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看到这一句,宁音尘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些年太多人对他说这类话。

「小神君救救我们,求您了,我们全家给您磕头。

小神君睁开眼看看这人间吧。

小神君......小神君......」

一句一句如同梦魇的低吟缭绕耳畔,宁音尘身体虚晃了下,抬手揉了揉额角,绷带下的身体又在隐隐作痛。

在宁音尘失神的那刻,黑雾如饥似渴扑褫而下。

宁音尘抬手挥了挥,衣袍下露出的洁白绷带发出炽亮的光芒,黑雾在接触到光时,立刻被打散得支离破碎。

“我是文盲,写的啥?看不懂”宁音尘那纸条揉成团扔了出去。

棺材上的阵纹,宁音尘识得,不仅识得,还是老相识。

这种图腾汇杂二十八星宿,三十二卦文,他出来那具棺材上画的只是阵法的一部分,从分布情况来看,应该将整个阵法分割成了四十一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记得阵纹每一寸位置,因为每一笔,都是他亲手创下,又亲手毁去的。

可是已经毁去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六百年后?

宁音尘想不通,也懒得想,他活得十分潇洒,虽然拥有脑子,但已经六百年没使用过了。

不用脑子的人生,惊险而刺激,处处藏着惊喜。

宁音尘呆滞地看着面前的棺材,姝丽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显得十分冷傲,但如果用“表情一片空白”来形容,也很恰当。

那具棺材里,躺着一具十分新鲜的凶尸。

与凶尸瞪圆的血瞳对视三秒后,宁音尘默默将好不容易打开的棺材盖,恭恭敬敬地盖了回去。

滑盖的棺材,还是有好处的,关的时候快。

“砰砰砰!”

紧接着棺材发出剧烈震响,里面的物体嘶吼着要出来,宁音尘险些压不住棺材板,边念善哉善哉边爬到棺材上用屁股压着,棺材震得几乎跳离了地,宁音尘歪歪扭扭坐在上面,声音也被颠得一抖一抖。

“兄弟,看在我们睡过同一批产出棺材的份上,咱也算得上生死之交,听哥哥一句劝,不要出来,外面的世界复杂又危险,还是棺材里睡着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砰砰!”

“哎,你别不信,我看你也是刚死的,你要是想报仇,告诉我,哥哥帮你宰了那些宵小。”

“砰砰砰!”

宁音尘:“......”

你好叛逆哦。

宁音尘再次试着运转心法,然而气海空空如也,经脉如同干涸枯裂的河床,激不起半点灵气。

凤戾声骤然响起,宁音尘从忧虑中抬头,前方小巷翻涌的浓雾下,怪谲长影晃动,正在快速朝这边靠近。

而身下的棺材也在一寸寸崩裂,那家伙力大如蛮,已快要压制不住。

宁·瑟瑟发抖·音尘:“这是在为难在下。”

就在棺材即将龟裂时,宁音尘目光落在一处,急中生智,横腿一扫,迅猛冲击力让整个棺材极速后飞,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长痕,而后猛地撞上倒塌墙缝狭小的空间里,恰恰卡住了。

宁·气定神闲·音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露出反派式嘲讽嘴脸:“拍啊,继续拍,你要能出来,我就地吃棺材盖。”

“宁音音前辈!!!”

“救命!!!”

疾风带着冥纸打着旋吹来,吹得宁音尘墨发凌乱,瞳孔缓缓缩紧,下一瞬,神色冷凝,眉宇间平添几分肃杀,毫不犹豫勾起地上树枝,握在手中使出一道剑式,流光般直刺去。

滴答,滴答——

血流不尽,在地上汇成大片血泊。

闻人幻眨了眨眼,嘴还半张着,浑身泛起寒气,僵硬转头,眼睛越睁越大,一张青白可怖的尸脸倏然占据整片视线。

树枝分明并不锋利,却贯穿凶尸整颗头颅,血流如瀑布满青白死沉的尸脸。

宁音尘被凶尸可怖的死相吓到,烫手山芋般丢了手里的树枝,将手揣进宽袖里,还一直在抖个不停。

小年轻们回过神,看向宁音尘的目光中满是崇拜,叽叽喳喳地拥簇上来,问题一个接一个。

“宁前辈,您真是月泽神尊吗?不是都说您死在天缝里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辈前辈,您刚刚那一招叫什么,为什么没有用一丝灵力,剑势却如此惊人!”

“看我看我,前辈你刚好绝,不愧是高岭之花月泽神尊!”

高岭之花·宁默默稳住抖动的手。

“虽然......但是......我说什么拯救苍生只是句玩笑话啦。”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中,闻人幻率先开口道:“其实我们也没多信,你不会信了吧”

宁音尘一脸冷漠:“......哦,我也没信。”

年轻修士们神色中依然难掩失望,但很快便被阵阵巨响转移注意力,众人齐齐看向墙缝。

而刚刚被棺材压着的地面,赫然出现一副诡异无比的阵纹图,每一道阵纹上都流淌着白红相间的血液,如蠕动的长虫,争先恐后往地底钻。

“刚刚我们一路过来,也遇到不少这种棺材,棺材底下,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阵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宁音尘转头,发现风轻痕正审视地看着他,对上视线后,风轻痕淡定转头,继续道:“而每一副棺材里,都被抽空了血,活活的人熬成了凶尸。”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邪法,名为血祭。

被血祭者死后往往怨气丛生,很大几率化为极难对付的尸傀,要是生前执念极深者,所化尸傀更能有倾覆一城之威。

少年们讨论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宁音尘晃了晃脑袋,眼前越发模糊,一股剧痛传遍四肢百骸,好像有一只手在将他的魂魄强行从身体里抽离。

正此时,小巷子里又走出一波人。

那群人手里杵着长拐,顶端悬挂着一盏天体状的圆形明灯,统一着暗紫色衣袍,长带束腰,衣摆布满星络,在行动间如同黑夜的星子,耀耀生辉,流光溢彩。

见到他们,天府与归一宗弟子面色统统一变。

当时在客栈通过玉牌感知到玄门中人,他们还以为是来营救的前辈,却是冤家路窄,来的是落雨城星宗的高阶弟子。

“都叫你们不要乱开棺材。”

为首的星宗弟子面露讥讽:“谁也不能确定棺材里究竟是不是活人,出来的这些凶尸的怨念又强到什么程度,如果不想全折在这里,就安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目光刚聚焦,视线就被一截长袍挡住,入目是一张极为矜傲的脸。

那脸的主人看了他一眼,转向一旁,道:“将他带走。”

闻人幻拦在宁音尘面前,忍怒解释道:“我们测过了,他只是一介凡人,身在此处本就迫不得已,星宗就是如此处事的?”

归一宗的小弟子们纷纷挥剑指向星宗一行人,只不过他们灰头土脸,一点气势也没。

虽然星宗等人刚也撞上妖主吉如意经历了一场恶战,但形容却比他们好上不少。

两方实力悬殊,郁悬甚至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四宗同归天府,虽不同门,但按理你们也该称我等一声师兄,以剑相指,就是你们归一宗和天府的处事?”

玄门素来将礼仪规矩看得极重,这一句斥责压下来,不是刚入门的小弟子们能够承担得起的,闻人幻额角青筋直跳,让同门收了剑。

“此人谜团重重,徒手便能治下凶尸,能是凡人此事究竟与他有何关系,他又知情多少,全都得调查清楚。”

天府弟子年少气盛,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怕是血祭少了人,得抓回去补上吧。”

“你什么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听到什么意思就是我什么意思。”

星宗弟子冷哼:“管中窥豹,血口喷人!”

天府弟子不甘示弱道:“星宗究竟成了谁家的爪牙长了眼睛的都看得见,且对阵法一门如此精通,也只有你们星宗,你们敢说一点也不知情?”

“够了!”郁玄厉声喝止,凌厉目光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宁音尘身上:“带走。”

宁音尘搞不懂这些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本能觉得不妙得跑,却在听到身后压低声音的一句话,一失神的时间,就被捆仙链铐住了。

“星宗不过是神山的走狗。”

神山......

郁玄置若罔闻,手里的悬灯飘溢出无数火星,融入空气后霎时化为幽蓝冥火,将墙缝寸寸龟裂的棺材上烧成灰烬。

星宗一行人带着宁音尘正要离去,风轻痕从沉思中抬头,追问道:“郁.....师兄,贵宗善阵,能否告知,血祭阵下的另一个阵纹,是作何的?”

郁玄头也没回道:“此乃六百年前被销毁的邪阵,以血祭为引,复活亡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哪个亡魂。”

似料到什么,声音不自觉地抖了下。

“如此大费周章,还能是谁。”郁玄已有些不耐烦,星宗弟子杵着悬灯步入浓雾,落下一道重音:“指不定就是那位神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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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泽神尊光风霁月,高岭之花。”

宁音尘自信挺胸:嗯,是我。

“月泽神尊虐待弟子,屠杀师兄。”

宁音尘摸下巴:你说的月泽神尊,跟我宁音音有什么关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森冷的铁链拷在身上,铁链上游走着玄奥的阵纹,是专门镇压妖邪用的。

宁音尘缩在角落里,无聊地研究起锁链上的阵纹,对周围的一切没多大感官,但仍有只言片语传入他的耳中。

这些星宗弟子不愧是宗门内的佼佼子,很快就绘出一副并不算完整的阵图,并通过此推断出共有四十一副棺材,但他们并没有去推断剩余那些棺材的位置。

而是随便寻了个地方,打坐盘膝,暂作休憩。

两名星宗弟子从外巡视完回来,其中一人瞅了眼宁音尘,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同伴见此调笑地拍了把他的肩,小声道了句什么,那名星宗弟子瞬间红了脸。

潮湿阴暗的角落,宁音尘就坐在那里,额角垂下碎发,微低着头,三千墨发披于身后,露出纤细脖颈,整个就如同一轮明月,清冷华贵,自带淡淡光辉。

从他身上,可以真切理解一个词:遗世独立。

就像一抹抓不住、触不着的月光,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只是单纯的一个凡人。

在郁玄目光移过来时,两名弟子赶紧正襟坐好,不敢再多言。郁玄旁边的人停顿了下,接着道:“所以依我看来,此事并非尊主所为。”

郁玄拧着眉,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图纸上的阵纹,幽幽道:“现在自不量力的人可真多,苏逾想以这个法子求尊主出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尊主未必不会出山。”

此言落音,空气难以忽视地沉寂。

众人皆知,神山上的那位寻了某人六百年,在所有人都说月泽神尊死在天缝之战时,他偏执妄,认定对方没死。

凡人的一生百年,入门修士的一生三百年,六百年里,人间不知更换了几个轮回,流言又传过了几波,到如今,还知当年实情的,不过屈指。

恍惚中,宁音尘听到慕无寻这三个字,他把玩锁链的手顿了下,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天地焚火,自那年后,慕无寻三字名震八荒,但却再没见他出过神山,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还在找。”

找......找什么?

宁音尘记得,他徒弟好像也叫什么寻来着。

六百年实在太久,久到回来后,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花了很久才想起,很多事也都记得不是太清,记忆中,他那位弟子应该很讨厌他。

他最后走的时候,明明告诉他,自己只是去买桃花酥,很快就回来,但却是骗他的,当时他知道,自己走了就再也回不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隐约记得,他的小徒弟被关在铁笼里,眼睛里布满血丝,朝他吼,会恨他一辈子。

他回了句什么?

回了句:“那就恨着吧,一辈子,不要太短。”

宁音尘在心底哀嚎,也不知他那徒弟现在还活着没,要是真恨了他六百年,那自己一出现对方面前,岂不是立刻就会被啖其血肉,剥其筋骨。

他现在还一点修为也没,毫无反抗之力。

宁音尘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

“听闻当初天缝合上后,众人去神山,只发现少时的尊主,彼时他浑身是伤,关在铁笼里,已近半死,正应了当时的流传,月泽神尊雕心雁爪,虐待门下弟子。”

宁音尘恍恍惚惚,似乎真有这回事。

“亲手杀死将他一手养大的师兄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善茬。”

宁音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沉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像......也有这回事。

一位年纪较小的弟子疑惑道:“不过,天地焚火又是怎么回事?”

这同样问出了宁音尘的好奇。

正有人待解答,身后突传来簌簌响动,众人面色微凛,立刻手握长杖,唰地转头,郁玄率先抛去一道攻击,无数火星直射而去,霎时间将那一处砸了个焦黑。

木屋不堪重负,发出咔嚓咔嚓将倾之音。

待尘雾与火星散去,原地只余一截烧断的焦黄粗麻衣角。

“又是他?”

星宗弟子不快地皱起眉,郁玄恼怒下,更是直接将那段衣角烧得只剩灰烬。

说起来,他们自察觉到鬼府异常,进来后就一直受人牵制,暗中似乎有人一直观察着他们,引着他们一步步深入,每一次行动都仿佛被安排好的一样。

之前听到往生大街岔口传来的尖叫声,还以为调查有了新的转机,满怀希望赶过去却遇到归一宗和天府那群二世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闻人厄等人也以为是前辈来相救,满怀希望地循着玉牌指引跑出客栈,却遇到星宗这些孔雀鸟。

两两相遇,冤家路窄,脸上的表情统统一变,星宗弟子看不上二世主,二世主也看他们很不顺眼,要不是环境不允许,就差打起来。

之后又遇到妖主吉如意……

一想起这事,星宗弟子就厌烦。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这些少年骄子十分气恼,然而幕后之人藏于暗处,无论他们如何反击,都如打在一团棉花上,轻飘飘。

没多作反应,郁玄带人立刻追了出去,待出去后,才发现天色已黑,潜伏许久的黑雾再次从地面升起,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往生大街上来来往往竟全是人!

鬼火浮动,毂击肩摩,犹如人间般繁华。

天光尚未彻底隐没,朦胧光晕中,星宗弟子的脚下都有很浅的影子,而这些看似如常的“行人”,却没有影子。

“是百鬼行。”

郁玄拿出星罗盘,凝眉将手心的灰烬洒在罗盘上,指针疯狂转动几圈后,戛然而止,所指的方向竟是通灵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已离那栋漆红楠木高楼很近,越过重重屋檐,便可见浓雾袅绕下,通灵冢若隐若现。

那栋大楼直抵云间,每一层都亮着血红色的灯,斑驳光影光怪陆离,任何身处此间之人,都能感应到极度危险的气息。

“难不成那小鬼跑通灵冢躲着了?”

“他刚被郁师兄打伤,必然跑不远。”

“可师叔叫我们不要靠近通灵冢。”

郁玄没有任何停留,往星罗盘所指方向追了去。

宁音尘被落在后面神色有些恍惚。

照看宁音尘的星宗弟子见了,小声问了句:“你哪不舒服吗?”

宁音尘勉强笑了笑。

那弟子道:“你先忍着点,师兄嘴硬心软,抓你肯定没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看了看手上的锁链。

那弟子不好意思道:“我们只是想调查清楚,这里的事跟神山有没有牵扯,若你不是幕后操纵的一员,自然会放你离开。”

听他再一次提及神山,宁音尘刚想细问,郁玄突然停了下来。

往生大街上的鬼魂仿佛不知道自己已死,像寻常老百姓游走在大街,街边还有各种样式的店铺摊子,如果不是他们面目麻木,这里跟人间别无二样。

而横列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副同样画着诡异阵纹的棺材。

“一十七。”

郁玄报了个数,直至目前为止,已经出现十七副棺材。

棺材里发出砰砰砰的响动,郁玄毫不迟疑挥动悬灯,幽幽星火漂浮而出,刹那间就要将那三副棺材燃烧殆尽。

从棺材出现在眼前时,宁音尘绷带下的身体就又开始剧痛,大脑昏昏沉沉间,浮现出那张从棺材中带出来的纸条,以及那块硬邦邦的烧饼。

“等......等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浮动的星火在即将碰到棺材时一滞,郁玄等人转头看向宁音尘,宁音尘身体摇晃了下,距离他最近的星宗弟子忙伸手扶了把,不小心摸到那段纤细劲瘦的腰身,腾地红了脸,悄然缩了手指。

宁音尘道了声谢谢。

随后,目光落在那三副棺材上:“有一副,是活人。”

郁玄皱眉:“你如何确定。”

那目光中带着审视,宁音尘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依然径直走到中间那副棺材前,将手掌置于其上,感受明显比其他两副弱了不少的震动。

棺材上的纹路能阻绝修士对内的感知,但对宁音尘没用。

“这里面,是个怀胎三月的女子。”

空气诡异地沉寂下来,而那副棺材的拍打声,也由急促变缓,一下一下,仿佛在求救,在呼应。

“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众人骚动,宁音尘正要打开棺材,手掌被一道灵火烫伤,郁玄冰冷道:“如果不是,出来的将是一个不知何级的凶尸,你能承担这个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看棺材上的阵纹开始发亮,血祭已被催动,源源不断的白色血液从中被抽离,宁音尘忍着手掌的灼痛感,紧咬牙龈奋力推动棺材盖。

声音掷地,执拗得很:“如果是凶尸,我便第一个喂它。”

郁玄眯了眯眼,下一刻,轰然一声巨响,棺材盖被推开,有光泄落进去,宁音尘往里看了眼,瞳孔微颤。

众位星宗弟子连忙涌上来,探头往破开的棺材缝看去,只见里面却是一位女子。

那名女子紧紧护着小腹,早已泪流满面,她背后抽出白色血液,半片皮肤枯萎如干尸,已似人似鬼,在棺材打开的那刻,棺材上的阵法才被迫停止运作。

“竟真是女子。”

“莫非四十一具棺材里都是活人,那些凶尸是活人变的?”

这些心高气傲的星宗弟子,直到亲眼所见,才确定的确如那些二世主所说,棺材里关的都是活人。

“没事了。”宁音尘将棺材开得更大些,伸手进去轻扶起那名女子,女子抬头时,所有人都倒嘶一口气。

“好......好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恐怕夫人是今晚第一个被救出来的。”宁音尘截断了星宗弟子未说完的话,淡淡微笑道:“夫人真幸运。”

女子停下啜泣望向宁音尘,朦胧的光晕下,那半张脸竟枯如老朽,满是沟壑。而另半张脸芙蓉般美丽,正值豆蔻。

算不上狰狞,却诡谲地令人牙尖发酸。

星宗弟子纷纷侧开视线,就连郁玄也不由将眉头皱得极紧。

宁音尘见没人帮忙,只好自己小心地将人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女子被吓得不轻,身体颤抖个不停,问什么都眼睛发直地说不知道,问得多了,又开始摇头哭了起来。

郁玄只好停下询问,烦躁地走到另一边,他平生最怕女的哭,一哭他就心烦意乱,恨不得走得越远越好。

但此时的情况容不得他走太远。

于是女子啜泣声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混杂着宁音尘喋喋不休的安慰,吵闹无比。郁玄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一挥手中悬灯,星火如海浪般猛袭而去。

宁音尘有些懵,尚不及作反应,那星火在触及面门时如摩西分海,腾地将两边犹在砰砰巨响的棺材烧成了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觉告诉宁音尘应该闭嘴了。

郁玄借着这股劲,冲早已陷入呆滞的女子大喊:“问你什么回什么!”

女子被吼地一愣,都忘记了哭,立即点头。

郁玄:“你是怎么被抓到棺材里的?”

“我......”女子目光放空,回忆道:“当时城里来了很多怪人,说要请某位神君归来,需要人去观礼,我就被选去了。”

郁玄察觉到漏洞,又问:“选?那总有个选择的条件,什么样的人能被选上?”

女子愣愣道:“说是,阴日出生的人。”

郁玄:“之后呢?”

“之后就不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玄:“那些人有什么特点?”

“他们都罩在一个黑袍子里。”

星宗弟子纷纷看向宁音尘,而宁音尘则将身上披的黑斗篷往身后藏了藏,边摆手:“别看我,我不是,我什么也不晓得,这只是巧合。”

郁玄也盯了宁音尘好一会,便指着他问那女子:“认识吗?”

女子呆滞的目光落在宁音尘身上,宁音尘丝毫不慌,他自是知道自己再清白不过,但出乎意料的,那女子却点了头!

“眼熟......好像,确实见过。”

※※※※※※※※※※※※※※※※※※※※

别人眼中的宁音尘:高岭之花,可望不可即,神秘的幕后主宰者。

真实的宁音尘:啊啊啊啊九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唰地,所有人都看向宁音尘。

“咔嚓——”

黑暗中突传来树枝折断声,这次郁玄早有准备,星火瞬间席卷整个视野,哇哇的惨叫声下一个浑身浴火的小孩冲了出来:“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怎么是个孩子?

郁玄咬了下牙,终是将火焰撤了去,怒目问道:“是你一直跟着我们?”

那孩子穿着的焦黄粗布麻衣与此前烧断的那截衣角如出一辙,郁玄还未把人怎么样,就见他瞳孔巨缩,紧接着哭得肝肠寸断,砰地跪在了地上。

郁玄:“......”

碰瓷?

“你......你哭什么......哭。”

郁玄又气又急,一个头两个大,本就俊逸的脸窘迫得通红,连带握着悬灯的手都抖了下。

那小孩哭成了只小花猫,张嘴就喊:“阿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震惊地看向郁玄,星宗弟子各个也茫然惊愕,上下打量自家师兄。

“小玖?”

众人的视线缓缓往郁玄身后移去,刚被救出的女子目中噙泪,两三步跑了过去,紧接与名唤小玖的小孩抱头痛哭。

半柱香后。

郁玄面无表情:“你是如何陷入此地的?”

小玖道:“我看到一只鸟要投河自尽,就跟着跳下河去救它,莫名其妙就掉进了这个地方。”

众人:“......”

郁玄气得倒抽一口气,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厥过去。这小孩竟敢把他们当傻子!

宁音尘忙伸手给他顺了顺气,接着问:“那你为何要偷偷跟着他们,又是怎样才不被察觉?”

那小孩生得贼眉鼠眼,之前一直跟郁玄打马虎眼,一撞上宁音尘问话,却莫名乖了不少,低头抓了抓衣角:“我想让他们帮我救阿姐。”

“神尊,我找过你的,可是你的棺材里没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差点也被这称呼惊地厥过去。

另一旁的女子目光闪了闪,咬着手绢道:“我见过您。”

在这会儿提起此前那个未完的话题,宁音尘忙喊道:“你别乱说!”

几乎破音。

郁玄像狼嗅到血腥味似的,冷声道:“接着说。”

女子吞咽了下唾沫,道:“也就一眼,您被爷爷从山里带回来,身上全是伤,身上还缠着绷带,一直昏迷着,爷爷上门来找我借了些伤药,也就那时看了您一眼。”

宁音尘松了口气,问道:“那烧饼和纸条是你们留的?”

小玖点头,前一句的声音却微不可闻:“烧饼是我做的,纸条是爷爷写的。”

小玖爷爷已过古稀,脑子不太清楚,非得说宁音尘是神尊,回来救他们的,是以年纪小的小玖也信了,一直叫宁音尘神尊。

宁音尘沉默了几息,复笑了下:“谢谢,烧饼很好吃,是我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了。”

仙君一笑刹那风华,小玖没读过书,形容不出有多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同时,气氛也越来越低沉,几度出现的黑袍人,究竟是谁的手下?这个小玖真的可信?

郁玄始终没有消除对小玖的怀疑:“所以,你是如何避开我们所有人的探知,跟我们一路的?”

小玖眼珠子乱转,郁玄猛地一拍桌,呵道:“再敢胡言,便把你舌头拔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就是了嘛。”小玖噘着嘴,可怜巴巴道:“可是它也叫我不要说。”

“他是谁?”

“是......是......”小玖目光闪躲,想含糊过去,被郁玄冷声重复了一遍,身体抖如筛糠:“是鸟!”

哇地一声,小孩终于被绷住,又被吓哭了。

郁玄:“......”

一把拉过宁音尘,郁玄烦道:“你来问。”

宁音尘生得好看,眉目虽冷淡,眼中却像含了秋波般,给人遥远又亲近之感,悄无声息就能化解人心的防备。

总之,比郁玄看起来好讲话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小玖哭声小了,宁音尘才问:“能具体跟我说说吗?”

