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飞扬跟上他，疑惑道：“什么叫‘今后工作的地方’？”
“这话难道还不明白？曹烨那里你不用呆了，以后来盛日。羡宁那儿你不用去，直接归我管，至于办公室，这一层楼你随便选。”
“程绍均你傻了吧？”纪飞扬用鼻子朝他哼哼，“你以为曹烨会把我卖给你？”
程绍均沉声道：“你就那么相信他？”
“没有谁比他更值得信任了。”
说者无心，当初谁都离她而去，在外乡无依无靠的时候，是曹烨帮着她一步步走下来的。大学毕业后的这些年，曹烨也是唯一一个一直陪在身边的朋友，连他都不信任，她还能信任谁？
而这话停在程绍均耳中无疑又是另一层意思了，他冷笑道：“比冯韵文还值得信任？这么说你还挺念旧情的，那么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纪飞扬斜着头打量他，“是我记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当初谁气得不得了恨不得把我砍了的？！当初谁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当初谁转过身人走茶凉作势老死不相往来的？！”
“别跟我提当初！”程绍均一声暴怒，打断了纪飞扬的话，“为什么你还可以用这么理直气壮的口气跟我说话？！纪飞扬，这几年来，你有为你那时候的所作所为反省过、后悔过吗？！”
纪飞扬静静地看着程绍均，站得这么近，空气中的微光都恍惚是缠缠绕绕的。然而他越是失控，她就越是镇定。
“没有。”纪飞扬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好，很好！”程绍均竟突然放低了声音，脸上是苦涩的笑，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纪飞扬想躲却没躲开，感觉到他虽然面上生气，但下手还算温柔，一时间竟有些贪图。
“只要你对过去所做的事情有过一点点的内疚，一点点！我就可以说服自己不要恨你，但是你没有，一点点都没有！”程绍均眼中似有悲哀，“可是怎么办呢纪飞扬，我恨我爱你。”
水晶灯的光照耀着，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一些暧昧不清的情绪，在他的温柔轻抚下，死灰复燃。
“跟我认个错吧。”程绍均低声说着，宛如叹息，“就认个错，好不好？”
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做错事、发脾气、犯固执……都可以，只要回过头拽着他的袖子晃两下，说句对不起、我错了、别生气……什么都好，他哪有不原谅的道理？
但是纪飞扬早已不复当年。
她后退一步，脱离开他的手掌，冷静地说道：“然后呢？别告诉我你明天就会甩了张嘉茜，然后昭告天下我纪飞扬从此是你的女人，任何人不得染指？”
她的眸色暗沉下来，低声说道：“绍均，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困在里面？真的是我不懂事吗？为什么每次你都要我认错？为什么你从来不想想自己，是否有真正地相信我、包容我？”
程绍均深吸一口气，没有多想纪飞扬的话，下意识地不愿意去回忆那些不痛快。
他站在那里，眼神黑压压地看向纪飞扬，语气冷静，一字一字如珠敲碎玉，“那好，飞扬，告诉我，你真的不爱我了，一点点都不爱我了。这四年，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你讨厌我、不要见到我、想让我永远在你面前消失！说！亲口把这些话都告诉我！”
程绍均往前走一步，纪飞扬就往后退一步，退到后来无处可退，纪飞扬靠着墙，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闷。室内温度打得低，她双手背在身后，突然觉得全身发冷，止不住地颤。
“怎么不说话了？”程绍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抬起她低垂着的脸，看到那双泛着水光、微显红肿的眼睛。
“你终究还是忘不了我。”程绍均低声说着，将她拥入怀中。
纪飞扬只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起来，心里一阵又一阵奇http：//www。345wx。com怪的感觉压过来，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她很想把程绍均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也许那样他们这辈子就真的破罐子破摔，没有任何交集了。但是她敢吗？
敢吗？敢吗！
心口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似的，就是不让她将那些话说出口。她也怕，自己嘴上说着那么狠的话，眼泪或许就要止不住地往下掉。再也不爱、再也不想、永远不见、永远消失，她光是想想，就有种生离死别般的难过。
程绍均，我不爱你了。
程绍均，我们就这样吧。
程绍均，我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可终究，骗不过自己的心啊！
纪飞扬觉得她好http：//www。87book。com久好http：//www。87book。com久都没有这么累过了。
室内灯火通明、室外星光闪烁，纪飞扬却觉得自己身处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拼命地垫脚张望，却望不到出口。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纪飞扬忽然低声道：“我以为，我已经把你藏好了。”
程绍均微抬起头，“你说什么？”
纪飞扬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念诗呢。”
“哦？那也念给我听听？”
八 我以为，我已经把你藏好了。（3）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月光透彻，淡淡地洒在飞扬城七十七层高的主楼顶端，冰凉的建筑似是被镀上一层银白的色泽。而此刻，纪飞扬和程绍均正坐在阳台的地面上。
这顶楼其实是双层的墙壁，按下按钮之后，外层的墙壁就会自动往下缩，露出里面的玻璃墙。此时房子里的灯都已经熄灭，巨型的玻璃如同虚设，只在月光下泛出些许明亮的色泽，一眼就能非（http：//www。87book。com）常清晰地看到外面。而这么高的高度，完全凌驾于周围的任何楼宇，仿佛置身于一个高高的水晶天台。
两人并肩靠着身后的墙壁，纪飞扬看着天空，喃喃念道：“我以为，我已经把你藏好了。藏在那样深、那样冷的、昔日的心底。我以为、只要绝口不提、只要让日子继续地过去，你就终于、终于会变成一个、古老的秘密。可是，不眠的夜，仍然太长。而早生的白发，又泄露了、我的悲伤。”
程绍均一手揽过纪飞扬的腰，镇定自若的神情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席慕容的《晓镜》。”
感觉到而后一丝温热的气息，纪飞扬缩了缩肩膀，有些不高兴，“你都知道的还要我念。”
“就是要听你念。”程绍均双手环着她，侧过头，浅浅的呼吸依旧吹拂在她耳际，“不闹脾气了，嗯？”
月光柔和地倾泻而下，他低头看着她，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银白色的光芒中，眉眼之间，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的从容。
纪飞扬看着他，直看得心中柔肠百结，此时此刻，这般致命的眼神，估计世上任何一个女人见了，都会舍不得移开视线。
怔怔然看了许久，直到程绍均眼底晕起一抹深深的笑意，纪飞扬才恍然醒悟似的别过头去。她刚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自己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冯韵文，刚想接，却被程绍均一把拿过去。
拒接，关机。
“喂，你干嘛啊！”纪飞扬看着程绍均二话不说一气呵成的动作，心里气呼呼的，这人凭什么挂我电话还抢我手机！
程绍均见她这么着急，刚才那片刻的温存几乎在片刻间荡然无存，他脾气也上来了，“怎么着，告诉你男朋友你现在正和我叙旧？”
纪飞扬摊手，沉着声说：“还我。”
程绍均回答地非（http：//www。87book。com）常干脆，“不给。”
“你给不给！”
纪飞扬故意装出来的凶神恶煞，反而把程绍均给给逗笑了，“呵，凶什么？你唬我啊！”
“我不止唬你，还打你呢！”纪飞扬说着就伸手去抢手机。
程绍均的反应比她更快，手一抬，往后一扬，纪飞扬收不住力道，几乎就要扑倒在他身上。
纪飞扬见威逼与暴力无效，转而以言辞说服，认真说道：“程绍均，你让我给他回个电话，不然他得着急的。”
程绍均问：“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当然是实话实说呗，告诉他我跟你在阳台上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