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办?
她还没有主意,喜帕却已经被挑起来了,眼前的暗红变成了灿烂的大红。
纵横吃惊不小,心里嚷着“完了完了”,只能尽可能的埋下头。
“请新人吃子孙饽饽,早生贵子。”那和软的声音又一次开口。
没被发现?
纵横有些不敢置信,偷眼去看十三阿哥。只见他坐在自己左侧,脸上冷冷的,面无表情,只是木然的咀嚼着递到口边的子孙饽饽,压根没有看自己一眼。
太好了!只要十三阿哥没看见我……想来,那些喜娘未必见过新娘子。就算见过,她们站着,自己坐着,高度本就比较低,看不清楚脸也很正常。再加上又低着头……他们大概以为是新娘子害羞,所以才不以为意吧?
于是,纵横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再也不看十三阿哥,只是什么送到眼前就吃什么,只求不要出错,引起注意才好。
眼看着自己手中这杯酒被喜娘送到十三阿哥面前,而她慢慢喝下了十三阿哥喝了一半留下的那杯。仪式已经要结束了,喜娘们正准备出去,十三阿哥也该出去敬酒了吧?眼看着胜利在望。纵横心里稍有些轻松。
可是,这时,门外却喧闹起来。
“老十三,快点儿!给咱们看看新媳妇儿。咱们还得赶场子去老十四那儿呢!”十阿哥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是啊是啊……”附和的人很不少哦。
这时候就闹洞房了?
纵横的心再度提起:完了完了。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纵横一惊,猛然抬头,却正对上十三阿哥震惊的脸。
纵横霎那间变成脑中一片空白。
“老十三……”大嗓门再响。
纵横下意识地想要挡住自己,右手一勾十三阿哥的颈项处,让他的头遮在自己脸的正前方。
可是她这一下子力道太大,十三阿哥呆愣间又没有防备,竟一下子被她勾得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倒去,分量压在纵横上半身。
纵横吓得身子后倾,后背撞上床柱停住,十三阿哥的脸却还是越来越近。她瞪大了眼,左掌撑在他的胸口,才让他的脸在离自己的脸一寸不到的地方停住。
挤进来闹洞房的人本是吵吵嚷嚷的,此刻都安静了。
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过来,十三阿哥正在跟他的新娘子……呃……亲嘴儿呢……
十阿哥愣了愣,反应过来,讽刺道:“早说了老十三是拼命十三郎!还真是迫不及待阿……”说完转身伸双臂,赶着其他人,又道:“还看什么看啊!这洞房还有什么可闹的?走了走了走了……”说话间,还真就带头走了出去。那些亲贵子弟本就是跟着这几位阿哥凑个热闹的,此刻看人家新郎的亲兄弟说了这话,还哪里敢跟着起哄,也纷纷往外头走去。
这头,纵横看见十三阿哥近在咫尺的眼中雾蒙蒙的,像是在做梦没有睡醒,又听见十阿哥的话,知道危机已解除,手上用力一推,将十三阿哥推了开去,自己立刻身体往右扭,背对大门,把脸藏在床内侧,又举起左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脸。
她的举动旁人只知道是因为害羞,也并不奇怪,所以并没有引人注意。众人忙上来拥着梦游般的十三阿哥,要把他带了出去喝酒去了。十三阿哥觉得这一天都像是一场梦,皱着眉,回头,像看清楚那张脸。可是,他脚步一顿,才要走过去,却被四阿哥拉了一把,轻声提醒:“十三弟……该去敬酒了……你媳妇儿跑不了!”心想着,这十三弟近段日子总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同时把十三阿哥给拉出了门。
房门关上了,屋里没有别人,一片安静。
纵横这才慢慢地转回身,呼了一口气,再张望了几眼,确定了房内没有人,站起来,飞快地将头上凤冠摘下来,又脱下了身上的礼服。
她正忙活,新房窗子一动,竟从窗根下团身进来一个人,吓了纵横一跳。
“谁?”她低声问。
那跳进来的人,走了过来,在红烛下,一张脸清清楚楚的映进纵横的双眼。
“菡月?”纵横大惊,“你怎么回来了?保绶呢?”
