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下意识往门口看去,装饰华美的马车上先是走下一位俊朗青年,站稳脚步後回头朝车厢内伸手,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便轻轻响起,一只白嫩小手搭在他的手心上,清脆耳熟的女声笑吟吟传来:「还是你最疼我啦,霍恩罗尔先生。」
「谁能不怜爱像你这样的小鸟儿呢?」青年牵紧她的手,少女秀丽的脸蛋自马车门後出现:「我的芙萝拉。」
霎那间明白了叔父的目的,艾德格转过脸,先是看向震惊的李斯特,而後一齐将目光投向脸上失去了血色,拳头却已紧紧攒起的康奈尔。
外头两人还没注意到店铺中的光景,仍在那儿打情骂俏,迟迟没跨入门内。艾德格率先回过了神,拉过李斯特的手,飞快道:「问问老板里头有没有隔间,带着康奈尔一起避会。」
他记得霍恩罗尔这姓氏,几个月前後裔才说过那是个风流不羁的贵族男人,连带着妻子也报复性地以偷情为乐。而撞破未婚妻和已婚男人往来这种事,虽然论情论理都是芙萝拉理亏,可再怎麽说都不光彩,加上倘若康奈尔在这种地方因一时义愤而大打出手,将事态扩大,他的公爵阁下可就有得麻烦了。
比他更了解其中利害,李斯特话不多说,拖着失魂落魄的堂弟就往後头走,好歹将人扯进了接待贵客的小房间里。见他们顺利藏身,艾德格向老板问清侧门方向,匆匆走出了商铺,打算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赶近,好接过人尽速离开这是非之处。
「艾德。」马车边站着个男人,见他眉间紧锁,笑晏晏地打了个招呼:「碰上面了吗?他和那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於会在这里见到叔父并无半分意外,吸血鬼长出一口气:「叔父,您这麽做──」
是不是太狠心了?连他这样和康奈尔无甚接触的人都知道康奈尔有多珍视那位未婚妻,提起少女时总是笑得赧然却甜蜜,朱利安这麽做无异於拿了盆冰浇在他头上,是否能让他清醒还是个未知定数,康奈尔的心却肯定是凉透了。
「别那样看我,孩子。」淡金长发的漂亮男人挑眉:「难道让他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和个不珍惜他的女孩结婚,就是皆大欢喜了?」
……那就更称不上好主意了。无法反驳朱利安的论点,艾德格头疼不已:「随您吧。」
只要别让李斯特惹上一身腥,他的叔父与康奈尔间究竟会如何发展、芙萝拉与棕发青年的婚约该如何收尾,他一点儿也不关心;现在他只想让挡在马车前的叔父让开路,好去接走他被困在饰品铺里的後裔。
看出侄子的烦躁,朱利安识趣地侧身:「行了,带你的小公爵回去吧。今天不是好时机,下回到学院找我时,我们再谈谈你的心脏。」
这才想起意外源自自己对心跳的疑惑,青年面色冷硬,连句道别也没说,迳自驱车离开了这儿。
和人类有关的事情就是麻烦,吸血鬼想。在顺利从店铺後头接走面色凝重的後裔与他的堂弟後,按照公爵阁下示意,先将脸色郁郁的康奈尔送了回去,而後才踏上归程。
「……康奈尔很难过。」李斯特的声音自车厢传来,大抵是被棕发青年感染了愁绪,话音沉沉,全然不似平时和他撒娇时的模样:「小房间听得见外头的声音,芙萝拉和霍恩罗尔的打情骂俏都传进来了。」
纵使不怎麽明白人类这种生物的情感,吸血鬼想像了会公爵阁下和伊文那样说话的情景,脸也跟着黑下:「那女人为什麽这麽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明白,少女先前不还绕在她的未婚夫身边,揽着他的手臂咯咯笑着调情吗?这才过去多久,同样一套就又换到了别的人类身上?
「……这麽说有些失礼,但康奈尔家并不富裕。」公爵阁下犹疑片刻後才开口:「叔祖父当时离家时和本家撕破了脸,一点儿财物也没带走,现在叔父一家住的宅子还是在他当上治安官後慢慢攒来的,也获得了些婶母娘家的帮助。」
就为了钱?艾德格有些想笑,为了那女孩的欲深谿壑:「上回去康奈尔家,不还说你婶母替她订做了裙子吗?」
「看来那并不能让她满意。」车厢里的公爵阁下想叹气,他待在小房间里头时始终观察着棕发青年,就怕他被愤怒支配失去理智,可康奈尔只是木然地待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只在走出店铺前低低问了他一句:「堂兄,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李斯特差点想问艾德格能不能找几只豺熊虎豹来将那对狗男女狠狠揍上一顿,好为颓然不起的堂弟解解气──他相信吸血鬼身为森林的领主,总该有对动物们发号施令的能力才对,这时不用要等到何时?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吞了下去,最终李斯特只是拍了拍堂弟的肩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感谢朱利安先生的。」公爵阁下低声道:「让康奈尔不至於结婚後才发现。」
那倒不必谢,叔父只是为了他自个罢了──这话吸血鬼没有说出来,将手中驭绳一扯,让马匹拐进熟悉的巷弄:「下回见面我会转达的。」
小巷里头杳无人烟,空气静默着掠过艾德格脸庞。车厢里传来细微响动,带着探询的话音顺着风飘来:「艾德,如果当时在森林里碰到的人不是我,但血液一样美味,你也会进行初拥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公爵阁下病了。
这并不是件令人意外的事──李斯特本就娇贵,又在雨中被淋了个透,即便克拉克当下便打起伞冲出门外替他遮挡,又让贝拉赶紧取来衣物让他换上,公爵还是在晚间发起了低烧,连晚餐也没吃上几口便昏睡过去。
「你对阁下说了什麽?」送走医师後,老管家掩上门扉,厉声质问神情淡漠的贴身男仆:「他从没有这样过!」
这几个月里由他安排的几场相亲舞会都被青年拦下,克拉克虽然不高兴,可看见李斯特和艾德格相处时总是笑容满面,也就姑且忍下,只待过阵子再劝劝年轻的主人;可从小看到大的公爵却用那样悲伤的眼神回应自己的呼唤,宁可浑身湿透也不愿让艾德格撑伞护着他进门,无论从哪看起来都只能推导出两人之间发生了争执的结论,且并非平日里的小打小闹。
艾德格没说话,站在原处,目光落在老管家身後,那儿有绯红着脸陷入昏睡的李斯特。
为什麽会这麽痛苦?他的骨髓像被压碎般,胸腔剧烈地发疼闷窒,就算像失去氧气的鱼拼了命呼吸,想汲取一点生机,却依旧徒劳无功。
李斯特也是这样的感觉吗?艾德格想。那个苦涩的微笑还烙在他脑海里头,一旦回忆起来胸口便越发刺痛。
那样的神色下藏着什麽心情?平常总是低声嘟哝着抱怨他凶,说他是讨厌鬼,对着他「不要」、「不行」、「要有礼貌」地唠叨,分明是个藏不住心声的人,现在却恹恹地躺在那儿,半个字也不说,徒留他慌张地求这道未知题目的答案。
见他半晌无话,克拉克绷起脸:「不说也无所谓,阁下康复後我再向你算这帐。出去,今日我替阁下守夜。」李斯特病成这样,夜里饮水或方便都需要人帮忙,他得在卧室里头守候。
「不。」艾德格如梦初醒,定定地看着老管家:「我替阁下守夜,像往常一样。」
「阁下现在并不想看见你。」克拉克冷声提醒金发青年:「晚餐时他连让你服侍也不愿意。」
艾德格心口一沉──没错,那时李斯特强撑着洗好澡换上了衣服,自己想上前陪他下楼,手臂揽上他腰间时却被推了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自己走。」公爵阁下垂着眼,嗓音有些哑:「你不必跟着,用完自己的晚餐就回房吧。」
艾德格当然没听话,沉默着跟在他身後下了楼。李斯特却始终没看他一眼,原本该由他负责的递菜工作也让老管家替上,自始至终没给他半点插手的机会。
虚弱的公爵阁下在主菜端上後动了几口就昏昏沉沉地趴到桌上,老管家吃了一惊,想上前搀扶,在旁边等待已久的金发青年却一个箭步冲上,抱起孱弱青年後就往楼上走去。
事关公爵阁下的健康,克拉克顾不上斥责,让人驾车去请医师前来看诊,自个跟着上楼帮忙将公爵安置好,而後便是当下的场面。
艾德格垂下头,手指屈起又松开:「……请您让我待在这。」
或许他并不像老管家一般,能够熟练地照顾好李斯特,但他会竭尽所能,只要不剥夺他与後裔相处的时光,他愿意低声下气恳求那些他所不屑一顾的人类。
「阁下会生病,是我的错。」他沙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都再再提醒自己是怎麽让床铺上拧眉昏迷的男人陷入这番景况:「请给我弥补的机会,管家先生。」
意外於他的示弱,克拉克脸色仍然难看,却松了口:「就今晚。阁下清醒後如果不想看见你,我会将你调到再也无法让阁下烦心的地方。」
「是。」
总算获准能和李斯特待在一起,艾德格肃穆应下,在老管家离开後坐到床边,垂着眼睑,看向脸上泛着异常红晕的男人。
冰冷手掌抚上他发烫的前额,昏睡中的李斯特轻轻呻吟出声,似乎是觉得舒服,无意识地往他那儿又靠过去了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上传来的滚烫温度让艾德格皱起眉,低头凑到公爵阁下热气蒸腾的颈边,獠牙悄无声息冒出,戳破了细嫩的肌肤。
凉冷血液透过牙管,汨汨输送至发着烧的男人体内。感受到颈侧传来的轻微刺痛,男人模糊地「唔」了声,却也没反抗,任由青年的尖利獠牙停驻。
几乎过了三分钟之久,艾德格才自那儿移开嘴,细小血洞不一会便自癒成痂,若不特别近看极难注意。
吸血鬼再度将手覆盖在他额上,温度较方才降了些许,脸颊不再潮红地吓人,呼吸声也跟着平稳许多。
「……」青年拂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目光凝在李斯特熟睡时依然精致端正的小脸上,良久後才脱下外套,躺到床上轻柔地将人揽入怀中。
「快好起来吧。」他喃喃地说,乾裂的唇在公爵鼻尖轻吻:「到时再告诉我,你为什麽露出那种表情。」
他抱着男人纤瘦的身躯,在来回轻抚他背脊一阵後不自觉也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窗外还是星辉煌煌,搂在怀里的漂亮男人却不是入睡前虚弱无力的模样,正趴在他腿间用小嘴吞吐着苏醒的巨物。
还带着发烧热度的口中暖热湿滑,小舌头乖巧地一下下舔在马眼,头一回被这麽服务的吸血鬼按捺住想抽送的慾望,坐起身试图阻止忽然发情的公爵阁下:「你还在生病,过来躺下。」
李斯特抬眼看他,眼睛湿漉漉的,眼角带着病态薄红:「就做一次……」
虽然因艾德格替他注入自身血液,烧已经退了七八成,公爵阁下的嗓音还是被这场风寒影响,变得沙哑而甜腻:「以後不会再这样了……」
金发青年盯着不安分的病人,有些头疼,正想着是不是强制将他抓到怀里逼他睡觉,公爵阁下就又低下头,吞吐起还没消下的阴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难得主动的漂亮男人撩拨,慾望烧成漫天大火,艾德格深吸口气:「停下,让我检查你的体温。」
既然公爵阁下想做,他也没有理由老是拒绝,况且自己的体液也有助後裔减缓不适;但在那之前,他得先确认现在李斯特的身体是不是已经恢复到足以承受性爱的程度。
李斯特委屈地离开了他腿间,却没乖乖过去,而是换了方向伏在他身上,将雪白的小屁股对着吸血鬼鼻尖:「用这里检查……」
就算是再怎麽老成的吸血鬼,面对有着灵魂羁绊的後裔勾引都得弃甲投降,更何况艾德格在吸血鬼里只能算得上是个毛头小子。再也没法忍住由眼前男人挑起的情慾,青年用大掌包裹住圆润臀丘揉搓,轻咬娇嫩尖端後舔上藏在两瓣间的粉色小洞:「要我怎麽检查?像这样?」
「嗯……啊啊……好棒……」从没体验过的滋味让公爵阁下舒服地晃起纤腰,连带着小屁股也荡起奶白臀浪:「再深一点……」
艾德格是头一回玩弄那里,却很快掌握了诀窍,握住奶白臀肉掰开後埋头用舌尖不断戳刺着湿漉漉的嫩穴,不一会便涌出许多晶莹液体。漂亮男人被玩得塌下腰,将臀尖翘得更高,好迎合那条正取悦小洞的软舌,小手摸上颤巍巍立起的精致嫩芽,通红着脸蛋自慰哭叫:「呜……舒服……好舒服……想要你进来……插插里面……」
比平日更为淫荡的表现和叫声让吸血鬼简直要濒临崩溃,他将脸从充分濡湿的处女地移开,手指猛地刺入初次被侵犯的那里:「这样插?」
「啊啊──」被手指奸淫着的男人睁圆了眼,泪水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小屁股朝青年那儿一耸一耸地迎合,让修长手指一次次擦过敏感处,指尖揉捻着红嫩肉棒的尖端,不时拈起同样湿润腻软的花蒂玩弄:「好棒……要射了……要射了──嗯!」
见他舒服地即将高潮,艾德格抽出手指,将沉醉在快乐之中的李斯特转正了方向,拿涨得紫红的肉棒顶在臀间:「不想要我进去?」
骤然被打断快感,公爵阁下委屈地小声哭起来,抽噎着摆臀撒娇:「……要进来就……快点……我想要──呜──!」
话还没说完,粗硕龟头已经顶开了那朵鲜红肉花,在稍加停顿後一气进到深处。被强硬开了苞的小洞紧紧缠在凶刃上,也许是已经习於情事,只稍作扩张的处女地并没有太多疼痛,反倒是前列腺不停遭到蹂躏的酥麻感让李斯特承受不住,娇娇软软地啜泣:「嗯……轻一点……轻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痛?」误会了公爵阁下求饶的含义,即使那儿舒服得令他发狂,吸血鬼还是停了下来:「用前面?」
「不、不痛,是太爽了,快点动……」快感再次面临中断,漂亮男人泣不成声,坐在他腿上扭着细腰,手指摸着自己硬挺的小肉棒,胡乱擦弄不停吐出露水的铃口:「从後面插射我,然後射到子宫里……」
放荡直白的淫言浪语令艾德格理智全失,掐住公爵阁下不盈一握的柔韧腰肢狠狠操弄起来。如愿被干进深处的李斯特甜腻地哭着,叫声绵软地像只小羊羔:「嗯──不行──要出来了──要出来了──啊啊!那里不可以──呜──!」
粉嫩小芽喷出一道精水,连带着雌穴也淌露大股清透汁液。被用後头操到潮吹的公爵阁下失神地看着汗湿了鬓角的青年,後者在他眼睑上亲了一口,握住柔腻臀瓣,退出不见半点释放迹象的粗硕:「换前面。」
