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玉目光落在黑眼睛滴溜溜转的吴遥身上,有些试探的问:“这是……你儿子?”
袁朗笑了一下:“我干儿子!吴遥!”
“哦!”舒玉似乎松了口气,看着袁朗把两个孩子都放到白沙区玩儿,站在一边有些不自然。
袁朗也不好自己坐在那里和孩子们一起玩儿,安顿好孩子们,也站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沙子,笑笑:“您家离这里还挺远的,走着过来的吗?”
“哦,哦,是啊!”舒玉似乎在走神,听了袁朗的话,回答的急匆匆的,还有些闪烁其词。
袁朗拿不准舒玉的态度算什么,是因为孙子屡次认错爸爸还是因为她知道了些什么?袁朗伸手揉了揉后腰,腰伤可大可小,休养是最关键的,如果不想下半辈子留下后遗症,袁朗必须听从医生和兄弟们的话,在吴哲家一直待到过了中秋节才行。
舒玉忽然说:“听说你是腰伤?”
“是啊!”袁朗点头。
舒玉看了他一眼,说:“小城爸爸也有腰伤,有人给了一些偏方,还挺顶用的,明天我给你带过来吧!”
“这……太麻烦您了!”袁朗不动声色的看着舒玉的表情,他确定舒玉不光是因为高思源屡次叫他爸爸的原因让舒玉魂不守舍。
之后两人也没再说话,袁朗看着高思源和吴遥一起玩儿的挺好,看的也饶有兴趣,一直到快晚饭的时候,广场上人已经很少了,袁朗和舒玉各自带着孩子回家吃饭,高思源为此哭的一塌糊涂,扯着袁朗不放手,袁朗只好蹲下安抚孩子。
第六十六章
舒玉站在一边看袁朗声音柔和的和高思源说话,心里百感交集,那天在医院里,她和小阿姨跟着冯果果到了袁朗病房聊了一会儿天之后,理所当然的知道了袁朗的名字,当时她很吃惊,这个名字虽然只听过一次,可是却深深刻在她脑子里,毕竟自家傻儿子说爱上一个叫袁朗的男人,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个名字。虽然别扭,可是等高思源醒来,她回到高城病房,看到高城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今天再见袁朗,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到儿子最近在医院里心情抑郁,刚才谈话中,好几次舒玉都想提出让袁朗去医院看看高城,可是从她知道的那些事看,袁朗应该是没有义务和责任去探望高城,无论袁朗是不是男人,在他们两人的事情上,高家的确对不起袁朗。
高思源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不舍得袁朗,不过经过袁朗的安抚和承诺明天还会来和他玩儿,也只能恋恋不舍的和袁朗说再见。舒玉和袁朗抱着孩子走向出口,舒玉一路上欲言又止的好几次,最后还是袁朗开口:“阿姨,高城的伤怎么样了?”
舒玉微微皱眉,有些担心的说:“伤口倒是还好,不过情绪一直不太好,也不配合医生的治疗,总是要出院……”舒玉咬咬牙:“医生说这种情绪不利于恢复,尤其是这次伤里心脏太近,他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会增加心脏负担……”
袁朗低低的叹了口气:“当惯了兵,在外面野惯了的人,在医院就是呆不住,如果可以,接回家里休养,效果会好很多!”
舒玉点头:“我也想把他接回家里,可是小城那个脾气……,他已经好久都不回家了,他出院就要回营里,我……我管不了他啦!”
袁朗不知道该说什么,抱着吴遥若有所思,走的不快。
舒玉听他没搭茬,犹豫了一下说:“小袁,我听说你们以前关系很好,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他回来休养……”舒玉看看怀里的高思源,说:“从小城和源源他妈离婚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源源和我,我知道他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可是我们做老人的能有什么希望,只要孩子幸福,高兴就行了,其他的我不在乎,这几年小城……小城过得很苦!”
