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二月,城内果真没有再张贴抓捕沈淇的告示了,沈家大小姐这个人,在百姓的饭后谈资中,早已被秘密处决了,从此世上便再也没有沈淇这个人,这样也好,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重新开始,沈淇已经死了。
不过虽然沈淇不用再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了,但慕容燕和苏衣秀依旧被官府通缉,为了不泄露他们的行踪,沈淇便被沈凤媛接到柳府去住了。
沈淇便跟姑妈提起了枚儿和苏衣秀的事情,姑妈当然是不乐意,闺女养这么大,就这么被人带走了,到底是舍不得,再说了,对方还是个被官府通缉的人,即使他再优秀,姑妈也舍不得松口。只是想起老太太在世时说的话,姑妈伤感一番,别也没有立即拒绝,再加上柳枚和沈淇的坚持,便只说再多给她几天时间考虑。
这厢苏衣秀还没能成功的带走柳枚,边域国来接木婉公主和驸马的使臣已然抵达了郢都。
再次见到大哥和木婉公主,沈淇只觉恍如隔世,与木婉公主手拉着手,相顾无言却眼眶微红,不是没有话可说,而是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沈凤媛几日前见到沈淇时,抱着沈淇哭了许久,现在又见到了沈赫,心下又是一阵难过。
木婉公主的气色还好些,许是怀着孩子,也不敢过分难过,但沈赫却让人心疼,那个俊逸非凡的沈家大少爷,竟如此憔悴。
看着沈赫安慰姑妈的样子,木婉公主在一旁偷偷的抹泪,沈淇这才知道,大哥颓废了好久,只是为了木婉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人才渐渐有了些精神。沈赫一生,肩负着沈府的责任,努力做好沈家的嫡长子,做好沈淇和沈芸的好大哥,如今终于可以不再背负着这些责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沈淇与沈赫谈了许久,她明白让沈赫放下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可她还是希望沈赫能和她一样重新开始,放下过去的包袱。
“淇儿,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沈赫刚说完,木婉公主也附和道:“是啊,把你自己留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
沈淇轻摇了摇头,“我不能走,也不想走。”
“是、因为他吗?”沈赫盯着沈淇,缓了片刻才问道。
沈淇心里咯噔一下,竟不敢抬头去看他们,懦懦道:“大哥,你会怪我吗?”
沈赫叹了一口气,嗔笑道:“傻妹妹,我今日来,除了告别,本也想同你说这件事的。”
沈淇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听着。
“我就怕你心里有芥蒂,现在看到你能放下我也就放心了,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姬如彦,所有的一切都是慕容燕一手策划,姬府只不过是实施者而已,既然当初走上了这条路,便要做好这样的准备。换言之,若是最终落败的是姬府,姬如彦会恨你吗?”