神智不清的公爵阁下懵懂颔首,在高潮余韵未尽下被插开了小子宫。龟头才刚顶开宫口,漂亮男人就又啜泣着去了一回,湿热清水浇在肉刃上,艾德格揽着他的腰身,避免看上去迷迷糊糊,只知道要自己往苞宫里头射满浓精的李斯特往後倾倒:「舒服吗?」
「嗯……子宫好涨……」被插入最深处,连花心都被压着蹂躏的公爵阁下嗓音都颤抖起来,低头看着突出一道痕迹的小腹,指尖拂过白嫩肌肤:「让它也涨起来……射满我……」
得到他的授意,艾德格叼起男人粉嘟嘟的乳尖,下身又狠又快地撞着柔软雌穴,几乎要将漂亮男人的小腹捅坏。在疯狂的攻势下什麽话也说不出口,含泪接受操干的李斯特呜呜哭着,在被吸血鬼捉着臀瓣狠狠往下压到胯间灌精後发出长长地娇喊,旋即被青年吻住,痉挛着小屁股被操得又射又喷,差点连子宫里头含着的白浊也一起溢出。
小病初癒的公爵阁下不久便又昏睡过去,艾德格伸手去探额温,确认他没再发烧,只是因体力透支睡过去,这才放下心来,将人抱到浴室里清理乾净,又替他将汗湿的发丝用毛巾吸乾,这才把人放回床上,搂着他闭上眼。
艾德格以为一切都会在李斯特病癒後好转,他也能问清楚公爵阁下究竟是为何难过,但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按照过往而言,每个情事後的早晨李斯特总是惺忪着眼在他身边醒来,在发现时间还早後会躲进他怀里,模糊地嘟囔着「还想睡」、「别让克拉克喊我起床」,而他会视心情决定当天怎麽喊公爵阁下起床──心情好时是亲他亲到清醒,心情糟时就捏他屁股,捏到公爵阁下委屈兮兮地红着鼻尖撒娇讨饶,不情不愿地起身更衣为止。
但今天艾德格醒来时床边已经空无一人,他甚至闻不到半点李斯特的气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意味着公爵阁下与他的距离已经超越了後裔与吸血鬼羁绊感知的范围,而这在从前是未曾有过的事。
李斯特去了哪里?吸血鬼有一瞬的惊慌,勉强压下纷纷冒出的各类猜想,他用最快的速度着装完毕,走下阶梯。
时间还早,至少对仆役们而言尚在正常的起床梳洗范围。已在厨间忙进忙出的达芙妮看见在阶梯旁伫立的他,笑盈盈招呼道:「噢,你可真早。闻到香味了吗?今天早餐是我拿手的奶油面包,你一定得试试。」
「我会期待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半点漂亮男人的踪影,却依稀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艾德格定定神,朝厨娘发问:「您看见阁下了吗?」虽然也能靠着感知能力慢慢寻过去,但他现在就想立刻见到黏人的後裔,询问其他人显然是最为便捷的方法。
达芙妮圆圆的脸有些迟疑,看了看周遭:「……阁下刚才和克拉克往後边去了,我猜他们在花园里头。」
「谢谢。」来到王都几个月,他还真没有关心过宅子後头的花园。简单而诚挚地向矮胖厨娘表达过谢意,金发青年没有半点迟疑,转身就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达芙妮发愁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厨房里传来贝拉被烤箱烫着手的惊呼才回过神,提着围裙回到厨间:「小心些!」
「您总算下定决心了。」
宅邸後头的庭院中,人造喷泉淅沥沥地滋润着草皮,李斯特眼睫低垂,看向从石板间挣出芽尖的花草。
克拉克拿着手帕,为数月来无尽的担忧总算要就此终结而激动落泪:「看您昨天病成那副模样,我就知道艾德格无法善待您。现在要将他调离原职吗?或者让他先回沃森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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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在金匠街分开又是半月过去,期间只忙着关注棕发青年婚约的後续发展,年长的吸血鬼想也没想过再见面时艾德格会是这副萎靡模样。
「叔父。」青年垂着眼,抬起手按在前胸上,那儿是造成他一切困惑的元凶所在:「我的心脏不再跳了。」
朱利安扬眉,将双脚交叠,手掌搁在屈起的膝上:「虽然我想说这才是正常吸血鬼该有的表现──但比起那些,你的表情怎麽像是要哭了?」
难堪地摸上眼角,艾德格果然感觉到那儿有些湿润,挫败地遮住了脸,苦闷话音自他指缝间透出:「那里……很痛,比任何时候都疼。」
打从李斯特再也不对他笑的那日起,这种近乎被撕裂的痛就跟随着他。公爵阁下似是要就此无视他一般,无论是言语或肢体都再也没有半点娇态,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和冷淡。虽然会在夜里用完餐後问他需不需要血,并主动解开领口让他享用,神色却始终无波无澜,漠然地令艾德格不安,这种忐忑致使他再也没同意公爵阁下的献血,宁可让自己因血液不足而精神不振。
我不该回答「不知道」的,是吗?十几天里头,他脑中反覆思考着这句话。如果当时说些别的,李斯特是不是就不会这麽做?但他自个也根本不明白缘由的事情,又要如何给出答案?好不容易熬到又一个休假日,见仍然冷淡的公爵阁下没有要他作陪的意思,艾德格茫然半晌,最终来到了叔父任教的地方。
真是令人操心的孩子。朱利安长出一口气:「惹你的小公爵生气了?多久了?连哄人也不会?」
他试过哄了。吸血鬼想。这些日子里每晚他都试图像往常一般搂着李斯特睡,想摩挲着清瘦背脊安抚男人入眠,接着在隔日清晨用轻柔的吻唤醒李斯特,漂亮男人惺忪着眼的模样总是能令他心跳加速,无法控制地再摸着那张小脸落下无数轻吻。
但事实是他连靠近公爵阁下身侧的机会也没有,一到就寝时间,着书籍的李斯特就会合上书页,让他回到自个房里去。被驱逐的吸血鬼对着他坚定的口吻只能依言离开,在事实上已有几个月没被使用的床铺睁着双眼迎接日出。
眼看侄子连平日的面无表情也维持不住,几乎就此溃堤,总算意识到事态比想像中复杂的朱利安认真起来:「行了,都发生了什麽事情?告诉我吧,叔父替你想想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勉强镇定下来,艾德格艰难地复述起马车上两人的对话,以及自己是如何回应公爵阁下的提问,与在那之後接踵而来的反常行径──当然,情事部分被他省略了过去──即使是叔父,艾德格依然不想让任何人对他的後裔有遐想的机会。
听完事情全貌,朱利安长出口气,看向眉间自谈话开始就没平复过的他:「艾德,我该早点儿告诉你的,关於心脏为什麽会跳。」
现在那儿都已经一动也不动了,再说起这回事有什麽用?艾德格困惑地看向他的叔父:「……您请说。」
「你喜欢那个人类,喜欢到甚至开始出现了返祖现象。」朱利安将手搁回扶手上头,「不是吗?」
艾德格迷惘地盯着他。
「强烈感情会导致我们出现有悖常理的心跳,但不会如此频繁。你这种情形,我只在千年前先祖刚自人类分化而来时的记载见过,那位先祖爱上了普通人,为他成了拥有心跳,能被刺入心脏而死的吸血鬼。」浅金长发的吸血鬼拿指尖轻敲扶手:「虽然和那位只见过一次,我可从没见过你这麽维护过任何生物,甚至还因为他笑了──上回我看见你笑,还是在襁褓里时。」
青年交握的手指用力得泛起青白:「我……喜欢李斯特?」
那不是出於占有慾吗?对连恩和伊文的敌视;因为老管家一再强调公爵阁下需要结婚而升起的不安和气愤;想尽办法阻挠来自各家的晚宴邀请;总是在大庭广众下对李斯特寸步不离好宣告主权;在漂亮男人身上烙下无数实际上没有半点用处,但需要耗费数日才会消除的红痕;在李斯特生病时心急如焚,只想奉上所有血液缓解男人的痛苦,以及早晨看见公爵阁下在他怀中迷迷糊糊撒娇时扬起的唇角。
这就是喜欢?
「不喜欢他的话,能导致你有心跳的强烈情感又是什麽?你甚至还能感受到心痛,吸血鬼的字典可没有这两个字──再说,若是你只迷恋他的血液滋味,现在闹成这局面,换个人吸血不就成了。」朱利安耸耸肩:「我们也能自由解除与後裔间的羁绊,你很清楚,不是吗?血液美味的人类虽然不多,有心要找也并非难事。但你都说不会因为血液味道选择其他人了,这还不够清楚?」
艾德格脑袋一片空白,愣怔半晌,最後弯下腰,痛苦地扶住了前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这样的。
没错,就如叔父所说,他喜欢傻呼呼又黏人、老是对着自己撒娇的後裔。他想李斯特也是一样的──男人对他的眷恋总是表现得那麽明显──可现在已经太迟了。
他搞砸了一切,就因为没能意识到那些举动并非出自吸血鬼的天性,而是喜欢上了一个早已对他展开所有的男人。
「别摆出那种脸,艾德。」没料见侄子能迟钝到这种地步,朱利安多少同情起了备受他折磨的公爵阁下:「你说自己心痛,你的後裔又何尝不是?他被你那样冷待时该有多麽伤心,听见那种答案时有多绝望,你能想像吗?」
脑海浮现那抹苦涩的笑,和暴雨中独行的身影,艾德格感觉心脏像是被放进了石磨里,碾得血肉模糊,声音都颤动起来:「叔父……我该怎麽做?我快疯了,看着他那样没有生气的模样……就算李斯特再也不对我笑也无所谓,我只能这样待在一边,无法亲近他也好,但我……」
颊边一阵湿冷,艾德格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正悄无声息掉落,抬起手摀住眼:「我不想……让他只剩下那种表情。」
那种像是其余贵族一样,没有一丝灵魂,只是出於礼仪的笑容,和行屍走肉般的举止。李斯特分明不该是这种模样,他应该惬意地笑,应该对一切新奇事物抱持热情,应该表情鲜活地偷骂自己讨厌鬼,然後在被发现时转动着黝黑珍珠般的眼眸装傻。
他不认为对自己失望透顶的公爵阁下还能像以往一样,甚至不确定男人是否还喜欢他──连羁绊导致的依赖感都没能让李斯特妥协,或许自己已经成了他深恶痛绝的对象。
可他还是想试着弥补,就算李斯特不再对他抱持爱情也无所谓,想和他解除羁绊也可以──倘若早就知道羁绊能够解除,说不定公爵阁下早就提出要求了──他只是想将那颗被自己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捧起,温柔地修补好所有创口,直到心的主人不再悲伤,能够再度绽放笑颜。
一把年纪还得为侄子的感情出谋划策,朱利安无奈地开口:「听好了,我可只说一次──」
「阁下,车马准备好了,现在出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发男仆站在起居室门边,垂手恭立着发问。正望着报纸出神的李斯特一怔,放下纸张起身:「嗯,走吧。」
这是第几天了?李斯特坐在马车里头,眼看行人倒退着自车窗框出的小小方形间流逝,出神地想。
该有两周了吧,从他下定决心疏远艾德格开始。原以为鼓起勇气问出口後能就此得知对方心意,和青年成为恋人,结局却是自取其辱。
是因为吸血鬼微小的温柔才让他产生了幻觉吧,公爵阁下思忖着情愫的源头,是因为初拥时艾德格说他一点也不奇怪,不需要遮掩;还是因为他虽然说话不中听,实际上做的却不是那回事?总是让他别撒娇,但只要多缠几回,青年还是会吻他抱他牵他的手;相拥着入睡时背上温柔抚摩的手掌在他意识模糊时也没停下,规律的来回使他安然沉睡;清晨有时会被吻醒,有时是被轻揉着臀瓣醒来,皮肉娇贵的他被搓上一会就觉得臀尖发红,那时自己会委屈地把脸埋进青年胸膛撒娇,说别弄了,那里疼,接着脸就会被吸血鬼抬起,在唇瓣上啃咬一阵後低声道:「那就快起床,懒猫。」
想到这里,李斯特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拼命眨着眼,不让眼眶里逐渐蓄积的水光流下──不喜欢他的话,为什麽要对他温柔?都骗着自己坠入情网了,最终却用一句「不知道」定义两人的关系,他要怎麽不为之心碎?
试着从错觉中抽离吧。冒雨进了宅邸的公爵阁下在那时下了决心,告诉自己不能再被吸血鬼所蛊惑,只要将他所有亲昵拒之门外,过没多久艾德格也会因索然无味而停止这样的游戏吧?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麽不争气,只不过淋了些雨就发起烧来。在餐桌前昏过去时他还有些意识,感觉到抱起自己的人不是老管家,而是金发青年的当下,他心里酸涩又窃喜──现在对我温柔是做什麽?明明已经说了那样的话,现在还没放弃要玩弄我吗?
想归这麽想,他还是因为吸血鬼熟悉的怀抱而暗自高兴,接着就因再度袭上的晕眩感而完全昏迷过去。
再恢复意识,已经是艾德格咬破他的脖颈,向体内输入血液时。混沌思绪因为渐渐退烧而清明,他闭着眼装作沉睡,直到注血完成,青年也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坐在一边,半晌後才拂着他的发丝,说等他醒来要问清楚为什麽自己会露出那种神情。
苦涩瞬间弥漫了口腔,公爵阁下绝望地将方才悄悄长出的希望掐灭。
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错了。他不该认为身为吸血鬼的艾德格会理解他的感情,甚至怀抱同样的情感。自始至终他们就只是需求者和供给者,血液和性爱以外的事物并不在能够要求的事项清单内,即便吸血鬼表现得再怎麽柔情似水也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他用「这是最後一次了」的心情缠着艾德格进行了那场性爱,也是最後一次向他撒娇。结束情事後的隔天一早,他再清醒不过地睁开眼,自行起床换上衣物,把老管家喊到花园里,说出了他的决定。
「我会和您安排的淑女们见面,也会开始参与舞会。」他说,无视胸腔里传来的阵阵钝痛。
虽然他的身体注定无法结婚,也无法拥有子嗣,但跨出只有艾德格存在的世界,是让他彻底忘却无望暗恋的第一步。
老管家因为他总算想通而涕泗纵横,顺带提议是否将青年调离现职。他知道自己应该要同意的──都决定不要再喜欢那人了,还把吸血鬼放在身边干什麽?
