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房间里已经有了别人。
窗帘拉得严丝密缝,房间里没有一丝光。我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房间里正对着门的椅子上,在夜晚的空气中切割出一个比四周的黑暗更加深沉的轮廓。陡然坠进黑暗,我的眼睛一时无法辨清,但那个人仅仅是坐着,便已优雅俊逸,卓越斐然,如同一朵绽放于天堂和地狱缝隙间的黑色昙花。那种姿态,我又何其熟悉。
走廊里的灯已很勉强,无法照进房间多少。然而已经干涸的暗红色在我脚下仅有的一小块暗黄色光斑里不容辩驳地占据着视觉中心,血没有丝毫规则地溅开,曼珠沙华大片大片在没有生命机制的纺织物上盛放,往前延伸进我尚未适应的黑暗世界。
我怔在原地,大脑终于彻底空白。我什么都不能想,过去二十年的任何常识在这种状况下都不适用。
然后房间内的灯陡然打开了。
血迹如同那不合时宜的想象一样,从门口一直往里延伸,在沉重的木质椅子脚前汇成尚未干透的一小滩,上面洒着些鲜血淋漓,但仍可以勉强辨出肉色和黑色的人体残片,如同地狱之王为前来觐见的客人所铺的一条令人作呕的迎宾地毯,上面肉色的玫瑰花瓣触目惊心。
而那位黑色神祗静静地坐在铺着红色柔软垫巾的王座里,神情平静优美,浅笑着望向我,黑色男式长靴静止在几乎碰到地上鲜血的微妙位置,衣领上别了一朵与修长清俊的黑风衣甚不相称的,绸带编织成的蓝色玫瑰。
那是血,地上的是血,血上洒的……不是别的,是人的皮肤,一个鲜活美丽的年轻女孩肩上被Key的黑色玫瑰印记沾染的皮肤。
我在恍然大悟的瞬间无法克制住胃中翻滚的巨浪,顿时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而他却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笑容宁静
74、蓝色蔷薇战役 。。。
,甚至可称之为温柔,仿佛是坐在浮云城堡的琴房里听我弹琴。
即使在被过于惊悚惨烈的场景剥夺了基本的感官,我仍能从自己内心最深的地方感到挥之不去的向往和迷恋,这让我更加恐惧。
白玉质地的纤长手指慢慢抬起,如同一枚记载了残酷刑罚的羽毛令箭。
他轻巧而缓慢地取下别在领口的蓝玫瑰,然后那朵玫瑰就在他指间无声无息地骨肉崩碎,松开,成为一条满是皱折的蓝色绸带,随即从他指尖脱落,掉进血泊,很快失却了原本的颜色。
我勉强用一只手扶着门框支撑自己。他唇边的弧度向上扬了扬,站起身,踏过他亲手铺就的红毯,向我走来。
那一瞬我忽然觉得自己身处黑暗君主壁垒森严的城堡大厅,暗夜的神明正从他不容亵渎污染的宝座上优雅地缓步而下。我成了背叛他而被打败,等候最终发落的叛徒,而他是那个绝对的强者,黑暗的神,他即将给我最后一击。任何一个方向都是他的士兵,我插翅难逃。
他本就比我高些,在这种时候,每一次前进都压迫地我呼吸困难,我感到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即将被压碎坍缩,散成一堆。
而他只是捧起我的脸,我感到他的手掌干燥而冰冷,贴合着我脸的曲线。
“从什么时候起,”他说这话时仍然轻笑着,仿佛我们从未离开过浮云城堡似的,“我竟让你如此害怕了呢?”
他的动作不重,却完美地钳制住我,让我无法后退。
“她对你没有威胁的…”然而我还是开口,话题未经选择便落到了这个最不恰当的开端上,“为什么呢…她根本赢不了任何人…”
“那么你希望我放了她?”雷格勒斯改为用双臂环住我,笑容更加舒展,“还有一个Key完好无损,蔷薇圣礼就没有完成。你要我放了她,那么是她会安度后半生呢,还是我可以逃过蔷薇的责难?你究竟是把我还是把罗森克鲁兹当作傻瓜了呢?”
我在毛骨悚然的同时感到了钻入骨髓的心疼和悲伤,却被他抱得很紧,动弹不得。
“维尔,我知道你心里很清楚,也知道你一直不愿承认。”他轻柔地拨开我眼前的碎发,银色光泽锐利地晃了一下,“但是我说过了,我不是基督,也没有兴趣为了无关的人受难。”
“我没有要求你变成什么圣人,”我被他勒得呼吸十分艰难,“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
“那你为什么要惩罚我,离开我?”他开始吻我的头发,对空气里的血腥气味视而不见。
“你们都没有错…是我错了…”我几乎是喘息着发出声音,同时感到他的手指划过我的颈动脉,“只有我是不应该存在的…我消失了你们才会自由…”
“没错!”音量陡然提高,连同背脊撞击墙壁的声音,连绵成一片刺耳的回响,“Rock不存在了所有的一切都会作废。”
“那你杀了我吧,”我在墙壁和他之间的狭小缝隙中艰难地寻找着空气,“这样你们就都可以平静地生活了。”
他冷冷地笑了,那种笑容过去我很少有机会见到,却时至今日仍让我胆寒。然而我已经无处可退,只能在原地僵直。
“‘你们’可以平静地生活?‘你们’是谁?”声音被拧成一条线,吹进耳廓,“你以为你又是谁?生命,爱情,都是你想捐弃便捐弃的么?”
我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我早该知道这样的结局,他早已将一切布置好,等我自投罗网。
吻从天而降,瞬间夺去了自我意识的最后空间,身体与身体之间的空间被炽热的温度灼烧扭曲,血肉纠缠起来。
“我不需要没有你的自由。”
结束时刚过午夜。怀表在指尖不安地滑动几下,然后从一旁掉下去,摔出清脆的声响。
我用连怀表都握不住的手勉强支起自己,摸索外套的衣扣。他早已整理好,衣冠楚楚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看我。
衣物蹭过背上的淤青时带过隐秘的疼痛。过去我们之间的□一直温柔恰当,从未尝试过这种姿势。被按在墙上摩擦了几个小时,我早已被疲惫和痛楚折磨地浑身酸软,站也站不起来。
但是他不帮我,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惨然地望着面前已不新鲜的血迹,想象那矢车菊蓝色的明朗笑容,夹杂着高地口音的青涩英语,帽子上的蓝绸带玫瑰。我在她的鲜血和残骸面前□裸地展示着不堪。
像是下了某种虚妄的决心似的,我忽然狠狠拨开落到眼前挡住视线的头发,开始试图穿好衣服。身下液体横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