小玖看着那双眼,仿佛陷了进去,果真止住了哭。

宁音尘一瞬有些恍惚,仿佛从面前这个小孩的身上,看到他徒弟的影子。

那会儿他收徒,只是因为师兄们都有徒弟,刚好又把那孩子救下,看他孤苦无依,就一时兴起收入门下。

他没尽过多少做师父的职责,还把人当宠物似的玩来玩去,师兄们宠他,从来没告诉过他这样不好,只有闻人师兄指责过一次:

不成体统。

但当时宁音尘还不知道,不成体统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死”的时候不过百岁,比刚从棺材里出来时,遇到的那群少年都还小。

宁音尘没想到,自己的笑能让小孩瞬间止了哭,如果可以,当时他对徒弟多笑笑就好了。

小玖的声音打断宁音尘飘远的思绪:“我没说谎,就是我跳河救的那只鸟,是它将我带了进来,又不愿管我,便给了我一只翎羽,说可以护我在这里安然无恙。”

小孩战战兢兢从腰带里拿出一块流光四溢的羽毛,霎那间,整个房间亮如白昼,黑暗中骤然发出凄裂的惨叫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往“行人”面目麻木,听到动静脚步滞缓,僵硬地转头看向这边时,一道灵光升至上空,将众人藏身的屋子笼罩,气息再度被屏蔽。

“这是重明的翎羽。”

星宗弟子面露愕然,若光是重明,倒也不至于他们如此惊愕,而是因为,那羽毛是白色的。

世人皆知,重明鸟的羽毛,都是红色的,是辟邪除害的祥兽,唯一一只生着白色翎羽的重明鸟,正是如今的妖域之主,吉如意。

宁音尘从小玖手里接过那只翎羽,柔软的绒毛撩动手心,尚还残存一丝温度。

郁玄凝眉道:“是妖主吉如意。”

“难不成,是苏逾笼络妖主,想要复活那位?”

“如果是他,就说得通了。”

星宗弟子议论不绝,郁玄不知第几次揣度地看向宁音尘。

“你怎么老是看我啊?”

声音从宁音尘旁边响起,女子摸了下自己的脸,疑虑道:“我脸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玖忙收回视线,支吾道:“没,就是好久没见阿姐了。”

小孩躲闪的目光骗不了人,阿姐摸着脸上的触感也不对,登时紧张万分,几步冲到一处水滩前,瞧见里面的倒影,泪水顿时汹涌,惊得水面映的人不成模样。

宁音尘撕断身上一截绷带,起身走到女子身旁,小心用绷带将那半张干枯的脸缠了圈,轻声道:“遮住,就看不见了。”

女子抬头愣愣地看着他,眼眶犹在不停掉着金豆子。

宁音尘弯了弯眼,示意她看水里,女子起先不敢看,但抵不住宁音尘眼中令人沉溺的风华,往水里看了眼,只露出半张脸的她,依然如芙蓉般美丽。

宁音尘道:“别哭啦,女孩子永远是世界上最可爱与坚韧的生物。”

小玖手臂挡在脸前囫囵擦了泪,放下手时露出一个灿灿的笑,也跟着道:“阿姐在小玖心里,是最好看的人!”

在郁玄看向宁音尘手臂绑的绷带时,宁音尘拉过衣袖遮了下,而那一瞬间,郁玄看到皓白的皮肤上,纵横着蛛丝般的裂纹。

郁玄腾地站起身:“你跟我出来。”

屋外那具棺材依然横在大街正中,此时棺材盖大开,其上的阵纹黯然,只激活了小小一块。

“把他关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玄面容冷漠,指着那具空棺:“我要知道,你既然能堪破这阵纹,你躺进去后,它又是否会触发。”

跟出来的星宗弟子面色大变:“郁师兄,这事一个不慎,可是要命的。”

郁玄愣愣道:“闻人幻他们,叫你宁前辈。”

那个宁字,咬得极重。

宁音尘想跑的脚步一顿。

郁玄接着道:“如果阵纹触发,我不会让你死。”

言下之意,就是阵纹没触发,他就必死无疑?

可阵纹一旦触发,他也难逃死路,横竖,都是死。

宁音尘第一次认真地看向郁玄,他们几次提及神山,似乎是神山的人,如果他徒弟还活着,应该也还在神山上。

心脏瑟缩了下,宁音尘问道:“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郁玄:“你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垂下乌黑长睫,眸中的期颐被悄悄藏起:“你认识,那位月泽神尊的徒弟吗?就是你们口中,被虐待过的那个。”

郁玄拧眉怒道:“放肆!”

宁音尘眸子里的光彩尽数黯了下去,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甚至他难过地想,没有他,他们活得更好了。

“我自己进去。”

宁音尘一脸英勇就义,迈步跨进棺材,且自立自强,自个儿拉上了棺材盖。

这次回来,未见故人,只见到故人的一缕毛。记忆中,那故人还是只丑丑的雏鸟,翎羽远没如今这般靓丽。

他当初花了很久,教会那只自闭还社恐的小鸟化形,化成的人形也又黑又矮,支撑不了一炷香,嘭地就又变回本体。

这些好玩的事,他都还记得,因为经常去回想。

宁音尘看着越来越狭窄的夜幕,小声道:“我是一朵花。”

想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口,慢慢闭上眼。

在棺材即将关上时,一股巨力猛地抵住仅剩的那条细缝,伴随着清亮的凤鸣声,往生大街落下一道冲天华光,照得周遭魑魅魍魉惨叫不绝灰飞烟灭。

那华光里伸出一只皓白的手,死死抵在那条细缝中,紧接着,手背青筋乍起,另一只手也探了出来,轰地将棺材板掀了。

光亮洒进去,宁音尘不适地抬手挡了挡,正疑惑间,突被人猛然抱住,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在耳畔炸响:“阿尘!”

华光渐散,一名瑰姿艳逸的少年露出身形,那少年一身鲜衣,身姿挺拔,眉目生得分外张扬,但额角却有一道小小的、状似月牙的旧疤痕。

宁音尘被抱得不知所措,听着那名龙章凤姿的少年又哭又笑地唤他阿尘,两眼越发怔愣。

帅哥,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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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自信:嗨,老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而在少年现身的那刻,星宗弟子纷纷紧握悬灯,全神戒备起来。

吉如意完全无视周围,自顾自紧抱着太多太多年未见的主人,心里翻腾着许许多多的话,然而吐出口的却杂乱无章、含糊不清。

宁音尘没听懂他说了些什么,估计说的他们那个种族的鸟语吧。

无措下,只好抬手生疏地拍着对方的后背,绞尽脑汁地回忆,但记忆里好像确实没有长这样的。

吉如意终于哭够了,抬起婆娑泪眼,短短一会儿,那双眼都哭肿了,宁音尘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慌,磕磕绊绊道:“你......你别哭了。”

还未等吉如意酝酿出感人肺腑的重逢词,一旁星宗弟子刷刷拔剑,厉声质问道:“吉如意,你设下四十一棺残害人命,简直投畀豺虎、挽弩自射!”

“烦!”吉如意长眉微蹙,一挥袖,星宗弟子再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紧接着还被定在原处动弹不得,气得这些佼佼子满脸憋红。

一转头,吉如意跟戏曲变脸似的,又恢复成泫然欲泣的模样,满眼沮丧可怜:“阿尘,你不认得我了吗?”

宁音尘:“......”

兄弟,你变脸太快,究竟哪个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是吉祥啊!”那少年瞧见宁音尘眼中的陌生,彻底急了,嘭地炸起一团白雾,雾散后,一只胖乎乎的小雏鸟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落在宁音尘手心,叽叽喳喳地大喊:“阿尘,我是吉祥啊,你不能忘记我,呜呜呜。”

说着,那小胖鸟的眼角,又溢出了两滴晶莹泪珠。

他竟不管周围有人,原地化了幼时的本相。

随着小雏鸟活灵活现的神态,磅礴的记忆涌入宁音尘脑海,震得他晕乎乎,整个人处于回忆和现实的夹缝,一边是小雏鸟叫喊着:“阿尘我是吉祥,你快想起我。”

另一边,色泽暗黑,是脏兮兮的小鸟害怕地盯着他,也在叫喊:“我叫如意,吉祥这个名字土死了!”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吵闹得很。

宁音尘晃了晃头,张嘴半晌后,试探地道:“是......如意啊?”

小雏鸟愣在宁音尘的手掌心,提溜的眼睛不停落着泪:“你再叫我一声吉祥好吗。”

那声音里的落寞,全然不似一域之主的模样。

星宗弟子们全都又惊又惧,惊的是妖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化成幼时本相,还对一个凡人如此崇敬,惧的是,吉如意身上与那个自称是个普通的凡人的人,有着主仆契约的呼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玄握着悬灯拐柱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紧盯着宁音尘的眼中布满血丝。

宁音尘双手捧着雪白的小鸟,小鸟不停掉眼泪,很快在他手心积了一捧水,泪水还在往指缝外溢。宁音尘嘴角抽了抽,再次安慰:“别哭了如意,好丢人的。”

宁音尘对吉祥的记忆还是挺深的,但实在是,手心这玩意除了爱哭,跟记忆中的吉祥儿差距太大了。

吉如意哽咽啜泣:“你怎么能忘记我,负心汉!”

宁音尘:“......”

星宗弟子:“???”

吉如意到现在还后怕着,如果不是他给那小孩的翎羽跟阿尘接触,那一瞬间他感应到宁音尘的气息,那会不会,阿尘就被锁进了棺材,再次被封入黑暗。

说不定,四十一棺的阵法启动后,阿尘还会再死一次。

郁玄好不容易挣脱禁锢,当即催动悬灯,漫天火星朝宁音尘席卷而去,一道紧咬牙龈的呵斥声响起:“你就该永远埋葬在地底下!”

宁音尘正拧着小胖鸟给他抖水,睁大的瞳孔中倒映着铺天盖地的幽蓝火星,那即像星星,又像冥火,如同潮水般压来,夹着毁天灭地之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宁音尘凡人之躯,任何一点火星落他身上,都能立刻将他烧成灰。

然而宁音尘却并没动,他箍住吉如意的翅膀,也不让吉如意动。正在吉如意急得浑身战栗时,那些即将触及宁音尘的星火,全都停滞在了半空。

悬浮的星火,将此处装饰得恍若星空。

“郁玄,住手。”

虚空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落地如空谷回声,悠悠扬扬回荡在阴寒诡谲的鬼府:“吾与吾师之恩怨,不劳旁人。”

宁音尘抬头看着沉沉夜幕,薄唇微抿下,心脏快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只有一个徒弟,也只有一个人,称他为“吾师”。

郁玄浑身绷得极紧,不甘心地看着倾他全力一击的漫天星火,悄无声息点点消散,往生大街再次陷入沉寂的黑暗。

那令所有人都胆寒的威压,也同时褪去。

等回过神,星宗弟子们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匐伏地面,浑身已出了一层细密冷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杀了你们!”

被松开后的吉如意暴怒地细绒毛羽都炸了,幼小身形转瞬间变得庞大无比,几乎遮挡整个苍穹,翅膀每扇动一下,平地便卷起足以将人吹走的罡风。

宁音尘回过神,惊讶地嘴张成了“o”型,他没法想象,刚这庞然大物还依偎在他手心娇弱哭泣。

凤鸣响彻天际,冥纸四下飞舞,十几道龙卷风形成,顷刻毁了往生大街两旁的建筑。

“吉祥,回来!”宁音尘紧紧把着房柱,衣袍被撕扯地猎猎狂舞。

然而风实在太大,根本传不到吉如意耳朵里。

星宗弟子的情况比宁音尘更惨,他们处于罡风正中,一个个眼看着被卷至高空,郁玄死咬着牙用尽气海里所剩无几的修为,无数银蓝色的丝线从他手中的悬灯飞出,紧紧捆住同门,与风力对抗着要将人拉回。

他灵力耗尽,甚至铐在宁音尘手腕上的锁链都消散了。

“啊啊啊啊,神尊救命!”

宁音尘看向声源处,被风瓦解的房屋下,小玖紧紧抓着阿姐的手,身体已经倒飞在空中,而阿姐也快到支撑的极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玄!”

宁音尘扭头朝郁玄喊了一声,却见对方也已近穷途,嘴角淌下大片鲜血,明显已经耗尽灵力,再分不出一丝来。

但听到他的声音,郁玄的目光朝这边瞥了眼,却是痛苦地皱起眉,艰难分出了一缕灵丝过来。

小玖如获新生,忙伸手去够那根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细线,然而在即将握住时,灵丝已至极限,崩断成无数寸。

绝望浮现在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脸上,下一刻,小玖跟阿姐紧握的手终于脱落,不,仔细看,是小玖松开了阿姐的手,在阿姐震惊的目光中,嘴角微微弯了下。

他的手抖得厉害,分明那么怕死。

可阿姐若是在抓着他,他们两人都要被吹走,阿姐肚子里还有小侄儿,他不能那么任性。

小玖害怕地闭上眼,任由风卷起失重的自己,死亡的恐惧遍布浑身,彻底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好啦好啦,别哭了。”

一个温暖的怀抱在狂风中抱住他,小玖涕泪横流道:“我就要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会死的。”

“会死,一摔下去,我就死了。”

“真的不会死啦。”

那声音温柔的很,渐渐抚平了小玖临死的恐惧,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周围怎么这么温暖?

慢慢睁开眼,入目是含笑的弯眸。

小玖被护在不算宽大、但异常温暖的怀抱里,他们被卷入狂风飞在空中,但宁音尘没让风刃伤到怀里的小孩分毫。

“你看,我就说了,不会死吧。”

宁音尘揉了揉小玖的头顶,小玖看到,那位谪仙般好看的神尊,眸色在一息间变得极淡,如同琉璃,瞳孔深邃地像有个盘旋的旋涡,吸走了所有华彩。

紧接着,狂暴中的大鸟猛然顿滞了下,狂风戛然而止,整片天地万籁无声。

吉如意嘭地,变回了一只小雏鸟的模样,落在宁音尘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弥后,被吹至高空的所有东西都开始往下砸,宁音尘一手抱着小玖,另一手接住吉祥,急速下坠。

吉如意约莫是消耗太大,这会儿居然打起了瞌睡,宁音尘叫了好几声没把鸟叫醒,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放弃了。

小玖更急了:“神尊还有希望的,你再努力努力!”

“别怕,就一闭眼的事。”

小玖都快哭了:“这是一闭眼的事吗?!这是全村老小要开席的架势啊。”

坠势不减反增,宁音尘却突然将小玖从怀里甩开,小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一瞬间好像有股暖流拂过,一声神尊还未喊出口,紧跟着身体滞空了一瞬,下一秒,再次加速下坠。

“啊啊啊啊!”

死亡的恐惧笼罩全身,心跳如擂鼓,小玖又是蹬腿又是挥手,脑海里闪过他短短的一生,要么是他小时候饿极了,抢狗嘴里的吃食,要么是偷了哪家熏的腊肉,被人找上家门。

临死前的走马灯,都闪不出任何他此生的高光。

小玖难过地想,他这样一个平庸的人,就算死了,也只有姐姐和爷爷会为他难过几天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迅猛的冲击将地面砸不一个不大不小的浅坑,鲜血飞溅,几乎染红了天空,四肢摔得不正常扭曲,脖颈更是几乎断裂,破开的头颅流出脑浆,鲜血滑过的那双眼睛黑漆漆,再没有一丝光亮。

“啊啊啊啊月泽神尊快显灵!”

砰地一声,小玖摔在了地上,还反弹了两下,但他还沉浸在脑补出的画面里,挣扎着挥手,嗷嗷大叫着,一道气若游丝的□□被覆盖得彻底。

待小玖从惊惧交加回神,才发现他正坐在一块厚实的垫子上,那垫子十分独特,看着像个人形,面朝下成八字镶嵌在地面,还有些微的弹性。

紧接着,垫子动了。

“垫子”颤巍巍抬起那双仿真的手,自力更生,努力将自己从地里拔出了半身。

小玖啊了一声,忙跳下去,然而还未等他伸手去拉,一个白色的毛团也紧接着嗖地坠下,刚好砸中好不容易抬起的头。

嘭咚一声重击,那颗头长出一个硕大的包,再次埋回了地里。

小毛团滚落到旁边,自带音效地蹦了两下,又滚了几圈,停住了。

“神......神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玖慌乱地伸手去探仙人的鼻息,然而什么也探不出,他浑身发软,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张开嘴正要嚎,一只手虚脱地举了起来。

宁音尘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自己从土里弄了出来。

摇摇晃晃撑住个什么东西站起身,晃了晃脑袋,待眼前稍能视物后,才发现他手里撑着的东西,竟是一块墓碑,而放眼看着,这里有许许多多这种墓碑,错落林立,森黑阴冷,其上生了青苔,还绑着生锈的锁链。

到处漂浮着鬼火,随阴风而移动。

但这些都没引起宁音尘太多关注,他的视线定在一点,那里黑雾缭绕,似乎有个人正站在黑雾中看着他们。

“神尊,这是哪啊?”

小玖避开鬼火,瑟缩地躲在宁音尘身后,声音抖得不成调,宁音尘拍了拍他安抚,再看向那边,却已没有任何异常。

他收敛心思,捡起地上还在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道:“应该是六百年前,天缝时战陨者的墓地吧。”

说起来,鬼府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

实在是那时候死的人太多,冤魂多到超度不完,才有了鬼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多的,宁音尘就不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再说,不要打扰先祖安眠。”

小玖应了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仙人身后,过了会儿,小玖开始喊累。宁音尘腿被摔得有点瘸,本就走得挺慢,闻言再次放慢脚步,任由小玖握着自己的手又走了一程。

小玖越走越觉得累,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但他不好再让仙人担待自己,强撑得腿肚子都开始打颤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累?

正这时,宁音尘突然停住了,无奈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小玖,别拖着我的腿呀,要是累了我们可以坐下来歇歇。”

小玖伸出一直空着的手,疑惑道:“我没拖啊。”

空气一时变得诡异无比,似乎有冰冷的气息从一下下吹在颈侧,小玖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正要回头去看时,宁音尘轻声道:“别回头。”

鬼火惨绿的光照下,在小玖背后,正有只吐着长舌、模样像蜥蜴的鬼魂,重重压在他背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风啸无声,黑雾张牙舞爪,遍地无名墓碑林立,想要留下过路人。

宁音尘眼角余光瞟到这一幕,又垂目看向抓着自己双腿的东西,那是一只枯爪,从潮湿腥臭的土里探出,而在脚边,还有更多的骨爪接二连三破土而出。

既然小玖的手空着,那他这么久牵的又是谁?

虽说刚叫小玖不要回头,但宁音尘自己反而控制不住好奇心,慢慢转头侧目去看身后。

随着视线一点点移动,一截鲜亮的衣角被风吹起,出现在视野内。

握着宁音尘的那双手也越来越紧,再往侧移,是一头披散而下的乌黑长发,骤然间,宁音尘对上一双空落落的眼睛。

“!!!”

宁音尘慌忙地看了眼怀里,原本抱得好好的小鸟不知何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的鲜衣少年。

“阿尘。”

那声音软软的,像是怕惊扰了一场美梦,又像梦魇里的艳鬼在唤魂。

宁音尘吓得一个激灵,声音打颤地从喉咙里飘出:“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尾音颤得破了。

吉如意一把将宁音尘抱住,用力地几乎要揉入骨髓,宁音尘感觉到颈项滑入一丝冰凉,吉祥儿的泪腺又发达了。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宁音尘只觉得吉祥吵闹。

“阿尘。”

“神尊!”

“阿尘呜呜呜。”

“神尊呜呜呜!”

“阿尘啊。”

“神尊啊啊啊啊啊!”

小玖跟吉如意像比着赛似的,宁音尘被叫唤得一个头两个大,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小玖,正要让他安静点,吸到肺腑的一口气却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打了茬,久久地、长长地,变成了一个饱嗝消化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只蜥蜴鬼还趴在小玖后背,嘶嘶地吐着长舌,十根指头跟吸盘般牢牢黏在小玖身上,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

“吉祥,快别哭了,收拾收拾!”

再不收拾,他就要哭了!

吉如意埋在宁音尘颈窝,带着鼻音闷闷应了一声,紧接着,以吉如意为中心,向外荡出一圈强光,在光的笼罩下,所有魑魅魍魉凄厉惨叫着灰飞烟灭。

小玖背后一轻,连滚带爬地滚到宁音尘身边,哆哆嗦嗦道:“神尊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宁音尘问:“为何这么说?”

原来,趴在小玖背后的叫做蜥人,是一种伴生鬼,通常蜥人出现的地方,预兆着这里有大量冤魂,而蜥人就是为这些冤魂寻找食物的“饵子”。

吉如意抬头擦了擦眼泪,软乎乎道:“阿尘别怕,有我在。”

小玖痛苦地摇头道:“两位仙人不知,鬼府里的冤魂极其难对付,他们从不露面,但只要踏入他们的怨气中,就会被永远困在无法解脱的圈子里,有点像通常说的鬼打墙。”

吉如意很少出过妖域,不知这边的情况,自傲地说:“鬼打墙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些雕虫小技。”

“鬼打墙不可怕......”良久后,小玖吐出一句:“可怕的是哪一颗人心都会滋生怨恨,只要怨恨不清,就会永远被困在那里面,冤魂的数量越多,越难攻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非有玄门那些仙人制的灵灯,才能祛除怨念。

“这个我熟。”

宁音尘笑了起来。

刚对话时他一直沉默着,直到这会儿才开口:“你们牵着我,我带你们出去。”

吉如意不疑有他,立刻牵上了宁音尘的手,而小玖却面色发灰,没抱任何希望。

宁音尘用另一只手牵着小玖,腿还有点瘸地往看似无边无际的墓地外走,边说道:“吉祥,你还记得当年天之裂缝的事吗?”

“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

吉如意只要一想起那一年,就会恐惧地心底生寒。

“我快要忘得差不多了。”宁音尘却如此说:“如果你还记得的话,知不知道其他师兄在哪啊?”

吉如意突然顿住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宁音尘歪头看他,看见吉如意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下,随后朝他弯眸道:“在闭关。”

吉如意的笑容跟宁音尘十分像,说起来,当初这只小鸟刚化形,还不会笑,就是从宁音尘身上学来的,那之后很长时间,吉如意都不会哭,直到天之裂缝那年,他才又从宁音尘身上学会了哭这个表情。

“连渊师兄还是这么痴迷修行,但久阁师兄居然也在闭关吗,那他们现在一定臻至......”

宁音尘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惨。

真惨。

大家都这么厉害,就他......越来越废物。

要是被师兄们知道,一定又要打他的手心说他荒废修行。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欢呼,小玖激动地晃了晃宁音尘的手,不可置信地大喊:“神尊,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宁音尘弯了下眼,好一会儿小玖才后知后觉,真的是宁音尘将他们从无人可解的鬼打墙里带出来的,他心底惊愕万分,这世间怎会有心无任何怨怼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话间,他们已走出层层黑雾与无边无际的墓地,一阵风过,身后星星点点的鬼火尽数消弭,墓地不见了,露出往生大街以及往来的“行人”,而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栋朱木青瓦的高楼——通灵冢。

通灵冢,究竟是什么?

宁音尘这般想着,也就问了出来,吉如意在来前调查过,回道:“建立通灵冢是为了化解鬼、怪、妖、邪这四害的怨念执念,令他们彻底消亡。”

宁音尘又问:“那是谁建的通灵冢?”

吉如意道:“是天府。”

而如今通灵冢管辖之人,名为苏逾。

宁音尘正想着苏逾这个名字像在哪听过一耳时,突见通灵冢里摇摇摆摆地走出一群青面獠牙的罗刹鬼,每四个抬一副棺椁,前方有一小鬼领路,边走边撒冥币,还高声唱着首诡异的歌谣。

这一排送葬队,浩浩荡荡与宁音尘三人擦肩而过。

小玖啊了一声,道:“难不成,之所以没人看守用来血祭的棺材,就是因为少一个就又会有新的补上,所以他们才不在乎有没有人从棺材里跑出去?”

确实有这个可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血祭并不是全部一起被触发,而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具棺材献祭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尘要救吗?”

宁音尘正要摇头,可转头一看吉如意的表情,又是那一副快哭的模样。

吉如意抽了抽鼻子:“阿尘还是这样心善。”

宁音尘:“......”

“救不了。”宁音尘看着眼前那栋朱红高楼,道:“如果像这样不断会有人被补上,我们救人的速度根本赶不及被补替的速度,最后的结果依然是四十一人活生生熬成凶尸。”

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真如郁玄所说,这个凶恶的阵法是用来复活他,那么为什么他已经出现,设阵之人依然没停手?

宁音尘能回来,根本不是因为阵法,他再清楚不过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思索间,通灵冢外风似的走来一群穿着黑袍子的小鬼,哼哧哼哧地扛着什么东西进了楼内。

他们速度极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宁音尘只来得及看见,捆着的麻袋里面,闪过一道锋利雪白的剑光。

那是烽火的剑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祥显然也认出来了,摸着下巴道:“闻人师兄的本命剑怎么在这里?”

“是一个小孩带着,似乎是归一宗的。”宁音尘回想起那小孩板着脸故作严肃的模样,特别像闻人厄师兄。

宁音尘迈步走向通灵冢,手腕突被抓住,回头一看,小玖吓得面色惨白,在阴风中有些泛绿:“真的要进吗?”