但他拒绝了克拉克。
「给我些时间。」他为自己内心深处尚存的依恋苍白地辩驳,老管家叹口气,没有再多说什麽,领命而去。
吸血鬼在不久後寻来。面对青年抛出的话头,他逼自己不要回首,不要像以前一般撒娇,要做到冷漠以对,让事情回归最初本质,不参杂多余的情感。
但艾德格喊了他的名字,而且是两次。
李斯特的心几乎要迸出胸口,天知道他有多想回过身,将甫决定的放弃丢到一旁,投入熟悉的宽阔胸膛尽情撒娇。
可理智在最後一刻拉回了他,不想继续被伤害的畏惧感让他生硬地命令吸血鬼只能称呼自己阁下,并头一次用全名而非昵称呼喊了青年。
马车在一座巍丽大宅前停下,驭马男仆替他开了门:「阁下,我们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进去吧。」强打起精神,公爵阁下走下马车,准备参与睽违多日後重返社交场合的第一场舞会。
「阁下和连恩去了罗宾森家。」达芙妮搅着锅子里头咕嘟冒泡的糖浆,矮墩墩的个儿几乎与大锅齐高:「听说今天是罗宾森先生主办的舞会。」
金发青年微怔,客气地向她致谢,准备离开厨房前却被厨娘喊住:「艾德。」
艾德格回过身:「您有什麽事吗?」
炉灶里头的碳烧得花白,不时窜出一小簇焰光,达芙妮停下拌匀糖浆的手:「阁下……这些日子里头,似乎不怎麽高兴。」
他们两人间陡然冷下的关系不是什麽秘密,能在庄园里头服侍至今的都善於察言观色,只除了他。
青年垂下眼:「是的,我做错了事,伤害了阁下。」
「你没试着道歉?」厨娘看着他的脸,和以往一般并没有特别表情,但懊悔溢於言表:「阁下从小就心软,又那麽喜欢你,不该闹那麽久的别扭。」
她的话让艾德格的心脏几乎揪成一团──谁都看得出李斯特喜欢他,自己却什麽也不知道,只是一味使公爵阁下心碎,最後终於走至这番境地。
「我犯的错过於愚蠢。」他沉默片刻後艰难地开口:「我不奢望能被原谅,只希望他──阁下别再为此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达芙妮皱眉,和气的圆脸因为这神情看上去有些滑稽:「噢,傻孩子。如果阁下厌恶你到那种地步,现在这儿可没有你的位置。」
艾德格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木然重复:「我的位置?」
「阁下心软归心软,对讨厌的人可不留情。」达芙妮叉着腰,杓子在她手里像把英武骑士的佩剑:「从前冒犯过阁下的仆人可没有半个能继续待下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阁下因为一个人伤心这麽久,却没将人赶走。」
他还有机会,是吗?吸血鬼的心脏在长久寂静後重新跳动起来,可想到将自己留下的缘故有极大概率是出於羁绊,心情复又复杂。
会不会是因为知道别离会导致体弱和死亡,才不得不强忍厌恶将他留下?真要说起来,当时罔顾李斯特的意愿进行初拥也是件错误,他明明都哭着说不要了,自己却因为想将人绑在身边而强行打下标记。
该先询问李斯特是不是要解除羁绊。艾德格想。在那之後再像叔父所说的那样,好好道歉并阐明心意,无论公爵阁下是接受还是拒绝,自己都会好好照顾他;倘若李斯特再也不愿意见自己,那就回到森林里去,像过去的二十几年一样昼伏夜出,只在远处安静守护。
他向达芙妮再三致谢,回到了房间。没了平时总是缠着他的公爵阁下,时间流速似乎也慢上许多,在经过几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後,大门处传来车轮軲辘着接近的声响,紧接着是勒马时的嘶鸣。
从晚间就一直在大厅等待的艾德格站起身,抢在老管家前拉开门扉步出宅邸。
慢了一步的克拉克蹙眉,却也没有阻拦,只是加快步伐,跟在金发青年後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阗黑混沌的雾气将他包裹,肌肤在氤氲烟霞舔舐下冰凉一片。
是哪里?这儿……李斯特浑浑噩噩,想拨开障目云烟,雾气却好像总能判断出他的意向般,紧密围住他的身躯。在一阵手舞足蹈後总算失了力气,公爵阁下再不抵抗,放下和黑雾搏斗的手脚,迷迷糊糊地张开眼。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英俊脸庞。碧色眼眸倒映出他酡红着脸、黑发凌乱的模样,青年专注地看着他,彷佛这是世上稀有的珍宝:「醒了?」
公爵阁下张着红润唇瓣,傻愣愣地,鹦鹉学舌般复诵:「醒了?」
……看来是还没醒。艾德格拿手背碰他脸颊,确认那儿只是看上去吓人,其实不怎麽滚烫後轻声问:「渴吗?帮你倒杯水?」
李斯特眨了眨眼,鸦黑羽睫微颤,彷佛挠在他心尖上:「你是谁?」
没料到他醉到连自己也认不出来,吸血鬼一怔,摸着他的侧脸,哄道:「艾德,我是艾德。你不认得我了吗?」
「骗子,你肯定是假货。」李斯特用力闭上眼,而後再度睁开,黑白分明却不甚清醒的眼凝在他脸上:「艾德……艾德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搂着男人的手臂骤然收紧,艾德格低声问:「那该怎麽样?」
「总是……没有礼貌,而且很凶。」委屈兮兮的公爵阁下窝在他怀里吐着苦水:「一点也不温柔……只会欺负我……」
青年心底酸酸的,哄孩子般附和他:「艾德这麽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艾德是讨厌鬼。」醉醺醺的李斯特拿脸蹭蹭他的胸膛:「讨人厌,又特别坏,我跟谁出门都不高兴,还不准我去舞会。」
艾德格托着他的腰臀,让正软声抱怨的男人在怀里躺得舒服些。
「可是我好喜欢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伤心事,公爵阁下的鼻音愈发浓重,听着彷佛要哭了,语无伦次地埋怨:「我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我好难过,为什麽艾德不可以也喜欢我?」
「我喜欢你。」酸涩从心底涌上,艾德格抱紧了开始小声啜泣的李斯特:「别哭,对不起,我喜欢你,李斯特。」
「你果然……嗝……是假的……」抽抽搭搭地哭着,李斯特连话也说不顺,将眼泪全擦在青年衬衫上:「艾德又不喜欢我……这是在梦里吧?」
眼泪和压抑的哭声让吸血鬼也跟着红了眼眶,将漂亮男人的脸自胸口捧起,他凑上前一一吻去眼角滑落的晶莹:「不是梦。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这个梦……」仍然无法将眼前对自己温柔以待,说着情话的英俊青年和现实连结,李斯特乖乖地接受他的亲吻,怯怯地和在认知之中只会出现在梦里的温柔艾德交涉:「可不可以……再亲亲我?假装不喜欢艾德太困难了,我好累……」
「好,亲亲你。」
暂时放弃了和醉鬼解释这并非梦境,艾德格心疼地揽着他,让漂亮男人在自己腿间坐稳,一手扶着他的纤腰,另一手轻扣後脑勺,将唇靠近了他。
熟悉的冷凉气息拂在唇畔,李斯特轻阖双眼,长睫微颤,乖巧地打开红唇,准备迎接预想中的狂暴掠夺。
青年的吻却不似他所预期般急躁,先是轻轻地双唇相接,略显乾燥的唇瓣蜻蜓点水般触碰他的,而後是湿滑灵活的舌尖,一点点润湿柔软红润的唇後才温柔探入,在细嫩的口腔缓缓舐弄後勾弄那条羞怯小舌共同起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存绵长的吻持续着,直到公爵阁下自鼻间发出软绵绵的哼声,手指无力地在厚实胸膛轻推,艾德格才舍得让纠缠一处的舌尖分开。分不清是谁的唾液在两人间牵出银丝,双眼笼上朦胧水雾,李斯特唇角还带着接吻时淌下的水迹,艾德格靠上前替他舔去,在水红湿润的唇上轻吻:「还要吗?」
双眼湿漉漉的公爵阁下看着他,碧蓝眼瞳中除了自己的倒影外还有满溢的宠溺。他愣愣地端详了一会,蜷起指尖,捉着青年的前襟:「要……」
如果不是梦就好了。在接下来的无数个甜腻亲吻里,睡意渐渐袭上脑海的公爵阁下想,手指攀在艾德格肩上,在腻人的甜蜜滋味中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忽然没了回应,艾德格吓得差点儿要跳起来,在听见均匀呼吸後明白李斯特只是不胜酒意再度睡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将纤弱身躯放到床上,取水替他擦净身体又换上睡衣,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跟着上床,而是拉了椅子在榻边坐下,凝神看着熟睡中的公爵。
李斯特没有厌恶他,甚至仍然抱持着喜欢。忙完一切後才有空整理思绪,男人喝醉後委屈的告白让他心疼又激动──心疼是因为李斯特怎麽样也不肯相信自己也喜欢他;激动则是因为从那些可怜兮兮的撒娇看来,自己还有挽回的机会。
但他还是得在李斯特醒来後好好道歉,解除羁绊的事也得问清楚。从前他总是罔顾对方意愿,也忽视了自己对男人的心意,如今能有弥补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犯同样的过错。
好好睡一觉,然後愉快地醒来,让我从此像今夜一样好好对你吧。吸血鬼摸了摸口袋,弯腰在小脸微红的男人额前烙下一吻,静静等待他的睡美人自暗夜苏醒。
清晨,熹微日光自窗边斜斜照进卧室,鸟儿在树梢跳跃,时不时扑棱翅膀和同伴嬉戏。温暖的光线包裹住李斯特,让他轻颤着羽睫睁开了眼。
是他的房间……啊,没错,昨天伊文邀请酒醉的他在那儿歇一宿,被他拒绝了,所以连恩就搀着他上了马车回来。
头并不怎麽疼,更多的是记忆破碎带来的茫然。李斯特回忆着用来推拒友人留宿邀请的理由,接着在想起的那刻涨红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都说了些什麽?因为艾德不喜欢伊文,所以不能住下?
太不争气了,既然都决定别再喜欢艾德,干嘛管他高不高兴呢。为了自己潜意识里的退让气闷,李斯特卷着被褥转过身,想闭上眼再赖会床,顺带提醒自己别再顾虑吸血鬼,却被正坐在不远处看他的青年惊得停了动作。
模糊的记忆一块块浮现,李斯特恍然忆起昨晚好像是做了一个有着青年的梦。梦里的艾德和平常一点也不一样,对自己好极了,任何撒娇都有求必应,还歉疚着说喜欢自己。他只当作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做出这种过於美好的梦境,可现在艾德格真的在这,或许那并不单纯只是个虚幻梦境?
金发青年看着双眼圆睁,正臆测着梦境真伪的他,自椅子上站起身,迈开脚步往床铺接近。
床边因成年男子的重量微微下陷,还没全然清醒的公爵阁下一时间无法摆出冷淡神色,只能愣愣地回望。
艾德格抬起手,原本想去碰他脸颊,想到尚未说完正事,也没获得男人的原谅,便按捺着缩回了手:「李斯特。」
「你该称呼我阁下。」李斯特强撑着,装备起这些日子里对待他的疏离:「我说过让你别再犯了。」
纵使已经从他醉後吐露的真心明白眼前人所说的是违心之语,艾德格仍然感到心尖一阵刺痛。他吸了口气,稳着声音开口。
「等我说完这些话。如果最终你不原谅我,我会顺从你的。」
公爵阁下的心脏彷佛住了只羚羊,怦怦跃动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谅?艾德想要我原谅什麽?
「首先,」吸血鬼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愿聆听的意愿,忐忑着开口:「你想和我解除羁绊吗?」
男人茫然地看着他,在意会过来的瞬间红了鼻尖,带着哭音质问:「解除?你要对别人进行初拥吗?」
李斯特知道吸血鬼同时间只能拥有一个後裔,除非其中一人死去或消除羁绊,否则两者一生间都将密不可分,也无法和他人进行初拥,没有人能破坏这则铁律。
这还是他某次在青年怀里好奇问来的,现在他却巴不得自己不明白这代表着什麽。
虽然告诉自己别再喜欢吸血鬼,可他没想过对方会想将两人之间处理得什麽也不剩。在他的设想里,等到哪天他能够平静面对艾德格时,或许两人还是能维持只有性事的关系,他的脖颈也会一直是仅有青年能够触及的地方,而不是如吸血鬼的提议般一拍两散,和对方再无牵扯。
「不是的,我不会再初拥任何人。」眼看他就要流泪,艾德格也无暇顾及还没取得男人原谅的事,慌张地将人抱到胸前:「别哭。」
「那为什麽这样问?」反正都已经被看见脆弱的模样,公爵阁下不再坚持这些天里砌筑的高墙,靠在他身上闷闷地哭:「再也……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
这段时日里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他对艾德格确实能称得上无情,也一直装作没看见吸血鬼偶尔露出的失落。但他又没不让艾德格吸血,也没打算一辈子冷淡下去,怎麽能说出要解除羁绊?
青年搂着他的腰,低下头吻他鼻尖:「不是那样。我每天都想见你,想和你待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和昨夜梦里过於类似的语气让李斯特不由得怔忡。
……那不是梦吗?
