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云飞临走的那天晚上,明玉在门口足足站了半个时辰,那时候到了晚上还要穿夹层袄子,虽天气慢慢从严寒迈向温暖的春天,可眼下已是万物复苏,荒凉的大地慢慢有了绿意,几乎一个月,在明玉心里,这一月的漫长难以想象。
楚云飞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她日后要在这样的等待中度过远比一个月更漫长的日子。这一个月都无法熬过去,而打发人去,楚云飞亦无法安心实现自己的野心。到了那时候,她不但帮不了他,反而是他的包袱。
楚云飞给了她那么多,而她能为楚云飞做得却那样少,如果这一点儿也做不到,就连她自己也会觉得配不上他。
明玉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盯着鱼线。被晚霞染红的水面,呈现出波澜壮观的景象,秦氏含笑收了鱼竿,吩咐身边的丫头:“这些鱼送去厨房,今儿晚上就做红烧鱼吧!”
说罢,见明玉还没有收的意思,又道:“这会子时辰晚了,鱼上钩的时机早过了,阿玉不服输,明儿再比比如何?”
明玉沮丧地笑了笑,却感觉到手里的鱼竿不正常,梅枝立即惊喜地叫道:“咬住了,姑奶奶快收鱼线!”
明玉立即打住精神,终于收获了一条鱼……好吧,是小了点,不过总比没有好吧?
梅枝小心翼翼地取下鱼来,却见周嬷嬷一脸凝重地走进来,见过秦氏和明玉,沉声道:“阿阳从城里回来,说七爷在考场里晕过去了!”
梅枝不留神,又站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那鱼在手里一滑,就掉进池子里,瞬间便游得不见踪影。
“算起来院试已经过了些日子……”
明玉想到那日宇文氏求她的事来……楚文展还是没办法顺利度过今年的童试。要通过童试,有三个阶段,这是楚文展最后一个阶段,只要过了他便是秀才了。而院试举办的地方,不在直沽……
“这样说七爷回来了?具体怎么样?”
“今儿才到家,听阿阳说,回府的时候叫都叫不醒,二夫人急得当场晕死过去……”周嬷嬷顿了顿道,“阿阳才从城里回来,他走得时候,七爷还不省人事。”
竟然厉害到这种地步?!明玉虽没见过楚文展几回,可他看起来并不像已病入膏肓,大概所有人都被他刻意制造的假象迷惑了,看到真相反而是平常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宇文氏。
明玉看着秦氏,秦氏深吸一口气道:“那孩子把自个儿逼到了这步田地。”
可若是楚二夫人和楚二老爷多留心的话……
“这会子进城已来不及,收拾收拾,明儿咱们回去看看。”
明玉点头,吃了晚饭,香桃等人便开始收拾行装,东西带来的多,直忙到二更天才将明玉和秦氏的'看书吧:WWW。KANSHUBA。ORG'整 理出来。接着各自收拾自个儿的,差不多三更天屋里的灯才逐渐熄了。明玉躺在床上,不晓得是因七爷的事还是别的,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容易才眯了眼,忽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噪杂声。
香桃提着灯笼,披着外衣进来禀报:“姑爷回来了!”
睡意顿时散去,明玉匆匆爬起来,香桃放下灯笼取了衣架子上的衣物过来,见明玉慌慌张张的样子,隐忍着笑意劝道:“姑爷已经回来了,姑奶奶不必急于一时。”
“他定然是连夜赶路,快叫人去预备些吃食,还有,夫人哪里也说一声吧。”
虽秦氏很淡然,大概心境和自己一样,很担心楚云飞有个什么意外。可明玉压根没想到,楚云飞这一次回来,竟然还带着……
连周嬷嬷也满脸慌张,口吃有些不利索起来:“是……是十四小姐……”
明玉和香桃同时呆住,以为听错了,不觉蹙了蹙眉头,就看到魏妈妈背着个人进来,后面跟着落英和落翘,那背上的人,穿着灰蓝色粗布衣裳,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似乎睡着了,两只手臂搭在魏妈妈肩膀上,一晃一晃,明玉看到了她右手食指上的珍珠戒指——那是明珠从戴上就没取下来过的戒指!