“大哥,我都懂……谢谢你。”沈淇双眼渐渐朦胧,沈赫不但不怪她,还能对她说这番话……
“姬如彦是真心待你,我在纯仪殿的这段时间,也得知了不少消息,你若是坚持,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我和雪儿都会祝福你们的。”沈赫看了木婉公主一眼,木婉公主笑着点头。
沈淇鼻尖一酸,伸手抱住他二人,却被沈赫连同她和木婉公主一同被抱在怀里,“芸儿有二叔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日后大哥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愿意来找我们,我和雪儿随时欢迎。”
“知道了大哥,你和公主一定要幸福,等着孩子出世,要写信告诉我。”沈淇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这一别,很可能再也不能相见。
“还有,时间紧迫,我们明日一早便走,到时候人太多,你不必前去相送,替我和外祖母说一声,我就不去告别了。”
对于沈赫和木婉公主,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沈淇心里如是想,凭沈赫的才能,又是驸马的身份,在边域国定能有所作为。
大哥,祝你幸福。
姑妈许是被沈赫和木婉公主所打动,竟答应让枚儿跟着苏衣秀离开,其实她也明白,苏衣秀既然被官府通缉,定然会去到一个偏远,且不易被找到的地方,那么她与枚儿再见一面也难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同意了。
柳枚倒是舍不得了,经过这么多事后,柳枚已然长大,上一个月也已经行了及笄礼,此时抱着沈凤媛泪眼婆娑,她不能没有苏衣秀,可也舍不得父母。
最后大家劝说了一番,沈淇才把消息偷偷传给了苏衣秀,让他早作准备,毕竟在郢都城内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
宣德殿中,宫女太监忙做一团,十几位御医跪了一地,皇后、如妃和萧妃都站在殿内,几位皇子也都在,太子慕容燕正在训斥那些御医们,细听之下,殿内竟传出细小的哭声。
春风还有些凉意,柳贵妃却穿的单薄立在殿外,神情萧索,不言不语。
她不敢进去,不敢看他一眼,这些日子,她夜夜无眠,只要一闭上眼,就想起刚进宫时发生的那些事情,二十多年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
他有多久都不唤自己的闺名了?他现在一定恨透了她吧。
那一年,碧玉年华,她初入宫门,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凭着慕容烈对她的恩宠,又有皇后暗中的帮助,在后宫中地位很快便扶摇直上,也渐渐安插自己的势力,其实慕容烈是察觉了的,但彼时,他对她的爱那么浓烈,爱她的好,也爱她的坏。
若是她没有背叛他,那样的幸福,她可以一直拥有,她这一生,为景顼,为父皇,为燕儿,却独独负了他,将他伤的遍体鳞伤,就连他的性命,都要被她葬送了,这么多的孽障,怕是几生几世都还不完吧。
“我记得,你刚进宫那年才十六岁,那时候你还有些胆怯,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一个人待在凤仪殿,哪儿也不去,每当我去凤仪殿看你,你总是在殿门外等着,不管寒冬还是炎夏,我说了你多少次你也不听。”
“还有,你最喜欢弹琴,那首《春江月》便是你最拿手的曲子,可是、我却很多年没听你弹过了……”
“你根本早就知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忍心动你,你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你的儿子想要皇位,我也可以给他。或许真的是上一辈欠了你的,所以今生来偿还。”
“初入宫中,你便已是妃位,我竭尽所能的保护你,生怕你受一丁点的委屈,怕是你从未真心的待过我,可是你又何必呢,燕儿已是太子,这天下,早晚是你们母子的,你又何必对我赶尽杀绝,连最后一份期许也不给我呢。”
那一日,他在凤仪殿的暖阁里咳血,他悲痛的背影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后来,他得知了她真实的意图,便要、便要与她恩断义绝。
不!柳贵妃摇着头,不知不觉已是满脸泪痕,她不要和他恩断义绝,她不要。
柳贵妃疯了一样冲进宣德殿中,身子踉跄,摇摇晃晃,碧云在身后一边跑着一边扶住她,方才御医说皇上快不行了,柳贵妃便一个人跑了宣德殿,此时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满心里只有这个行将就木,她深爱的男人。
许是太过悲痛,或是她的身子太过虚弱,柳贵妃跑进殿里,还没等到走床榻边,人便晕了过去。
168。皇上驾崩
“贵妃娘娘还没醒吗?”碧云守在暖阁里,宣德殿的宫女来看望了好几次,碧云示意她小点声,拉着她到了外间。
“娘娘最近太累了,多让她休息会儿吧。”
那个小宫女应了声便回宣德殿回话,碧云望着里间软榻上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多时,又一宫女从宣德殿匆匆而来,神情略显慌张,碧云一看到那宫女的身影,心里便咯噔一下,这宫女是宣德殿的掌事宫女,她亲自前来,定是有什么大事。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碧云连忙迎了上去,忐忑的问道。
“快把贵妃娘娘叫起来吧,御医说皇上就吊着一口气,说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