“嗯,不进去的话,阻止不了四十一棺继续运作,也没办法从鬼府出去。”

听吉祥说,如果没有启明的灵灯引路,要想出鬼府,还有一种即便被人知晓也没人敢尝试的方法,那就是通过通灵冢。

宁音尘率先走在前面,实则他并没有看上去这么淡定,如果将手放在他胸口,可以感受到擂鼓般的心跳。

他很害怕。

害怕遇到,那个连名字和面容都已在记忆中模糊的徒弟。

通天大楼在血红光影中一层逆一层旋转,奢华诡谲,小玖缩了缩脖子,踟蹰要不要跟上,转头一看身后,满大街的“行人”好像全都盯着他,当即吓得一激灵,屁滚尿流地追了上去。

踏入通灵冢结界的那刻,喧闹声如海潮般汹涌而来,再睁眼,他们已身处一扇高约两丈的大门下,各种形形色色的鬼魂精怪行走往来,犹如闹市般欢聚一堂,笑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与其说是鬼楼,不如说更像凡间瓦舍,楼内丹楹刻桷,贪嗔痴三垢演绎地淋漓尽致。

而在他们进入此间时,某一层红帘软帐的软榻上,斜侧着身撑头假寐的黑衣少年缓缓睁开眼。

“客官头次来?”

阴森森的气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吓得鸡皮疙瘩炸了一地,宁音尘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去,一张倒挂的惨绿鬼脸骤然占据整个视线,吸的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这样去了。

那只倒挂的长舌鬼冷飕飕地呵了好几声,也分不清那呵声是哭还是笑,紧接着它翻身从梁上跳了下来,轻巧地接住奉茶的托盘,转向已然吓懵的小玖,又问了句:“客官玩点啥?”

“我,我......”小玖哭丧着脸,挤眉弄眼地向宁音尘求救,然而宁音尘还正处于石化状,一缕亡魂从口中飘出,自顾不暇。

太吓人了。

吓人了。

人了。

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只长舌鬼化的小厮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颈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宁音尘呆滞的目光稍稍动了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胖鸟正站在他肩上,啾啾啾地拼命唤魂。

宁音尘装模作样地咳了声,端着气势一甩袖袍,瞬间又成了那个令人仰止的宁·高岭之花·音尘。

薄唇轻抿,启唇,惜字如金道:“把你们老大交出来。”

小玖:“???!!!”

※※※※※※※※※※※※※※※※※※※※

前一秒:啊啊啊啊啊!

后一秒:不动声色且霸气十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把你们老大交出来。”

此言落音,大堂内都似静了一瞬,长舌鬼眯了眯眼,扬起谄媚的笑脸:“客人大概不知楼内的规矩。”

宁音尘双手拢袖,洗耳恭听:“此话怎讲?”

长舌鬼道:“通灵冢为消六邪三垢而存在,要想见城主,须得清掉一身孽障才行。”

宁音尘痛快道:“好,带路。”

长舌鬼伸出一只手领着他们往里走,宁音尘余光环顾楼内,十分怪诞荒谬,胖成圆形的贪吃鬼捧着一个比脚盆还大的碗,将手伦得飞起,吃了一盆又一盆,桌子上堆的空碗高得摇摇欲坠,而两只瘦削的小鬼咬着牙又合力抬了碗来。

还有酒鬼卧在肉林酒池,喝得满脸酡红,那酒池里的酒像是永远也喝不完。

更甚者,角落的红软里,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景象,宁音尘飞快移开视线,又撞见热闹非凡的赌桌上,以人性为局,卖妻卖女,赌得上头时,一只脚踩在赌桌上,手捧金银露出比深渊恶魔还令人森寒的大笑。

看得宁音尘手痒,想拔剑将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劈了。

但他的剑......

“客官,这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吆喝,他们来到通灵冢的第二层,无数六合门交错,咕咚咕咚冒泡的油锅里煮着剁成一块块的贪吃鬼,一个胖大厨踩在高脚凳上,不断搅拌,刚看到的那两只小鬼将刚盛好的食物抬走。另一扇六合门后酒鬼惨叫地被架在血槽放空浑身鲜血,而血流向的地方竟是酿酒的酒缸......

每一扇六合门后,都不相同。

长舌鬼咧嘴笑着解释道:“这也是为了众鬼更快认清,目前所执着之事,不过虚妄,如此才好执妄散尽,寻得往生。”

宁音尘:手痒。

穿过一扇扇六合门,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越往里走,光亮越暗,长舌鬼取下廊上的红灯笼,走在前面,时不时敲打那些关上的六合门。

宁音尘问道:“为什么有的门是关着的。”

长舌鬼盯着他,森森道:“有些新来的客人不太听话,难免要□□一番。”

说话间隙,又一道惨叫声响彻,那声音听着颇为熟悉,下一刻,距离宁音尘最近的那扇门轰然被撞响,门内的“客人”像是被捂着嘴,唔唔唔地拖走了。

六合门撞响的那瞬间,宁音尘像是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前辈”。

长舌鬼笑道:“客官见笑了。”

小玖紧拽着宁音尘的手,哆哆嗦嗦似乎想说什么,宁音尘拍了拍他安抚,对长舌鬼道:“无妨,带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走了不少路,期间各种叫声不绝,宁音尘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

“啾啾啾。”吉如意轻啄了下宁音尘,宁音尘接受到信号,顿住脚,静静看着长舌鬼的背影。

长舌鬼察觉他们没跟上,转身问道:“怎?”

红灯笼透出的光映在长舌鬼脸上,拉长的舌头仿佛在渗血,小玖抖得厉害,几乎将整个缩在宁音尘怀里。

宁音尘微笑道:“到底如何才能消除孽障?”

长舌鬼眸中透着诡异,似有似无瞥了眼小玖:“贪嗔痴恨爱恶欲,选一个执念最深的,玩到尽兴,孽障自可消除。”

“神尊,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小玖的声音打着颤飘来,吉如意敬业地当起天真烂漫的小鸟,飞到宁音尘头顶卧着不动了。

宁音尘怕他掉下来,忙将头端正,看起来越发不苟言笑,小玖心里正慌得很,就听宁音尘问他:“小玖,你最执着的事是什么?”

小玖垂着头琢磨道:“我没什么好执着的事,硬要说一个的话,就是希望爷爷和阿姐能好好的。”

宁音尘看向长舌鬼,虚心求教:“如此,该选哪个?”

小玖嚎道:“神尊我不要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笑了笑:“只是举个例。”

长舌鬼也勾起一笑,只不过那笑就渗人多了,它慢悠悠道:“此乃痴。”

它那个拖长音的“痴”还没说完,砰地一道巨力就砸在后颈,宁音尘抛了抛手里的铁锤,露出与长舌鬼如出一辙的渗人微笑。

小玖:“......”

犯罪分子熟稔地抓起受害者的双脚,拖到阴暗的角落实行下一步犯罪计划。

小玖:“......”

犯罪分子露出诡异的微笑,并伸出魔爪摸完受害者全身,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钥匙。

宁音尘站起身找了一圈,吉如意扑腾着翅膀叼回一捆麻绳,宁音尘接过并将长舌鬼绑成麻花倒吊梁上,犯罪团伙配合十分默契。

目击证人小玖:“......”

处理完犯罪现场,宁音尘还欣赏了片刻,小鸟飞在空中,口吐人言:“跟着我来。”

“等下。”宁音尘伸手抓住吉如意拔了一根雪白的羽毛,痛得吉如意啾啾直叫,宁音尘笑了下,两指夹着羽毛朝幽深的廊道射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同时,整个二楼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宁音尘双手拢袖,道:“走吧。”

小玖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小声问道:“这是要去哪?”

宁音尘道:“吉祥说他被困在这里过,知道去顶层的路。”

小玖一脸茫然,他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怎么没听到他们对话。

吉如意通过主仆灵契跟宁音尘委委屈屈控诉完扯他毛的事,才接着道:“苏逾此人贪婪无德,跟天府有所来往,而且鬼府异动,我在妖域都被惊动,公孙执竟一点动静也没,这实在太过反常,是以我才怀疑四十一棺之事是天府所为。”

那群天府下的小修士认为是神山,星宗的弟子却说是吉如意,如今吉如意反说是天府,兜兜转转如罗生门般,各执一词,真假难辨。

听吉如意所言,如今玄门的结构并没太大变化,依然是一府拢四宗,四宗罩十八城,十八城下三十二山州的情况,身为整个玄门的顶头,如果此事真跟天府有关,那就不太好办了。

宁音尘传音道:“现在天府的府主是谁?”

“是公孙执。”

宁音尘歪了歪头,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如意能感应到宁音尘现在的神智不是很全,并没让他自己去琢磨,主动提醒道:“就是闻人厄师兄那个私生弟弟。”

宁音尘眼现迷茫,依然想不起来,那种记忆就在面前,却隔着一层膜怎么也触不到的感觉。

吉如意绞尽本就不多的脑汁终于想出个形容:“就是那个每天都脏兮兮的,缩着脖子一副鹌鹑模样,跟在风仪师兄身后的跟屁虫,现在被那些人叫作什么逆盘尊者来着。”

说到一半,吉如意察觉到不对,猛地闭了嘴。

只见忽明忽暗的光影下,宁音尘呆呆地重复了遍:“风仪师兄。”

他伸出双手低头看了看,红灯笼透出的红光照在上面,恍然又回到那天,满手的血污,如珠玉明的青年握着深深刺入胸口的长剑,在他面前缓缓倒下。

“轰——”

通灵冢剧烈晃动,长廊挂着的红灯笼里燃的火烛颤抖不休,吉如意瞳孔骤缩,化成大鸟护住宁音尘跟小玖,下一刻他们所在的那处轰然倒塌,无数碎木暴雨般砸下,尘灰漫起中,一道持刀的人影从中走出。

吉如意化回人形,眉头拧成了结。

走过来的,竟然是一具黑雾缠绕的凶尸!

且能持刀拥有一定智商,等级必然不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反应,吉如意心疼又要落泪,扶他在角落坐下,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宁音尘身上,目光凌厉扫向那具一步步走来的凶尸,冷冷道:“阿尘你先睡会儿,我很快就解决完。”

话音一落,凶尸高高举起大刀一挥而下,吉如意动作快如闪电,徒手抗住重逾百斤的大刀,花火四溅下,两方缠斗,打得整栋大楼都几乎倾倒。

小玖摇摇晃晃地险些没站稳,好不容易爬到宁音尘身边,再迟钝也发现这位仙人的情况貌似不太对劲,他小心地扯了扯黑袍下的衣袍,紧张地吞咽唾沫,正不知所措时,宁音尘漆黑的眼瞳微动了下,张嘴说了两字:“寅时。”

“啊?神尊你说什么?”

宁音尘惊醒般挺身坐了起来,朝吉如意大喊道:“我算出来了,寅时下一具棺材又会触发,还有半个时辰,必须找到四十一棺的阵眼!”

凶尸拦路,定是幕后之人发现了他们。

吉如意见宁音尘恢复正常,泪水终于没绷不住再次哗哗直流,一边哭一边砍人,还边嚎:“阿尘啊呜呜呜,你把我吓死了呜呜呜,你究竟有啥毛病啊!”

小玖:“......”你们两个都不像没毛病的。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吉如意哭成泪人,下手却狠辣无比,见已暴露,便没再藏拙,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这具凶尸,立刻扑回宁音尘怀里,像朵娇花一样哭个不停,哭腔严重得都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宁音尘背脊紧绷,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吉祥你忍着点,等会再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如意震惊:“这是能忍住的吗!”

“可是......”宁音尘直直看着前方,声调有些不稳:“忍不住也得忍啊。”

吉如意听出不对劲,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身后,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子在眨眼时滑下,看起来像是被吓哭了。

在廊道倒塌下的豁口,又出现一具凶尸,只不过这一具较之前一具有明显不同,他浑身肌肉虬扎,皮肤黝黑,整张脸腐烂了一半,攻起的背脊蓄势待发,表情凶悍且生动。

在他身后,一个、两个......密密麻麻的凶尸从豁口跳了下来。

吉如意倒吸一口冷气。

宁音尘慈祥地看向他:“吉祥儿,你能行吗?”

一听这话,吉如意长眉倒竖,扭了下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使气般鼓着腮帮子道:“是男人,就不能被说不行!”

宁音尘鼓励似地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子,弯眸笑道:“那这儿就辛苦你啦,时间不太够了,我去找阵眼。”

“不行!”

吉如意想也没想就拒绝,现在宁音尘修为尽失,仅靠一点拳脚功夫根本存活不了,吉如意急得又要哭,但那群凶尸已经一拥而上,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见吉如意能应付,如老父亲般长呼了口气,在一旁欣慰道:“吉祥儿长大了啊。”

他不在的日子里,以前那只怯怯得连只虫子都不敢啄的小鸟,已经变成了生杀予夺的妖主。

吉如意召出羽扇,速度极快地挥出一道风刃,利落斩下冲在最前的凶尸头颅,于血雨狂撒中吼道:“宁音尘,你不许走!”

啧。

气得都直呼全名了。

不过,原来他叫宁音尘?

一直以为自己叫宁音音的某人将手拢在袖子里,从豁口处瞥了眼外面的天光,时间正在飞快流逝。转身叫上小玖,宁音尘没心没肺道:“别担心啦,都说祸害遗千年,老天爷都不肯收我的。”

吉如意暴躁得扭断了凶尸的头,侧目见宁音尘已走到传送阵,还回头对他发送了个飞吻:“爱你哦~”

紧接着,传送阵激活,刺眼的强光散去后,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吉如意狠狠一挥羽扇,极具压迫的狂风化为道道冷芒,将最里一圈凶尸直接拦腰切下,遍地残尸中,他抬起赤红的眼睛,胸口急速起伏了两下,嘴角下瘪,哇地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气人了!

那个姓宁的太气人了!!!

他一边哭,一边砍凶尸,哭得梨花带雨,凶尸也被砍得七零八落,好不凄惨。

而另一边,宁音尘牵着小玖的手从传送阵中走出,站在一扇似血漆的巍然扇门前,将从长舌鬼处收刮来的钥匙递给小玖,温声道:“别怕,去开门。”

小玖接过钥匙,踟蹰了片刻,抬头问道:“为什么是我?”

宁音尘难得沉默了,小玖没勉强他回答,灿然笑了下:“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能救下大家,我都愿意。”

说完,他将钥匙放进门前的石轮中,随着石轮转动,一圈银白色的纹路肉眼可见地向外荡出,吱呀一声,扇门缓缓打开。

门内,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四十一圈血池前,里面点着幽绿的冥火,被开门时灌入的风吹得狂摇。

只见那四十一个血池里,已有十八个装满了银白的鲜血。血池又分出好几条血槽,在地面弯弯绕绕地勾勒处一个复杂完整的复活阵法。

——只不过如今,阴人的血只覆盖了三分之一的阵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将手背在身后晃悠进去,歪头看了看地上灌溉活人鲜血的阵图,点头表示来自开创者的肯定:“不错,有□□分像。”

黑袍人大半张脸隐在兜帽投下的阴影中,闻言嘴角微勾,问道:“还有一两分不像在哪?”

“这就难说了。”宁音尘蹲下.身,指尖沿着阵纹的沟堑移动,语气平淡,却连聋子都能听出话里的讥讽:“就如狐狸披着老虎的皮,不像在这。”

他抬起头,对黑袍人弯眸一笑。

“你好呀,城主苏逾?”

黑袍人抬手摘下兜帽,露出清秀的少年脸庞,那张脸,竟与小玖如出一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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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娇花·如意:哭,只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不代表我不是铁汉。

宁·慈祥·音尘:嗯嗯嗯敷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玖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地倒退了好几步,嗓音嘶哑道:“那是我的脸,怎么回事,你怎么长着我的脸。”

巨大的恐惧将小玖压得喘不过气,苏逾仅是不屑地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宁音尘斟酌了一下用语:“这是他操纵的傀儡尸,并不是他本人。”

小玖自小在市井里摸爬打滚,混得机灵,就算处于极度的恐慌中,也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可是,傀儡尸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脸,甚至整个身体,他都熟悉无比。

宁音尘将头偏到一边,不忍说出真相。苏逾却百无禁忌,直言道:“因为你已经死了。”

通灵冢的第二层,一枚翎羽急射而过,洒落的碎碎点点的幽光落地如一圈圈涟漪荡出,所过之地魑魅魍魉尽数盘伏于地瑟瑟发抖。

同时紧闭的六合门嗡嗡直颤,其中一扇猛地被踹得四分五裂,漫天飞扬的尘灰中,风轻痕铁青着脸从中大步迈出,临近的六合门也依次被打开,不少天府及归一宗的弟子狼狈地从门内跑了出来。

风轻痕目光扫过,拧眉道:“闻人幻呢?”

众人左右看了看,纷纷摇头,风轻痕素来耐不住性子,挨着将门踹开,同门一看他这般模样,也都噤若寒蝉不敢招惹。

若不是近些年风轻痕被归一宗的二公子磨得脾气好了不少,他们都快忘记,这可是之前一把火将府主院落烧了个精光的小魔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扇门被踹开,廊道红灯笼里的烛光照了进去,风轻痕瞧见里面的场景,本就铁青的脸风云变幻,彻底黑了。

一名归一宗的弟子听着里面令人骨头酥麻的哭声,斗胆探头看了眼,随即倒嘶一声,忙捂住了眼。

只见屋内挤满了莺莺燕燕的泪美人,围着闻人厄坐成一团,噙着晶莹的泪滴娇声连连:“我们哪个最好看,你说嘛,快说嘛。”

重度脸盲症患者闻人幻抱着他那宝贝剑一脸茫然地看了圈,前面的美女清一色同一妈生的,根本分不清有哪不同。

见他答不上来,空气扭曲了一瞬,面前的美人们在那瞬间显出白骨原型,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屋子内。

下一秒又恢复正常,美人们依然在哭,锲而不舍地追问他谁最美。

闻人幻想将她们推开好挤出去,那些美人立刻就将轻薄的纱衣往下扯,他一伸手就差点摸到滑嫩的香肌。

缩手,抱剑,一脸生无可恋。

风轻痕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点燃灵灯里最后一点灯油,冷着脸直接扔了进去。

在灵灯照过去的那刻,美人们顿时原型毕露,惨叫着捂着脸往阴暗的地方钻,她们身上的皮如水墨般一点点融化,最后剩下一架东躲西藏的白骨。

闻人幻于亮光中抬头,看到大门正中站着名满脸怒气的雪衣少年,看什么都一模一样的他骤然见着张独特生艳的脸,呆呆张了张嘴:“那个,最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外众修士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一刻钟后,闻人幻鼻青脸肿,半瘫在地,龇牙咧嘴地抓着毛巾去捂肿胀的腮帮子。

“所以说,是妖主的翎羽救了我们?”

闻人幻痛得抽气,问道:“那翎羽究竟为何有这么大的威能?”

行走的百科全书并不想理会他,坐得远远的,一旁天府的弟子好心接了句:“风师兄,我们也很想知道。”

风轻痕这才解释道:“因为那是白色的重明鸟。一直以来,人们觉得白色重明鸟畸形,代表不详,但实则有古籍记载,远古时白色重明鸟是天之使者,其翎羽能凝魂驱邪,不过这事少有人知。”

闻人幻愕然:“那吉如意岂不是可以在鬼府横着走?”

风轻痕白了他一眼:“白色重明鸟的翎羽有时效,只对灵体有效,像鬼府里形成鬼打墙的黑雾,或者棺材里出来的凶尸,都不属于灵体,是没用的。”

一名弟子嘀咕道:“而且最重要的是,谁敢拔妖主的毛啊。”

闻人厄不长记性地往风轻痕那边靠了靠,腆着脸又问:“那凝魂又有什么用处?”

风轻痕:“不知道,滚远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凝魂。”

阴烛无风摇曳,将此间照得昏暗惨绿,鬼气森森,小玖腿软地摔在地上,仰头望着宁音尘,见那位仙人语气温柔地说出最残忍的真相:“吉祥给了你一枚翎羽,是为了凝固你刚脱离身体的魂魄。”

其实,早在之前就有很多细节。

小玖能偷偷跟在星宗弟子身后不被发现,不受鬼打墙影响,并不是因为吉如意给他的羽毛,更甚者,星宗弟子直接称其为小鬼,也不是辱骂。那只长舌鬼所说的客官,只有小玖。

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小玖嘴唇哆嗦,瞳孔一分分缩紧:“可是我才十二岁,别人都能活到□□十,为什么我才十二岁,就要死啊?”

这个答案宁音尘也不知道,其他修士修炼到巅峰,可以享有无尽的生命,可他当年,“死”的时候也只有四十多岁,连很多人的零头都够不上。

“大概,注定了走的这一遭要短暂些吧。”

洁白翎羽打着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随着光亮渐散,小玖的魂体开始撕扯扭曲,他捂着头惨叫许久,死亡那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他在水里。

咕噜咕噜的气泡一个个升上,他挥舞着手拼命去抓,除了水,什么也抓不到,身体控制不住地下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一天,家里已揭不开锅,爷爷浑浑噩噩地躺在用破布和稻草潦草搭出的床上,开始说起了胡话,他很害怕,又听人说,前段时间很多玄门的修士入了那条通向地府的黄泉河,定是去寻解灵草的。

有个古里古怪的黑袍人跟他说,解灵草能治他爷爷的病。

他在河边徘徊了很久,看到一只小鸟直直飞入黄泉河,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那条河,太深了,深得没有光能透进去。

小玖抱着膝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翎羽的光散尽后,魂体发生变化,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浑身浸湿,头发一缕缕如海藻般贴在脸上,落下的水在他脚下汇成浅浅一滩。

宁音尘将黏在小玖脸上的湿发撩到耳后,问:“黑袍人是谁?”

“不知道,只记得,他一直在咳嗽。”小玖恍然惊醒,从短打的内兜拿出一株浅蓝色的灵草,小心护着递给宁音尘,请求道:“神尊,你要是能出去,把解灵草带给我爷爷吧,我家住在城西第五条巷子里。”

宁音尘收起那株灵草应下,听到苏逾在一旁嗤笑了声,拧眉警告地看过去,苏逾举手投降状:“你们继续。”

宁音尘眉头越皱越紧,他最讨厌这种轻视生命之人,要知道有很多人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全身力气,没有人有资格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阴烛一颤一颤,有风骤起,宁音尘站起身,宽大斗篷鼓动:“苏逾城主,不然先说说,你们在鬼府设下四十一棺,是何目的吧。”

吉如意跟宁音尘说起过,这位名叫苏逾的城主身轻言微,根本没机会拿到阵图,很可能,这背后还有更高的人在掌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逾调笑道:“当然是为了唤回您,月泽神尊。”

“你既不想说,那我便猜猜。”宁音尘双手拢袖,背脊挺直渊渟岳峙:“鬼府出了问题,对吧。”

“哦?”

“虽然不知道如今这时代演变成了什么样,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当初陨落此地的先祖,都自散了灵体,不可能变为恶灵,鬼府的成立只是为了让因天缝之变得不到超度的冤魂有个栖息之地,而如今的鬼府却遍地魑魅魍魉,鬼雾弥漫,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没等苏逾回话,宁音尘接着道:“说明六百年里,死的人更多了。”

苏逾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连同目光都变了。

“生死自有命,可一旦异常死亡增多,轮转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大道崩溃,越来越多的冤魂得不到救赎,滞留在鬼府,用通灵冢为他们消除执念,如此周而复始,却治标不治本,反而形成恶性循环,其实原本这样也是可以维持很多年,但好像出了变故,你做了什么?”

苏逾道:“你可以再猜猜。”

听言,宁音尘轻声一笑,目中却没一丝笑意:“你既让我猜,说明跟你合作的是我认识的人,而很不巧,当年我认识的人,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这范围可就缩得太小了。”

苏逾脸色铁青,他不过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为什么这人可以猜到这个地步!

宁音尘道:“你做了什么并不重要,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是很关心,因为在这个局里,你一直是颗按照主人意愿行事的棋子,你却把自己当做执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什么!”

那张清秀的少年脸庞扭曲,宁音尘甚至透过这张脸的表情,看到操纵这个身体的人狰狞的面容,随即,那张脸镇定了下来,苏逾阴森森道:“你想从中挑拨?”

宁音尘摇了摇头,道:“这些事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有人将这件事透露给了我,逼着我进了通灵冢,又把阵眼处的钥匙送到我手里,我就顺其自然来了一趟而已。”

苏逾狐疑道:“你不毁了阵眼?”

宁音尘没忍住又笑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按照剧本来?我一见这些恶稔罪盈的血池,当即又气又恼,就要一剑劈了这儿,于是你拦住我,告知我如果将这里劈了,鬼魂就会暴动,外围的阵法无法镇压,此间无数冤魂将冲出鬼府为祸人间,之后我抉择两难,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十一棺继续运转?”