“我回来了。我不逃了。我不能让我阿玛、额娘因此获罪。”菡月道。
“可是……”纵横皱眉。
“没有可是。你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菡月道。
纵横心里诧异,看着菡月那张脸上冷静自持的表情,忽然间,猛然扬起手去抓菡月的脉门。
菡月下意识地身子一转,躲了开去。
纵横冷笑,道:“功夫不错啊……呵呵,你是谁?为什么假扮菡月?”她又仔细看了几眼,道:“好高明的易容术啊!竟然一模一样。让我来揭开你的假皮,看看你是谁!”话音未落,已经欺身而上,电光火石间在极小的范围已经过了三十招。
她越打越觉得那假扮菡月之人的武功招式有些熟悉:“你……是那匹狼!”
那人动作一顿,跳了开去,反问:“你……知道狼?”略一思索:“你是偷看我洗澡之后就一直跟着我的那个人。”
偷看她洗澡?应该是……鹰师兄……
纵横心里想着,脸上却不露:“不错。告诉我,狼主是谁?你假扮菡月,接近十三阿哥,是狼主的指令吧?你们想干什么?”
那女子未答,却淡淡地笑了,有些得意。
纵横仔细甚至她的耳根、下颌和颈部等处的皮肤,没有找到任何破绽,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女子却更为得意,开口道:“从大漠到京城,你跟了我三个月了。居然没有查出我的真面目……”
纵横双眼一下子瞪圆了:“……这就是你的真面目!怎么可能……”
“呵呵……不错。”那女子抬手拂过自己的脸颊,“我叫菱月。菡月是我的双胞妹妹。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师傅给偷走了。因为,他是狼,却没有生育能力,只能找继承人。而我,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筋骨具佳的练武奇才。”
“你师傅是谁?”纵横追问。
那女子面色一冷,道:“这你不用知道!因为……他已经被我杀了!”
江湖中人最讲尊师重道。同门就是一家人了。屠师,跟一般人眼里弑父差不了多少。这女子却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所以纵横不免心里一寒,骂了一句:“妖女!”
那女子不以为然,道:“我告诉你。你再不走,不单是我的爹娘、妹妹都要遭殃,只怕那个裕亲王府,也是一样要完蛋的!”
“我不会让你嫁给十三阿哥!”纵横不放心把这样一个女人留下。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纵横一眼,道:“他是你相好的?”不等纵横反驳,又接着道:“就算是你相好的。要是让人知道他老婆跑了,他还不是抬不起头?何况,这次,我也是顺水推舟。菡月走了,我顺理成章的拿回本来就该属于我的一切,不是么?也顺便还了父母的生养之情了。难道你非要看着我从小没见过面的爹娘死么?”最后一句,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认真的表情。
虽然那一丝认真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但是纵横却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女人还有一些良心。况且她说的对,如果有这样一个替身,对十三、对菡月一家、对裕亲王府,都将是最好的事。
纵横道:“好!我走!你留下。不过,你记住,你现在已经是菡月了,有父母,也有新婚的丈夫。菱月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你敢对十三阿哥不利,我一定饶不了你。”说完一样从窗户跳出去,消失在黑暗中,没有任何人发现。
菱月摸摸自己的脸颊,喃喃道:“爹、娘、丈夫……”然后脸上梦幻般的笑了,那笑容里像是有些苦痛,但更多的是憧憬,一下子涤净了她满身的妖媚之气。
她走过去,看着被纵横脱下来随手扔在床上的凤冠和喜服,伸手摸了摸,然后拿起来,一件一件的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站在铜镜前细细的打量镜中的自己,手指习惯性的拂上自己的脸颊,淡淡的笑起来。
自己多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笑了?当她看着菡月脸上这样的笑容的时候,她曾经多么的羡慕啊……而此刻,这样笑着的,真的是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