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静。
“艾瑞克…我不想死…更不希望你死…我不想和你对决…”他轻柔地伏在黑发男人肩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让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那时候我们都这么快乐…为什么突然间这些都消失了呢…如果这世界上只有我们…只有我们就好了…”
“回到以前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把我当作女人也没关系…我会陪你好好生活下去…我会把你的儿子视为己出…和你一起抚养他…我发誓我会…我会的…”此刻他忘记了自己背负的一切,忘记了梅利弗伦的姓氏,忘记了洛丝罗林,忘记了他死去九年的父亲,忘记了伊丽莎白和凯珊德拉,忘记了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维克多?梅利弗伦灵魂根处□裸的愿望被剥离出来,在旅馆狭小的房间里唯一存在,他吻着他,细心勾勒着对方嘴唇淡薄而清秀的轮廓,尝到自己眼泪的味道,“我爱你…任何时候都没有变…就算你不爱我也…让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么让你去死也可以么?”
这句话刀子一样割开了他的灵魂,令他瞬间戏剧性地僵住,蔚蓝的瞳孔不可思议地放大,却只映出对面那人冰冷如同浮云城堡那些大理石雕像的神情。
然后他看着他闭上眼,似乎做出了一个非常悲伤的决定。
“太晚了,维克多,”他说,“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做的人竟然是你。”
“我没有忘记我们的过去,很遗憾,是你忘了。”
下一秒所有的疼痛都回来了,疼得他哭不出声,只能任由泪水横流。同时他感到艾瑞克的手指滑到了他的脖子上,渐渐收紧。
他要死了,这次是真的,他要被艾瑞克眼中冰冷的火焰烧死了。他放火杀了希尔薇娅,现在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然后他颓然落地,贯穿左肩的光箭消失了,血喷涌而出,顿时令他头晕目眩。
那一瞬他大彻大悟。他与艾瑞克十六年的情谊换来了他对他的最后一次宽恕,他们之间的情感终于一笔勾销了,这一次,他终于真的走了。
过去那个被艾瑞克?丹佛视若珍宝的,纯净圣洁地不染丝毫尘埃的维克多?梅利弗伦死了,死在那场火里,碎成了一地血红。现在瘫软在地上的,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他的名字,他的记忆,他全部蒙受主神所赐而拥有的容貌,身家,才能,都没有丝毫意义了。
他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哭,想喊他回来,想求他,即使是杀了他也好过彻底抛弃他。但是他没有力气了,血代替泪大股涌出来,视野逐渐黯淡模糊。他不知道他尾随而来的可怜妻子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在见到满身血污,毫无知觉的他时跪倒在地,凄厉的哭喊引来了旅馆的侍者。他所能做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向前方伸出右手,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瓦尔基丽雅:Valkyrie,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骑着雪白的飞马在战场上空挑选勇士,被她们选中者的灵魂将升入瓦尔哈拉神殿,在那里享受古代北欧武人的最高荣耀和最大幸福,等待世界末日时为阿西尔神族和主神奥汀而战。维京战士和海盗把被瓦尔基丽雅选中看作毕生的最高荣誉。
64、Land Of Located 。。。
他们尚未苏醒,黎明已经要来了;他们尚未成长,已经爱了;他们尚未幸福,已经牺牲了;他们尚未死去,已经梦醒了。
「For thine is the kingdom; and the power; and the glory; forever。 Amen。」
What brings him here?