苏逾一脸不可置信。

宁音尘笑完,摇头叹起了气。

少年成君,自出生起便身居高位,凌然气势根本不是区区一偏远小城的城主可以比拟,他光是站在那,就演绎了一出神明悲悯的戏码。

“所以为什么说你只是一颗棋子呢,原因就在于此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时辰已过,第十九口血池池底的阵纹交相辉映,连同另外十八口血池逐一点亮,里面白色的血液刹那沸腾,血祭阵纹运转,一点点爬满整个地面。

宁音尘却半点动作也没。

他对阵法的专研极深,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双重阵,复活阵上面覆盖着一层血祭阵,血祭阵自然就是指的四十一棺,将活人关在棺材里,生生榨取他们渴望生机的力量,再用这股力量去消除鬼府里暴动的鬼魂。

而所谓的复活阵,估计得等四十一棺彻底被献祭后,才会激活。

就算被激活,这种半成品也起不到作用。

只是有一点宁音尘不清楚,星宗那些弟子没理由不知道四十一棺运行的原理,为什么感觉他们一点也不知情?

苏逾紧紧盯着宁音尘,心跳突地加速,片刻后,他急退两步,满脸愕然:“这里是你的......”

余音戛止嗓中,因为下一秒,他看到第十九口血池里涌出的生机开始倒流,不止第十九口血池,前面十八口血池里的生机,都开始往回涌!

“你不能这么做!”

宁音尘侧身一偏躲过袭击,冷冷看过去,漠然道:“你跟人作了交易,若是成功复活我,或者复活其他谁,对方会帮你解决鬼府暴动吧?”

“胡言乱语!”苏逾目眦欲裂,将牙咬得咯咯直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根本没理会,续道:“那个人定然位高权重,又或者修为极高,且有个十分执着的想要复活的亲人或是爱人,对吧?”

他连续两次反问,语气却十分笃定,苏逾攥着拳不再出声,他已经发现,自己说得越多,泄露得就越多,但就算他不说话,宁音尘也可以从他的神情分析出。

目光环顾一圈后,宁音尘双手拢袖走到屋内一面龙头衔环的青铜镜前,身体微微前倾,朝那面甚至照不出人形的镜子里看去,未了,弯眸笑了笑。

水镜清晰无比地映出通灵冢的场景,结束在瑰姿艳逸的仙人朝镜中一笑的那幕,那双眼清透明亮,像是通过这面镜子,直直看到对面窥视之人。

精甲轻装的黑衣少年负手立于镜前,削薄的嘴角上翘,却没半分温度。

“好久不见,师尊。”短短一句仿佛在唇齿间流转了好几圈才说出,最后两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内屋接连响起瓷器摔破声,紧接着一声惨叫自内屋响起,黑衣少年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撩起软帐晃悠了进去。

一个眼窄鼻勾的青年人正倒在塌下不住呕着血,身边东西七零八落地摔了一地,像是正受着极大的折磨,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滴落。

恍惚看到黑衣少年走近,青年忙连滚带爬地挪过去,含着血颤声道:“尊主救我,我被傀儡尸反噬了,他......他根本就是恶鬼!”

黑衣少年微笑着蹲下身,两只手指挑起青年人的下巴,好整以暇地问:“我要怎么救你?”

青年人嘶哑地喊:“丹药!法宝!禁术!什么都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衣少年笑容不改,一挥手,丹药法宝禁书统统摆在他面前,那人喜不自禁,忙爬过去要拢入怀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

“只能选一样。”

少年翘着腿坐在桌旁,一手撑着头,目光幽幽地落在青年身上:“苏逾,你可要选好,天府已经派人来了,你背后的人不会护你,这是你唯一保命的机会。”

苏逾的手顿在空中,良久后,他缓缓抬头看上那位傲然睥睨的少年,颤声问道:“你都知道?”

“选吧。”

然而最后,苏逾依然放弃逃跑的机会,选了法宝,那是一块血红色的玉,其名玄血玉,能提炼最纯质的灵气再输入体内,令人很快修为登顶,是世间仅此一块的宝物。

苏逾梦呓似道:“他们暂时不会杀我,修为登顶我就能从逃出去,也是一条活路。”

黑衣少年无趣地站起身走了。

他从来不信苏逾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复活师尊,来鬼府一遭也是查鬼府暴动一事,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又见故人。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尘!!!”

吉如意浑身浴血冲进朱门内,却见门内空空无也,唯剩四十一个空池,顿时双眼发空,蹒跚了几步。

眼泪正酝酿时,一处侧门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宁音尘从里面走出来,朝吉如意歪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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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放这章,明天就不更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玖的灵魂回到身体里,与此次事件无辜丧命之人一同妥善安葬了,阿姐也被送回家中,所幸的是她的丈夫情深依旧,对她没有丝毫改变。

当归城内八街九陌,欣欣向荣,屋檐紧挨着层层向着天际垒砌,路旁流水小轩,烈日夺目,将这个避世又繁华的小山城照得生机勃勃。

宁音尘将小玖留下的解灵草给小玖爷爷服用时,才得知小玖跟阿姐并不是亲姐弟,这些年来也多亏阿姐的扶持,是以阿姐被抓走后,小玖求门无路,听了那古怪黑袍人的话。

阿姐并没跟爷爷说小玖去世的消息,而是找了个借口,将人接到自家照顾,临走前,小玖爷爷还捧着宁音尘的手,老泪纵横道:“神尊啊,我们对不起你啊!”

和风吹过河边依依杨柳,青石板铺砌而上,宁音尘双手拢袖,天真烂漫地眨了眨眼。

阿姐连忙拉过爷爷,歉意道:“老人家神智不太清楚,仙君见谅。”

宁音尘道了声无碍,辞别两人,等快走出小巷时,吉如意回头看了眼,见小玖爷爷拉着路人也在喊神尊,说各种胡话。过了会儿,吉如意义愤填膺道:“现在通灵草远没以前稀少,玄门地界遍地都是,小玖说的那个黑袍人,是故意戏弄他的。”

“也说不定,是小玖骗了我们呢。”

吉如意不太懂这句,转头看向宁音尘,宁音尘说道:“小玖跟踪郁玄等人的事处处透着诡异,或许也有想救阿姐的原因在,但鬼府里几乎找不到通灵草,他的草从哪拿到的?”

吉如意了然大悟:“你是说,小玖跟黑袍人合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确定,但小玖对我们有所隐瞒是真的。”

跟踪郁玄那些高阶弟子没用,有可能是在盯着神山。郁玄他们假装不知道四十一棺运行原理,会不会是“他”示意。

唯独有件事像一块巨石压在宁音尘心头,他当时给小玖爷爷搭脉时,察觉到对方身体里竟然残存一抹当年天之裂缝产生的瘴气,如今都已过了六百年,瘴气是从哪来的?

吉如意还纠结在小玖的事情里,回神见宁音尘已经走远,忙快步追了上去,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制服苏逾的?”

没人比他这个灵宠更清楚,宁音尘气海内是真的一丝灵力也没有。

“你想知道?”宁音尘弯了弯眸,对着当空烈阳抬起一只手,只见其小拇指上,套着一枚黑雾缭绕的圆环。

他道:“毕竟,是在我的芥子空间内。”

通灵冢不知因何原因突然倒塌,风轻痕他们出来时,天府的高价弟子正用捆仙链铐着苏逾,推得他踉踉跄跄上了囚车。

闻人幻捧着一大堆干果分给小弟子们,见风轻痕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边,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将红彤彤的果子塞他怀里,问道:“想什么呢?”

“总觉得不对劲,可又想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轻痕咬了口果子,随即拧起了眉:“怎么这么酸,闻人幻你故意的是吧!”

“哈哈哈。”闻人幻赶紧退了两步避免遭受二次伤害,说道:“你不也是故意的。”

风轻痕目光闪躲:“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说这次,如果妖主收到你递去的消息却没来,我们会不会真折在里面了。”

风轻痕道:“不会。”

天府的高阶弟子走前过来跟风轻痕打了声招呼,三只天马拉着囚车转瞬间飞至高空消失不见,风轻痕认真地看向闻人幻,道:“我本来没打算让归一宗也陷入鬼府,所以灵灯准备得不够,这事是我失算。”

闻人幻笑着没说话,风轻痕懒得再说更多,听到天府的小弟子叫他,转身就要走,闻人幻在身后道:“你就这么恨月泽神尊,不惜背着你府主叔叔,以历练的名头跑去鬼府,毁掉苏逾的复活阵?”

一句还没说完,只听到月泽神尊四个字,就已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风轻痕咬牙道:“是他杀了风仪舅舅!我娘因舅舅的死神志不清五百年,生下我才几年就死了,宗里摆着舅舅的贡台,可元婴前辈都寻不到他一缕神魂。”

闻人幻道:“但传言不一定是真的。”

天府弟子十分眼拙,没看出这边气氛不对劲,还在那头兴奋地挥手:“风师兄,府主叫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轻痕没再理会闻人幻,朝那边走了过去。

传影阵光线错杂,交绘出一道身姿挺拔、身着淡蓝葛衣的儒雅青年,那青年面带病色,文文弱弱得像个书生,看见风轻痕一脸怒气,摇头失笑道:“又是谁惹你了。”

说罢,似气息不够,掩唇咳了起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骈阗,宁音尘双手拢袖,眼睛弯成一道缝,正同吉如意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牛批,如何如何制服下苏逾,如何如何收拾残局。

吉如意听得目光发愣,连连点头,一时间震撼地语早死,只会三句:

“卧槽!”

“天哪!”

“太牛了!”

路过一个香火鼎盛的小庙,宁音尘好奇地顿住脚,朝朱红矮栏后看去,小庙屋顶的瓦砾上盖着一层藤草和青苔,长出粉色繁花,花瓣在香火中飘落在地上,为来往香客的鞋履染上香气。

一盏长明灯悬在左上角,洒下的暖光渡在庙内泥塑的雕像上,雕像慈眉善目,眉眼弯弯,双手拢在袖子里,胖胖得像一尊弥勒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如意在旁边道:“当归城穷山僻壤,只塑得起泥的,阿尘,你跟我回妖域,看我给你塑了金的,而且我敢说那个是整个三界最像你的!”

宁音尘扶着下巴道:“这个也挺像。”

吉如意看了眼风度翩翩的主人,又看了眼胖乎乎的泥像。

沉思。

再沉思......

最终确定:“......我觉得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旁边响起一道轻笑声,郎朗如珠玉:“是挺像的。”

宁音尘和吉如意对视一眼,一同朝旁看去,只见一名玄衣轻甲的少年郎抱臂靠在朱门上,少年戴了双银甲护臂,腰缚狮首腰带,高马尾银发扣,外罩黑底蓝边的宽大披风,腰间别了捆寒光璀璨的细长铁骨鞭,看着颇有种少年意气之感。

见两人看来,他翘了下嘴角:“千人一面,神佛无相,看塑像,看的不是相,而是神韵,而这尊泥像的神韵,很巧地与仙君颇像。”

宁音尘听得新奇:“你会看面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笑而不答,宁音尘便当他默认了,问道:“算一次多少灵石?”

少年认真思索片刻:“十枚灵石。”

宁音尘果断道:“那算了。”说完拉起吉如意的手就走,少年又在其身后道:“不要钱好了。”

一句不要钱,顿时引来了不少香客围观,宁音尘立刻转回去,道:“神棍,阿不,神算,那你给我算算呗。”

吉如意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都是骗人的,不要信。”而且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宁音尘:“反正不要钱,那就听一听,要是讲的好话,也能开心开心。”

少年:“如果我给出的不好呢?”

宁音尘笑:“那我就当假的,听完过会儿就忘了。”

吉如意发狠地瞪着那名少年,像他要敢说一句不好的话,就会当街剁人似的。

少年根本没理会他,只看着宁音尘道:“看面相,需要摸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摸。”宁音尘大方地将脸凑了过去。

吉如意急了,立刻站出来阻拦:“先摸我的,我也要算!”

少年没生气,伸手摸了摸,又捏了下,未了道:“小友骨骼清奇,定有大为。”

宁音尘:说人脸上的骨骼长得清奇,这是好话吗?

然而吉如意听不出好赖话,闻言还欣喜道:“借你吉言!”

宁音尘:......善良的我选择隐瞒。

轮到宁音尘时,他感觉触上皮肤的指尖很凉,冻得缩了下,长睫扑闪,紧接着那双瓷白的手收了回去,少年垂下眼睑:“算完了。”

宁音尘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少年道:“仙人最近有一个运道十分旺。”

宁音尘好奇地问:“什么运道?”

少年抬眸道:“桃花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围观的大娘大姐们接连发出噗噗的笑声,都道小郎君长得不错,从生下来就该一直旺桃花运才对。

宁音尘只是一笑,他自个儿十分自知,心底觉得是那少年故意寻他开心。

之后大娘们也想让少年替她们算算,少年笑着想要婉拒,奈何大娘太过热情缠人,宁音尘见他似乎脱不开身,便邀他一同去酒楼。

片刻后,三人坐在当归城最大的酒楼里,宁音尘十分豪气地点上了一大桌的菜,并对吉如意道:“我请,你付钱!”

只听到前半句的吉如意感激地差点落泪:“谢谢阿尘,下次我请你。”六百年过去,依然记得他身上不带钱。

宁音尘又问了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年想吃什么,少年只点了盘桃花酥。

不过片刻,小二便端着菜一道道上桌,甚至放不下开始叠放,少年支着下颌问道:“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宁音尘羞涩一笑。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满桌的菜正肉眼可见地消失,宁音尘旁边的盘子越叠越高,短短一时,整张桌子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

吉如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宁音尘灌完茶,打着嗝往后倒在椅子上,感叹道:“好久都没吃东西了,现在的食物比六百年前好吃多了。”

吉如意目光微动,问:“阿尘,你这些年究竟在哪,为什么我们都找不到你?”

少年紧紧看着宁音尘。

“我......”宁音尘闭了闭眼,突地坐了起来,但动作太大,撞到桌子,桌上叠成小山高的盘子摇摇晃晃着倾倒,紧接着全摔一地。

宁音尘与吉如意懵逼地对视一眼,骤然间,耳边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掌柜飞速拨算盘的手一停,礼仪站姿微笑道:“一共五百七十二灵石。”

宁音尘跟他肩膀上的小鸟以及路遇的那名少年是被人从酒楼里捞出来的,捞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后厨洗盘子。

将他们捞出来的人,却是星宗。

郁玄眉头紧拧:“苏逾被人掳走了。”

听言,宁音尘跟吉如意齐齐一愣,玄衣少年坐在桌前,捧着杯热茶品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玄在旁边一脸难尽。

鬼府这件事还有诸多谜团未解,如苏逾是从哪得到已被销毁六百年的复活阵图,鬼府暴动是怎么引起的,跟他合作的又是谁。此次押苏逾上天府,便是要查清一切,剔除玄门隐患,但措手不及的是,苏逾在天府二十名高阶弟子的护送下,凭空消失。

而不久后,那二十名高阶弟子也暴毙而亡。

郁玄移开视线,神色不善地盯向宁音尘道:“在鬼府最后一次见苏逾的是你,那么长时间,你们说了什么?”

吉如意一听这话炸了毛:“你们这是怀疑阿尘?”

郁玄道:“无论如何,都得跟我们走一趟。”

这次鬼府一事由天府派给星宗全权负责,苏逾没被押送回去,这任务就不算完成,他们星宗还得继续追踪苏逾失踪一事,而首要怀疑对象,便是在鬼府与苏逾长时间独处过的宁音尘。

宁音尘随遇而安,且十分开心道:“可以呀!”

有人包吃包住,简直不要太理想!

正在郁玄狐疑宁音尘是不是有什么诡计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敲响,郁玄只得暂时放过宁音尘,扬声喊了句:“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外一点动静也没。

郁玄沉下脸,提剑的时候不动声色看了眼淡然坐在桌前的少年,少年也看向他,抿嘴一笑,郁玄连忙收回视线,转身过去吱呀一声把门拉开。

刹那间,一股森冷的寒风灌入屋内,带着腥臭的血气,郁玄背影僵硬,浑身克制不住地战栗。

宁音尘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尾音还没落地便戛然而止,随着郁玄侧身,屋内所有人都看到,一具死像奇惨的尸体被倒吊着挂在门梁上,眼瞳死死正对屋内!

那尸体穿着星宗弟子的服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刚被我派在外面守门。”

半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一声不吭地死在门外,屋内几人却一点也没察觉。

此事惊动了其他屋子的星宗弟子,众人面色骇然地将尸体取下,扫过同门师弟的惨像,难免背脊发寒,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玄衣少年悠哉地拿起茶壶又续了杯茶,倒水声在这般沉寂的时刻异常清晰,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宁音尘小声道:“此事与你无关,等会我找个理由让他们送你回去,别怕。”

话还没说完,就听郁玄朝他们这方道了声“尊主”,拱手一脸严肃地说道:“是否立刻启阵封锁当归城。”

尊主???

宁音尘:哪呢?!!

他心脏怦怦直跳,左右看了看,左边坐得同样一脸懵的吉如意,右边坐的路遇的玄衣少年,便再没旁人。

狐疑间,就听那位玄衣少年道:“不用了。”

宁音尘正一团乱麻着,以为他回的自己,还要再劝时,就见那龙章凤姿的少年朝郁玄说了句:“已经逃远了,你们回去收拾下,明日启程去落雨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差点吓哭了。

谁能知道,徒弟就坐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还真是六百年物是人非,两两相见不相识!

而吉如意已经化成了一只小鸟,躲起来了。

慕无寻说完看向宁音尘,宁音尘立刻移开视线,脑子浑浑噩噩,甚至眼前都开始泛花,看东西跟一团浓墨。

终是心率太快导致的。

慕无寻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化,随后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星宗弟子麻利地将尸体拖着,清洗完地面,正在宁音尘躺在床上出神时,房门又被敲响,有了上次的阴影,这次宁音尘警惕得没出声,便听外面道:“仙君,郁师兄问你要不要换间屋子?”

郁玄可不会这么好心,但宁音尘却没精力想更多,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正想开门时,手突一顿。

他想起了凡间话本里常有的套路,那就是客栈没空房了,必须得跟别人挤一挤,万一挤到他徒弟屋里去了怎么办。

“不用了!”

宁音尘果断回绝,听着外面脚步声走远,再次脱力地倒回床上,两眼发空地盯着床帐,喃喃道:“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如意飞起来,长长的尾翎划过空中,落在宁音尘身上,用头蹭了蹭他。

宁音尘没力气躲,他绞尽脑汁地去想更多有关慕无寻的记忆,可是六百年实在太久,还能想起的也就几个片段。

第一个画面是遍地烽火残烟中,他捡到五岁人类幼崽时,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家伙抱着他的腿,满眼都是眷念和依赖。

第二个画面是他将小慕无寻扔下悬崖,在对方极速下坠时,身形一晃出现在崖底将他接住,小孩子又气又害怕,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不敢松开。

第三个画面是万民逼上神山,砸烂他们居住的宫殿,断了他们食粮,当时小徒弟还没辟谷,神山上不少孩子也都需要吃东西,宁音尘第一次放下身段,去求那些人,却被扔各种烂菜臭鸡蛋,他的小徒弟冲出来护着他,哭着跟他说再等等,他会好好修炼,以后有能力保护他。

再后来,就是徒弟被困笼中,恨意滔天地说会恨他一辈子。

这些中途经历了什么事,宁音尘那些零星的记忆再拼凑不完整,他的记忆像是打碎的镜子,千千万万的碎片混乱一地,照出的每一张脸都各不相同。

原来,他徒弟都长这么大了。宁音尘将手臂抵在眼前,长叹了口气。

吉如意也跟着叹气,叹到一半,宁音尘突然问道:“吉祥,你怎么也没认出来啊?”

“这实在不能怪我。”小鸟化成少年模样,压在宁音尘身上,伸手替宁音尘解开发带,边说道:“自你走后,我就被接回妖域收拾那边的烂摊子了,很多年都没出来过,慕无寻也几乎没下过神山,等我想上去找你,就已破不开慕无寻设在神山的结界了。”

他们天各一方,六百年也从没见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况且按妖的寿数算,当时吉如意的年纪太小,能一瞬认出宁音尘的气息,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宁音尘嗯了声,察觉到吉如意在脱他的衣服,顿时清醒了一半:“你干啥!”

吉如意抬起那张姝丽惑人的面容:“伺候阿尘休息呀。”

宁音尘推开他腾地坐了起来,红着脸道:“我先洗个澡。”

吉如意道:“用净水决就好了,洗澡多麻烦啊!”

净......净水决?

那是啥?

等吉如意召出一流水缭绕在指尖,而后那水往宁音尘衣服里钻的时候,宁音尘惊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赶紧将水打散,抓着旁边星宗弟子留下的衣袍就走:“不了不了,我还是洗澡吧!”

法术使人进步,却也让人懒惰。

宁音尘叫小二挑了桶热水上来,脱了衣服泡进去,脑海里突然闪过倒吊门口尸体的画面,吓得将头沉了进去,水面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

那具尸体必然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再调查此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倒是不怕事端,他担心的是,这些事会跟六百年前的天之裂缝有关。

突听噗通一声,本就处于极度惊惧的宁音尘顿时头皮发麻地破出水面,便见吉如意又变成了只小鸟,在水里挣扎扑腾,喊着:“阿尘洗澡,我也要洗澡,我要跟阿尘同进退!”

宁音尘:“......”

我记得你怕水来着。

画面映在一面镜子上,慕无寻撑着头看到一半,挥手拂去,镜子又成了普通的铜镜。

神魂不稳。

就算洗澡时,师尊身上也绑着绷带,且那不是普通的绷带,是禁锢神魂用的。慕无寻拧起眉,如果不是师尊对他的态度太过警惕,他必然要查个清楚。

翌日一早,星宗弟子齐聚楼下,一架丹楹刻桷的飞舟遮天蔽日腾于空中,围观之人的数量近乎聚了满城,等宁音尘下去时,已人山人海快走不动道。

见所有人都看着天空,宁音尘也抬头看去,下一刻跟着人群一起喟叹。

这也太......逆天了吧!

他印象中,过去大家都是乘宠或御剑,竟然还能这么玩?!船究竟是以什么法术原理飞行在空中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如意在他旁边道:“很多都是慕无寻弄出来的,所以虽然他名声不大好,但也少有人敢去招惹。”

原因无他,旁人还艰苦地学习遁土术,他就已经研究出大多修士一辈子也可能学不会的法术,玄门内每一阶段的差距就如天堑,在遇到实力深不可测的大佬时,躲得越远越好。

宁音尘在心底悄悄夸了句:徒弟真厉害!

算了......

还是不要叫徒弟了吧。

无寻真厉害!

等坐上飞舟,也没看到慕无寻的身影,宁音尘大松一口气,下一刻,星宗弟子推门进来送上早点,宁音尘松到一半的气卡住了。

本来十分明媚的笑容瞬间淡了,他黯然失色地看着面前精致的早点,仿佛即将送上邢台的罪犯。

吉如意缓缓地:“??”

宁音尘突然问:“吉祥,如果这飞舟上出现异常死亡,只要处理得干净,是不是就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

吉如意思索了下,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又是叹气。

所以,慕无寻要是想杀他,就这一盘早点,足以。

但他觉得,他徒弟不会干这样卑劣的事,所以推测得出,这盘早点,是给他的下马威。

飞舟灶房内,慕无寻净了手,接过郁玄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问:“送过去了没?”

“送了。”

郁玄刚回完话,扫见尊主翘起的嘴角,连忙将头低下。

剩下的话也没敢说了。

他看到,月泽神尊将那盘早点全喂给了不知哪抓来的地鼠,地鼠胀得晕死过去,月泽神尊便跪在地鼠面前,怆然泪下。

走之前郁玄还听到一句:“他果然要杀我。”

飞舟行了五日,到落雨城时已近黄昏,从上往下看去,诺大城池被霞光镀了层金辉,飞阁流丹,层楼叠榭,比之当归城不止一星半点繁华。

这五日里,宁音尘废寝忘食地学习自保办法,自以为课业大成,志得意满地走下飞舟时,看到慕无寻气势凌然地站在不远处,顿时全忘了精光,满脑子滚轮播放:他要杀死我易如反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阳光般灿烂,转眼脸上蒙了层沉沉死气,自哀自叹命不久矣,刚到落脚点就进屋研了墨,打算写绝笔信。

吉如意被夏日热气弄得恹恹地趴在桌上,看见宁音尘提了笔,又放下,再提笔,再放下,他疑惑道:“阿尘现在不会写字了吗?要不你说我来帮你写。”

“这倒还没有。”宁音尘长叹一声放下笔,失神道:“只是发现,实在没什么好写的。”

他唯一要交代的,只有吉如意了。

宁音尘捧着吉如意的手,正要说遗言,门突地被人打开,慕无寻先是看了眼两两相握的手,抬眸时脸上再没一丝表情,冷淡道:“师尊,晚上想吃什么?”

宁音尘透亮的瞳孔倒映着慕无寻的模样,顿生惊恐:他为什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啊!

“我我我......也可以不吃的。”宁音尘小心翼翼,忍辱负重。

慕无寻看进那双退避闪躲的眼中,语气缓和下来:“多少吃一点,想吃什么?”

宁音尘见他态度放软,也跟着稍微没那么紧绷了,开始试探:“那......葱油面可以吗?”