见他用哭红的眼发愣,看上去可爱又傻气,艾德格爱怜地在他鼻尖上又落下一吻:「你说的对,我确实对你很糟,当初在森林里不顾你的反抗,就那麽进行了初拥。现在虽然已经迟了,但解除了羁绊,你以後就不用再勉强自己让我吸血。」
大手习惯性地抚上清瘦背脊,较两周前更为突出的骨节让艾德格心下沉沉,力道放得更柔:「就算解除了,我也不会再找别人。血能从森林里的动物身上取得,不必吸取人类鲜血也能活下去。」
在遇见李斯特前,他本就是靠着动物血液过日子的,对他而言并不算什麽麻烦──当然,味道上肯定天差地远,但李斯特又不是任他予取予求的美餐,也不该被初拥制约而处於劣势,他不能再用这种手段束缚住喜欢的人。
「……我没有勉强自己。」傻愣愣的漂亮男人总算说话了,委屈兮兮的。
「可你那时一直哭着说不要。」艾德格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还说将你救出森林,等养好身体再送上门让我吸血,一看眼神就知道不过是想藉机逃走。」
被翻出陈年谎言,李斯特双颊泛红,小声撒着娇:「任谁碰到吸血鬼都会那样……而且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啊。」
「那麽是决定好了,不想解除羁绊?」青年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收了收,俯着脸与他对视:「我只问这一次,以後就不能反悔了。」
「不要。」公爵阁下抿唇,:「艾德这辈子只能吸我的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决了牵肠挂肚的第一件事,吸血鬼长舒口气,把男人抱得更紧了些:「那麽,下一件事。我得和你说对不起,李斯特。」
李斯特安静地看着他,只有自己知道胸腔里头的响动有多鼓噪,几乎能媲美矗立於王都大教堂旁的那座铜钟,响彻云霄。
「我喜欢你。」艾德格拥抱着他,笨拙地再度告白:「从第一次见面起。可我不知道,直到昨天才明白那种感情是喜欢。」
青年颤抖又不加修饰的嗓音感染了他,做了好几个月的美梦一夕成真,李斯特感觉眼角又湿润起来:「真的?那个梦……那不是梦吗?」
「不是梦。」无奈地重复着昨夜就和他再三保证的话语,吸血鬼亲了亲他染上薄红的眼角:「我喜欢你,因为你而有了心跳。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希望别人待在你身边,如果得有人和你携手走完一生,那只能是我。」
昨晚他凝视着熟睡的公爵阁下思考了很久,猜想肯定是因为仅仅一句「喜欢你」过於苍白,让对方难以相信,艾德格最终决定将对漂亮男人产生的所有想法宣之於口,努力让李斯特知道这份感情并非空口妄言。
「……讨厌鬼……」先前满怀冀望时一句也得不到,如今决定放弃後却又一股脑地给出甜言蜜语,十几天里的心碎就像场恶梦,自梦靥中逃脱的公爵阁下又气又高兴,笑着哭起来:「你是讨厌鬼……」
「可你喜欢讨厌鬼。」青年细细密密地吻他,自前额、眼睑、鼻梁一路向下,直到唇瓣重合:「讨厌鬼也喜欢你。」
李斯特用泪光涟涟的眼瞪他,在看清碧蓝眼眸里的温柔笑意後闭上眼,手臂攀上他的後颈,将小嘴送上:「嗯,我喜欢你……」
旖旎的温存并没有持续太久,天色在不觉间已然大亮,敲门声伴随着老管家洪亮的嗓音响起:「阁下,您起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睫上还沾着氤氲水气凝结出的露珠,漂亮男人轻喘着气,软绵绵地推开上一秒还与他唇舌交缠的吸血鬼:「我等会就下去。」
艾德格抱着他,又想再凑上来接吻──他们在这两周里都憋得难受极了,若非就这麽躲在房里整天不露面过於引人遐思,艾德格觉得他能和李斯特在床上亲上一整天。
「艾德和您在一起吗?阁下?」克拉克的声音再度穿透门板。
猜想老管家肯定又想找些杂务扔给自己好隔开两人,让总算迷途知返的李斯特不再重蹈覆辙,艾德格蹙眉,准备走下床应付这块难啃的老骨头。
李斯特红着脸,手指在他衣角撒娇似地轻扯,扬声道:「我昨天吐了一身,得冲个澡,艾德协助我後再下楼。」
门外的老人应了声,脚步声向阶梯处远去。吸血鬼看着坐在自己腿上,衣物再乾净不过的漂亮男人:「吐了一身?」
「……清理呕吐物要很久,那样就能拖上好一阵子。」对老管家撒了谎的公爵阁下有些心虚,张着大眼望向温柔凝视他的青年:「趁现在再亲亲我……」
「撒娇精。」艾德格用拇指指腹摩挲他已经被吻肿的唇:「再亲下去你得流血了。」
「舔掉就好了。」撒娇精见他不再吻自己,委屈地想噘嘴,目光落在他眼下的淡青色後又担心地伸出指尖,轻轻碰着那里:「脸色怎麽这麽差……」
掩藏不住的忧色让艾德格心底一暖,牵着那只手轻声解释:「这些日子没喝血,看起来就会憔悴一点,没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他这副模样的起因是自己,公爵阁下更不高兴了:「明明告诉你可以吸血的,为什麽只喝了一次就不喝了。」
「──我害怕。」回忆起当时李斯特面无表情解开衣领,一副就只是血液供给者的模样,吸血鬼仍然耿耿於怀:「那时的你一点也不像你。再说,我希望你是在愉悦的情形下被我饮血,而不只是为了满足我。」
确实,艾德格几乎只在做爱时吸血,而且总会先让他舒服後才展开情事。回忆起床间景象的公爵阁下垂下眼,耳尖红通通的,笑得羞涩又甜蜜,梨涡在颊边浅浅绽开:「……今晚呢?你要喝我的血吗,艾德?」
「乐意之至。」艾德格吻吻他的唇角:「把手伸出来。」
李斯特眨了眨眼,没有问他要做什麽,乖巧地打开了掌心。
满意於他的听话,青年又亲了亲他,从裤子口袋里取出枚殷红宝石,放到白皙手掌上。
公爵阁下诧异地看着那颗红艳如火的宝石:「这怎麽会──」
是他们在金匠街里看见的鸽血红。当时本还想日後再偷偷委托康奈尔替他订下,可发生芙萝拉那档事後就全忘了,後来又经历逼迫自己放弃青年的痛苦历程,若不是艾德格忽然取出它,李斯特几乎都想不起有这回事。
「不是想要这个吗?」他记得漂亮男人在看见这颗鸽血红时眼神有多璀璨,当时也问了李斯特是不是想要,却得到口是心非的拒绝。昨天从朱利安那儿回宅邸的路上,艾德格突然就想起了它,於是特意绕了过去。幸亏因为价格实在不斐,过去两周鸽血红依然待在原处,吸血鬼就将它买了下来。
李斯特的双眸亮晶晶的,他本来就喜欢各类宝石,以往也收藏了不少,就是没有一颗达到这种色泽和大小。但高兴归高兴,他同时也不安起来:「艾德,你……付钱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该不会是抢过来的吧?李斯特的心七上八下,想不透青年怎麽能在不犯罪的前提下取得这昂贵物品。
艾德格愣了半晌,好一会才道:「你以为我没钱?」
「森林里不需要钱,不是吗?」公爵阁下长长的睫毛扇呀扇的,眼神纯净:「动物也用不到钱。」
盯着满脸疑惑的李斯特,吸血鬼好一会才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是不需要钱,但不妨碍吸血鬼们拥有值钱的东西。你以为第一次见面时我身上的衣服是哪来的?动物们织出来的?」难怪当时公爵阁下的眼眸里分明写满想要,却拒绝了他的赠与──原来是觉得自己没法买下它。
漂亮男人呆呆地看着他。
「我的先祖本来就是乡绅出身,从千年前传承至今,累积的财富比你能想像的多多了。」瞧着李斯特傻愣愣的模样,又想起他认真烦恼自己有没有付钱的神情,艾德格扬起唇角,将人揉到怀里:「傻瓜。」
「不是傻瓜。」李斯特委屈地拿脸蹭他,嘟囔着撒娇:「艾德才傻,明明不懂红宝石的含义,还买给我。」当初会看上这颗鸽血红一半是因想收藏,另一方面也是暗自期望它的意义能为自己的心愿献上祝福,谁知道到手时愿望已经实现,如今这颗璀璨结晶只剩下了监赏用途。
可艾德格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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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墩墩的厨娘翻了个白眼:「好的,敬爱的克拉克。」
早知他俩不合拍的金发青年坐在原处,因着和李斯特互相告白带来的愉快,倒也不觉得眼下情况烦人,举起汤匙准备将青豆汤喝下,好尽快到起居室拥抱下楼前还撒娇着不愿分开的恋人。
汤匙还没碰到盘面,对座的贝拉倏然站起,越过桌面端走了他的那盘青豆汤:「等等,刚才有小虫掉进去了,得换一盘。」
「虫?哪儿?我怎麽没看见?」就坐在艾德格身侧的达芙妮嚷着,起身走到往水槽里头倾倒浓汤的雀斑女孩身边。可贝拉早已将盘里的食物倒了乾净,还拿水冲净盘子,别说虫子了,她连点汤渣也看不见。
贝拉将洗好的餐具拿到汤锅边,里头余量不多不少,恰好能装满汤盘。重新被端上的青豆汤比方才更温热一些,艾德格抬眼看了看她:「谢谢。」
「别客气。」贝拉说,悄悄瞥了红发男仆一眼,将自个的空盘收拾好:「只不过是做我该做的罢了。」
收拾好所有仆人的餐具时,时钟已经走到上午九点。达芙妮瞧瞧呈现直角的时分针,估算了下替公爵阁下准备午餐所需时间,好心地向雀斑女仆宣布:「休息会吧,过半小时再来帮我。」
少女脸色如常地答应了,声音却没有以往的轻快。一离开厨娘视线,她的神色更是不安起来,手紧紧捉着围裙,快步往杂物间方向走去。
「──贝拉。」红发男仆在由阶梯阴影和廊底构成的窄仄空间捉住雀斑女孩的手,音色沉暗:「为什麽那麽做?」
手腕被箍得生疼,贝拉惊恐地看向不再朝她微笑的男人,话音微弱而急促:「连恩……我、我害怕……!一定得用这种方式毁掉他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从公爵阁下和贴身男仆气氛陡变的那日起,贝拉便意识到这是红发青年更上一层的机会。
那原本就是连恩的位置,阁下只是一时被艾德格给蒙蔽,现在他俩闹翻了,谁会愿意再让个碍眼的家伙日日随侍呢?女仆替心仪对象雀跃,可当晚两人一如往常在深夜的杂物间旁会面时,休假归来的红发男仆却全然没有她想像中的喜形於色。
那时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可也不曾多想,压住兴奋小鸟般叽喳着,连恩的脸在烛光摇曳下却始终无甚表情,最後淡淡朝她一笑,勉强地很:「贝拉,我有些累,明天再说这些,好吗?」
她当然不会拂逆恋慕的青年,依依不舍道别後便回了房间。此後的那段时间里,公爵阁下虽然对金发青年冷漠至极,却没说过半句要撤换他的话。逐渐察觉事态并不似想像中纯粹,贝拉也不再和红发男仆说起这档子事,生怕让他有半分不悦。
日子就这麽过着,除去连恩在谈话时愈发心不在焉,好几回都到了她难以理解的程度外,宅邸的一切都稀松平常。
直到昨夜。
天边月牙高高挂起,知道男仆今日替公爵驾车前往罗宾森家,贝拉猜想今天的烛光之约肯定要泡汤,在洗完澡後擦乾头发,准备就此熄灯睡下。
前门处传来一阵响动,听上去是参与舞会的公爵阁下回到了宅邸。雀斑女孩立刻便打消了睡下的主意,坐到镜子前将长发梳好,系上光泽最为柔美的发带,静悄悄地捧着烛台走到杂物间外头。
等了一会儿,连恩自另一端远远向她走来。贝拉的心脏像是无法停下鼓动的风泵,秉起手中微光轻喊:「连恩!」
红发青年一顿,盯着走廊的眼光向她投去,紧锁的眉间蓦然松快,走到她身边,摸上被束起的长发:「贝拉,这麽晚了,怎麽还不睡?」
「我、我想和你道过晚安再睡。」在他的气息笼罩下,少女心跳越发急促:「你知道的,从你那得到一句好梦,比什麽都令我睡得香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恩微笑起来,指尖暧昧地在她後颈处轻抚:「你真可爱,贝拉。」
不敢相信能从他口中听见这样的话,雀斑女孩险些因羞涩与喜悦而拿不稳烛台:「噢,连恩,我真高兴能得到你的赞美……」
若即若离的撩拨还在继续,连恩垂下眼,看着眸中满载爱恋的贝拉,低头在她脸上亲吻:「真抱歉,前段时间冷落了你。你知道的,我总是因阁下的情绪不佳而挂心,以致於没法好好对待你。」
女孩的脸已经成了熟透的苹果,她轻声道:「没事的。连恩。我明白,你是庄园里头最体贴他人的男人。」
「谢谢你,贝拉。」男仆在她耳边呓语,情人般缱绻旖旎:「今日在车上,阁下和我说了他和艾德格间是怎麽回事──阁下实在太仁慈了,念着和他过去有些情分,即使被冒犯,也拿不准主意是否要将他赶出去,才烦恼至今。我们得帮助阁下解决苦恼,不是吗?」
「是的,当然是这样……」少女身躯微颤,沉醉在他能溺死鲸鱼的温柔中:「我能帮得上忙吗?」
连恩笑着,自口袋取出一个盛满液体的晶莹小瓶。
「你可以的,贝拉。」他说:「在明日早餐里加上点这个,被皮肤病缠身的贴身男仆,理所当然地只能被解雇,对吗?」
少女犹豫着,片刻後在他的注视下用力点了点头,接过了还带有手心余温的容器。
「阁下会感谢你的,我也是。」红发青年揽着她的腰,唇贴上她额前,蜻蜓点水般:「等我成为阁下的贴身男仆,就和我在一起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忆戛然而止,看着瑟瑟发抖的少女,阴鸷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连恩努力平稳情绪,放缓声调向女孩道歉:「抱歉,贝拉,我只是──你知道我有多担忧阁下。」
「可阁下今早不已经和他重归於好了吗?」贝拉畏惧地想将手抽回,青年却只是松了力道,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大家都看见的,阁下重新让艾德格服侍用餐了──」
连恩放开了她的手。
「贝拉。」分明是大白天,还是接近初夏的时节,理应微热的气温却在此处骤降,红发青年和颜悦色地温声劝诱:「那只是阁下心软,一时被蒙蔽了。只要艾德格存在一天,这种情况就会反覆重现,所以我们才需要从根拔起。」
因紧张和害怕,少女眼眶里泛起了泪光。今晨偷偷摸摸在金发男人的汤里下药时她就已经後悔了,觉得这并非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一直惴惴不安地望向那盘能使人通往地狱的汤品。所幸最终来得及在艾德格喝下青豆汤前换走内容物,让事态不至於失控,可要让她再来一回,那实在过於强人所难。
「别哭,我的女孩。」连恩拥抱她,手掌在她发顶轻抚:「没那麽困难的,只是一点小小的麻烦。你会为了阁下和我再试一次的,是不是?」
女孩流着泪,哽咽地靠在他怀中,模糊答应着:「给我点时间吧,连恩,就几天……」
安慰她的手停顿了一会儿,重新动作起来:「好的,都依你,贝拉。」
没有任何特别安排,也不需参与晚会的深夜里,公爵阁下躺在自己宽大的床上──确切而言,是躺在艾德格身上,手里随意翻着前几日为了逃避谈话而让老管家买来的悬疑,白嫩脚掌蹭着青年的裤管:「这本写的是吸血鬼,但和我们一点也不像。」
吸血鬼的手圈在他腰上,俯下脸亲吻公爵阁下细致洁白的後颈:「譬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吸血鬼总是脸色青白,没法见到阳光,」纤瘦男人回过头,在恋人乾燥的唇瓣上轻吻,偷袭成功後愉快地一一介绍:「还有被银器刺入心脏就会死亡──」
「倒是蒙对了一点。」艾德格轻轻扳过他的脸,在一场深吻结束後才情愿松开扣着精巧下颔的手:「心脏那条。」
诧异的公爵阁下将书扔到一边,翻过身跨坐在他腰上:「不是说那只是传闻吗?」
明明不久以前还对这种方法嗤之以鼻,怎麽又成了真的?