袁朗站在舒玉身侧,他已经知道了舒玉的确是知道了他和高城的事儿,知道的还不少,而且舒玉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老人这是表示只要高城愿意,她完全可以接受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一起过日子。袁朗一言未发,只是对舒玉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路上百感交集,他不想打破现在的生活,说出来谁也不信,袁朗,A大队的副大队长,那个枪林弹雨都走过来的袁朗,他害怕,非常害怕,爱情,动心,幸福这些东西,似乎早就远离他,他不想再人到中年还要经历那些东西,年轻着或许还能承受,现在,他非常怕再承受一次背叛和伤害。
可是晚上,袁朗还是睡的很不安稳,他一直在做梦,梦到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似乎都忘记了,他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牵着,走在大街小巷,那人脊背如山,笑颜如阳,承载着袁朗一切的思念和感情。可是转眼身边空无一人,只余下自己一人站在夕阳西下的小巷中,无论他如何大声呼唤,都无人回答。
袁朗的手用力抓着被角,双眼紧闭,眼珠子在眼皮下不停的转,显示他睡得非常不安稳,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嘴唇一张一合的轻轻叫着:“高城,高城……你在哪儿?高城……”
冯果果听到这边的异状,进门看到的就是袁朗额头满是冷汗,攥着被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一脸痛苦的颤抖着,声音嘶哑的呼喊着高城的名字。冯果果还是没忍住,蹲在门口无声的抽泣。
可能是晚上一直梦魇,第二天袁朗精神不是特别好,一直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歇着,甚至连中午饭几乎都没吃,下午又呆坐着看窗外,瞳孔茫然的放大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发呆。遥遥就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玩儿积木,屋里有些压抑,似乎是玩儿腻了积木,遥遥趴在袁朗的腿叫:“干爹,去公园,玩儿沙沙……”
袁朗坐起来揉揉腰,想了想说:“今天干爹不舒服,咱们在楼下玩儿一会儿行吗?”
遥遥似乎有些为难的想了想,嘟着嘴说:“昨天和小哥哥说好了,今天一起玩儿沙沙的!”
冯果果从厨房出来,听到袁朗和遥遥的话,急忙走过去说:“遥遥,你干爹今天不舒服,妈妈带你去小公园玩儿沙沙好不好?”转身又问袁朗:“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走吗?”
袁朗对着冯果果笑一下,休息了一天,脸色也没好多少,甚至有些疲倦的摆摆手:“你们去吧,我今天实在是觉得没精神!”
冯果果带着吴遥走了,袁朗慢悠悠的站起来,溜达回卧室,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想起齐桓的话,轻轻叹气,那个五大三粗的人竟然也有细腻的一面,或者是自己这种逃避的心态太明显了。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想去小公园不光是精神好不好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不想见到高城妈妈,尤其是昨天高城妈妈说了那样的话,让袁朗不安,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高城,就被高城妈妈的话撞得有些晕,现在他有些怕看到高思源那和高城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露出依恋的目光,也怕高城妈妈那种愧疚,谨慎,还带着一些无奈的目光,这些,袁朗都想逃避。
冯果果在街心公园入口处看到高城妈妈和高思源的时候,差不多就知道为什么自家哥哥说什么也不想出门的原因了。两个小孩子倒是一见如故,高思源虽然没看到袁朗,明显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拉着吴遥跑去玩儿沙子了,这时候还早,街心公园人不多,冯果果和高妈妈站在不远的树荫下聊天,说了几句家常,高妈妈有些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的那些话,袁朗今天才不来了?”
果果一愣:“我哥今天身体不舒服,一上午都躺着……”
高妈妈叹了口气:“有些事我还是和袁朗说不出来,你们年轻人,我不太了解,可是你们应该也知道,对于我这个年纪的老人,两个男人在一起,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如果……如果不是小城弄成现在这样,我一定不会接受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可是现在,我没有选择,这事儿我想了挺长时间了,一男一女都没什么保障,夫妻反目离婚的那么多,两个男人要是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我看得出,袁朗是个好孩子,他和小城在一起,我也放心。”
果果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和袁朗说些好话,于是有些为难:“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这事儿怎么着也要当事人同意,你情我愿才行,我哥……我哥性格倔强,当年那事儿伤我哥太深,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和我哥说。”
“当年的事儿……”高妈妈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估计袁朗还不知道真相,如今为了小城,我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那老东西自己造的孽,自己扛,我不能为了顾忌他的面子,让我儿子半辈子活的没个人样……”
夜里袁朗斜靠在床头,窗户开着一条缝儿,屋里的烟雾一点点从缝隙中散出,袁朗手里还捏着一支烟,没想到是这样,袁朗低头苦笑,自己和高城都是受害者,可是自己却谁都恨不起来,也许是过了太多年,也许是本来心中就没有恨,也许是一直都相信高城不会背叛,也许是自己早就怀疑这一切……,如今一切都有了明朗的解释,袁朗忽然发现自己更难直接面对高城,自己因为背叛而伤心,痛苦,而恢复记忆的高城应该比自己更痛苦,一场被最亲的人欺骗的闹剧之后,高城背负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还有一个无辜的,什么都不明白的小生命,难怪高城不肯回家面对高思源。
屋子很静,果果回来将高城妈妈告诉她的一切经过都告诉袁朗,哭的和个泪人一样,什么都不懂的遥遥看到妈妈哭,也跟着哭,结果娘俩抱头痛哭,现在已经哭累了,睡得很沉。
袁朗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开门走出去,路上车不多,偶尔有年轻人成群结伙的嬉笑着从身边走过,袁朗伸手拦车,一辆出租车停下,袁朗弯腰钻进去:“去军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