慕无寻说了声好,带上门走了。

吉如意小声道:“我感觉慕无寻有点不对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宁音尘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多虑了,其实慕无寻没想怎么他的,听吉如意这么说,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算不想报复他当年所作所为,再见面应该也是不愿搭理他的,为什么慕无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很快,宁音尘知道了答案!

全都是心机!

宁音尘吃完葱油面后躺在床上,肚子痛得死去活来。更加笃定,他徒弟就是为了让他放低戒备,故意软言软语,终是他太天真。

宁音尘拉过被子,默默流泪。

师徒间的信任,在这个仲夏夜里,悄无声息地破碎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关于他肚子痛这件事,宁音尘没敢声张,硬生生熬到深夜,才松开牙龈小小哼了一声,主要是他怕敌人趁虚而入。

结果敌人真就趁虚而入了!

一只微凉的手抵在他额头探了下,随后将他整个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有什么东西抵在他嘴边,淌进冰凉的液体。

宁音尘从来都是,只要嘴边有东西,不管是不是能吃的,他都会咬一口,但这次罕见地咬着牙,不愿喝。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喝的话,明天你那只鸟就会炖成一锅汤。”

虽然觉得吉祥不会这么没出息,但宁音尘也觉得慕无寻真会说到做到,他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哆哆嗦嗦拉住慕无寻的衣袍:“有什么,朝我来。”

不过是毒药嘛,喝就是了。

反正,他也不一定会死。

宁音尘不让喂,自个儿接了过来,捂着疼痛的肚子,凄凄凉凉的目光扫过慕无寻,最后还是决定留一句遗言:“虽然,我对你确实不大好,但......我也是真心将你当我的弟子,以前不知道怎么表达,害你受苦,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我喝就是。”

慕无寻拧起眉,总觉得哪里有些奇奇怪怪。

宁音尘含着泪花,一饮而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后瓷瓶从指间滑落,哐当地摔在地上,他发丝凌乱地倒回床上,额角因疼痛洇出的薄汗润湿了鬓发。

缓缓闭上眼。

就这样吧,十八年后,他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他没等到咽气,却等到肚子的疼痛被缓解,察觉到慕无寻给他盖上被子,宁音尘硬是不敢出一点气,好不容易等人关上门走了,他立刻惊坐而起,心里翻江倒海。

他没死?

宁音尘沉思......

莫非......

是以毒攻毒,两两抵消,他运气好得捡回了一条命?!

清晨,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摆在大街上,旁边远远围着不少人,絮絮叨叨小声议论的声音加在一起就显得闹哄哄,整个落雨城也随之苏醒。

宁音尘没有更换的衣服,正穿着星宗的弟子服,无精打采地坐在桌前叼着包子,想了一宿也没想通慕无寻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吉如意撑着头一脸痴迷地看着他的脸,感叹道:“阿尘就算顶着黑眼圈,也好看得令我心跳砰砰的。”

对于吉如意的彩虹屁,宁音尘已经免疫了,并塞了个包子堵住他的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单纯的吉如意还不知道,他的主人昨晚为了他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生死考验。

见星宗弟子神色焦急来来往往,期间夹杂着几句“又死了”“是不是从那时开始的”“体内都残留瘴气”,宁音尘嘴里的包子嚼到一半不动了。

“吉祥,要不要出去看看热闹?”

吉如意往外看了一眼,摇头:“没你好看。”

宁音尘两三口吃完手里的包子,腾地站起来步履如风:“我去看看。”

“啊?等等我,阿尘!”

尸体就摆在他们落脚的府门外,此时清晨的雾气颇浓,鳞次栉比的房檐若隐若现,宁音尘到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郁玄正半蹲着查看尸体,旁边溅洒的鲜血染红了大半条街道。

吉如意凑近宁音尘,捏着鼻子道:“这是府里的厨子,昨天的接风宴就是他做的。”

他说完转头看向宁音尘,才发现一向嘴角带笑的主人此刻面色异常严肃,紧盯着那具尸体的眼中,甚至藏了一丝恐惧。

不过稍纵即逝,吉如意心大地认为自己看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祥,当年的天之裂缝还在吗?”

吉如意疑惑道:“不是早就愈合了吗......你修为散尽后,裂缝就被合上了。”

当时也只有宁音尘那般修为巅峰的人,才能倾尽全力让裂缝合上。

“阿尘怎么了吗,你要是发现什么,一定要跟我说。”

吉如意突然慌了起来,然而却又见宁音尘扬起笑容,好笑地看着他道:“还能发现什么,我现在就一凡人,就算发现什么,也什么也做不了。”

吉如意急道:“重新修炼一定可以的!”

还没说完吉如意自己就顿住了,他是宁音尘的灵兽,对宁音尘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宁音尘筋脉尽碎,再没可能了。

星宗弟子全都忙着搜集近些日子落雨城发生的诡事,毕竟这里是在他们星宗脚下,苏逾也是在这一带失踪,两者若是存在关联,必须得尽快破除,否则日长梦多。

宁音尘正想四处转转,他还没好好看过六百年后的世界,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同步地响起一道脚步声。

宁音尘稍迟疑,又快步走了一段路,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蓦地转头看去,一名紫服星纹的少年来不及躲,尴尬地正拿着巷角的稻草还没盖上,见被发现,假装兴致盎然地把玩稻草,抬头看天。

“你跟踪我们?”吉如意沉下脸,手掌朝前作了个抓的动作,那名星宗弟子嗖地被隔空抓了出来,腾在空中挣扎道:“是郁玄师兄让我跟着你们的。”

他们现在也算嫌疑人,郁玄此举再正常不过,宁音尘让吉如意收了手,开心道:“人多热闹,一起一起。”

很快那名星宗弟子就后悔了,他看着越来越瘪的小金库,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宁音尘第七次惊叹对这个世界发出惊叹,快步凑过去看了看戏台下的小孔,突又一彩雾喷出三丈高,在空中变化为无数彩蝶,绕着戏台上的人飞来飞去,随后渐渐消弭。

看官们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唯独宁音尘惊奇地睁大眼,蹲下去仔细钻研,这又是什么原理。

吉如意豪爽道:“阿尘喜欢,咱就把这个戏楼包下来!”

星宗弟子立刻捂紧钱包,欲哭无泪。

“别了,我就很好奇,这些法术怎么做到连凡人也能使用的。”以前玄门内很少有将法术玩得这么花的,那时候大家的攻击防御都十分朴素,学一个术法已经够难了,哪还有时间研究怎么弄得好看。

人类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宁音尘快找到喷雾孔下面的运行阵法时,吉如意道:“其实,很多都是慕无寻弄出来的。你要是想知道怎么弄的,可以去问他。”

宁音尘正将头撑在膝盖上,闻言一顿。

吉如意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了句:“他估计是呆在神山上没啥事,就整日弄些新奇的法术法阵,惠民普及,去书铺也可以买到制作这些法术法阵的过程。”

一旁的星宗弟子更是一脸骄傲。

“他好厉害。”

宁音尘直言不讳,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神色有些郁郁的:“如今这个世界,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啊。”

他们一路走过田野,田里有木头做的牛犁田,也去了榷场,往来随处可见木偶人服务,还有摊贩上贩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酒楼里卖的栩栩如生的食物,都是宁音尘从未见过的。

六百年,一个世界的变化太大,大到宁音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个老者正坐在戏楼前画像,奇怪的事他只画五官,宁音尘在旁边背着手看了会儿,见老者画好后,将椭圆形的纸一手递给客人,一手收了银子,那名客人将纸贴在脸上,瞬间如同换了一张面皮。

“神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目光微动,也去要了几张画像,吉祥兴奋喊着要贴他的脸,宁音尘给他贴上,正要贴上如意的脸时,见星宗弟子十分自觉地掏钱,感觉特不好意思,又让老者给他也画了张,之后自己贴了星宗弟子的脸,把如意的脸贴在了星宗弟子脸上。

还是带着星宗弟子的脸,好跑路些。

刚贴完,正暗戳戳计算逃跑路线时,一道气势磅礴的法术猛地砸在他们不远处,腾飞起的灰尘散去,平坦的街面瞬间出现一个硕大的巨坑,一人口吐血沫躺在坑底,挣扎了好半天也没爬起来。

如鸟兽散开的人群再次聚拢,指指点点。

“这人,有些眼熟。”

宁音尘从缝隙看了眼,拧眉思索,又问吉如意:“你觉得眼熟吗?”

“吉如意”茫然地看着宁音尘,宁音尘疑惑地看着“吉如意”,随后反应过来,尴尬地转过脸朝向“自己”:“不好意思,搞忘了。”

吉如意憋着嘴要哭的样子:“阿尘,你居然能认不出我,可你就算化成灰我发誓一定也能认出你,这样的感情太不平等了。”

宁音尘:“......”

刚说完,宁音尘突然想起在哪见过坑底那人了,不就是鬼府时,在他棺材外面吓尿的那名归一宗弟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话间,那名弟子已经自立自强地从坑底爬出来了,浑身是血奇惨无比,就连身上的肉膘都难得消瘦了不少。

热心大妈提着菜篮,上前问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要不要报给仙府的人,还问需不需要帮忙叫大夫,小胖子头脑嗡嗡,问什么都摇头。

在此期间,星宗弟子已经跑回去叫星宗的师兄过来,宁音尘也发现不对劲,小胖子不对劲。

仔细看,他目光没有焦距,而且站姿的重心也不对,明明左腿的伤更为致命,几乎粉碎性骨折,可是他却依然用左腿站立。热心大妈去扶他时,他的动作过于无力,手臂轻飘飘的,那不是能在重伤时再站起的模样。

紧接着,宁音尘瞳孔骤缩,快跑两步依然没来得及,眼看着小胖子抬起五爪,贯穿了那名大妈的胸口。

天地霎那间都仿佛被血染红。

周围惊声四起,人群四处奔逃,混乱中尖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宁音尘站在人流中,满脸错愕,因为紧接着他看到,小胖子扭着僵硬的脖子,咧开尖尖的嘴角朝他走来。

他的手里幻化出一把流光四溢的长剑,剑身三分之一处有很明显的一道裂纹,那是六百年前,碎在宁音尘胸口的本命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哐当”一声,在长剑砍下来的那刻,一根长杖死死抵在宁音尘面前,郁玄咬牙道:“还不快下去!”

“谢谢,但是我能制......”宁音尘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忘了现在还戴着星宗弟子的面皮,此时这么多人都在,也有些不好意思言明,便就势往郁玄身后躲了去。

正想问问吉祥关于他那把剑的情况,转头一看身后只有清一色着玄紫弟子服的星宗弟子,吉祥已不见踪影。

“王师弟,愣着干啥,快去通知尊主,落雨城出现傀儡尸,被操纵的还是天府的弟子,我们不好对其尸体下手。”

难道吉祥真生气了?不应该啊,什么时候吉祥这么小气了。

“王师弟?”

如果是被人撸走,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王师弟!”

宁音尘吓得一激灵,回神就见眼前充斥一张放大的脸,那脸的主人一脸无奈:“这时候还能走神,刚说的听到没?”

见宁音尘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他又重复了一遍,宁音尘问道:“慕......尊主在哪,我要怎么联系他?”

“你是被吓傻了?”那人没多大耐心,眼看郁玄师兄还跟傀儡尸打得惊天动地,已落下风,快速道:“自然是回府找,没在府里就在宗内,快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那名星宗弟子召出星灯杖,与其他弟子一同加入了战局。

唯留宁音尘风中凌乱。

暂时跑不掉了......

计划还没进行就被迫搁浅,宁音尘不得不往回走,心里期盼他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慕无寻,这样就不算他的错,结果他一进府门,就看到了慕无寻。

彼时他徒弟正一腿曲起踩在杌子上,背抵朱栏,耳不旁听地雕刻一支玉簪,神情认真神圣,仿佛是在做一件玄门大事。

玉屑自他指尖接连洒落,在绚烂的阳光下金光碎碎,如低眉垂目的神明降下祥霖。

看到这一幕时,宁音尘不由屏了呼吸,都快忘记自己回来的目的。不得不说长大后的徒弟真好看,听星宗弟子说,他们尊主是玄门公认的美人,但由于尊主常居神山上,星宗外只有身份极高的个别人见过他的模样。

似听到动静,慕无寻垂下的眼睫轻颤了下,宁音尘忙回过神,想起自己现在还顶着星宗弟子的模样,十分敬业地半跪下,战战兢兢道:“尊主,宣南街出现傀儡尸,□□控者是天府弟子,尚存一息生机,郁玄师兄他们不好直接出手,请尊主前去一趟。”

之所以不敢直接攻击,是怕那尚存的一息因此而彻底断绝,落下星宗跟天府的仇怨。

慕无寻余光扫过低垂头跪在地上的弟子,眼中浮出抹疑惑,随后道:“抬起头。”

宁音尘攥紧衣袍,胆战心惊地抬起半张脸,又迅速垂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寂许久,才听慕无寻道:“带路。”

宁音尘自认躲过一劫,他等会还打算顶着这张脸跑路,是以十分珍惜这个短暂的马甲,只要忍过一时,自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宁音尘赶忙压下翘起的嘴角,快步走在前面,仿佛走在一条通往光辉未来的道路上。

突听身后问道:“今日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宁音尘一皱眉,察觉不对,慕无寻这么关心手下这群弟子?转念一想,眉又舒展了,郁玄派这人来监视自己,必然是经过慕无寻同意的,慕无寻这是在间接地问,监视的情况。

“回尊主,今日弟子随月泽神尊上街逛了逛。”

“哦?”

一听这个拉长音调撩人的要命的单音,宁音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而且,这正是一个刷好感的好机会!

他开始恬不知耻地朝慕无寻夸自己:“神尊体恤民苦,以身作则,买下木牛决定进行改良,又去了榷场,观察城中防御是否疏漏,一路上谈笑风生,勖以大义,对弟子也一点架子也没,看着与传言所说那些,相差甚远。”

慕无寻轻笑了一声。

越说到后面,宁音尘脸越红,可又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深吸一口气鼓励了下自己,继续夸:“神尊风光霁月,忧国忧民,是世人之典范,玄门之福泽,若是不小心出了意外,那真是天下一大损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慕无寻高束头顶的长发晃出好看的弧度,他低下头掩住笑,低低嗯了一声。

宁音尘一看有戏,转身衣摆旋飞,喜上眉梢:“那尊主是不是得好好对神尊大人,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咱要往前看不是?”

是字刚说完,便见慕无寻脚步不停地朝他走近,抬手伸向他的脸,顿时缩着脖子眼睫直颤。

难道是发现了?

心几乎跳出嗓子眼,突觉头上一紧,宁音尘睁开眼,眼中俱是茫然,慕无寻将他刚雕的那支簪子戴在他发髻上,看进他眼里,问:“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宁音尘呆呆摇头。

慕无寻思索道:“怎样才算好?”

“这......”

宁音尘刚想说只要不害其性命就如再生父母之恩时,身体猛地被拉入怀里,一道锋芒自耳畔划过,哐当一声撞在无形屏障上。

不知何时,他们周身已黑如浓墨,躲在暗处的人攻击完,再次潜入黑暗,不过对方逃跑的速度远赶不上慕无寻攻击所至,只听一道惨叫声,连同浓墨般的黑暗也一同消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攻击他们那人的尸体也出现在大道正中。

“又是归一宗的。”

宁音尘查看了下伤口,慕无寻的攻击并不致命,在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恐怕他们在出鬼府后出了什么事,一群弟子接连遇害,这实在太过巧合,天府高阶弟子也是将苏逾押送到落雨城失踪,两者间必然有某种关联。

而此刻宣南街,众星宗弟子不敢轻易攻击残存一丝气息的傀儡尸,不得落以下风时,一张巨网当天罩下,瞬间将归一宗那名弟子制住,并截断了操纵他的傀儡线。

“尊主!”

星宗弟子一见来者,纷纷激动地握着星灯杖跪地,慕无寻并没看他们,目光落在奄奄一息仍在挣扎的小胖子身上,道:“你可以说话了。”

小胖子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已经自由了,同时骨骼粉碎性的疼痛也一并袭入,本就虚弱的气息更如一缕游丝,他疼得涕泪横流,却还挣扎地爬向慕无寻,哆哆嗦嗦道:“是......是苏......”

话未说完,那仅剩的一丝气息也断了。

一名星宗弟子小声道:“这总不能再怪到我们头上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慕无寻像在思索,宁音尘已成功混到了一众星宗弟子里,目光在小胖子周围瞥来瞥去,就是没看到他那把剑。

随便逮了个人,宁音尘问了问,那人迷茫道:“什么剑,他手里一直没有剑啊。”

“啊?”宁音尘已经有些晕了,转头看向回自己那人的脸,顿时更晕了,这人正是被他换脸的那名弟子。

“神......!唔唔。”

“小声点。”宁音尘捂着他的嘴急忙往后拖,像即将实施犯罪行为般阴翳道:“借一步说话。”

到了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宁音尘这才将手松开,取下发髻上的簪子看了眼,其上刻着精细的玄纹,灵气十足,识货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极其稀有珍贵的防御法器。

宁音尘长叹了口气,将簪子往那名星宗弟子头顶一插,说道:“你们尊主给你的。”

星宗弟子愕然地瞪圆了眼。

宁音尘看着自己未来的徒媳,已经神游天外得思索以后应该随多少份子钱,他现在一穷二白,是不是要开始为份子钱努力下了。

“这......这不是给我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星宗弟子手足无措地取下簪子,仿佛捧着烫手山芋:“神尊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懂,这事我不会说出去。”宁音尘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先走了,如果可以,还希望你多在慕无寻面前替我说说好话,你说的话太挺管用的。”

星宗弟子:“......啊?”

宁音尘还惦记着吉如意的去向,如今落雨城乱得很,他害怕吉如意真遇到什么危险。

目前能操控傀儡尸的,只有当归城的城主苏逾,且这是苏逾的拿手技能,只要把苏逾抓到问个清楚,这边的事就完了,对此宁音尘相信慕无寻能处理好。

而且还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不知,这件事如果跟不知有关,他必须赶在星宗调查到不知头上时,将不知拉出来。

“你们好好的,我走了。”

宁音尘有些惆怅地转身朝黝黑的小巷里走去,一边想应该去哪找吉祥,他修为尽失,根本感应不到吉祥的位置。

走了一段路,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宁音尘以为是那名星宗弟子,也没管,继续想自己的。

他目前倒是有一个头绪,小胖子和最开始死在府门外的厨子身上都残留瘴气,也就是当年天之裂缝里产生的腐朽之力,而小玖爷爷就是因腐朽之力将死,让小玖冒险去了鬼府寻药,如果找到这次产生腐朽之力的源头,说不定能挖出幕后布局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次回来,会不会也有幕后之人的推动?

可是想着想着,宁音尘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根簪子,真的挺好看的,他这种不在意外相的人,都觉得好看,完全戳中了他的审美上。

那名被慕无寻看上的星宗弟子真幸运。

脚步声一直跟在身后,宁音尘转身想让对方回去,却一眼撞进慕无寻慌乱的视线中。

宁音尘比慕无寻更慌乱,任谁逃跑到一半发现追杀自己的人就跟在身后,这种惊悚感简直没办法描述。

他们两两对立,中间隔着长长一条道,宁音尘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后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静静对峙。

慕无寻沉默了很久,手里握着那支自己刻了许多天的簪子,看到宁音尘后退的举动,悄无声息藏在了身后。

这下,就连宁音尘都察觉到了不对,他从没见过慕无寻这样,以前的慕无寻不一直都是意气风发,哪像现在这样......

这样......

他想到了一个词,患得患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终,还是宁音尘打着趣似地开口道:“我就是到处转转,诶对了,你看到吉祥了没,他不见了。”

慕无寻紧抿着嘴,垂下头小弧度地摇了摇。

突然宁音尘就心疼了,甚至忘了这个徒弟恨了他六百年,一直琢磨着要杀自己。

宁音尘磨蹭着走过去,拉住慕无寻的手,像是在叹气似的说:“算了,不走了,我随你处置。”

察觉到慕无寻手里握着一个硬硬的东西,宁音尘垂下视线,便再次看到他刚刚还在想的那支簪子。

“这是给你的。”

慕无寻重新戴在宁音尘发簪上,声音低沉动人:“那人拿着簪子禀给我,我才知道你误会了。”

宁音尘瞳孔剧颤!

这又是走的哪个套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看师尊如今凡人之躯,若是遇到危险恐难自保,才想着做了这么个防御法器,也不值钱,师尊若喜欢就留着,不喜欢随便扔了就是。”

慕无寻能感觉到宁音尘一直躲着他,是以也没故意往上凑,若不是鬼府之事将宁音尘牵扯进来,他更愿意先不露面,等宁音尘熟悉好了再出现。

可是,一旦见到了、碰到了,就如野火燎了原,再止不住。

“你能不能,别再走了。”

慕无寻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也让宁音尘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他没看到慕无寻散落额发下克制得充血的双眼。

慕无寻的态度太过莫名,宁音尘暂时没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那边处理好了吗?这次你出手,恐怕会惊动苏逾,就怕他已逃出落雨城了。”

“不会。”慕无寻勾起一个笑,十分专注地盯着宁音尘道:“整个落雨城,已经在我设下的结界里了。”

动辄就设下这么大个结界,宁音尘再一次惊叹慕无寻深不可测的修为,正在心里使劲夸他徒弟现在真厉害的时候,又总觉得哪不对劲。

宁音尘仰头望向圆形状罩在落雨城上空的透明结界,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设下的?”

“就在刚刚。”

宁音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已经设下结界了,还问他能不能不走?

他现在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徒弟比小时候心机多了!甚至宁音尘开始阴谋论,会不会慕无寻察觉到他想逃,故意演了一出苦情戏,就是为了留住他,好方便日后行事?

宁音尘深吸一口气,错愕地瞪大看向慕无寻。

慕无寻微微挑眉:“怎?”

不行,不能被他看出我已经看穿了他的阴谋。

宁音尘心里忐忑,衣袖下的手抖个不停,但面上端着风淡云轻的微笑:“没事,无寻想得真是周全。”

话音落地,巷口出来一群人,郁玄衣袂如飞走在前面,拱手朝慕无寻禀报道:“尊主,已发现天府少主与归一宗等人的位置。”

“在何处?”

“就在......”郁玄敛下眼帘:“苏逾失踪之地。”

落雨城以西是繁华街区,但越是繁华的角落里,越是藏着数不清的阴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逾消失的地方便是在一条深巷尽头,破落的小庙里,而这整个世界,大家唯一供奉的也只有月泽神尊。

如今神像上泼染着斑驳暗沉的血迹,小庙原是被一群叫花子占据,但因死了人,死的还是身份极其贵重的玄门中人,连同这整条深巷都鲜有人至,一入其内便感阴森森的冷风穿过青石巷扑面而来,酷热的盛夏都莫名入了秋。

也是因为没人再会来,风轻痕他们被绑了好些天,都始终没被人发现,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宁音尘正仰头看着那尊沾满血迹的神像,星宗弟子给风轻痕等人解了捆仙链,一恢复自由,不少小弟子便没忍住啜泣,有头没尾地说起近来的遭遇。

原来,这些小弟子年轻气盛,发现自家的师兄们莫名惨死,头脑一热就闯到事发地,也想要为门中解忧,一并实现初入江湖的抱负,哪料抱负没实现,反而险些全军覆没。

闻人幻最先镇定下来,描述道:“绑我们的是一修为快到悟道期的邪祟,浑身缠绕着一股黑气,看不清面容,感觉不像有神智的模样,但会一直让我们说话,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会有弟子凭空消失。”

仿佛触及到某种禁忌。

“之后,我们就再不敢说话,但不说话,就会有惩罚,那东西会让我们自己选一个人出来,让我们看着被选出来的那个人处死。”他们谁也不愿意,只好一直说,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弟子凭空消失。

郁玄道:“听你这么说,那邪祟分明生了神智。”

这次回话的是已经调解过来的风轻痕:“不,他的行为非常怪异,并不像会思考的感觉,我们分析过,那邪祟只是在完成生前给自己设下的目标。”

他们甚至猜想,那名邪祟会不会就是暴毙的天府高阶弟子中的一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听轰隆一声,巨大的神像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漫起的灰尘中,宁音尘半蹲在供坛上,伸手探入其下掩藏的一个黑黝黝的洞里,紧接着一截黑乎乎的东西被扯出来一截,慕无寻正要上前帮忙,那东西瞬间溜走了。

宁音尘收回手道:“我给它作了标记。”

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即逝,郁玄察觉到,他或许并不单纯只是一介凡人之躯。

星宗弟子将风轻痕等人带回府里休养,同时联系天府府主公孙执,郁玄带慕无寻和宁音尘去了殓房,那里停放着那二十名天府高阶弟子的灵柩,当灵柩打开的那刻,宁音尘心脏一缩,汹涌的腐朽之力顿时充斥了整个殓房。

连同阴烛都直颤不休。

除了宁音尘,没有任何人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慕无寻神色也并无异样,先后查看了每具玄门弟子的尸身,目光转向宁音尘,而后凝滞了片刻,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不太确定。”

宁音尘自进来起就始终微蹙着眉,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慕无寻刚想去扶他,宁音尘受惊似地躲开了,那一晃神的功夫,慕无寻仿佛又看到了六百年前那个清冷如华的神君。

再回到府内的时候,门口那名厨子的尸体也已经收拾了下去,宁音尘已恢复如常,慢悠悠晃荡着迈进门槛,瞧见天府和归一宗的弟子三三两两坐在院子里,叽叽喳喳说着近来的情况,很自然地插科打诨了进去。

闻人幻正仔仔细细擦着落灰好几日的烽火,鸊鹈膏不要钱似地往上抹,听到一人说的话,慢腾腾回道:“能知道我们行踪的,只有玄门里长老级别以上的前辈。”

玄门里这四大宗门都互有往来,每次出门历练就会发下玉牌以供定位,但未免被有心人知道门中年轻弟子的去向,所以有权限时刻掌握他们方位的并不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名弟子疑惑:“总不能是门中的前辈想要害我们这群小弟子吧?”