「一般而言是行不通。」艾德格看着脸上写满好奇的漂亮男人,倾身在他鼻尖上咬了口:「但因为你,现在我的心脏和人类没什麽不同,也不必银制器具,普通刀刃就能让我死去。」
李斯特抱住他,脸靠在心脏的位置,那儿果然如吸血鬼所说,声响与他的心跳几乎一致,也和普通人毫无差异。
「这不是好事,对吗?」沮丧地将耳朵撤离,公爵阁下扬起脸,看向不以为意的金发青年:「会不会影响你的健康?」
艾德格抚上他的脸,手指在男人染上浅红的眼角抚摸:「傻瓜,只是不能被刺伤心脏而已。其他的都和以前一样。」
不过是让他多了个弱点,李斯特却难过地像是他已经长眠地下似的。被挂在心上的吸血鬼有些想笑,捧起那张小脸啃起红润唇瓣:「再哭就不亲你了。」
「没哭……」公爵阁下委屈地看他:「又欺负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分明约好从此以後要对他呵护备至的,都还没过上一天,吸血鬼就又威胁起了他。
「不是欺负,看见你哭,我的心脏也会跟着疼痛。」一时改不了恶习,艾德格舔舔他的唇,柔声哄他:「乖,别伤心了,被克拉克见着又得劝你和我分开。」
大概是不忍心自幼看大的主人日渐憔悴,老管家不仅在昨晚默许了他照顾李斯特,对着两人间重新燃起、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烈的氛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表示半分反对。
虽然如此,但艾德格比谁都明白克拉克对於让斯图亚特血脉传承延续的执着,只要自己让公爵阁下受了委屈,老管家肯定会再度成为勤劳的蜜蜂,在花丛盛开的王都四处探询哪儿有着足以配上主人的适婚淑女。
李斯特低下头,迟疑片刻,软软地开口:「我──我想告诉克拉克,告诉他我的身体就算结婚也不能生下後代。」
他早该说的,让双鬓花白的老人镇日替他操心永远也无法实现的事情,本就令他坐立难安。先前他总以为一再拖延能让克拉克知难而退,又始终耻於和祖父般的老者坦承秘密,便鸵鸟一般逃避到了现在。
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这段日子里老管家嘴上没提,可看见他整日魂不守舍,也没再说些让他参加舞会的事,昨日出门时还隐讳地询问他是否要唤上艾德格随行,就怕萎靡不振的他一路颓败下去。
比起子嗣,克拉克还是更尊重自己的意愿。公爵阁下明白老者素来嘴硬心软,只要与他和盘托出,并告诉他自己这生不会有除了艾德格外的伴侣,他相信老管家最後还是会在无奈中给予两人祝福。
「准备好要说了吗?」艾德格看着他的脸,低垂的羽睫在眼下投出阴影:「等你想说再说,就算不想说也无所谓,我来应付克拉克的怒火就行了。」
「总是要告诉他的,不能老让克拉克为我徒劳奔走。」公爵阁下揪着他的睡袍腰带,青年话里露骨的宠溺和袒护让他心底和打翻的蜜糖般,柔软甜腻:「也不想他老觉得你是导致我不结婚的罪魁祸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吸血鬼亲亲撒着娇的男人:「好。」
一旦做了决定,李斯特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他将手掌放在青年腰间一拉就能敞开的结上,红着脸朝正温柔凝望自己的艾德格轻声道:「嗯……艾德……约好晚上吸我的血的……」
外头万籁俱寂,宅邸里忙碌一日的仆人们都睡下了,而他们俩身处於隔音良好的卧室里,正是适合做些什麽的时间与地点──当然,对象也是最完美不过的人。
身上松垮的丝质睡袍被带着笑意的青年褪下,男人雪白柔腻的肌肤展露无遗。手轻轻拈上因乍然裸露在空气中而翘挺的乳尖,吸血鬼吻着他曲线优美的锁骨:「我的宝贝瘦了。」
被这麽一说,这些日子里的挣扎和悲伤又翻滚着涌上,李斯特在他的疼爱下轻喘,撅着嘴埋怨:「都是你的错……」
「是我不好。」吸血鬼在他莹润肌肤上吮出一串印记,湿滑舌尖卷上早已肿成小丘的乳头:「今天会喂饱你的。」
「嗯、嗯……」胸口处传来久违的快感,艾德格又着重於欺凌小小奶尖上的乳孔,两侧乳首被手口并用疼爱地彷如熟透果实,公爵阁下不一会便摇着小屁股啜泣起来:「艾德……不要舔了……会射的……」
吸血鬼抬起眼,看着面色绯红的他,放过了肿成樱桃大小的奶尖,将手探上颤抖着滴出露水的嫩芽:「想射吗?」
「想……」过久没有释放,李斯特早在爱抚刚开始时就硬了,花核处更是软腻柔滑,雌穴沁出的蜜液多得打湿了股间,下身没有一处乾爽的公爵阁下撒起娇来:「操射我……子宫和後面也想要你……」
打从上回被吸血鬼用小穴送上高潮後,男人就惦记上了那种令他只能无助地吐着小舌挺腰射出精水的快乐。和被操弄娇嫩雌穴时的温存满足不同,後方带来的快感更为直接而刺激,艾德格又总喜欢既深又快地操干他,粗硕前端在抽插时不断抵着那点摩擦,让他光是回忆那番滋味都要被子宫打出的淫水濡湿底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晚你得被操到射不出来了。」同样禁慾已久的吸血鬼在他绵软又情色的撒娇前压根难以冷静,却没去扩张湿黏一片的後穴或揉弄小核,而是将几乎赤身裸体的公爵阁下放倒在床上,低头含住娇嫩阴茎吮吸起来。
「嗯──啊啊──艾德,别吸那里,不可以──」头一次被口舌玩弄那里,李斯特的胸口嫣红一片,洁白脚趾不受控地蜷起,在鹅黄床单上勾出起伏,抽泣着哀求:「会出来……会射出来──呜,别碰那──啊啊──!」
无视漂亮男人甜腻的求饶,艾德格吞吐着嫩芽,舌尖频频刷弄不断淌出泪珠的铃口,手也没闲着,一边扣住李斯特亟欲合起的腿根,另一只揉起了怯生生探出的红润花核。
多日未经情事,又是被终於心意相通的恋人亵玩,身体和心灵都渴望着青年的公爵阁下没能坚持太久,不过片刻就哭叫着扭起细腰,崩溃般娇声哭喊:「啊──不要、不要!别吸了!要射了──嗯!」
味道清淡的白浊被吸血鬼一滴不漏吞下,艾德格直起身,蹂躏肿胀花核的指腹越发使力,速度也跟着加快,才被迫高潮了一回的公爵阁下还没能休息,便又摇着小屁股哭哭啼啼地叫起来:「嗯──!等等……我还──现在别弄那里……太舒服了、好棒、我又要──啊啊!」
青年变本加厉地搓揉敏感珍珠,尚在前一波快感里载浮载沉的李斯特就像被巨浪吞没的小船,试图想夹起双腿逃开却未果,在艾德格赋予的强烈宠爱下抬起纤腰,哭着自小子宫喷出大量清水:「呜──!」
鹅黄床单被溅上潮吹时涌出的水液,看上去像是失禁的痕迹。将漂亮男人弄得浑身泥泞不堪,自个却衣着完整的青年躺到他身侧搂住他,吻上那双失神的眼:「还没正式开始呢,我的宝贝。」
「嗯,讨厌鬼……我好累……」
已经脱了力的李斯特委屈地啜泣,双眼湿漉漉的,泪水滑过线条柔美的下颌,被青年一一舔去:「乖,休息一会再继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上午九点,矍铄老者掩上书房木门,向来稳健的步伐今日格外拖沓,面上虽仍是一如既往的威严,心情却纷乱如麻。
「克拉克,」不久前被公爵阁下召唤至此,以为主人要再度说服自己接受他和男仆间的情人关系,可听见的话却全然超乎想像。「我无法有後代。」
「──您这是什麽话?」
须臾静默後,他颤着声音僵硬地回问。当时他还当作这是李斯特抗拒婚姻的新藉口,正想重申并不反对主人拥有情人,但女主人之位不能空缺的立场,公爵阁下就抛出了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我的身体同时有着男性和女性器官,但都不完整,就算和女孩结婚也没法让她们怀孕。」
过於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克拉克暂时失去了声音,半晌才闭了闭眼:「您说的,是真的?」
「是。」一旦起了头,後面的话也就不那麽难以启齿,李斯特歉疚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老管家:「我很抱歉,克拉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祖父和我父母,以及艾德格。我太害怕他人发现後会以此耻笑我,所以就连如长者般对待我的你也隐瞒。」
克拉克眼角的纹路像是在刹那间又更深了许多:「阁下……」他还是没法想像侍奉近三十载的年轻人居然藏着这种身体长大,想起过去不断企图替主人和各家淑女牵线的行为,懊丧地看向他:「是我该说抱歉,阁下。我早该猜到您有苦衷。」
倘若李斯特的身体只是普通男性,按照斯图亚特家对继承者重视的程度,早该在成年时就安排他结婚了。可自己竟然没从老主人默许李斯特维持单身的态度瞧出端倪,这是他的失职和疏忽。
「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也为了庄园着想。」公爵阁下起身,自书桌後头走到垂手恭立的老管家面前,双手按在他肩上:「在父亲和祖父接连离世後,有赖你从旁辅助我接管庄园事务,我才能不那麽手足无措。克拉克,你不仅是管家,也像是我的爷爷,我不该隐瞒实情,看着你为庄园的前程戮力辛劳,却只能落得一无所获。」
饶是他经历众多风浪,此刻也不禁微微动容:「多谢您,阁下。我很幸运,能在斯图亚特家遇见这般宽厚的主家,无论老公爵还是您。」
「我也为拥有你这样精明的管家而深深自傲。」李斯特挪开手,向他微笑:「今天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事实,还有替艾德说些好话──你也看得出来,我和他……此生除了他以外,我并不打算拥有其他伴侣。」
克拉克瞧着说起贴身男仆後耳尖开始染上红晕的年轻主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阁下,从前些日子您魂不守舍的模样,我已经稍微明白他对您而言不仅仅是个秘密情人。」
短短数日内下巴尖就因金发青年瘦削许多,他看着都心痛,只怕主人将身体熬坏,哪里还顾得上分别两人。
被直白说破的公爵阁下有些局促:「……我们确实无法离开彼此。」不只是出於血液的羁绊,也是因为两人灵魂早已相依相偎。
他唇畔带着的含蓄笑意令老管家莫可奈何,好半晌才道:「康奈尔少爷解除了婚约,希望他早些遇见下一位好姑娘,能替庄园带来一位和他同样聪明的继承人。」
堂弟和未婚妻断绝来往的事情,他前几日也有所耳闻。明白克拉克是不再盼望由他的孩子传承爵位,李斯特诚挚地拉住那双饱经风霜的手:「谢谢你,克拉克。」
结束开诚布公的谈话,老管家虽然勉强接受了主人和青年密不可分的事实,可相继而来的麻烦又是另一桩头疼起源──该如何朝外界解释阁下之所以不婚的理由?康奈尔少爷什麽时候才能遇见下一个婚约对象?要等上几年才会结婚?婚後愿不愿意将孩子过继一位到阁下名下?
需要他劳神的事实在太多,克拉克按着眉心,打算到杂物间翻翻几个月前为防万一带来王都,却一直没派上用场的头痛药,却在经过拐角处的楼梯时听见幽暗角落传来微弱哭泣。
大白天里,是谁在这儿哭,又是为什麽流泪?为了不在此行惹出麻烦,这些随李斯特来到王都,由他亲自挑选、也经阁下同意的仆役并没有相处不睦者,更没有容易情绪失控的,这种异常情形不由得他不注意。
四十余年的经验让他嗅出一丝不对劲,老管家转了方向,朝阴影处走去。
「──谁在那儿?」
清晨的宅邸和过去几月里一样忙碌,仆人们和拥有既定轨道的天体般规律运转,在公爵阁下用完早餐,一如平常走进起居室里开始读报後,厨房里三三两两出现人群,准备用达芙妮精心烹饪的餐点犒劳闹起空城的肠胃。
连恩也走进了厨房。胖厨娘和她的帮手正在灶台边忙碌,连恩在雀斑少女端着托盘回身时朝她微笑,後者低下了眼,红着脸磨蹭着走到他身旁的位置,将餐具一一摆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的汤品是玉米汤,浓黄澄金的色泽混合着奶油香气,老管家才为祷词画下休止记号,饿了一个早晨的仆人们便纷纷拿起餐包沾食。连恩自然也是其中一员,他叉起烤得酥脆,还带着热气的圆面包,将其泡入汤中,得体地享用佳肴。
眼神越过铺在桌面的布巾,红发男仆不动声色,看着对面那双正俐落使用刀叉的手。
艾德格习惯一道道品嚐食物,而非混在一起,他知道这点。但他太希望今天贴身男仆能稍微改变主意了。
毕竟这是贝拉烦人地拖延了七天後的再度下手。
勾引我的时候大胆地很,让她帮点儿忙却一延再延。连恩想。打从伊文?罗宾森给他毒药後已经过去九天,那疯狂男人给他的期限是下回休假前,说若是没能在淘金者酒馆听见好消息,就要让赞尼──经营赌场的猥琐矮子──砍去他的手。
他为此焦灼烦闷,赶着马车回来时都没能专注,在路上没注意避开坑洞,颠簸了不少回,让醉倒车厢里的李斯特好几次难受地呻吟出了声。本想着到达後将主人送回卧室,再替眼下这该死的处境想想办法,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仆又出来拦截了差事。
可真惹人心烦。
被老管家差遣去安置马车的连恩想。
如果没有他存在就好了,那样能得到贴身男仆职位的就会是我,也不会惹来罗宾森家那疯子,更不会让他在这揣着兜里的瓶子考虑从何下手。
走回位於杂物间旁的房间路上,一抹微弱烛光静静地待在转角处,同时出现的,还有少女压不住喜悦的轻呼。
连恩停下了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谁能再自然不过地替艾德格的餐点加上些意外调料呢?贝拉显然就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为了让雀斑女孩为他效力,连恩谎称毒药功效不过是令人毁容,可少女的胆子实在太小,即便这般柔声哄骗,贝拉依然在头一回下手後临时反悔,倒掉了那盘汤。
他只庆幸伊文所给的剂量还足够负担这次浪费──若是贝拉将整个玻璃瓶内的毒液都用完了,他还真不知道届时该怎麽交差。
这回肯定能够成功,连恩想。昨夜贝拉在他的安抚下已经镇定多了,也不再哭泣,答应他今天早餐时就往艾德格的汤里放入所有剩余药物。而他也拥抱着少女,再三保证等他被拔擢上位後就与她交往。
等会艾德格断气时,我得装作惊慌吧。吸满咸香汤汁的圆面包在唇齿间被咬开,口腔里只剩下使人愉悦的滋味。
贝拉大概会吓晕过去,毕竟一个大男人就这麽在眼前脸色发紫地死去,那太过於骇人了,不是吗?