Instinct;memory。It’s an important place in his life。
在他前半生的最后维克多闭上眼,感到自己浮了起来,成为了某种幽灵——又或者那是无法被称为幽灵的。他像上帝的灵一般飘过数百年的兴衰,每一幕中都有大片红玫瑰灼烧着他的记忆。然后白色玫瑰凭空从中挣扎一般生长出来,根系扎入祖先的灵魂,彼此纠缠,木刺剜开柔弱美丽的身躯,留下班驳成文字的血迹。在尽头他发现新鲜的血还在向四面八方流淌,缓慢而狰狞地拼成他的姓名,上面飘满红白玫瑰。
他从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金发勾了一层血色的镶边,玫瑰花瓣的影子如同一叶孤舟般浮过他的音容,然后远去。
他忽然明白了,那是海,是他的毕生,是他们骨血里不可言明的共同记忆。
他坠下去,心灵的故乡离他越来越远,如同一朵正在变小消失的云彩上逐渐成为神话的天空之城。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并永久地携着这种回响于灵魂深处的声响,跃进了后半生的疯狂和艰辛里。
大片白茫茫的粉刷板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清晰起来,而他却在睁眼后依旧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当然他终究没有问出“我是到了天堂么”这样愚蠢的话,更何况他也并非那个神的信奉者。
上半身被固定得很严实,因而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微微侧过脸,发现伊丽莎白美丽的黑色长发在他床边铺开,上面清晨飒沓的阳光跃动不止。
她看上去刚刚才终于能休息一会儿,却立刻发现他醒了。他望着她慌忙地坐起身,安静地转身拿过床头柜上印着医院名字的纸杯。
“你醒了?”她依然微笑,宁静地仿佛来自真正的天国,“要喝点水么?如果止痛的魔法过了时效也告诉我,我帮你去叫他们来。”
她的泪痕是早已擦干了的,神情一如既往。她是水一般的女人,却令他的话如同许久没有上油的齿轮,卡在当下,终究难以出口。
伊丽莎白睡前做好了准备,没有让他看到她先前的模样,以希冀即使通晓心灵的他也不会知道昏迷那几天发生的事,不会知道她是如何瘫倒在旅馆房间的地毯上,抱着嘴唇发青,一侧肩血肉模糊的他尖叫哭喊,直到侍应生冲过来叫了医生又把她拉开;不知道两天前她是如何在医生要她在手术单上签字时丢下了十九年来的矜持和温和,把那张惨白的纸当着医生的面撕碎扔了满地,仅仅因为那个自称医生的傻瓜居然要她同意截去她深爱的男人那线条优美的左臂;不知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在被护士掺去休息室后终于哭昏了过去。
其实那个医生并没有说错,从普通人类的医学来看,维克多左肩从前往后被他们无法理解的武器捅穿,被搅碎的肌肉和骨骼混合在一起,扎进四周的皮肉,就他们的能力,是完全无法保下这条手臂的。
不过总算由于她的坚持,手术被推迟到教团的人出现,维克多也完全由他们接管,只是因为移动不便,暂住在这里的病房。
魔法能治好维克多的伤,只是那里无可推卸地留下了一道印记,在阴湿的天气偶然还会隐隐作痛。
他无声地望着她倒好水,小心翼翼地抬高他的上半身。温度适宜的液体触到唇的瞬间,似乎他漂浮的灵魂才终于着陆到地上,所有知觉都回来了,他差点呛住。
而她只是温柔地拨开他眼前的头发,动作仍然十分细心。即便是魔法也无法帮他逃脱被石膏束缚一阵的命运。
“好些了么?”她轻轻放下水杯,液面在流金阳光下明亮地晃动,天花板上陡然呈现一块光斑。
他一时无话,她也并不勉强,而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坐在了探视人的木椅子上。
他自觉无颜再面对她,此刻留给他唯一的方式却只有环视四周,铁灰与惨白构成冰冷的几何视角,与窗外风光大好的春华甚不协调。煞白的墙上投下一斑梧桐的影子,他在植物尖锐的轮廓里看到了某种隐喻,于是想凑近了看,却被同样灰白没有生色的石膏束缚在另一端的世界。
末了他在这里发现的唯一一抹亮色便来源于她,她的黑发黑瞳在冷漠的背景下温暖如同夏日的仲夜。他无端想起了苏格兰的夜空,他记得那时有狂风刮擦着他的脸,让他切肤地懂得了自己的单薄和渺小。他看到少年时代的自己和另一个人走进了彻底的夜,离他远去,逐渐微茫。
“伊丽莎。”
他下意识叫出了口,完全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