宁音尘也沉思起来,原谅他对如今玄门的制度不太熟悉,连尚存哪些宗门都不清楚。

风轻痕道:“说不定不是针对我们,而是阻止我们继续查下去。”

宁音尘想跟紧实事,借此问道:“那你们觉得是玄门中哪个前辈下的狠手?”

这些小弟子还不知道宁音尘的身份,只当他是差不多年纪的隐世高人弟子,闻言纷纷道:“能操控邪祟的宗门不多,星宗就是头一个!”

所幸这里没有星宗弟子,不然又得打起来。

闻人幻有理有据道:“不能是我们归一宗,我们宗主避世竹林早已不沾手俗事,而且宗主他大公无私,为人刚正,不可能使阴手。”

他眼底俱是崇拜,且看归一宗的弟子以闻人幻马首是瞻,也大致能猜到闻人幻的身份必然不低,更何况还能跟天府少主走得这般近。

宁音尘撑着下巴,见风轻痕几乎被闻人幻挤下长凳,风轻痕拧眉踹了闻人幻一脚,闻人幻忙护着手里的剑,也打了风轻痕一拳,然后两人便较起劲开始夺凳大业。

“他俩关系挺好的感觉?”

宁音尘拉住旁边一名天府弟子随口说了句,那名弟子朝自家少主瞥了一眼,已经见怪不怪:“归一宗宗主和如今的天府府主听闻有血缘关系,且归一宗主还是我们府主帮忙才走上这个位置,以前两家走得颇近,但不知缘何,这些年疏远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一名弟子八卦地凑上来,怕当事人听到,特意压低了声音,宁音尘见此忙好奇地将耳朵凑了上去。

那弟子道:“当时两家几乎不分彼此,当时都约好了闻人家下一胎和风家下一胎联姻,可哪想到生出两个儿子,这两人长到十几岁才知道对方是男的,都气对方投错了性别,欠了自己道侣。”

也挺戏剧。

宁音尘问:“那既然以前这两大宗门关系这么好,又是为何闹崩?”

他又续道:“况且连渊和卿久阁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这两位先贤早死六百年了。”归一弟子的表情震惊,仿佛在看深山里的老古董:“就天缝时期,那些大能都接连陨落,最后只剩月泽神尊,将天缝合上世间才恢复清明,这你都不知道?”

宁音尘愣住了。

众人有头没尾地聊了会儿,宁音尘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听着小弟子间的谈论,确定能定位这些弟子方位的,只有可能是天府或者归一宗。

正要散会,宁音尘将之前跟自己八卦的那名弟子留了下来,状似好奇地问:“你们被困在那庙里,可有发生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也可以说不合常理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弟子想了想,敲了下脑袋:“倒是有这么一件!”

“当时那邪物让我们挑一个人出来接受惩罚,我们谁也不敢选,邪物像要把我们都吃掉的模样,闻人幻师兄便站起身说他来受罚,结果那邪祟却突然消失了。”

而同时,宁音尘给神像下的黑影烙下的标记也传来回音,没耽搁立刻往所指向的位置赶去。

腐朽之力的再次出现始终是他内心的一根刺,如果落雨城和鬼府暴动之事真跟归一宗有关,他就算暴露身份,也要把那位墨林先生揪出来。

落雨城东枫街,一路红屑铺地,爆竹声响,今日正是两家贵商联姻之日,整条街的邻里都提着贺礼前去祝贺,然而行至巍峨显赫的府门前,却听鼓声中混杂一道尖叫,随后尖叫声朝外扩散,不消片刻,外面就已围满了人。

宁音尘赶到时,刚好撞见喜堂里正准备拜天地的新郎新娘说完“会相守一生”,就突然凭空消失了一瞬,而后齐齐爆出血雾,血水泼洒在红绸上,几乎辨认不清。

那府里顿时乱作一团,这两家贵商在当地都颇有名望,立刻派人去请星宗的仙人来,混乱中,宁音尘目光微凛,习惯性一伸手,一柄长剑愕然出现他掌中,挥剑批下,轰隆湮灭的高墙下,一个浑身裹挟在黑雾中的东西躲藏不及,被宁音尘生生从地里揪了出来。

他的招式没使一丝灵力,气势却磅礴得仿佛能劈山填海。

而这一系列只是宁音尘下意识的举动,等他回过神,已经一手逮着邪祟,一手握着他的本命剑,不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知嗡嗡震颤,下一刻便化为星星火烬消失在他掌中,宁音尘甚至没来得及重新跟它连上神识。

但情况已顾不得太多,邪祟挣扎着想要逃跑,周围惊呼阵阵,只见宁音尘咳出一口血,洇红了嘴角,他抬起手背随意一抹,凝目看着手里挣扎扭曲的黑雾。

那邪物跟闻人幻他们口中所描述的一样,浑身缠着黑雾,看不清里面东西的模样,仅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雾里发光。

宁音尘浑身经脉如同被碾压过般得疼,但他面上丝毫不显,手紧紧掐着邪祟脖劲的位置,稍一用力,就能听到邪祟发出令人牙酸的龇牙声。

喜堂里的老爷夫人几乎吓晕当场,而宁音尘本身仍是一介凡人,徒然发现自己真逮住邪祟了,一时也没收妖瓶装着,正跟邪祟艰难较着劲,痛失女儿的贵妇猛地从地上暴起,手举起一墩矮凳嘶吼着冲来:“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她不管不顾,便狠狠将凳子砸向黑雾,然而黑雾能化为无形,眼看着凳子就要砸在自己身上,宁音尘不得不松手一躲,那邪祟便趁机化成一缕烟,嗖地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星宗弟子御剑赶到,郁玄没来得及阻止,恼怒下直接一个手刀劈晕了癫狂中的贵妇,转向宁音尘问道:“逃走了?”

“没。”宁音尘看着虚空,沉色道:“依然在这里。”

郁玄立刻命令随行弟子在府外布阵,宁音尘扫了眼新郎新娘的尸体,不出意外,他们体内都残留腐朽之力。

那尸体死得太过凄惨,宁音尘只匆匆看了眼,便心里发怵,躲得远远的了。

正在情况一片混乱时,又吵又闹的人群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一名绑着高马尾的少年在门口现身,他出现得悄无声息,腰间绑着一捆寒气逼人的铁骨鞭,眉宇间气场十足,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从水井挑了一桶水上来正清洗手上的血迹,视线骤然一暗,抬头见是慕无寻,展开笑容道:“查到了?”

他弯着眼角笑得阳光灿烂,一心想让慕无寻发现他早已改过自新,放他一马。

慕无寻看着这个笑,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勉强也回了他一个笑,拿手帕替宁音尘将手上的污血擦干净。

宁音尘慌了。

他朝我笑干嘛!

宁音尘开始在心里画饼形图,认真揣摩,仔细专研,那笑容里,三分薄凉,三分僵硬,三分温柔,还藏着一分阴毒。

“......”人们往往说,藏得最深的,才最真。

宁音尘脸上灿烂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慕无寻是不是又有了新的谋害他的计划。

慕无寻还在道:“归一宗近来确实有些小动作,最近他们跟天府的关系闹得很僵,彼此都紧盯着不放,但我认为不会是墨林。”

“师尊?”

“啊!哦。”宁音尘忙回过神,一滴冷汗滑过下颚,他收回手悄无声息退了一步,道:“我大概知道怎么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星宗弟子布完阵,无数光束在诺大的府邸内穿梭,那团黑雾却始终不见踪影,正在郁玄怀疑宁音尘判断失误时,宁音尘说道:“它的目标是我。”

其他人消失后都会再次出现,而吉如意消失这么久,也始终没有消息,宁音尘想起吉如意还贴着自己的脸,他想试一试,最开始这黑雾其实是想抓走他。

慕无寻问道:“安全吗?”

“我不知道。”宁音尘内心也在疯狂动摇,但他同时也想证明一件事。

其他人只知道他过往虐待慕无寻,但有一件事,却无人知晓,他其实还是灭慕无寻一族的死敌。

而真相是不是这样,宁音尘自己也记不得了。

当他发现自己竟然连渊师兄和卿久阁师兄已死的事都忘记时,对自己目前的记忆也产生了怀疑。

他想赌一赌。

宁音尘眼含热泪,伸手抱了下慕无寻,而后看着他的眼睛,真挚无比道:“我没杀你族人,我发誓,如果是我做的,我把命还你。”

话音一落,隐藏暗处的邪祟瞬间袭来,快到让人看不清,等众人回过神,宁音尘与那邪祟都已凭空消失。

就连素来冷淡的郁玄都面露急色,立刻下令星宗弟子启动杀魔阵,慕无寻出乎意料地抬手制止,仍然看着宁音尘消失的位置,说道:“他没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眩晕感消失,宁音尘睁眼发现自己已身处一片火海之中。

他原本没那么确信邪祟让人凭空消失的原理,见到惨死的那对新人后,才确定下来,只要说出十分肯定的话,就会被邪祟卷入空间,验证真假。

而如今,他似乎站在高处,视野很小,宁音尘动了下手,发现他的手竟然变成了翅膀——他成了一只毛色斑驳的小鸟,正站在一个人的肩上。

那人有着泼墨般的长发,乌羽似的长睫,盈盈眼底深幽如潭,琼鼻朱唇,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却漂亮得周围的景象都为之虚化。

衣服料子很滑,险些让宁音尘被抓稳,踉跄了下,对方抬手托了下,那双弧度姣好的眼睛看了过来,稍稍一弯,声音也如珠玉相撞般悦耳:“吉祥儿,这一飞出去,你可就变成烤乳鸟啦。”

任谁面对这样的人也会脸红心动,宁音尘却觉得好陌生。

“师兄说让我来救一个人,可这里都被我烧了,还有人能活下来吗?”那人歪头思索了下,指尖在虚空一划,一个活灵活现的银白蝴蝶顿现。

蝴蝶飞在前面,那人弯着眼跟了上去,走过大片大片火海,跨过地上无数死尸,蝴蝶终于停了下来,钻进一个土坑里,那人撩起衣摆蹲在土坑前,探头往里看,蝴蝶绕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飞了两圈,便化为点点光尘消散了。

小男孩看着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仙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

那人撑着下巴,眨着明亮的眼睛,对里面死人似的小男孩道:“你是死是活呀,要是死了你回我一声,要是活的就不说话。”

小男孩没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笑起来:“看来是活的。”

话音刚落,突听外面传来几分人声,那人面上的笑意尽数褪去,腾地站起来,一挥手无尽狂火汹涌而去,正在检查有没有落网之鱼的士兵还没反应,连同他们周围的宫殿桥梁,在火焰中瞬间化为灰烬。

那位仙人脸上浮现出愧疚,他又没控制住灵力,把整个宫殿都烧了。

“以后我教你火攻吧,这类法术我控制不好,还是水攻比较适合我。”那人将小男孩拖了出来,为什么用拖这个词呢,因为小男孩待在坑里死死抱着埋进地下的石柱不肯走,仙人便拖着他两只脚,使劲往外扯。

边扯边道:“不行啊,闻人师兄让我带你回去,你不跟我走,我回去会被闻人师兄打手心的。”

也是在拉扯中,宁音尘才发现坑底还有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具女尸。

那位仙人也发现了,松了手,小男孩再次蜷缩了回去。

“那是你娘吗?”仙人蹲在坑前,透亮的瞳孔映着里面的人间惨象:“看姿势,你娘原本是用自己的尸体盖着这个小土坑的,被你拖了进去?”

没感受过母爱只感受过来自师兄们各种特殊疼爱的仙人安慰他道:“我都没娘,也没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宁音尘转头看向那人的神情,丝毫没有难过,反而一脸幸福:“但我有很多师兄,你跟我回去的话,他们也会是你的家人,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而且我很厉害的,你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你的家也再也不会被人摧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道仙人哄了多久,那小男孩始终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根本没听他说话。

斗转星移,连火势都渐小了,那位仙人依然耐心十足地蹲在坑前,他腿蹲麻了,就换了个姿势靠着,就这样耗了三天,最终因为小男孩饿晕过去,才结束僵持。

仙人大松一口气,忙将男孩抱了出来,又认认真真把土填埋上盖住里面的女尸,转头朝站在肩上的小鸟一笑:“终于完成任务不用怕被打手心了。”

小鸟歪了歪头,也在想,真好,真的不是我杀。

了解当年真相后,宁音尘不再拖延,趁着空间震动的那刻,强行将意识从小鸟的身体里脱离,下一刻周围的一切连同那位俊美华贵的仙人一并如浓墨般晕开,无数色块混成浓稠的灰黑,宁音尘现出自己的模样,接住从空中掉下的小鸟。

吉如意神识被刺了下,这才幽幽醒转,一时还不知道身在何处。

宁音尘问道:“还能动灵力吗?”

吉如意摇了摇头,还有些摸不清头脑,他记得自己前一秒还被困在必须认出上百个罐子里的骨灰究竟哪个是宁音尘的梦境里,怎么突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嗬嗬的破风声在空旷无边的荒野里响起,黑暗如触角般蠕动,渐渐勾勒出一团人形的黑雾,几乎一个呼吸间,那团黑雾骤然靠近宁音尘,头部猩红的两道红光盯进宁音尘眼中。

宁音尘前所未有的冷静,现在冷静是他最好的保护色,但开口声音还是颤了几分:“你会说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形黑雾一动不动,宁音尘判断他估计不会说话,属于低等魔物。

不过,对方虽然低等,但是实力却不容小觑,正在吉如意它他释放的恶意激得浑身炸毛时,宁音尘察觉到,对方有话想告诉自己,十分迫切,而它却只能单调地重复:“说话,一直、说话......”

“惩罚、干净、力量。”

说到力量这次词时,它浑身暴动,无尽的黑色黏糊气状体自虚空涌出,紧紧缠绕邪祟,气体不断被邪祟纳入体内,轮廓转瞬便又庞大了一圈。

它喑哑地仍在道:“惩罚、降罪......”

嘭地一声巨响,宁音尘堪堪躲过,只见刚站的那处被轰炸了一个巨大的深刻,邪祟彻底失控。

吉如意扇着翅膀腾在空中,鸟脸做出个高难度表情——目瞪口呆。

“那是......腐朽之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整个天幕风云变色,廖星天光也彻底被黑云般浓郁的黑色气体所遮蔽,大地昏黑暗沉,只有呼啸飓风裹挟着地面狂沙,吹得人睁不开眼。

而半空中,遮天蔽日的腐朽之力尽数往邪祟体内涌去,它依旧支离破碎地说着一些单调的音节,宁音尘突然明白它想表达的是什么——将发誓者拉入虚度空间的不是它,而是腐朽之力。

这是天的降罪。

如果说人有好心情,也有坏心情,那么天空同样如此,当年天之裂缝的出现,便是因为天的坏情绪得不到释放,天空出现裂缝产生腐朽之力,导致人间经历了十多年的灾难,那时才是真的民不聊生、随处可见尸骸,以人为食的事屡见不鲜。

他的师兄们也都是在那期间,相继离开。

宁音尘痛恨这种腐烂的黑色气体,每次面对,他的心跳就会急速收缩,在极致的晕眩感中,师兄们死去的画面一幕幕跃过他眼前。

“阿尘,阿尘!”

吉如意焦急地飞在宁音尘面前,紧接着他被一股旋风卷飞,身体失重嘭地摔在地上,眼冒金星下,看到以宁音尘为中心,周身腾起旋涡状的飓风,且范围越来越大,周遭飞沙走石,眼前一片混乱。

不知何时,宁音尘身上一直以来裹缠的绷带散开,自他衣袖落出,紧紧圈住纤细的手腕,余下长长的绷带在狂风中撕扯摇曳,那一刻,吉如意从气息上,已经察觉不到宁音尘存在,好像他已经融入天地。

连主仆契约都突然被屏蔽掉了。

明明感知不到那个人,他却依然能看到宁音尘站在风暴中心,那双眼睛的颜色如同琉璃般是很浅的银白,目空一切恍若神祗。

那团人形黑雾察觉到让他不安的气息,凄厉惨叫一声,裹挟着铺天盖地的腐朽之力朝宁音尘袭去,那场景太过震撼,黑气如潮水般,对比下穿着星宗弟子服的宁音尘显得太过渺小,吉如意挣扎着抖动翅膀想挡上一时,然而不过瞬间,黑潮便将宁音尘吞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如意的鸟瞳收缩成针眼大,一声阿尘还未来得及出口,戛止在咽喉。

他看见,黑潮中间出现一道缝隙,那道缝隙越来越大,从中绽起的光亮越来越盛,一个转瞬间,突然炽光大放,整个视野骤然间被亮到极致的光覆盖,吉如意闭眼不及,短暂雪盲几秒。

几秒后,视线慢慢恢复清晰,眼前已没有什么腐朽之力,也没有人形黑雾,宁音尘站在空旷的荒野中央,正垂头看手里一块血红色的玉。

吉如意急跳的心脏渐缓,张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已经哑了。

听到动静,宁音尘转过头,嘴角习惯性勾起一抹弧度,他走过去捡起吉如意,发现吉如意的翅膀被摔伤,眼中刚浮现出愧疚,吉如意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次在宁音尘手心汇成了一捧泪水。

“我没用,呜呜呜,我现在当了妖主还是这么没用,为什么我的灵力被封了,我要杀了他们帮阿尘报仇。”

宁音尘默默松开一道指缝,泪水哗啦从中泄出落在地上。

他安慰道:“这个空间有一种玄奥的法则在,没有完成法则里的规定,就什么也做不了,谁也不例外,不是你的错,你最厉害了。”

然后他们就一个我没有,一个你最厉害,你来我往地“吵”了很久,久到宁音尘的精力消耗殆尽,昏睡了过去。

同时这片空间虚晃一下,开始破碎,外部的景象一点点充斥破碎的空间,他们已回到那个血染的喜堂,宁音尘抱着小鸟踉跄一下,又瞬间醒转。

而他身上松开的绷带也悄无声息收缩回袖口,紧紧缠着皮肤上蛛丝般裂纹的伤口。

宁音尘睁开眼,看到慕无寻依然在站他面前,好像从他消失,他就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动过,甚至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道了一声:“谢谢。”

慕无寻也回了句:“不客气。”

之后气氛便有些僵持了,甚至连吉如意都躲了起来,宁音尘后知后觉从腰封里取出那枚血红玉块,说道:“这是那团人形黑雾的......心脏?”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块玉确实是从那邪祟的心脏处拿出来的,拿出来的时候还温热且短暂跳动了两下。

之后邪祟便如打散的雾,彻底不见了。

郁玄目光落在那块玉上时,凝滞了几秒,而后不解地看向慕无寻,慕无寻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接过玉块对着太阳,这时众人才发现,血红剔透的玉块里此时充斥满黑色的液体状丝缕,那便是吸纳进去的腐朽之力。

慕无寻道:“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在场这么多人,宁音尘知道他在问自己,是以点了点头:“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锻造的一种循环过滤的媒介。”

之所以对这个东西印象这么深,是因为那时他一度以为这是唯一的希望。

宁音尘真的很不想管这些,他总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阴谋诡计前不够用,于是他洒脱地放弃了思考,然后,用求知的眼神看向慕无寻。

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傻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慕无寻嘴角浮现出笑意,手指灵活地把玩着那枚玄血玉,说道:“师尊,你的芥子空间可以给我看看吗?”

宁音尘取下来手指那枚黑雾缭绕的戒指,递了过去。

这里人很多,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地方,慕无寻让星宗弟子留下来处理,带宁音尘往外走时,才说道:“师尊并不了解如今的情况,我慢慢说给你听。”

“在天缝时期后很长一段时间,人间都没再经历巨大的灾难——除了中途发生过一次天地焚火外,然而在一百年前,再次出现不详的波动,当时星宗第一时间感应到,请求上了神山,告知了我。”

“当我分出神识覆盖过去时,诡异的波动悄无声息消失,从那以后,星宗就开始暗中调查,直到前不久,很多地方陆续爆发出瘴气,最先有动静的是妖域,再之后是鬼府。”

“因为妖域有吉如意坐镇,吉如意本身就是能祛避这种不详之物的存在,如今他成年后,妖域更不需要旁人操心,我想他去鬼府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调查瘴气起源的根本,而着重要说的,便是鬼府。”

宁音尘眼中浮现出不解,他能感觉到瘴气,且远比所有人都敏锐,但鬼府暴动因瘴气而产生,为什么他一点也感觉不到?

慕无寻继续道:“最开始,当归城主苏逾找到了我,想要跟我做一笔交易。他害怕鬼府暴动后里面的东西会挣脱芥子空间的禁锢逃出去,最先沦陷的会是他的城池,而之所以他找我,不找他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因为,鬼府的瘴气便是那人转移过去的。”

宁音尘说道:“可是我在鬼府没感应到......”

一种亘古的悲哀染上慕无寻素来冷峻的眉眼,他停下脚步,却没看宁音尘,眼帘微垂,静静地:“或许师尊把这件事也忘了,你本身就是腐朽之力的载体,而你的芥子空间是你的一部分,里面同样出现腐朽之力,你自然感应不到。”

“腐朽之力的......载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音尘好像回忆起一点半点,但很快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大脑阻止他去想这些事,他便顺应自己的本能,没再去想。

慕无寻也没再提:“我一开始就知道苏逾没那个能耐,但他身上的谜团太多,有人推动着他去做这些事,为了防止惊动他背后之人,我按照他们计划中那样,假装同意,与此同时联合星宗,调查腐朽之力再次出现的原因。”

“那调查有结果了吗?”

“如你所见。”慕无寻将玄血玉靠近芥子空间,只见芥子空间表层的黑雾瞬间被吸纳,那一刻玄血玉红得滴血,在阳光下放射出诡谲的橙红辉光。

“玄血玉是我给苏逾的,贪心不足蛇吞象,他最后也死在这块玉下。”

宁音尘听出慕无寻隐藏下的话,原来那团人形黑雾,竟然就是丧失理智的苏逾?或者说,苏逾的残魂更合适。

慕无寻这才看向宁音尘,看进那双带点浅银色泽的瞳孔中:“不过是一个小把戏,只是为了印证一些事,现在印证完,对方在杀害苏逾灭口后,并没有把能玄血玉拿走,他被腐朽之力困扰,却没拿走能吸纳腐朽之力的玄血玉,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根本不知道玄血玉真正的用途。”

宁音尘听懂了他的意思。

目前他们怀疑的两个人,是天府府主公孙执,和归一宗主墨林,但公孙执经历过天缝时期,知道玄血玉的真实作用,排除他后,就只剩归一宗的墨林了。

情况确定下来,回到府内,星宗弟子便开始着重准备证据打算呈给天府审判,而归一宗的这些小弟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到郁玄说要随他们去一趟归一宗,甚至颇有些兴奋。

好客是每个小孩同有的特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准备启程的时间里,宁音尘在星宗弟子的监督下,又在街上闲逛起来。倒不是他多爱逛街,他其实并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而是,他在找自己的剑。

本命剑是每个修士生命的一部分,那是比父母还要亲近的东西。

而他的剑只短暂出现过两次,就再也感应不到,宁音尘有种直觉,如果自己不去找它,那把傲娇的剑,就再也不会出现。

可是,走了接近一天,宁音尘也没得到丝毫线索,甚至问旁的人,他们都说没有见过。天际血橙的圆轮渐隐没在地平线,团云着火的一般,云间缝隙泄下金灿的霞光,照在这个渐渐沉寂的主城。

宁音尘走累了,听到街边一门内传出说书声,他想进去喝口茶,但身上没钱,一看身后,一直跟着他的那名星宗一脸严肃,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他倚在门口休息了下,也就是这期间,好巧不巧得听到说书人在讲玄门的十大神器。

而排名第一的那把圣剑,在凶剑榜也赫赫有名,就连人间同样如雷贯耳,原因无他,那是月泽神尊的本命剑,号称能斩杀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而好巧不巧,名字就叫不知。

宁音尘双目涣散,呈现几分呆滞状,他不明白,几百年内,不知是怎么从好端端的一把拯救人间的圣剑,沦落成趋之若鹜的凶剑的?