可那又关他什麽事呢。
他可没碰过那盘汤。毒是贝拉放进去的,玻璃瓶也在她那儿,单纯的女孩不会想到要冲洗残留在瓶中的罪证,再说也没那种时间。只要他说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唯一知晓两人约定的雀斑女仆就算再怎麽指证历历,那也没有半分物证能抓住他。
是的,只要用一个并不喜欢的少女,他就能应付伊文的无理威胁,除去碍眼的金发男人,最终成为阁下身边最体面的男仆,一石三鸟,多麽令人兴奋的美好计画。
只有器具碰撞声响的早餐时间来到尾声,连恩瞥见对面那双手放下刀叉,拿起汤勺,舀起黄澄澄的奶油玉米汤放到嘴边。
他不自主地屏息以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的主人顿了顿,张开嘴将那勺汤放进口中,吞咽时喉结滚动,接着又是满满的一勺。
行了。胜利女神彷佛已在朝他微笑,红发男仆心跳得飞快。虽然仅存一半剂量的毒物被稀释在汤里,肯定会使发作延後,可只要喝完那盘汤,其中毒性依然足以让金发青年窒息而死。
汤勺碰到了深盘底部,清脆叮声响起,彷佛宣告他就此脱离苦闷的响钟。连恩抖着手,取过眼前水杯,杯缘才刚沾唇,他就听见坐在艾德格身侧的达芙妮尖叫起来:「噢──艾德!你这是怎麽了!」
靠背椅朝後翻倒,木质地板发出一声闷响。被呼唤名字的男仆面色发绀,一手支着桌面站起,另一手抚上脖颈,大张着嘴急促地喘气。其余人都吓坏了,老管家面色一变,朝恐惧大哭的女仆们斥责:「哭什麽?还不去找医师!」
负责洗衣的女仆们跌跌撞撞冲出门外,老管家快步走到艾德格身旁,试图替他仰抬脖颈好疏通呼吸,可青年的脸色只是越发难看,身体晃荡着,像是摇摇欲坠的风筝,双手无力垂在身侧,最终在一阵好似破败风箱发出的哮喘声後彻底失了气息,重重倒在厨房地上。
自尖叫後便不知所措的达芙妮捂住嘴,不敢相信英俊小夥就这麽断了气。克拉克脸色难看地很,向一旁吓白了脸的贝拉责问:「谁碰过艾德格的早餐?他这怎麽瞧都是中了毒!」
「噢,先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贝拉盯着几分前还面色如常,现在却一动也不动的男仆屍体,惊慌地连连摇头:「我什麽也不知道──不该这样的,那不该让他丧命──」
连恩仍然摆着讶异又畏惧的脸,坐在原处欣赏这出兵荒马乱的剧码。
是的,如他所想,会被怀疑的当然只有能够经手食物的贝拉和达芙妮。厨娘总是和艾德格热络谈笑,没有半点动手的理由,应该很快就会被排除在外;而贝拉──所有人都知道贝拉倾心於他,为了替他除去绊脚石,少女下手时不知轻重地杀了人,那会是很有说服力的动机。
「什麽叫那不该让他丧命?贝拉,说清楚!」
老管家沉着脸,周身风暴将在场所有人都卷入骇人狂怒之中。少女在他的威压之下缩起身子,望向一旁的男仆:「连恩,你说那只会毁容的,为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恩回望她,神色诧异极了:「你在说什麽?贝拉?我什麽时候说过这种话?」
「什麽?那是你给我的,那瓶药──」
雀斑女孩无助地要去拉他手臂,被後者如躲避蛇蠍般闪开:「什麽药?我根本听不懂,贝拉,你对艾德格做了什麽?」
贝拉还想再扯他衣袖,被红发男仆嫌恶地躲过。她暗下脸色,眼眸盛满绝望,一滴滴眼泪打湿了长着小雀斑的双颊:「连恩,我照你所说的做了……为什麽骗我……」
「先生,我很遗憾事情成了这样,但现在比起医师,是不是该找来治安官和警察?」面上惊疑不定的男仆站起身:「贝拉现在精神似乎不大稳定,我怕她再待下去会更严重。」
女仆在座位上啜泣着,不发一语;达芙妮仍然深陷在震惊与不敢置信中,没法说出半句话。克拉克深深地看了在场唯一能和他对话的连恩一眼:「说的对,就你去吧。」
巴不得能早些从这抽身,男仆朝他一礼,直起身匆匆绕过地上的屍体,向外头走去。才刚走到大厅内,却看见被派去喊医师的女仆们在门前聚集起来,一个个神情惶然。
「怎麽回事?管家先生不是让你们去找医师吗?」连恩蹙眉,拨开挤在一块的女仆们,试图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
女仆们在他的推搡下散开,男仆在看清眼前的人後瞪圆了眼。
「连恩。」李斯特站在巍峨门扉前,身旁立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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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可现在若是坦然认下一切,那麽七年来的努力都将会化为泡影。
如今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够指向他,连恩定了定神。玻璃瓶没有什麽特徵,伊文那疯子也知道下毒不是闹着玩,不会在这种地方留下把柄;而唯一的人证贝拉又是手握毒药的人,她的证词实在无法脱离狡辩之嫌。
「是啊,毁容,你是这麽告诉她的。」老管家开口,鹰目像是要盯穿他强撑出的平稳般,直勾勾射向那张脸:「贝拉差点儿就信了,还有那些等你成为阁下的贴身男仆後就能厮守的花言巧语。」
红发男仆看向雀斑女孩。
不是老管家或吸血鬼自个发觉异处,而是贝拉背叛了他?
「这个傻女孩,连替达芙妮捉着鸭子让她放血也不敢,你当然得把後果说得羽毛般轻盈,可饶是如此,她也下不去手。」
克拉克沉着脸,想起那天在阶梯角落看见女仆暗自哭泣时的不解,和听她说出事情原委後的震惊,对着此时还能装作局外人的连恩鄙夷至极:「贝拉的证言如此惊人,我当然也不能单听她的片面之词。夜半的杂物间安静地很,隔着一面墙传来的对话声足以让我判明孰是孰非。」
连恩脸色渐渐白了。
为了让贝拉信任他,能有足够的力量动手,他确实反覆说了不少次让她下定决心毁去艾德格外表,好令自己上位的话。克拉克话里已经表明听见了这些,现在唯一能让他不致死地的方法只剩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阁下、先生,请原谅我丑陋的嫉妒。」连恩闭上眼,痛苦地瘫坐在地:「可我──我真的不知道那药会是这样的效果!卖给我的人只说会令人发起红疹,我──」
「卖给你的人?」沉默旁观着的坎培尔哼了声,他早在前几日就从李斯特手里获得还剩下小半瓶的毒药,并在昨天完成对成分与来源的调查:「这种毒只流通於黑市,比相同体积的金子还贵重许多,以一个仆役的薪资,你该如何买下它?」
豆大汗珠自额上涔涔滴下,连恩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没错,伊文这男人虽然疯狂,可还是个富有的贵族。他所给的毒药,价值又怎麽会是自己能负担得起的?自己一心只想让罪名定得轻些,将这桩下毒事件归类为一时鬼迷心窍而犯下的错,却疏忽了这点。
「说吧,是谁给你的。」艾德格往他趋近几步,脸色沉沉:「虽然我想得出的人选只有一个。」
根据贝拉边哭边在书房中向他和李斯特坦承的事情经过,连恩向她提出要求的日期正好是公爵阁下自舞会归来那晚,而依照李斯特的记忆,当天接近了连恩的除了他这个主人之外,就只有身为晚宴主办的伊文。
可真难缠。从没料想过恋人昔日的同窗不惜使出这种肮脏手段也要将自己除去,艾德格在得知毒药效用不仅是毁容,而是令人神经麻痹、浑身器官都停止运作後更加警醒──即便他是吸血鬼,碰上身体失控这种灾厄,也只能就此束手消亡。那头总是面带微笑的熊一点儿也不同於他用以示人的形象,而是个彻彻底底的狠戾恶徒。
在和老管家与公爵的叔父等人商议过後,他们决定演出这麽一场戏码──一方面是让目睹被喂药的麻雀抽搐死亡後,依然不敢相信被骗了的贝拉认清红发男仆并非好人;另一方面则是令连恩坐实蓄意谋害人命的罪名,好让坎培尔将他关入狱中审问,顺绳扯出躲在暗处的伊文?罗宾森。
跪坐在地的连恩咬紧了牙根。
错了,一切都错了。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贝拉这胆怯的婊子为什麽出卖了他、艾德格这总是夺去阁下注意的人为何死不了?还有老管家,明明知道一切,为什麽不在他真的动手前让他停下?就是阁下的治安官叔父也大错特错,既然能查出毒药来自於黑市又价格不菲,那怎麽就无法顺藤摸瓜,找上那疯子算帐,而非迫不得已的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我的错。连恩愤愤地想。这世界和上帝是这样不公平,凭什麽让他承担所有罪责?况且那吸血鬼也没真的死去──
男仆停下了内心的埋怨。
对,吸血鬼。
艾德格是个异端,是邪恶的化身,他无意间亲眼看见了金发青年吸取熟睡公爵的血液,用毒不过是因为要替阁下除去邪灵,无计可施又怕打草惊蛇,只好出此下策。
没错,就是这样。给了我毒剂的罗宾森先生也是因为担忧阁下安危,才铤而走险自黑市重金购来这载满罪恶的玻璃瓶。
「你们不能抓我。」他颤抖着开口,为今日的闹剧找寻出合理化的路径:「艾德格,艾德格根本不是什麽猎户!他甚至不是人类,而是个吸血鬼!」
大厅内静谧一瞬,窃窃私语声开始自一角涓流般蔓延开来,女仆们花容失色,目光在冷着脸的金发青年脸上打量,彷佛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撕裂在场所有人的喉咙。
「我看到了,看到他趁着阁下卧病,悄悄饮阁下的血。」连恩抬起头,声音越来越洪亮:「他肯定是吸血鬼,正常人怎麽能够将牙扎进别人脖子里?阁下,请让教廷的神父们来驱魔吧!这种邪恶生物不该出现在人世间,更不能待在阁下身侧!」
李斯特神情剧变,大步走到一言不发,任由红发男仆大声指控的艾德格身侧。
他想让连恩闭嘴,别再像只聒噪乌鸦般振振有词地说着那些重复的话,可还没说出口,肩上就被吸血鬼轻轻一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爵阁下侧过脸,艾德格朝他摇头,示意不需担心,接着蹲下了身,看着像是在沙漠间寻到绿洲而神采奕奕的连恩:「你说我是吸血鬼?」
面对他平静的质问,红发男仆只觉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声音虽还理直气壮,表情却开始退缩:「没错,我亲眼所见。」
「那麽现在不妨用你的手感觉。」艾德格面无表情,粗暴地扯过他一只手,按在胸口前:「是什麽吸血鬼能拥有心跳?」
感受到胸腔传来的跃动,连恩瞠目结舌:「你──」
怎麽可能?吸血鬼的心脏分明不该能跳跃的,祂们可不是人类!
艾德格蹙眉,松开了手,取出手帕仔细擦拭和男仆接触的地方:「至於你说看见我在吸血,只是阁下当时气息太微弱,我心急之下想从脖颈脉搏确认有无大碍,大概是角度让你错认了我在饮血。还有其他证据吗?」
彷佛被抽去灵魂,连恩在指认艾德格时挺直的背脊再度弯曲,周遭仆役的私语声像是一根根朝他投来的利箭,刺得他连骨髓也隐隐作痛。
那不是绿洲,而是诱骗他接近後倏然消逝的海市蜃楼。
红发男仆抬起脸,看着坎培尔率领几个卫兵朝他走来,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而陷他於凄惨境地的元凶正和公爵阁下并肩而立,甚至没有分神注意他,只一心望着面带忧色的美貌男人。
原来不是……不是吸血鬼,伊文那疯子骗了自己,而自己又以先入为主的认知判定了那暧昧动作是他享用美餐的证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吸血鬼的话,只要被刀剑刺入身体就会死了吧?连恩出神地看着佩在坎培尔腰间的短刀,刀鞘看上去饱经风霜,握柄处却光洁如新,肯定是主人时常使用才导致了这种落差。
那会是把趁手的利刃。男仆思忖着,一动也不动,在坎培尔站到他身前,要让卫兵们押走他时猛地起身,抽出短刀,抬手就狠狠地朝艾德格心口处刺去!