香桃掩嘴惊呼,“真的是十四小姐!”
明玉已回过神来,吩咐魏妈妈将明珠背去床上,被惊醒的秦氏披着衣服从卧房出来,到了明玉房中,乍然看到个衣裳简陋,陌生姑娘好似晕过去躺在床上也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多日不见,要不是手上的戒指,明玉也不敢认她就是明珠。本该呆在京都的明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被楚云飞带回来?
“爷呢?”明玉来不及解释。
魏妈妈道:“王管事住在外头,听见有人敲门,晓得是爷回来了,才开了门,就瞧见两位妇人背着这位姑娘从马车里出来,王管事也吓了一跳,立即叫奴婢,奴婢也没留意爷。”
明珠远比之前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衣物也根本是她不可能会穿的,“那两位妇人呢?”
“在外面候着。”
明玉给周嬷嬷打了眼色,周嬷嬷会意立即出去见,香桃也已回过神来,吩咐预备热水,又叫落英去找衣裳来。明玉试了试明珠的鼻息,拨开遮住她面容的发丝,明珠不止清瘦了许多,连肌肤也不似往日那般细腻光泽,反而显得蜡黄粗糙,好在她鼻息正常,看起来十分疲倦,只是睡着了。
明玉微微松了口气,恰好周嬷嬷从外面进来,低声而凝重地道:“不是十四小姐身边的人,是永清县人。”
永清县距离直沽不算远,楚云飞是半路上遇见了明珠吧?明珠身边没有人,莫非她单独一人离开京都的!
“听她们说,爷是四天前找了她们,只要将十四小姐送来直沽就打发她们回去。她们不晓得十四小姐的身份,只当是咱们府里逃跑的丫头……”
这样就好办多了,“安排她们住下吧,明儿一早就找人送她们回去。”
周嬷嬷点头,立即下去办。秦氏见明玉和平常不一样,就猜到床上的姑娘身份不一般,却万万没想到是陈家的女儿!
这会子众人已忙完,替明珠另换了衣裳,这么大的动静,明珠竟然都没有醒过来。秦氏眉头几乎打成死结,又有些不可置信:“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只身离开家呢?瞧着着模样,怕是离开家也有些日子了,就没人寻她么?”
这些问题明玉也回答不上来,明珠虽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胆子并不大,虽然跟着三太太也出过几趟远门,可明玉也委实无法想象,她会有胆子一个人离家。
秦氏叹了一声道:“她这样离开家,万一遇上什么事,以后可怎么办?”
顿了顿又道:“明儿你先别急着回去,终究是姑娘家,晓得的人多了,对她不好。”
正说着,莲月进来禀报:“爷来了。”
秦氏和明玉忙从卧房出来,楚云飞恰好从外面进来,满脸倦意,深深看了明玉一眼,见过秦氏,将屋里丫头都支退下去,秦氏上前一步,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云飞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来,是在永清县遇上了明珠,那时候明珠就已是现如今的打扮,被一伙人缠住,她不得脱身方说出自个儿是淮安陈家的小姐,又说了一堆话来证明,楚云飞原没见过明珠并不认得,只她说的那些楚云飞却都晓得,想来即便是冒充的陈家小姐,能知道的这般清楚,和陈家必然脱不了干系,因此才从那些人手里救了她。
说罢看了明玉一眼,又道:“其他的事儿我也不清楚,在永清县请了两位妇人,又请了大夫给她瞧过,并无大碍。”
“从京都到直沽也不过几天的路程,几天功夫,纵然是她没吃过苦,也不至于变成这般。她离开京都已不晓得有多久了……”明玉不喜欢明珠,可也不敢去想这些日子她都经历了什么?
楚云飞道:“她这两日赶路除了不肯闭眼,也不肯开口说话外,别的倒没什么。”
秦氏微微松了口气,两日不曾合眼,这会子才睡过去倒还说得过去,见明玉脸色还是很不好,宽慰道:“明儿一早去城里请大夫再来瞧瞧,刚才我也细细瞧过她,大概真的只是累坏了,你别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