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故作姿态地“咦”了一声,兴奋地自顾自地说起来:“雨天路面湿滑,雨中散步时不小心崴了脚,这一跤跌下去湿了裙摆岂不叫人心疼惋惜,哥哥你凭空出现,适时接住那要跌倒的佳人,如此有了皮肤之亲,那佳人也只能以身相许了。陈家的女儿与哥哥倒也般配,算不得辱没了陈家的女儿,也没辱没了哥哥……”
越说越不像话,眼风瞥见青衫男子脸色不太好看,麻衫男子这才慢悠悠地住了口,嘀咕了一句:“不过同你开个玩笑。”
青衫男子不咸不淡道:“你也说那些话本子没道理,却这般坏人家的名声,这样的玩笑话你觉得能开?”
麻衫男子砸吧着嘴不服气,“这样的天气,初初还觉得甚有情趣,多几日便觉枯燥乏味,我也不过信口胡说,哥哥莫要动气了。”
年年到了这个时节,便是这样沉闷压抑的天气,确实有些枯燥了。
明玉搁了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立在案牍前碾磨的青桔立刻转身去倒了茶来,劝道:“小姐写了这半日的功夫,不如歇歇吧?横竖明儿傍晚老太太才能回来,奴婢估摸着小姐也写得差不多了。”
明玉环视一圈,两个小丫头在南窗下打络子,手法熟练,看得出是惯会做这些事儿的。她收回目光,落在左手边写好的字帖上。接了青桔递来的茶盏,吃了一口放松了身子,惬意地靠着椅背:“还有一个时辰便能抄好了,你去看看太太回来了没有。”
陈老太太信佛,一个月有半个月吃斋,这几日宝林寺有个法会,陈老太太去了。临行前嘱托明玉抄一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虽没说什么时候要,但四太太顾氏又叮嘱了一遍,叫明玉尽快抄录好等陈老太太回来便给陈老太太送去。
即便四太太不叮嘱,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事儿,明玉也不敢怠慢了。是以这两日,她早起去顾氏屋里请了安,便回来抄,午饭去顾氏屋里伺候顾氏吃饭,回来后继续抄,直到晚上请了安吃了晚饭歇下。倒不觉得这几日过得枯燥。
周嬷嬷满脸喜色地进来,一边朝明玉见了礼,一边喜滋滋地道:“王家来了人!”
明玉不由得抬起头,笑着附和了一句:“家里要办喜事了。”
“可不是呢!”周嬷嬷很高兴,仿佛这喜事是落在她头上,喜滋滋地道,“王家送了好些东西来,三太太正忙得不可开交!”
青桔冷哼了一声,倒了茶送到嬷嬷手里,似笑非笑道:“三太太就是忙,也忙的心甘情愿。”
她的语气多有些冲人,明玉暗含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虽则深知她是为自己不平,但陈老太太从小就教育她们,要兄弟姊妹的和睦。何况,那件事已过去三四年。
青桔不服气,明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可她们冤枉了小姐!”
“那也有我年幼不懂事的缘故。”
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起因不过是先生的一席话。陈家祖上出了一位二品大员,两位三品大员,虽远离京城,对子女的教养却遵照京城大户里头的规矩。女孩儿也要上一年的学,为了不做睁眼瞎。但女孩儿不像男孩儿要考取功名,所以读书也不像男孩那么讲究,一定要三岁启蒙。
明玉读书的时候八岁,陈家请了一位西席先生专教她们女孩儿,那先生是三太太请的,因此便在善德堂那头,明玉和嫡姐明菲、妹妹明芳每日一早赶过去。一年后,陈老太太问西席先生,陈家这些女孩儿中谁书读得好。先生便说了十三娘明玉,陈老太太因此赏了明玉几样首饰。
明珍的妹妹明珠喜欢老太太赏的一对珍珠耳钉,明玉比明珠大半岁便送给了明珠,明珠扭头就去了陈老太太屋里,说明玉不珍重她老人家赏的东西,随手丢在草丛里被她捡到了。
那时候明玉尚且年幼,不懂得收敛和隐忍,因身边的丫头也为她不平,她便去老太太跟前申辩了一番。最后的结果是,老太太罚她们两个在祠堂外头跪两个时辰。
三太太去陈老太太跟前求了情,明珠没有跪,四太太没有去陈老太太跟前求情,明玉跪了两个时辰后站都站不稳。那一次,明玉便彻底明白了庶出和嫡出的不同。
明珍、明珠是三太太生养的,明玉的生母是嫡母四太太的陪嫁丫头,后来做了通房有了明玉,明玉四岁时,她便被一场病夺去了性命。
四太太顾氏没有为她求情,她也怨恨过顾氏,但之后顾氏找了她去,问她知不知道错在了那里。明玉不知,她只是觉得委屈,顾氏道:“你不该争一时之气,一时之长短,而又不懂得变通。”
明玉恍然大悟,倘或她说是不小心丢了,恰好被明珠捡到,兴许后来就不会发展到受罚,毕竟陈老太太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她们姊妹不合,而不是那一对珍珠耳坠。那之后,明玉便懂得隐忍和变通,可这件事也让明玉和明珍、明珠两姊妹结了仇。
明珍还曾因她的名字嗤笑了一番,说:“我听下面的人说,说下乡人给孩子取名爱用身体的部位,例如耳、眉、眼、鼻,那些暴发户更是俗气,爱用金玉二字,焉知咱们这样的真正清贵的人家,怎么可能用这般俗气的字眼?”