几人间只有数步之遥,卫兵和坎培尔料不到事态已成定局後他还会做出困兽之斗,一时间竟然都没能反应;公爵阁下所在角度正好能看见狰狞着脸往吸血鬼扑去的连恩,脑袋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就下意识站了出去,拦在吸血鬼身前。
「阁下!」
「公爵阁下!」
「李斯特!」
惊呼声此起彼伏,李斯特紧紧闭着眼,预想中的痛楚却迟迟不曾出现,他被拥入冰冷却厚实的怀里,耳边传来一声低哼,接着是刀刃落地时撞击大理石的铿锵声响,和治安官暴怒的号令。
公爵阁下睁开眼,连恩已经被卫兵们压制在地,脸色难看的坎培尔正和同样铁青着脸的克拉克说话,而将他整个人护在胸口的艾德格肩上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豁口,血自那里汨汨流出,顺着衣料滴落在地,鲜红与灰白交相映衬,令他格外心惊。
「艾德!」李斯特颤着嗓音,四下张望一会,朝呆立原处的女仆大喊:「去拿乾净布条来!他得止住血!」
负责洗衣的女仆慌张地领命而去,公爵阁下不自觉战栗着,向还不知所措的其余人吩咐:「去喊医师,现在就去!驾上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紧张。」艾德格在他耳边柔声安抚:「只是小伤,不算什麽。」
「你安静。」公爵阁下眼眶都红了,气愤地剜了眼毫不在乎伤势的青年:「谁让你挡刀了,讨厌鬼。」
艾德格哑着声音,无奈地笑:「他本来就要攻击我,是你想挡刀。」连恩只是临时起意,角度本就没选好,动作也不够俐落明快,他在听见短刀破风而来的声响时就准备躲开的,谁知道公爵阁下情急之下竟然想以身阻挡,他为了保护傻里傻气的恋人,最终还是被划了一刀。
这种程度的外伤对吸血鬼本就不算什麽,只不过看上去吓人了点,他傻兮兮的公爵阁下却紧张地像是那刀扎进了心脏一般,让他既想笑又爱怜。
不讲理的李斯特还想反驳,在看见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後闭上了嘴,接过女仆跑着捧来的布条,笨拙地紮紧那处,眼角依稀闪着水光:「好了,痛也不许叫。」
若非身在众目睽睽的大厅中,艾德格真想在他漂亮的眼上落下数也数不清的亲吻,用尽世上他所知的所有甜言蜜语哄他别再流泪。
眼看这儿已经没了自己的事,坎培尔让属下押上万念俱灰的连恩,和侄儿告别。他们一离开,克拉克就走了过来,低声道:「阁下,您在这和艾德格如此亲密,还是有些……」
猜想老管家大约是被叔父问了些什麽,李斯特心下了然,含糊地应了一句「别担心,我知道」,让收拾完残局的老者回房休息,自己处理剩下的事。
克拉克叹了口气,朝目光始终锁定在公爵阁下身上的艾德格看了眼:「也罢,现在有人能护着阁下您,我也就放心了。」
红晕沿着脖颈爬上双颊,李斯特目送老管家回房,又交代达芙妮好好安慰半日下来备受打击的贝拉,眼看其余仆人已将大厅复原成骚乱前的模样,便领着吸血鬼回了卧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吸我的血。」
刚锁上门,李斯特便解开衬衫领口,踮起脚将修长颈项凑到青年唇边,语调急切:「吸了血会癒合得快一些吧?」
从头到尾就没在意过那道伤的艾德格一怔,拿没受伤的手臂揽过公爵阁下腰肢,闷声道:「……现在没有办法满足你,所以吸不了血。」
李斯特茫然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意会过来,委屈地瞪他:「没有、没有要做……只是让你吸血……」
成功逗弄恋人的吸血鬼笑起来,轻捏他红通通的耳垂:「真的没事,这种伤半天就好了,不需要吸血。」
在他的再三保证下总算相信青年是真的不在乎伤口,也并无大碍,恐惧姗姗来迟,李斯特展臂抱住他的腰,软绵绵抱怨:「不准在我担心你的时候开玩笑。」
艾德格亲亲他的耳朵:「只是不想让你一直露出那种表情。」
「你流了那麽多血,我要怎麽无动於衷?」公爵阁下撅着嘴,一般人见到这麽多血不都该一样惊慌吗?受伤的又是他的伴侣,即便青年身强体壮,又并非人类,那也无法令他全然放心。
「小傻瓜。」艾德格用没受伤的手在他背上轻抚,温柔而规律:「以後不会了,所以别再这麽愁眉苦脸,笑一笑吧。」
李斯特抿着嘴,将脸埋在他胸口:「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笑了就亲你。」搬出无往不利的筹码,吸血鬼低声诱惑还闹着别扭的公爵阁下:「一个早上没接吻了,不想要我吻你吗?」
依偎在他怀中的人动了动,没一会儿便露出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眼眸湿漉漉的,连带睫羽也含蕴着暧昧水气。
漂亮男人望着他,蜜糖般微微一笑,脸蛋绯红,轻轻闭上双眼,向青年张开了红润唇瓣。
「我的宝贝。」艾德格也跟着他笑起来,低下了脸,双唇贴上他正羞怯邀请自己的那儿:「我的爱。」
「这下你们总算能放心了。」
晴朗无云的天里,挂念着晚辈的朱利安登门拜访,带来了在外头闹得满城风雨的消息:「昨天治安官和警察拘走了伊文?罗宾森,牢里的老鼠和霉味可有得他受的。」
距连恩的失手已经过去一周,艾德格肩上伤势早已痊癒。顾及朱利安身份特别,李斯特在进入会客室时就吩咐克拉克别让他人打扰,也不准吸血鬼继续以贴身男仆的模样侍立在後,三个人坐在靠背椅上就这麽对话起来。
「那家伙能有这麽容易束手就擒?」艾德格坐在公爵阁下身侧,将他相形娇小的手掌放到自己手上,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淘金者那儿呢?不是说毒剂是从那取得的吗?」
连恩在狱中供出了事情始末,包括伊文是如何在酒馆威胁他,以及嘱咐他设法往艾德格的食物中掺入药剂。得到证词的坎培尔察觉出淘金者极有可能就是黑市交易进行的场所,於是调派诸多下属前往彻查。
「不知是从哪得来的风声,酒馆在康奈尔父亲包围前就先停了营业,老板也不知所踪,还能找到人的都是压根没法进入黑市的喽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俩一来一往探讨着事件後续,李斯特却呆坐在椅子上,手心紧张地沁汗。
朱利安突然造访,他今天也没有预定出门的行程,从早上起便一直是随意的居家打扮。虽然和凌乱等形容词搭不上边,可也绝对不是能够和吸血鬼长辈进行正式会面的装扮。
不如我找个理由先离开,换身衣服梳起头发再过来?公爵阁下暗忖,手指轻轻动了动,被发现他异样的艾德格牵得更紧:「怎麽了?还不舒服?」
漂亮男人说不出只是想去换身衣裳的话,含糊着答应:「有点儿晕,想去拿药吃。」
他也不算扯谎,这几天来确实时不时就一阵头晕目眩,和前两个月赛艇时感受到的不适极其雷同,尤其是一早起床时,刚睁眼的他眼花得动也不想动,只能靠在吸血鬼怀里撒娇说着难受,让心疼他的青年在脸蛋上落下一个个吻。
对面的朱利安看看旁若无人的他们,在瞥见李斯特领间隐约透出的红痕时放下瓷杯,兴致盎然地微笑:「公爵阁下,我也粗通点吸血鬼间的医疗手段,能否让我帮您诊断?」
艾德格困惑地看向叔父,又看向这几日里已经让医师检查过,却说不出哪里有恙,只交代他好好休息的李斯特:「让叔父看看?」
恋人虚弱无力的模样也让艾德格担忧不已,生怕是在自个惹他伤心的那阵子折腾坏了身体,但又瞧不出问题明确出在哪,输入自己的血液也只能缓解一时,即便朱利安不提这荏,他也会想方设法替李斯特找出异样根源。
公爵阁下茫然地凝视吸血鬼,又看了看对座的男人:「那就麻烦您了……需要听诊器或什麽器具吗?我让克拉克去准备?」
朱利安笑起来,他的五官温和,笑容极为符合他作为学院讲师带给人的印象:「不必。吸血鬼们看诊的手段比人类简单得多,况且您也是半个同族,那就更容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到艾德格鼓励般的轻捏掌心,李斯特点点头,好奇而紧张地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朱利安。
年长的吸血鬼伸出手,却不是往他觉得疼的头探去,而是按上了肚腹。
「朱利安先生?我的肠胃并没有问题。」公爵阁下傻愣愣地出声。
一旁的金发青年先是与他一样疑惑,想起某种可能性後却难得失控地睁大了眼:「叔父──?」
朱利安收回手,方才透过力量感知到的动静足以让他牵起不加掩饰的笑,而後偏过脸斥责起侄子:「艾德,你可真是个粗心的父亲。孩子们有三个月大了,你怎麽会一无所知?」
「是,我──」一时之间连话也说不清,艾德格将手覆上恋人还柔软平坦的小腹,仔细感受那其中透过羁绊传来的微弱动静,虽然声音还极轻,又略显紊乱,但确实是两个新生命的脉动,激动让他开始急促发问:「我该怎麽做?该多给李斯特一些血液吗?孩子们或许同样需要我的血?」
漂亮男人怔在原处,好半晌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麽。
孩子?他和艾德有孩子了?
「我怀孕了?」他垂下眼,看着被吸血鬼大掌温柔抚摩的地方,因为过於震惊,嗓音都比平时高上一些:「但、但我并没有月事,怎麽会怀孕?」
「吸血鬼间并不需要像人类男女结合才能产下後代。」睽违许久,即将迎来两位新成员加入家族,朱利安的愉快并不下於欣喜万分的侄子:「艾德的双亲都是男性,也依然生下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彷佛置身梦中,李斯特转过脸,看向目光无限柔情的伴侣:「你……艾德,为什麽不告诉我?」
如果同性吸血鬼间能拥有孩子,艾德格应该早就知道他俩也可能会有後代,那就能够成为说服老管家放弃安排相亲的有力理由,独占欲强烈的青年没道理放过这机会。
「只有纯血的同性吸血鬼才能孕育新生。」与伴侣同样讶异,但更为惊喜的青年低声和他解释:「你是被我初拥後才拥有血脉的半血,我不曾听闻这种前例。」
他当然也想过和李斯特拥有孩子,但男性半吸血鬼怀孕的事情前所未闻,李斯特虽然有着女性性器,却没有月事,怎麽看都难以实现这梦想。
但奇迹般地,他们现在有了同时流淌着两人血液的後代。
「不管怎麽说,这之後都得小心才行。就算是纯血也会在这几个月里头小心翼翼,您是半血,更需要注意。」不得不替晚辈们操心,朱利安叮嘱起两人:「和人类一样,这段期间别提重物,适度活动无妨,但不要太累,想睡了就睡,半血体质强度不比纯血,又需要供应孩子养分,更需要睡眠。」
还沉浸在不真实感中的李斯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盯着小肚子发呆;他身侧的艾德格倒是认真,缠着年长吸血鬼问东问西,就差没有拿纸笔抄写下来。
当公爵阁下总算能从肚子上移开目光时,朱利安已经准备起身告辞了。才察觉自己过於专注在怀孕消息带来的喜悦里,压根没有好好招呼吸血鬼的叔父,李斯特紧张地起身:「朱利安先生,我送您出门吧。」
年长的吸血鬼摇摇头,看向轻按着伴侣肩膀让他坐回原处的侄子:「让艾德来就行了。还有,您是不是该称呼我叔父?」
李斯特亮起双眸:「……叔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朱利安微笑颔首,不明白这有什麽好高兴的艾德格揉了揉公爵阁下的头:「乖,在这等我。」
公爵阁下点头,听话地窝在柔软的沙发椅中,继续用手摸着肚皮,感受身体内刚冒出小芽的新生命。
一路将人送到大门处,艾德格看着特意只喊上自己的朱利安:「您有什麽只能告诉我的话吗?」
年长的吸血鬼踱在他前头,闻言回过头:「你的小公爵脸皮薄,所以交代你就行了──半血女性怀孕时更需要孩子父亲的血液和交合,他不是完整的女性之躯,所需只会更多,你得努力点,好让他们三个健康。」
没想到叔父会这麽直言不讳,艾德格愣在那儿,手不自觉摸上嘴角:「……我会的。」
「你父亲们也该知道这消息,我晚些会让蝙蝠捎去喜讯。」朱利安惬意地吐出一口气:「只是他们如今不知道游荡到了哪片大陆,知道时说不定孩子们也满月了。」
想起自己那说走就走,在几年前更索性直接将黑森林扔给他管理,就此开始环游世界的双亲,艾德格眼角微微抽动:「……有劳您了。」
「客气什麽。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们无法从外表感知到岁月流逝,照镜子时我还常觉得自己只有二十出头呢,现在看着长大的孩子却已经要成为人父了。」外头街上的马车軲辘滚过道路,行人穿越在石板街道上,看似无所交集,却又是让时间悄声前进的点与线。年长的吸血鬼往二十年前身高只在自己腿边,如今却已高出他近半个头的侄子笑起来:「要幸福啊,孩子。照顾好你的伴侣,侄孙们出生时,也邀请我参加庆祝宴会吧。」
在会客室专注着思考孩子出生後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长得会更像是谁、该怎麽替孩子编造出合理身世的李斯特肃着张脸,正想到重要处,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孩子们的另一位父亲走到椅子前方,紧紧搂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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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婊子养大的杂种。」
在伊文的记忆里,自从十岁那年被接回罗宾森家起,这就是他最耳熟能详的称呼。
老罗宾森是王都众所皆知的败家子,嫖妓和赌博对他而言再稀松平常不过,即使到了绝大多数荒唐贵族都该收心的四十岁,他仍日日在销金窟中混着日子,酒精与烟草让他镇日放浪过活,有时连自个昨夜从哪个女人床上下来也搞不清。伊文就是他在酒醉时随意与某个茶花女交合後生下的孩子。
茶花女得知自个怀上贵族血脉时欣喜若狂,挺着尖尖的肚子找了上门,要老罗宾森付出高额赡养费换取孩子。家中早已有两个成年後嗣,情妇数量能称得上王都之冠的男人见也没见她,只在起居室抽着雪茄说了句「让她离开,别在门前丢脸」。
那时茶花女腹中胎儿已经七个月,她本是怕老罗宾森不认帐,故意等到没法堕胎的月份才出现;谁知道现在那人甩手不管,无奈气愤下只得回去阴暗的巷弄里,咬着毛巾在自个床上生下了孩子。
她本想直接将伊文扔了──一个赚着皮肉钱的女人,养活自己都不容易,还得挪出钱来买时兴的衣服首饰与香膏吸引男人,哪儿还能抚育他长大。