他替不知辩解,大概......是同名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宁音尘没找到他的剑,只能回到暂时落脚的府邸内,第二天便得随着众人预备出发。

他始终心事重重,手臂撑在窗栏上看着飞舟下逐渐苏醒的主城,一边回忆着不知两次出现的情节。吉如意懒洋洋趴在矮桌上,将糕点吃得腮帮子却都是碎屑,一点也没察觉到宁音尘的心事。

宁音尘有点怀疑他妖主的身份究竟是不是真的。

传说中的妖主不应该长相魅惑,一举一动风情万种,眼神更是勾魂摄魄,浑身都充斥着一股撩人的妖气吗?

等等,他的思维好像跑偏了,他得继续想他的剑在哪。

从吉如意疑惑的脸庞收回视线,宁音尘继续心事重重。

但很快,一道纷沓的脚步声再一次打断了宁音尘的思绪,一群星宗弟子上了飞舟二层,眉宇紧皱,嘴角向下,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急,一进来就问宁音尘:“尊主在何处?”

虽然不知道他们找慕无寻为什么要来问他,但他还是回道:“不知道,但他应该还没上飞舟,出什么事了吗?”

一人沉声道:“墨林先生死了。”

墨林先生死的这件事,要说打击最大的,便是归一宗的那群小弟子,其中以公孙执更甚。

宁音尘下去的时候,那群身着淡紫葛衣的小弟子正朝归一宗的方向跪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闻人幻跪在最前面,浅灰色的瞳孔里还带着不明所以的呆滞。

宁音尘问了具体情况,郁玄跟在他侧后边,说情况不明,归一宗的回复是自杀,天府的人已经过去调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不会是假死?”

吉如意在外人面前,还是显得有几分妖主威仪的,此时他正微拧着眉,剔透的目光扫过那群归一宗弟子,低声道:“玄门里假死之事屡见不鲜,或许他们得到消息递了回去,才有了今天这场哭戏。”

郁玄只说:“一切都还在调查中。”

其实宁音尘并不在意死的是谁,他唯一担心一点,对腐朽之力的调查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

一宗之主突然逝世一事非同小可,更何况对方还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很难让人不多想。

随之而来的另一道消息,便是召集玄门各大宗共查此事,腐朽之力给当年那代人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痛,得到消息的宗门立刻戒严各自管辖的城池,原本这些跟宁音尘没有关系,但风轻痕找到他,道:“府主让前辈随我回一趟天府。”

宁音尘并不想去,一听天府就会去很多人,而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有一点是,公孙执会认出他。

——他想回神山。

随口应付完风轻痕,宁音尘无精打采地趴在窗栏上,吉如意在他身边似乎很喜欢化成幼鸟形态,此刻正窝在宁音尘头顶打算补个回笼觉,但最近宁音尘头顶带了簪子,让吉如意老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就问道:“阿尘,这簪子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宁音尘目光努力朝上移,对上吉如意垂落的尾翎,他很诚实道:“你觉得我买得起吗?”

吉如意又问:“那是谁给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簪子材质奇特,上面的阵纹复杂得连我这个境界都看不懂,似乎能挡登仙境的倾力一击,如此珍贵的东西,谁给的?”

说着他声音委屈下来:“你是不是背着我有野男人了?”

“?!!!”看见门旁一闪而过的玄衣衣角,宁音尘赶紧抬手摸索着把吉如意的嘴捂住,下一刻,慕无寻迈步进了屋内,走动间衣袂翻飞,护臂银光闪闪,狮首腰带旁一捆泛着森寒光泽的玄铁骨鞭,让人不由心生畏惧。

宁音尘将小鸟从头顶捧下来,依然紧紧捏着他的尖喙,看到慕无寻进来微微往后缩了下。

说出来有些羞耻,他有点......也就那么一点点,怕他徒弟。

慕无寻瞳孔倒映着那微动的一幕,赤黑眼瞳如深海形成漩涡,越发幽暗,他垂下眼,站定在入门的位置,道:“师尊,可要启程前往天府?”

“你......去吗?”

“会去。”

宁音尘抿了下唇,手指不自觉用力了一点,他怀里的小鸟顿时扑腾起来,鸟瞳里全是要为了野男人杀鸟灭口的控诉!

很多时候,宁音尘会忘记吉如意如今是妖主的事,还当他是曾经那只弱了吧唧的小雏鸟,一见弄疼他,立刻松了手。

然而吉如意张开尖喙,就要说些宁音尘直觉不能让他说出口的话,又急忙去堵吉如意的嘴,同时慌忙回复慕无寻:“我去我去,你先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内一片鸟飞人跳,慕无寻嘴角勉强维持的笑意也落了下去,说了声好,带上门就离开了。

飞舟延迟几个时辰后,在当天下午从落雨城启程,前往宁音尘自回来后听了无数次的玄门之首——天府。

中途,闻人幻带着归一宗的弟子辞别,那个紫衣少年往日故作的沉稳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失魂落魄地从慕尊主房间出来,遇到来找慕无寻的宁音尘,就怔怔地看了宁音尘好一会,突然没绷住流下一行泪。

宁音尘顿时手足无措,想给他擦眼泪,可这似乎不太符合他冷酷无情的神尊形象,又想说几句话,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师兄死的时候,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就以这样十分复杂的心绪回看闻人幻时,发现闻人幻哭得更凶了,明明在其他人面前,这个孩子能维持表面平静——他就长得这么让人想掉眼泪吗?

闻人幻声音嘶哑道:“下次再请前辈去归一宗做客。”

宁音尘见他能正常说话,状态比当初的自己好不少,不由松了口气,问道:“他是你很崇拜的长者吗?”

如果墨林真的是散布腐朽之力的罪魁祸首,那么宁音尘觉得对方不值得闻人幻如此崇拜。

闻人幻却重重点下头:“虽然我跟宗主没有很近的血缘关系,但是宗主将我和我哥从旁系带了回去,又顶着宗内老古板的压力,将烽火给了我,他是我很尊敬,胜过亲人的亲人。”

少年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下,他狠狠擦了一把,勉强稳住颤抖的声线:“宗主得知你能控制烽火,还叫我务必带你回去一趟,他一直......对烽火极其重视,不可能突然自杀。”

“有需要我帮助的,可以联系慕尊主。”宁音尘抬手揉了揉闻人幻头顶,目光平静如沉寂的湖泊,隐隐又透着感同身受的悲伤与过来人的怜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归一宗的弟子中途下了飞舟,飞舟继续朝着天府的方向行驶,视野望去,其下是被阳光渡成暖金色的层层白云,如同一张厚实的白毯,飞舟行在白毯上,正对着金灿耀眼的太阳,仰头可见幽蓝的广袤天空。

闻人幻回到了归一宗,少年前路未知,走之前,跟他一向交好的风轻痕,却一反常态躲在屋里没出来,只在那群小弟子御剑快飞出视线的时候,那扇紧闭的窗子才开了一条缝。

风轻痕目光沉沉,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对不起。

宁音尘也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房门,神情透着疑惑,他不知道他的徒弟为什么突然就不理他了。

飞舟的速度很快,但纵使如此也行了五日才到天府的地界。

今日大雨初停,从上往下看去,大大小小城池交错在一片郁郁葱葱里,前方云山雾绕,重峦叠嶂的峰头在风起云涌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几只飞鸟成排展翅而过,阳光照在水雾上,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慕无寻来到甲板,拂过的大风吹得衣袍猎猎直舞,他展开一个透明的屏蔽结界,落在宁音尘身上,风突然禁止,宁音尘后知后觉回过身,蓦然撞进慕无寻平静的眼瞳中。

宁音尘瞬间移开视线,低声道:“对不起。”

慕无寻平静的眼瞳恍若落下一枚石子,他问:“师尊为什么道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生气,但道歉总不会有错的。”宁音尘想,他大概是最不像师尊的师尊,从没教过慕无寻什么,每次慕无寻叫他师尊,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宁音尘便道:“要不......师徒关系断了吧,我们也还没结师徒契,你跟外公布一声,就说......就说你把你师尊逐出师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刻慕无寻的神色很复杂,夹杂着愤怒、委屈、压抑,最后都化为了一如既往的沉寂:“你想都别想。”

宁音尘不解地看着他,慕无寻打断他要说出口的话:“我没有生你的气,是我自己在气自己。”

慕无寻说完转身就走,宁音尘看着慕无寻远去的背影心底突生了些慌乱,他周身被结界罩得严丝合缝,衣摆在狂风中一动不动,而慕无寻一身却吹得分外凌乱,那一刻宁音尘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貌似很对不起慕无寻。

他道:“还有一件事,也应该跟你道个歉。”

“当初,我不应该骗你说会回来,神山脚下其实没有卖梨花酥的,我也没有还会活着回来的念头,当初我心态很不好,嘲讽你挖苦你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慕无寻顿住脚,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那是桃花酥。”说完就走,这次一点放慢都没有了。

宁音尘:“......”他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神山跟玄门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这次关于腐朽之力的事,也一直是星宗出面,天府并不知道神山也有介入其中。

飞舟停在天府山脚,所有人都下来了,却唯独不见慕无寻。郁玄领着同门正跟天府公孙执的亲传弟子芮岚交谈,那名天府弟子玉树芝兰,笑起来时风度翩翩,宁音尘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就有些移不开眼了。

脸侧突然一痛,吉如意捏着他的腮帮子,怒气腾腾道:“又在看谁呢!”

“唔,疼!”他一说疼,吉如意立刻松了手,还替他揉了揉,宁音尘无奈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人很像风师兄?”

吉如意朝他的视线处看了眼,瞬间收回目光:“不像,没有风师兄千分之一的风采。”

风轻痕正巧从他们旁边经过,吉如意凑在宁音尘耳边小声道:“如果不是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要说像,天府的少府主长得最像风师兄。”

宁音尘:“天府的关系似乎挺复杂?”

“再复杂也没妖域复杂。”吉如意见他感兴趣,便简单介绍了下:“这位小府主算是天府真正的继承人,他舅舅就是风仪师兄,父母死后,当了府主的公孙执养着他,而那位......”

吉如意望向站在巍峨耸立的玉石门下的笑脸少年:“他是公孙执的亲传弟子,名叫芮岚。”

直到进入天府,宁音尘也没见慕无寻出现,他依然穿着星宗弟子的服装,混在里面,随着队伍一起穿过层台累榭,飞阁流丹。

地面铺着玉石,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云雾,随走动腾飞,远方有折射虹彩的流水瀑布,周遭花树芬芳,落英纷飞,经过的天府弟子皆着雪白纱衣,见到他们扶剑行礼,一派祥和宁静之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芮岚在前方道:“最近来府的客人比较多,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来展翼峰找我,除了风幽谷渊,其他地方你们都可以自行前往。”

“风幽谷渊是?”

芮岚笑了笑:“那是天府禁地,就连我也不能入内,据说关押着镇山兽。”

天府派给星宗的住所是瀑布旁的一座院落,这里虽就在瀑布之下,可施了一层隔音结界,瀑布的巨大轰鸣声半点也传不进来。

走之前,芮岚询问道:“轻痕所说的那位宁前辈没随你们一同前来吗?”

风轻痕最近很不在状态,竟然没回禀府内宁音尘同意过来的事,郁玄只回了句不清楚,眼尾余光瞥了眼边打瞌睡边找屋的所谓宁前辈。

推开个屋子进去,宁音尘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顺应本能,嘭地将自己摔在床上,并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

吉如意怕他磕到头,探身过去将他发簪取了,道:“你昨晚没睡吗?”

“嗯。”宁音尘勉强睁开一条满是困意的眼缝,说道:“我决定挽回下跟无寻即将破裂的师徒关系,可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简单啊!”吉如意兴致勃勃:“首先,你要知道你们关系为什么破裂。”

宁音尘很委屈:“我......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沉默几秒,吉如意说道:“那你就缠着他,送他礼物,体贴问候,等等,我这里有本关于跟人类如何社交的书。”

说着,吉如意翻出他十几个储物戒,将神识一一探入,不一会取出一本四指厚的黄底书,封面写着四个大字——追人手册。

吉如意:“这本讲得很好!”

吉如意极力推荐。

宁音尘接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承受住其知识的力量。

当天夜里,宁音尘挑灯夜读,一直到薄霞初绽,一轮彤红的朝阳从天边升起,昼夜轮换,他撑着脑袋坐在窗旁的桌子前,还在看。

上午、下午、晚上,依然在汲取知识,为期待中的师徒情深做准备。

第二天一早,宁音尘终于顶着厚重的青黛推开门,眼睛里绽放出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与人相交第一步:挽回一个人的心,不如挽回一个人的胃。

虽然这话听着怪怪的,但宁音尘觉得很有道理。也是前不久他才知道,星宗那些弟子皆已辟谷,不需要食物,而宁音尘每日准时准点的三餐,居然都是慕无寻亲自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且没毒。

宁音尘也想回报慕无寻,他看别人做饭都挺简单,每个瓶瓶罐罐里的调料都放一点,下油下菜翻炒,如果做汤就舀一勺水进去煮沸腾就好。

为了表示诚意,宁音尘坚决不让别人帮忙。

他先是蹲在天府的厨房里学习并作记录,厨房里的掌勺瞧着这名星宗弟子乖巧可爱,给了他不少食材,加上吉如意替他买回来的油盐酱醋等,在天府厨房里的师傅们暂时休憩的功夫,宁音尘撸起袖子开始大干一场。

是真的大干了一场。

第二天就有传闻说星宗某弟子烧了天府的厨房,导致尚未辟谷的小弟子活活饿了两天。

天府府主公孙执听说这事时,正在议事堂和长□□商几日后审讯日的安排,听到弟子禀报他掩嘴咳了几声,脸上血色都被咳了下去,芮岚倒了杯茶递上,公孙执喝了两口才稍缓了些。

他微微笑道:“星宗弟子里,竟还有个如此跳脱的。”

星宗弟子研究修习的方向需要弟子谨慎细微,是以星宗的人大多端正自持,不惹世俗。

芮岚见他感兴趣,提了句:“我倒是对那位弟子有些印象,模样竟与祠堂里供奉的月泽神尊像颇有几分相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孙执瞳孔微缩,不过片刻,已不见异色,嘴角依然挂着那副如沐春风的笑。

宁音尘垂头丧气地回到住所,续第一个计划失败后,立刻对第二个计划伸出试探的爪牙。

正在翻书时,房门突被人敲响,此刻正值深夜,窗外树影幢幢,宁音尘合上书,有些害怕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

待到第二声响起,他才披上外袍走去小心翼翼将门开了一条缝,眯着一只眼睛偷偷往外看,正巧撞进含着笑意的眼睛里。

心脏快跳了两下,宁音尘做贼心虚地将门拉开了一些,垂下眼睫不敢直视,嗫嚅道:“这么晚了,才回来吗?”

应该没听说他今天犯的事吧?

慕无寻确实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拉过宁音尘的手,将一个三尺多宽、且颇有些重量的长形盒子慎重地放到他手里,道:“花了一点时间,所以回晚了。”

宁音尘好奇地打开盒子,下一刻就愣住了。

盒子里的,正是他已经放弃寻找的本命剑——不知。

此时不知正被一根红绳绑在盒子内的绸黄软绒里,剑柄的位置镶嵌着一枚流光四溢的朱红转换晶石,周边的刻纹是当时的星宗宗主连渊师兄一刀一划刻画上去的催动阵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会儿神山上的所有人都在为宁音尘及冠做准备,修真界的及冠不同凡人,是百岁及冠,也是百岁后,才会正式踏入寻仙问道的漫漫长途,开始辟谷并学习功法。

宁音尘并不是寻常修真者,他从记事起就不用果腹,从小修习的都是些艰涩奥秘的术法,教他的是玄门里最顶级的各大宗门宗主。

例如奉桦城药宗的卿九阁,落雨城星宗的连渊,朔元城归一宗的闻人厄,以及当时的天府府主风仪。

教他的太多,于是让他叫师兄就好,而他的师父是整个玄门。

不知是宁音尘亲自锻造,用自己的血喂养生的灵智,其上的阵纹是连渊师兄刻下,晶石是闻人厄师兄从深海里的巨兽腹中挖出,卿九阁师兄找来的锻造用的玄铁,原本剑鞘是风仪师兄打算做好了给他,但还没完工,他人就没了。

而不知这个名字......是慕无寻取的。

当时天之裂缝的情况已经十分不乐观,但宁音尘心态还挺好,跟自己的小徒弟围在铸剑炉前,想了一夜应该叫什么名字。

天蒙蒙亮时,宁音尘总算绞尽脑子地想了几个出来:“鸿华、追光、星辰,你喜欢哪个?”

慕无寻缩在炉子前,炉里的火焰噼里噼里地响,火光照在尚显稚嫩的脸上,他大大的黑瞳倒映着宁音尘垂目思索的画面。

“嗯?”见徒弟迟迟没回答,宁音尘抬眸看了过去,又问:“你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喜欢......

慕无寻移开视线,脸腾得通红:“不知......”

“不知?”

宁音尘先是疑惑,而后眼睛里迸射出华彩,拊掌道:“这个名字好,那就叫不知了!”

而如今,原是没有剑鞘的不知,被收在一个花梨木材质的剑鞘中,这种木材细腻轻盈,上面雕刻着繁复古朴的花纹,暗光下不甚明显,但月前乌云移开的那刻,月光照在其上,每一条纹路瞬间清晰可见。

宁音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剑鞘,这看起来不像剑鞘,而像是珍宝阁的藏品。

慕无寻看见师尊眼里显而易见的喜欢,一直紧张抿着的嘴角,终于勾起一点弧度,可紧接着,宁音尘合上盖子还给他,说道:“一看就很贵,我不能要。”

慕无寻:“不贵。”

宁音尘并不信,且觉得慕无寻总送自己东西怪怪的,他狐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我帮忙的?”

慕无寻难得勾起的嘴角落了下去,沉默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在宁音尘眼里理解成了不好开口,他想起第二条与人相交的准则——答应他任何事,亲近他,关心他,走入他的内心!

下面还有一条详细讲解:

「如果对方强大,在遇到危险困难时,你要扮演弱小;如果对方弱小,在遇到请求纠结时,你要扮演强大,主动为对方解决。

而无论对方是强大还是弱小,关心,永远是不变的真理!」

所以,他现在,应该扮演一个强大的保护者?

宁音尘一咬牙:“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做到!”

慕无寻那一刻福至心灵,好像按照寻常办法是接近不了他师尊的,他想起吉如意,在外人面前,那只重明鸟分明傲得鼻孔看人,可一道师尊面前就一副随时会哭的样子。

难道师尊喜欢乖巧可怜的类型?

慕无寻低下头,额发散落遮住眉眼,竟显得有几分沮丧抑郁:“师尊先把它收下,我才好开口。”

待宁音尘纠结地收下仍在挣扎的不知剑后,慕无寻才抬头直视着宁音尘的眼瞳,问道:“师尊可知风幽谷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府禁地?”

“嗯。”慕无寻侧身看向西北的方向,说道:“那里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师尊能陪我去看看吗?”

可是......听说谷渊里有鬼。

宁音尘目光稍一偏,慕无寻就道:“算了,师尊早点休息吧。”

“我陪你,不过是一个小小谷渊,师尊定护你周全!”

宁音尘斗志昂扬。

到了谷渊,宁音尘尖叫着,丢盔弃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风幽谷渊是两座山峰下的狭窄谷地,一年四季未有光至,土壤潮湿腥臭,生着参天植被,随处可见奇珍异兽,同样危险也埋伏在谷渊的每个角落。

此时更深夜静,慕无寻提着一盏燃烧火灵石的提灯,随着移动,光亮照亮方寸之地,宁音尘紧跟在身后,一直垂着眼看地,半点不敢乱撇。

慕无寻突停下,他猝不及防撞上结实宽厚的背部,忙沉下心问道:“怎?”

慕无寻眼含笑意:“先等我把结界破了。”

“我来吧,用蛮力有可能会被发现。”宁音尘并不知道这六百年慕无寻的阵法造诣已经是玄门里顶尖的存在,还当徒弟跟小时候一样不爱研究阵法。

他走到风幽谷渊界碑前,将意识转入手心,而后伸手覆上透明的结界,顷刻间,无数星尘自涌入脑海,旋转汇聚成星涡感受到外来的力量,产生暴烈的吸力,在意识快被吞没时,宁音尘出声道:“三息后,阵眼会出现在我手心的位置。”

说完宁音尘立刻放开手,一道携着火星的汹涌灵力随之击入,结界被撕裂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口子,慕无寻拉住宁音尘的手,眨眼间闪入其内,裂口在他们进入后便立刻合上了。

结界后,呜咽的风声越发明显,四处都弥漫着像鬼府里一样的黑色薄雾,在他们进来那刻,雾气里站起不少影影绰绰的黑影,无数道视线在盯着他们。

宁音尘本来想抽手,一见这情况,反而握紧了慕无寻的手,小小吞咽了下,在几乎把自己整个人挂在慕无寻身上时,脑海里闪过与人相交的第二条准则,顿时清醒了不少。

慕无寻牵着他往更深处去,微微偏头问道:“师尊有没有觉得异常的地方?”

宁音尘:到处都是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这里有腐朽之力残留过的气息。”

在上一次失控后,宁音尘很快调节过来,如今面对腐朽之力的再次出现,已经能很淡定得分析。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问题?”

慕无寻走在前面,只看见他弧度较好的脸侧,正在宁音尘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慕无寻道:“我一直在寻找你。”

“他们都说你殉道了,可我不信,你说你会带着桃花酥回来的,我只信你。”

宁音尘放缓了呼吸,静静听慕无寻道:“但你走了太久,我忍不住去找你,从天涯找到海角,之后到了跟你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我开始想,为什么你要跃过大半个九州,专程来找我。”

“于是我顺着当年全族别灭的事调查下去,得知了很多当年你刻意瞒下的秘辛。”

“之后调查陷入了死局,又过了两百年,我再次察觉到那股力量,便是来自天府,鬼府的事不一定是墨林的手笔。”

虽然慕无寻几句话带过寻找他的事,但宁音尘仍是从寥寥数语中感受到了当初慕无寻的绝望,他想起离开时,慕无寻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宁音尘缩了下手指,不由将声音压低了些:“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问完宁音尘就后悔了,他明知道答案,还偏要多嘴一问,如果不是手被紧紧牵着,他立刻就想捂住耳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却听慕无寻声音安宁道:“你回来那刻,以及我吃到桃花酥那刻,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宁音尘想起,当归城的酒楼里,慕无寻唯一要的,就是桃花酥。

愿意原谅你的人,总会为你找各种理由。

突然间,宁音尘心里沉甸甸的,明明是他该学习如何与人相处,可到头来惯着他的依然是徒弟。

他配为人师表吗?

他不配!

“崽崽,这次我保护你!”

宁音尘回握住慕无寻的手,眼底盈出感动的水光,直到慕无寻愕然回头,宁音尘才后知后觉回想起他刚叫了什么,顿时慌如乱麻,正暗道自己得意忘形时,慕无寻笑了起来,回道:“好。”

居然也没质疑宁音尘一介凡人,如何保护他。

像是印证,下一刻一道黑影如疾风迅猛而来,宁音尘快速将慕无寻往身后一拉,同时抬手一挡,相撞间涟漪似的屏障无形荡开,激起的飓风扫平草木,宁音尘雪白衣袍猎猎飞舞,长发拂过玉白面容,那对眉宇尽是凌厉。

而偷袭的黑影在犹如刀片锐利的飓风中撕裂成了无数片,散落天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颤动的幽光中,宁音尘眸底的颜色似乎又浅了几分,他收回手,松散的绷带从衣袖里露出一截,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块黑布模样的雾体,宁音尘垂目凝视道:“是被污染的鬼魂。”

一提鬼这个字,一股凉气从宁音尘夹着雾体的手指处,直窜过背脊再升到头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拿的什么后,指尖的雾体化成了真正的雾散去,他忙将手揣回袖子里,故作镇定道:“别怕,不过雕虫小技。”

慕无寻瞧着自家师尊满眼写满害怕,却还板着脸安慰他,心里升起股捉弄对方的心思,故意道:“前面还有不少哦。”

果然就见他师尊紧抿着淡粉的唇,微睁眼朝前方望去,不过一眼就又移开了视线,如果不是攥着慕无寻的手紧紧的,不熟悉他的人还真会被超凡脱俗的表象糊弄。

“还是回去吧,等下次再来。”

慕无寻牵着宁音尘的手往回走,宁音尘腿软地跟了两步,突然使力攥住慕无寻,说道:“既然来了,就查到底,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天府究竟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既然想好了,也就没有退缩的理由,两人解决完沿路的鬼魂异兽,其实也就慕无寻一人解决,宁音尘看到谷底数不胜数的鬼魂,吓得脸色苍白,已经忘记什么与人相交准则了,紧攥着自家徒弟的手,步履蹒跚地跟在身后。

自己选的路,哭着都得走完。

来到谷底地势最低处,也是腐朽之力残留下的气息最强烈的地方。

慕无寻只能用意识去感知那股力量,但宁音尘只需走近,甚至不用太近,他就能清晰得查探到关于腐朽之力的蛛丝马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处开掘在荒林古树下的洞府,显得异常不伦不类,但又完美得融入自然,从石门处的石灰可以推断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进出。

宁音尘记得天府的大弟子芮岚说过,风幽谷渊不允许任何人进出,那究竟是谁竟住在天府禁地里?