讽刺她不过是因为生母从丫头变成姨娘,因此她生下来才被下人们称一声小姐,倘或不是如此,而是作为丫头的生母随便配个小厮,她生下来就是奴婢命。细细想来,确实有突然暴发的意思。
青桔因为这一席话,半年没踏进善德堂一步,其实明玉也鲜少去那头。那一年是因为读书认字,才每日里都去。
是以,明珍是不是要出嫁,三太太那边是不是要办喜事,青桔觉得和自己的小姐都没什么关系。但周嬷嬷的想法不同,明玉是庶出,本来就比不得别人,没了生母又无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后嫁了人要依仗别人的地方多着。何况,明玉的父亲四老爷还指望着三老爷再给他谋个差事,明珍又是嫁去势头比陈家好的王家,得罪了明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是叫你去看太太回来了么?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青桔撇撇嘴去了,周嬷嬷虽是明玉的奶娘嬷嬷,但青桔和青音都是四太太顾氏屋里挑出来的,因此嬷嬷也要看她们两分脸色,当着青桔的面儿不会说什么,见青桔走远了,才低声道:“小姐自己该明白些,别被这些丫头带坏了。”
明玉点了点头,抿嘴笑道:“嬷嬷放心,我心里明白着。”其实她心里更明白,无论是周嬷嬷还是青桔,都是忠心与她。
只是,和明珍、明珠的关系要修好如初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明玉做不来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横竖忍着让着不招惹她们就好了。平日里也不过去陈老太太屋里请安时能遇见。
周嬷嬷还欲说些什么,外头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明玉顺着敞开的窗扉望去,只见三五个丫头婆子簇拥着明珠朝这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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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横祸(1)
青桔在前头拦着,雨天视觉不太好,可也清晰地感觉到明珠身上腾腾的怒意,甚至一双眼变得绯红。虽雨势不大,但出门走动还是会打把油纸伞,明珠一行人却连把油纸伞的影子也没见着。
更惊讶明珠会来她住的小跨院!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明珠已进来,不由分说地上前来,在明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没头没脑先送来一个耳光子!
“小姐!”周嬷嬷惊呼一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明珠再度扬起的手,护主心切的她也顾不得身份,一脸惊慌道,“十四小姐这是为何?平白无故地怎么就打人?”
明珠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咬牙着瞪着一双眼,反问道:“平白无故?不要脸的下作胚子,做了这样不要脸的事儿,还说平白无故?!”
明玉被那一耳光扇的懵了,明珠说话她才回过神来。明珠虽比明玉小半岁,但自来便比明玉长得高些,现在已经高出明玉半个头,又使出了全力打这一耳光,此刻明玉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周嬷嬷见明玉白净的脸上赫然留下一个五指印,心疼的紧,几乎带着哭腔道:“总要有个缘故,十四小姐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是什么道理?”
明珠咬牙切齿,用力甩开周嬷嬷的手,就有机灵的丫头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拽住周嬷嬷。明珠盯着明玉,冷声道:“如今要与我说道理,你明知王家大爷是我姐姐未来的夫婿,你趁机勾引他,怂恿他来退了与我姐姐的婚事,要他娶你为妻是什么道理?我这一耳光根本就没有冤枉你。别说一耳光,就是活活把你打死也算不得冤枉!”
如果说那一耳光打的明玉懵了,那明珠这一席话就彻底叫明玉傻了。王家大爷早就与明珍定了婚事,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彼时王大人恰好任职苏州知州,明珍也才十三岁。结果明珍十四岁那年,王家太老爷去世,王大人回家丁忧,明珍及笄后便要出阁,可这个时候王家忌讳嫁娶这样的大喜事。
但王大人不过丁忧一年便复启,这样的情况很少,有的话也是重用,果然前年王大人回京便做了吏部侍郎。本以为如此一来,最迟不过明珍十六岁就要嫁过去的,结果王家事儿多,一直耽搁到今日,如今三年孝期圆满,王家来了人必然是商议两家的婚事。明珠这一席话,也太没道理了些。
可她的目光,根本就不像胡闹!
这样的事儿,又如何是能胡乱说的?
周嬷嬷和青桔乃至听见动静赶来的丫头婆子们都懵了,明珠一双眼气得绯红,浑身发抖,犹自觉得一个耳光不够解恨,眼看着第二个耳光就要落下来,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明玉嗡嗡作响的耳膜终于平静了些,抬起头却迎上钱妈妈一双寒碜的眸子。钱妈妈瞪了她一眼,松开明珠,朝明珠福福身道:“老奴冒犯了,请十四小姐宽恕。”
明珠甩了甩手,质问道:“妈妈怎么反而要护着她?”
钱妈妈是三太太倚重的婆子之一,但明珠是三太太的亲生女儿,钱妈妈对她很是恭敬,屈膝道:“奴婢并没有护着十三小姐,只是怕十四小姐太用力手疼。”
明珠冷哼了一声,像是转过弯来了,嗤道:“这样的人,我打她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