了身后的人,他是有备而来,带来的特警不在少数。沈补玉身上溅了不少血,第一反应是这超过了沈檩的职权,但这似乎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总之他得救了。扶松伤得严重,立即被送去了医院,沈檩亲自开车送沈补玉回海湾酒店,他是几个同辈里待沈补玉最冷漠的一位,沈补玉很少与他交集接触,因此最没料到他会从天而降,跟早有防备似的,显然这不是日行一善。他跑得累了,肩上又疼,也就不想去招惹这个黑脸包公,劫后余生,居然迫切的想见到沈檐。
沈檩一路押着他,避开了宾客把他送到沈檐跟前,开门时沈檐迅速回头,被浑身浴血的人惊的掉了手里的水杯。
沈补玉有些头晕,却又没出息的想要那老男人来抱一抱,畸形的相处模式不是轻易可以戒掉的。
沈檐骂的劈头盖脸,从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你怎么这么不叫我省心!”
沈补玉跟没听见似的,一头撞进了他怀里,靠在他胸口听他狂乱的心跳,既后怕又安心。
沈檐紧紧抱着他,几乎卡的人透不过气,他已经把自己吓得浑身僵硬,后悔不该还留他下来参加这场演出,后悔不该留着金大宏……他把自己折磨的都快开不了步了。沈补玉闷闷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檐收紧的手臂几乎要挤碎他的胸腔,却再也说不了话,只是把脸埋在他颈侧一动不动。
沈檩倚在门边抽烟,提醒道:“回头再你侬我侬吧,外头还等着呢。”
金玫在众人的窃窃议论声中忐忑不安,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沈补玉没死,她大不了不结这个婚了,沈檐再能耐,也不至于吃人。她焦急的等待着,正心神不宁,婚礼进行曲却突然奏响了。
沈檐像个王者站在神坛之下,金玫看不清他的表情,来牵自己手的人却不是金大宏。
父亲去了哪里,她感到不安,经过母亲身旁时她看到她面无血色,肥硕的身躯几乎是瘫软在位置上,连金莉都在瑟瑟发抖。
他们怎么了?他们为什么不离开?
金玫走得有些飘,脑子里乱纷纷,走到沈檐跟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