思索间,慕无寻探出手指划过一侧石壁,精准找到机关按下,石门轰隆一阵巨响,而后慢慢向两侧滑开。

宁音尘看见里面景象那刻,瞳孔骤缩,狂跳的心脏几乎让他忘记呼吸。

一个破烂丧服的人影背对他们站在洞府正中的位置,石门打开的那刻山谷里的风也灌了进去,飞沙走石间,衣摆下方撕成条缕的布料晃悠摇摆,像是一朵破烂的兔绒花。

宁音尘的视线开始时而虚化时而清晰,迷蒙中,那道身影转了过来,宽大丧服被风鼓起,低哑的哼歌声在虚空回荡。

像是尘封的记忆浮出水面,一张笑脸越来越清晰,那嘴角裂开的角度很尖,眼睛也似弯成两个倒三角,加上头顶戴的尖尖的兜帽,一切的一切,如随行而至的重重阴影,顷刻间将宁音尘拉入深渊。

“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慕无寻担忧的目光取代了那不怀好意的笑脸,宁音尘清醒时已窒闷得满头冷汗,他不知不觉已走近了洞府,石门在身后阖上,而洞府正中,仅仅只是一块挂在木杆上的破布。

“无寻。”宁音尘浑身脱力,靠慕无寻扶着才站稳,他紧紧攥着慕无寻的衣领,死死盯紧那双满是忧虑的眼中:“你看到一个人......不,一只鬼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声音颤抖得不成语调,慕无寻抚了抚他绷紧的背脊,淡笑着摇头道:“师尊必然是看错了,这里没有其他东西。”

“有。”宁音尘都吓得快哭了:“是他,真的是他,当年我没杀死他,我居然没杀死他。”

慕无寻目光微动:“谁?”

听到问话,宁音尘迷蒙的眼睛渐渐聚焦,眼睫如震颤的蝶翼垂落,摇了摇头,倏然变得无比冷静:“我确定了,这里没有腐朽之力,走吧。”

扫了眼洞府明显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宁音尘收回视线就快步往门外走去,慕无寻直觉不对,这里的怪异之处连他都感觉得到,真的没有腐朽之力留存?

但还没来得及问,前方传来人声与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仅隔着一道墙的距离。

宁音尘按在机关上的手立刻缩了回来,同时慕无寻将宁音尘往黑暗里一带,隔绝气息的结界升起的那刻,石门再次轰然打开。

进来的是一个他们谁也没料到的人。

来者面如冠玉,没了平日温和的笑容,此时神情冰冷,进来那刻皱了下眉,宁音尘不由连呼吸都屏了,才见那人收起异样的神色,径直往洞府内的石桌走去。

这是他居住的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疑惑刚冒出,下一秒就被打破,宁音尘看到芮岚在石桌上凌乱的书册里翻找,紧接着他动作顿住,从最下一层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他在地面将图纸铺开,整整有一张床那般大。

之后他又从储物戒拿出一张一模一样大小的图纸,只不过这一张崭新得很,他将两张并列铺开,似乎在焦急地对比着什么。

宁音尘转头看向慕无寻,不需言语,慕无寻便似知道他想做什么,点了点头。

屏蔽结界罩在宁音尘身上,即使他朝芮岚那边走去,沙沙的脚步声也被消除得一干二净,直到宁音尘站在芮岚身后,芮岚也丝毫没有察觉。

他微微倾身看下去,那张泛黄的图纸上是四十一棺血祭阵与复活阵的结合阵法,纸张虽泛黄,但其中一个阵法是很明显是后面填上去,并存有对两个阵法进行修补填改的痕迹。

而另一张崭新的图纸,是对泛黄图纸的复刻。宁音尘精修阵法,一眼就看出其中些许差别,这些差别不是阵法方面天资卓绝的人根本瞧不出。

但任何一个阵纹出了差错,都能使整个阵法失去效用,严重甚至有反噬的危险。

离得近了,宁音尘能听见芮岚低声呢喃:“明明一样的,为什么苏逾说复活阵无效,那家伙却跟我说会相互触发,到底是哪出错的?”

“不对,他不可能骗我,有消息说月泽神尊已经回来了,那肯定是复活阵起了作用,既然实验成功,府主用这个阵,也一定能复活风仪仙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芮岚又在洞府里翻找了一会儿,一无所获后,他正要离开,却又不甘心地折返,拿起那张泛黄的图纸。

但是一如往常,他一出洞府,图纸就会自动消失在他储物戒里,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芮岚尝试了各种办法,依然不奏效,只好再次对比了两张图纸,确定没有差别,这才离开。

屏蔽结界消失,慕无寻从黑暗里走出,说道:“师尊,要查下芮岚吗?”

宁音尘很感激慕无寻到如今也依然事事过问他的意见,但他知道现在他并不好插手慕无寻的抉择,很明显慕无寻有自己的打算。

是以,他道:“你自己拿主意吧,如果再发现腐朽之力的出现,还务必告诉我一声。”

慕无寻见他如今状态缓和不少,追问道:“师尊刚刚说的‘他’,是谁?”

时至如今,也依然有个心结存在慕无寻心底。当年天之裂缝出现时,宁音尘的心态还挺好的,一直乐观积极地去面对,并寻找解决办法。

就算闻人厄师兄殉道,宁音尘也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开始着手调查起天之裂缝形成的原因。

之后慕无寻就很少见到宁音尘,关于宁音尘调查到什么,他更是一无所知,印象里,宁音尘遇到了一个人,他的意识开始崩溃、性情大变,直到外面开始谣传,小神君发狂下杀了自己的亲师兄风仪。

宁音尘微微睁大眼,一副迷茫状:“他?我有说谁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我想起来了。”宁音尘将手拢在嘴前,哈了口气揉着冰冷的耳朵:“是一位故人,神出鬼没跟鬼似的,刚我还以为他没死呢。”

“师尊的故人,还有我不认识的吗?”

那语气酸酸的,宁音尘歪了下头,脑海里冒出与人相交第三准则——坦诚、真诚,永远是走进人心的最好敲门砖。

他如果想继续缓和跟慕无寻的关系,确实不能再像以前任性妄为。

宁音尘叹了口气,边往外走,边道:“他是一个天才。”

慕无寻静静聆听,他说完这句却沉默了很久,只有山谷里呜咽的风声穿过每一寸间隙,他思考好措辞,才道:“也不能说是天才,只能说他很强大,当时的我在他面前甚至可以算弱小。”

慕无寻想,当时的宁音尘已经是最顶尖的强者,离飞升仅一步之遥,却说在对方面前可以算弱小这种话?

“也如事实,我在他面前输得一败涂地,过往我以为的信念被踩踏得分钱不值,我开始动摇,道心不稳,差点......或许我当时真的已经走火入魔。”

想到风仪师兄的死,他面露痛色,过程他已经记不清了,但很清楚得记起,他的本命剑插在风仪师兄气海,那里是修士比命还重要的地方。

记忆中风仪师兄流的血染得整个视野都是,可温柔如玉的师兄,在生命的最后却还朝他微笑,艰难抬手擦去溅在他苍白脸上的血迹。

“不怪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后,不知何时来了无数人,那些人仰头看着堡垒上的一幕,尖叫乍起,小神君入魔并屠杀师兄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不过半日席卷存活下来的所有人耳中。

想到这里,宁音尘心里沉甸甸,刚捂热的耳朵又冷得他哆嗦,不过刚将手放在嘴前哈气,耳朵便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覆住,慕无寻看进他惊愕的眼中,像是看穿了他所想,说道:“不是你杀的,乌有的罪名不要抗。”

“可是连我自己都记得,明明是我......”

“就算你自己都承认,我也坚信,不是你做的。”慕无寻紧紧抱住宁音尘,这是宁音尘记忆中慕无寻对他做过最逾矩的事,他听到慕无寻在他耳畔说话,轻得接近气音:“就算你忘了,我也会替你记得。”

那一刻,宁音尘眼眶双涩,紧咬着唇,颤抖地回抱住对方。

他从来没敢奢想过,有人见证过他那样歇斯底里的一面,却还坚定相信着他,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去回想那样的自己,就连他自己都在逼迫着忘掉那样的自己。

天府议会的前一天,闻人幻带着归一宗主的灵柩来了天府。

此时天府已聚集了来自各方的强者,少年一身槁衣,站在停灵车下,比起最后一次见面,似乎成熟了不少,五官给人视角上的感觉更深邃刚毅了些,眼神虽然没有神采,却不显脆弱。

闻人幻站得笔直,头发同样白色发带绑着,几天不见,这个少年竟像是一夕间长大了。

少年的生长总是来得这么快,让人猝不及防。

或许会因为一块没吃到的糕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会因为深夜里漫长的黑暗;

又或许像闻人幻,因为宗内因宗主暴毙,而纷起的权势斗争,以及唯一信赖的兄长、人生的主梁骨被卷入杀害自己所崇拜的宗主质疑中。

最后,只能他自己担起整个宗门的担子,用尽全力在群狼环伺中保下兄长,而后带着尸骨未寒的长辈,前来天府讨要公道。

宁音尘记得曾经闻人幻骄傲地跟他说过,他的宗主刚正不阿、处事公道,在他很小的时候将他和兄长从旁系接回本家,悉心教养,还顶着长老们的压力将烽火给了他。

闻人幻能如此洒脱自在,也是因为上面有个十分优秀的兄长替他顶着,他才能没心没肺活在羽翼下,未来的宗主之位也必定是他哥去坐。

但现在,人生中这两个极其重要的人,全被卷入了一场大得看不着边际的黑暗漩涡中。

广场上站着不少人,视线皆落在中央那名槁衣少年身上,少年朝天府合天殿的方向跪下,双手平置头顶,重重磕了下去,郎朗的声音响彻:“归一宗主死因蹊跷,经人检查,并非自裁。竖子认为,此与鬼府之事有关,还请府主彻查!”

宁音尘按住手中愤恨挣扎的不知,视线看向合天殿的方向,正见风轻痕站在殿门一侧,垂目像是看着九九重云阶下跪着的闻人幻,又像是屏蔽外界什么也没关注,最后,只见他转身进了殿门,就一直没再出来。

吉如意卧在宁音尘肩上,依然是娇憨可爱的小白鸟模样,周围那么多一方尊者,任谁也想不到,宁音尘肩上的会是妖域里不闻外事的妖主吉如意。

此时吉如意正在宁音尘耳边小声道:“阿尘不要搅合天府的事,让他们自己去争,等着吧,过不了几天,这天就要变了。”

听他一副运筹帷幄的语气,宁音尘也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这么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鸟故作高深,仰着脖子抖动了下洁白的羽翼,宁音尘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胸前如丝绒的软毛,便听到小鸟长长啾了一声,情绪显而易见得愉悦了起来。

“谁叫天府惹了不该惹的人,慕无寻既然出山,一定就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牵扯得就会越来越深,那疯子一逮住机会,就算牙龈都压碎,也不会松口。”

宁音尘又戳了戳吉如意胸口,那羽毛的触感太软了,又丝滑,边漫不经心道:“别这样说,无寻不是那么偏执的人,他很乖的。”

前几天还安慰他来着。

吉如意正舒服着眯着眼呢,一听毛都炸了:“他乖?阿尘,我看你最该躲远些的人就是他。”

宁音尘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吉如意道:“他就是个极端分子,你走后的第二年,他一把红莲业火差点把整个九州都烧了!”

谁也没想到,议会前一晚,天府府主没去安抚痛失亲人的闻人家小孩,也没准备明天商议的要事,而是来了星宗落脚的院落,敲响了宁音尘的房门。

当时宁音尘洗漱了正要睡,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吉如意,边喊着等一下边快速拧干帕子去开门。

门打开的那刻,屋里的烛火蔓延了出去,黑沉沉的夜幕下,公孙执红着眼眶,一见宁音尘,上前两步,却又望而生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住的咳嗽声响起,公孙执掩着嘴偏开头,待咳嗽稍止,才气息短促地断断续续道:“本来,前两天就该来拜见,但实在事务繁忙,也没想到,真的是神尊您。”

“别叫我神尊,我挺不喜欢那个称号。”宁音尘不想被旁人看到公孙执来找自己,侧身将人让进屋内,公孙执得了允许进屋,激动得嘴唇颤了下,进屋后又是一连串咳嗽声。

正裹在宁音尘被子里的吉如意探出一个脑袋,他怀里抱着一把十分不安生、正拼命挣扎的长剑,一见公孙执,冷哼了句:“哟?这哪位?”

公孙执听到声音看过去,吉如意披着红艳华贵的外袍从软帘后走出来,高傲地仰着头,以一副睥睨的姿态道:“公孙执,你还有脸来见阿尘。”

公孙执垂下头面部紧绷。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格外明显的痕迹,不同于吉如意和慕无寻,他们长到少年时便以修为登顶,是以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依然保持着少年的恣意风姿。

而公孙执却已是中年之态,留着青落胡须,看到宁音尘不自觉躬着背,几乎是年少时刻入骨子的习惯。

“坐着喝杯茶吧。”宁音尘弯了下眼,将茶杯移了过去,微微偏头道:“你找我有事吗?”

公孙执接过茶杯,手抖得茶水几次溅了出来也浑然不知,他紧紧盯着宁音尘,直看到吉如意不快时,才喃喃道:“小神君一点也没变,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就算修行到吉如意、慕无寻他们的高度,就算皮相永远年轻,但到底会存在一些时间堆积下形成的东西,比如身居高位的威仪,又或是眼睛里沉淀的深沉。

但是宁音尘,没有丝毫变化,这反而叫人觉得奇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嗽声中断了公孙执继续盯着宁音尘的目光,他忙喝了口茶润喉,宁音尘困得不行,但他谨记着风仪师兄教给自己的,在外人面前要注意仪态,只好忍着困意问道:“你找我只是为了叙旧吗?”

都六百年不见了,宁音尘自认为也不是多熟的人,觉得大可不必。

果然见公孙执摇头,迟疑着道:“想要斗胆询问您一件往事。”

吉如意一屁股坐到宁音尘旁边,长眉倒竖:“管你问什么,凭什么义务告诉你!”

宁音尘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如作为交换,我问你一件事,你问我一件事。”

“您想问什么?”

风吹开半开的窗户,屋内的明灯颤了一下,暗下来的那刻,宁音尘的面容恍若添了几分寒气:“鬼府的动作,跟你有关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此事与我,有关,但也可以说无关。”

没想到公孙执这么实诚,只听他道:“起因为我,过程非我所控,结局更与我无关。”

想来,目前公孙执愿意透露的也就这么多,而这些也正是宁音尘推测的,吉如意不满宁音尘查这些事,其实只要宁音尘愿意,吉如意很快就会替他调查清楚。

“好吧,你想问我的是什么呢?”

宁音尘都做好准备如果他问复活阵的事该怎么回答,却听公孙执道:“闻人师兄也是消失在天缝里,与您的情况一样,那他......有没有可能也还活着,或者能被带回来?”

看来,芮岚拿走那张图纸的复刻版,确实是公孙执要的。

他道:“没可能,师兄确实已经殉道,无法回来了。”

“为什么,明明你......”

“我回答完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府主回去吧,明天不是还有议会吗?”宁音尘为了控制打哈欠,眼眶里都泛起了因困意而起的氤氲水雾,他话音刚落,吉如意直接一挥手,公孙执猝不及防地凭空消失。

宁音尘:“......”这个法术,以后得学学。

吉如意控制不住即将脱手的不知,干脆再次将之封如剑匣,对宁音尘说道:“我觉得公孙执有问题,六百年前就觉得他这人心坏得很,阿尘少搭理他。”

“我不记得这个人了。”宁音尘爬到床上,头靠在枕头上的那一刻才感觉到了活着的美好:“要不,你给我讲讲这位逆盘尊者的励志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开始吉如意是不愿讲的,但一想宁音尘知道的消息多点,才好应付,便道:“这个称号是民间给起的,逆盘重生的意思。”

公孙执这个人有个超乎想象的毅力,几次三番被打入低谷,别人都以为他再也爬不起来了,也能咬着一口血牙愣是登上了玄门里最高的位置。

他出身乡野,十几岁才被亲生父亲,也就是当年的归一宗主常永春寻回。但这是传给外人听的事。

实际上,当年常永春害怕清誉受损,加之归一夫人是个内心狭隘之人,自己没生出儿子,便更容不下这对私生母子,种种原因,导致公孙执当年的情况十分凄惨。

一对凡人母子,如何能躲过第一大宗门的追杀。

等到闻人厄得知这事,怒不可遏地找去时,公孙执的母亲已惨死刀下,只剩下一个瘦骨伶仃的小男孩,一直卷缩在早已腐烂的母亲怀里。

被带回归一宗时,这孩子已经痴痴呆呆,加上闻人厄的庇佑,归一宗才不敢明面上再下死手,可终归暗箭难防,偌大一个归一宗,偏偏容不下一个孩子。

最后闻人厄不得不将人带去了神山,跟宁音尘他们一起生活。

这也是,众人广传的“蛇吞象”的开端。

神山本就是一个时时刻刻在众人关注下的地方,突然上去一个痴痴笨笨的小孩,难免不惹人关注,同样他的来历受到颇多议论,这小孩也就越来越自卑,成天只跟在闻人厄身后,与旁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待他长大有了自保能力后,终是要回本家的,闻人厄就有把他带了回去认祖归宗。

只是回去后的日子依然十分不好过,闻人厄总有看顾不过来的时候,况且他们本身并无血缘关系,公孙执在归一宗连个仆役都不如,好不容易等到归一夫人死了,加上常永春一直没得儿子,这才慢慢被重视,站稳脚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好景不长,闻人厄突然将公孙执踢出归一宗。

大家都传,那是他怕本家的宗主之位,又被不相干的人抢去。

本来困得睁不开眼,但对闻人师兄的信赖促使宁音尘说了句:“闻人师兄不是鲁莽专权之人。”

“嗯。”吉如意点了点头,说道:“据我后来调查,闻人师兄之所以将公孙执赶出宗门,是因为他一直深恨着归一宗,忍辱多年,就为爬上高位一步步瓦解归一宗。”

而被赶出去后,公孙执再度跌入低谷,流浪街头乞讨为生,本以为这次他怎么也爬不起来了,可之所以得到“逆盘”这个称号,也在于他不同常人之处。

他很能忍。

攀上了天府的少府主风仪,被公孙执带回天府,成了天府的外门弟子,在藏书阁做事,日子清闲,还能学些东西。

宁音尘轻声道:“风仪师兄一贯仁慈心软。”

总之,在天府,公孙执再次一步步爬了上去,以这样一个身份,爬上不容置疑的天府府主之位。

说完,宁音尘已经睡着了,吉如意给他盖好被子,软乎乎的脸一下子变得异常冷厉:“我一直认为,闻人厄师兄的死有蹊跷,公孙执极为记仇,且他能在天府走得那么顺,似乎有人在背后推动,不过这些肮脏龌龊的事,阿尘都不必知道,我一定会查清楚,给师兄们一个交代。”

或许是过去的事一再被提起,宁音尘最近总是梦到曾经还在神山的时候。

他确实没骗慕无寻,他无父无母,是由精气灵力孕育而成的先天之物,而神山所在的位置原本一片荒芜,随他诞生那座荒山才一瞬间花开草长,直至郁郁葱葱成为通天大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日天现异象,九州大陆每一个地方都可见彩云飘飞,瑞鸟祥兽齐朝那座拔地而起的大山奔赴,如同奔赴一场盛宴。

待大陆上的顶尖强者感到神山,被这里浓郁成雾的灵气震撼,而山巅的绿茵上,正沉睡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只有天地初开时,才有过天孕之体,而每一个天地孕育出的无一例外都成仙成神,他们的一生被谱写成神话传说。

是以,这个小孩一出现,就立刻受到众人跪拜,被奉为神君。

此后,众人为争夺教养小神君一事谋算不休,闹得天府老祖出山,定下由玄门轮流照看。

小神君师从“玄门”,玄门里各位宗主,都可称一声师兄。

宁音尘记忆最深的,便是天府少府主风仪,归一宗执法尊者闻人厄,星宗宗主连渊,药宗宗主卿久阁。

他们是从他出生,到记事,再到长大,一直都陪伴的人,其他人或死或被挤下高位,之后替换的就没最初的人那般亲近了。

而关于宁音尘的一言一行,每月都会被记录下公布出去,全世界都看着他长大,一点隐私也没。

比如某短时间宁音尘喜欢喝琼露,那下一个月喝琼露便会风靡整个九州。

比如某短时间宁音尘爱穿素些,那接下来九州就没人穿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些事一直长在神山的宁音尘都不知道,他每天烦恼的事很简单,不想背书、贪玩、会闯祸,一旦被闻人厄知道,省不得挨一顿打。

打也只会用老祖亲自做的戒尺打手心,那时宁音尘觉得,打手心是世界上最痛的事。

抛去出身,他也只是个寻常的小孩,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就是哪怕不修炼,他的修为也突飞猛进,不过短短数年,直接突破至羽化期,成为九州最强的人。

大家都等着他飞升的那天,却等来了天之裂缝,有时候宁音尘会想,他的存在,是不是就为拯救这一劫难。

而每次,他的梦境做到天之裂缝这一节,就会戛然而止,大喘着气惊醒,然后就一直失眠到天亮。

但这次不一样,宁音尘还梦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情节。

梦里到处都燃着大火,这火不同于寻常火焰,是来自地狱的红莲业火,极难被炼化,也极难熄灭,宁音尘记得当初教慕无寻火攻后,带他去九幽制服的。

但由于慕无寻修习不深,有被反噬的风险,便一直没叫他碰,而在这个梦境里,慕无寻站在红莲业火里,火舌侵蚀烧毁一切,却唯独没舔舐慕无寻一片衣角。

他已经炼化红莲业火。

这场大火是天之裂缝结束后,人间第二场劫难,也是慕无寻从神山一个修为浅薄的小弟子,一晃成为人人畏惧、不敢招惹的存在的开端。

那年整个九州被红莲业火灼烧,持续了整整一月,民不聊生建筑全毁,所有人都不得不往地下躲,紧接着又面对没有水和食物的危机,而那时修为高的都差不多死绝在天之裂缝,一时间竟没人拿慕无寻有丝毫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慕无寻就是存心,要烧死所有人。

但没人敢骂他半句,因为怕下一刻火焰就蔓延到自己身上。

在众人绝望之际,天空下起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淋灭了红莲业火。这原是不可能的事,红莲业火不可能被一场雨熄灭,慕无寻也不可能在看到这场雨后,似哭似笑,就这样罢手了。

大雨下了七日,被烧焦的土地在雨水里重新肥沃,草木肉眼可见地快速生长,被红莲业火灼伤的皮肤在雨水淋过后重生肌底,七日后,世界焕然一新。

开心欢庆之余,有人说:“雨水里,存着月泽神尊的法力。”

所有人都知道,月泽神尊,习水攻。

自那以后,慕无寻再也没从神山出来,月泽神尊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神魂,也彻底消失不见。

随着时间推移,月泽神尊,也成了神话。

被众说纷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府议会,群雄齐聚合天殿,商讨归一宗宗主离奇离世之事,以及关于鬼府之事的后续。

议论声中,公孙执频频咳嗽,在侍从的叮嘱下喝了药才稍好些,一旁的某位城主关怀了句:“府主近日身体还是不大好?”

“老毛病了。”公孙执抿嘴笑了下,放下药碗由侍从端下去,环顾一圈道:“星宗的连宗主还未到吗?”

“他性子孤傲怪癖,或许不会来了,府主要不就开始吧。”

公孙执微微沉色,这才点头让人将涉事人和证物带上来。

宁音尘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时甚至分不清时辰。

房间里没开门窗,光线昏沉,他摸索着想给自己倒一杯茶,便有一只手将温度正好的茶水递到他手上,抬头一看,分明的轮廓背着光,虽看不清五官,但宁音尘已知道是谁。

“你没去凑热闹吗?”

宁音尘捧着茶水小口小口喝着,热气模糊了他初醒的面容,眼睫一颤一颤,一股小孩天真却通透的悲伤感自他身上呈现。

就好像看透了一切,依然心怀怜悯,为仍挣扎淤泥中的外物而产生的悲伤。

“师尊。”慕无寻从昏暗里走出,窗格透进的阳光照亮那张亦正亦邪的脸,他半蹲在床边仰头看着宁音尘:“等这里的事了结,我带你回神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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