似乎是知道这世界对他的诞生并不祝福,刚从母亲子宫产出的小小婴儿哭得撕心裂肺,茶花女生怕邻居半夜里被他吵醒,将乳房塞进他嚎啕大哭的口中,试图以食物堵住噪声。
这招奏了效,婴孩吮吸着乳汁,在吃饱喝足後沉沉睡去,面容安详。
他的母亲坐在床边,盯着怀里皱皮猴般的伊文半晌,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他留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并不代表她会善待他。事实上,她所做的只是给了伊文不至於饿死的食物和水,衣服是自邻居扔出的垃圾里捡来的,也没有送他去学校,自男人处赚来的钱财和以往一样,全花在打扮上头。
小伊文时常蓬头垢面地在巷子里晃荡,因为母亲不愿让他看见自个每天和不同男性在床上交尾。虽然没能得到好生活,也没能读书,伊文依然凭藉着完美遗传了老罗宾森的体格和端正脸庞在这一片广受小女孩儿欢迎,甚至得以从她们手上获得家中兄弟上学时所用的课本。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法指望。当年靠着年轻貌美赚钱的茶花女已经不再是这区最娇嫩的花朵,男人们总是对新鲜货色趋之若鹜,现在会出入他家的,往往都是些出不起钱享受稚嫩少女的糟老头儿,也意味着母亲的收入日益减少,几乎到了考虑将他送至铁匠铺当学徒的地步。
在伊文总算靠着自己,磕磕巴巴地读完了启蒙读本的那年,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不请自来,出现在他低矮窄仄的家门前。
「你就是那孩子?」
老罗宾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他脏兮兮的脸和蓬乱头发蹙眉:「你母亲呢?」
那年正逢多事之秋,老罗宾森的长子被徵召前往边境军队,在一次与邻国的冲突中不幸丧生;次子因猝失长兄,心情烦闷,带上护卫到郊外打猎,却意外落马断了腿,从此再也不能脱离轮椅。
在壮年时就亏空了身体,前几年被医师诊断出失去生育能力的老罗宾森抽着雪茄,在烟圈飘荡时恍然想起,十年前似乎有个茶花女说怀了他的孩子,也不知那骨肉是男是女。
老罗宾森用大把金银向缺钱花用的茶花女换来了个继承人。他没怀疑过伊文的血脉,两人的体型与长相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要说伊文不是他的儿子,那才有问题。
但这并不表示伊文就此得到他的宠爱,或者过上了好生活。
物质方面确实和过去十年是天壤之别,第一回穿上崭新的丝质睡衣时他诧异得摸了面料好半天,吃到自遥远的王国沿海运来的海鲜时回味神情尽写在脸上。他黝黑的皮肤在贵族们例行的保养下逐日转浅,成了健康的麦色,梳齐头发後朗目英眉,看上去彷如自幼便接受良好教育的贵族少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老罗宾森仍不怎麽满意。伊文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他得聘请家庭教师自头教起;因着从小跟随他那俚俗的母亲生活,在应对上不够大气,偶尔会冒出愚蠢之语,对着贵族该视为理所当然的奢华享受也不时表现出惊诧,其他人一看便知道他出身不佳,以致於老罗宾森对着他时也总横眉竖目,话里尽是对他的嫌弃。
废了双腿的埃克森──老罗宾森的次子,就更不喜欢这个忽然闯入自个家的少年了。他总是在父亲面前装出温文模样,背後剩下两人时便喊他杂种,也默许瞧不起伊文的仆人们这样称呼。
「杂种就是杂种,教了你也不会。」
在一次伊文捧着老师留下的作业,小心翼翼地向他请教时,埃克森看也没看被翻烂的习题本,冷冷嘲讽:「妓女养出的孩子也就只配做些体力活儿,动脑筋对你来说太难了。」
十二岁的伊文在他离开後握紧了手里的书,藏在袖中的臂膀青筋直跳,低着头颅,再抬起脸时还是一样笑着。
这是他和自己的母亲学来的。
「记住,伸手不打笑脸人。」那时茶花女坐在厅里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刚从铺里买来的香膏,劣质的浓烈香味让他鼻子发痒,却只能忍住──母亲不喜欢他在她说着大道理时顶嘴或出声,那会让被岁月抹灭美貌这唯一本钱的她感觉威严受到挑战:「你没有力量反抗,那就只能笑着接受。」
我会反抗的。他想。只要我获得足够的力量,那时这些人一个也没法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十三岁时,在家教的填鸭下总算勉强跟上一般贵族的教育进度,老罗宾森懒得再为他费心,为了省事直接将他送进了寄宿学校。伊文坐在宿舍房间里头,静静地等待着室友到来。
不知道会是怎麽样的人。伊文想。他接触过的贵族总是对他不甚友善,好些的还会装着笑与他说上几句再藉故离开;没耐心的光是见他靠近就忙不迭转身,权当没他这个人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间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美貌少年跨进门内,身後跟着个拎满行李的老仆。见到正坐在床上发愣的他,虽然有些羞涩,依然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接下来六年要共用这间房了。我是李斯特,李斯特?麦伦?斯图亚特。你呢?」
他扬起脸,怔怔望向这个嗓音还十分稚嫩,双颊泛红的少年。
「伊文。」过了好一会,他伸出自己比对方大上一号的手,和李斯特相握:「伊文?罗宾森。」
那是他头一次庆幸自己被接回罗宾森家。李斯特并非王都人士,而是来自距离此处颇有距离的沃森郡。倘若他跟着母亲就这麽在破烂矮房度过一生,将永远也无法遇见这个羞怯怕生又心软的少年。
李斯特脾气总是那麽软和,说话也温柔,相处六年来伊文一次也没见过他生气,和自己交谈时也总是眨着那对大眼,弯着红润唇瓣轻声答应,眼眸水汪汪的,彷佛是对着情人般缱绻。
可他又似乎不怎麽喜欢与旁人接触。面对其他同侪的邀约,李斯特一向是全盘拒绝,每天下课後就是关在房中写师长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再用房里的浴室冲个澡,出来和他聊上一会,就会在九点钟乖乖地上床就寝,六年以来一向如此。
他对其余人的不假辞色和待自己的柔软成为鲜明对比,让伊文产生了悸动不已的幻想──李斯特或许也和自己一般在意他,或许有着同侪以上的感情?
胸腔内满是春心荡漾的波纹,伊文在中学学业即将告终的前几天躺在床上,侧身看向闭着眼准备睡觉的李斯特:「李斯特,你会留在王都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内心七上八下。同窗六年,他当然知道李斯特是长子也是独苗,按理应该承袭爵位,回到沃森郡只是迟早的事。可他也知道现任公爵是李斯特的祖父,上头还有着他的父亲,如果李斯特愿意,他完全能够留在王都,等待父亲逝世後再返回领地袭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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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平凡的春日早晨,外头阳光和煦,微风徐徐拂在花园里头初初绽放的花朵上。刚从後院摘下满满一篮结实累累的浆果,正打算替下午茶时间煮上一锅果酱备用的胖厨娘放下藤篮,看向跑到她身边的小女孩儿:「噢,乔伊小姐,我在这儿呢,您有何吩咐?」
小女孩有着一头鎏金般的灿烂金发,长度及腰,头上两旁以天蓝色丝带系出秀气的蝴蝶结,衬着她碧空般的眸色,看上去和陶瓷娃娃别无二致。
「今天的点心,」乔伊──公爵阁下的长女,今年五岁──看了看她搁在流理台上的果实们:「是果酱饼乾?偷偷地替我留点儿好吗?」
生怕被别人发现,她用娇嫩的嗓音窃声低语着。人小鬼大的模样令达芙妮忍不住笑:「乔伊小姐,恐怕我得让您失望了,阁下吩咐我们最近都不能给您糖吃,连一颗砂糖粒也不行。」
乔伊和这年龄的所有孩子一样,都喜欢甜到能让蚂蚁们蜂拥而至的食物。李斯特和艾德格溺爱女儿,向来不阻拦她吃这些,可乔伊人还小,不知道节制饮食,有时刷牙也草草了事,久而久之便蛀了颗乳牙,前几天晚上发作起来痛得捧着脸直哭,公爵阁下和吸血鬼吓得一齐慌了神,还是老管家镇定地让她张开嘴,检查後告诉两人小姐不过是蛀牙,让医师拔掉再上点儿药就行,两个缺乏经验的父亲才将心脏放回原处。
那天之後,不仅扮黑脸的艾德格,连向来宠爱孩子们的李斯特也铁了心,下令庄园里所有人都不准让乔伊吃糖果,晚上总是和吸血鬼站在一旁监督着她好好刷牙後才回自己卧室。嗜甜如命的乔伊忍了几天,在看见弟弟奥斯本能够尽情享用朱利安叔祖从王都寄来的新奇糖果,她却半块都没份时伤心地从起居室跑了出来,想到厨娘这里讨上一些安慰──和饼乾。
「达芙妮,就一片。」乔伊酝酿了会,眼泪开始在她圆滚滚的眸中打转:「父亲们不会知道的。」
厨娘看着她,眼神有些动摇──乔伊生得好看,又深谙如何撒娇,完美揉合了艾德格与李斯特的优点,被这麽精致娇小的女孩拿泪眼盯着,达芙妮实在不相信有人能够拒绝她。
「乔伊。」厨房门口走进一个男孩,个头比乔伊稍矮一些,气质却沉稳得多:「我听见了,你不能吃糖、也不能吃饼乾。」
乔伊转过头,小老虎般气冲冲地看向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奥斯本!你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黑发小男孩面无表情:「我会告诉父亲们你是怎麽靠装哭拿到甜食的。」
被弟弟气得跳脚,乔伊也管不上和厨娘讨要饼乾的事了,委屈巴巴地指控:「可我已经好多天没吃糖了!早上还看着你把叔祖父捎来的太妃糖吃得精光!」
「因为我每天都好好刷牙,而你没有。」奥斯本皱起眉,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你真幼稚」:「想得到什麽就得先让自己做好准备。」
「可我现在有乖乖刷每颗牙!」乔伊因为他冷静的态度,怒气越发上涨:「也让医师拔掉蛀牙了,吃一点儿又有什麽关系?」
厨房成了姐弟俩的战场,达芙妮扶着额角,在看见被她唤去取熬果酱用铜锅的贝拉走来时松了口气:「快,去喊阁下或艾德格来,小姐和少爷再吵下去得将这掀翻了。」
见识过两位小主人吵起来有多能折腾,贝拉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往起居室方向走。她前脚才离开,路经此处的克拉克听见响动,停下脚步,头疼地拐进了厨间:「乔伊小姐、奥斯本少爷?你们这是怎麽了?」
「克拉克!」委屈得整张脸都染上红色,乔伊跑向站在门口的老人家:「奥斯本是坏蛋!」
不明白只是和姐姐说道理,为什麽就成了坏蛋的小男孩蹙眉:「克拉克,抱歉,乔伊总是这麽情绪化。」
噢,好的,这下完了,老管家心想。奥斯本少爷和他那位不苟言笑又直来直往的父亲相同,总是不懂淑女们在发怒时需要的是安慰与哄劝,而非往心上再扎一刀的大实话。
果不其然,在听见弟弟真心实意的致歉後,乔伊气红了眼,为了博取同情讨得饼乾而挤出的泪水此刻争先恐後落下:「我没有!」
「你现在就正在情绪化。」奥斯本耿直地陈述:「乔伊,别哭了,你哭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淑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克拉克实在不知道该先劝他们俩中的哪一个闭嘴──乔伊小姐的哭声固然难以称上悦耳,但奥斯本少爷无自觉的毒舌才是每场闹剧的导火线。
「乔伊?奥斯本?你们在做什麽?」
温和男声自不远处响起,老管家松了口气,将坐在他臂弯里大哭的小女孩交给来者:「阁下。」
李斯特接过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长女,拍着她的背柔声细语:「我的小天使怎麽哭成了只红眼兔子?和爹地说说,都发生了些什麽?」
「是奥斯本,他太、太坏了!」有了好说话的靠山,乔伊用小手抹着眼泪,可怜地向父亲告状:「我只是想吃点儿甜的,他就一直训斥我,还说要告诉你和爸爸!」
奥斯本无奈地看着姐姐,又望向一脸好气又好笑的父亲:「爹地,我没有训斥乔伊。」
还在哄女儿的李斯特在乔伊看不见的地方向他做了个噤声手势,用口型道:「爹地知道,你先离开会,好吗?」
小男孩知道自个在场似乎只会让正生气的姐姐更激动,向他点点头,乖巧地跨出了厨房。
眼看成功地分开两人,李斯特松了口气,朝厨房里的仆人们微微颔首,抱着仍抽泣不止的乔伊走回起居室。
「乔伊,听着。」公爵阁下反手关上门,坐到沙发里头,桌上还摆着翻阅到一半的报纸,摺页并不平整,显然是在仓促间被放下。他搂着女儿幼小的身躯,声音温柔却坚定:「爸爸和爹地并不是一直不许你吃糖,只要时间到了,乔伊想吃什麽都能吃,好吗?」
「那是什麽时候?」小女孩泪汪汪地问:「我都四天没有吃点心了,爹地,我会因为吃不了糖而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还没听说过有吸血鬼是因为没糖果吃而消亡的。」
起居室的门被推开,艾德格自外头步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乔伊丧气地停止夸张:「爸爸。」
是的,乔伊和奥斯本都是不折不扣的吸血鬼,也有着小獠牙。虽然只是半血,不以血液维生,但体质和五感都比一般人类强上不少,别说是不吃糖果,让他们三天不吃饭也比同龄的孩子有精力。
李斯特有些埋怨地看向青年,艾德格朝他摇头,坐到沙发上,和公爵阁下并着肩:「乔伊,知道为什麽已经拔了牙,还是不让你吃糖吗?」
小女孩扁扁嘴,左右晃了晃头,头上的蝴蝶结也跟着摆动。
「太快允许你吃那些,你就会忘了不节制与不刷牙会给你带来什麽後果。」艾德格搂着伴侣的腰,另一手去揩女儿脸蛋上挂着的泪珠:「你会失去警醒,而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不会被珍惜。」
公爵阁下侧过身,靠在吸血鬼肩上:「说得对,你对此深有体会。」
腰间被哑口无言的青年挠了一下,李斯特痒得笑出声来,在乔伊脸蛋上亲了一口:「我们的小天使记住教训了,对吗?」
小女孩撅着嘴用力点头。
「知道你爸爸刚刚去哪儿了吗?」公爵阁下捏捏她挺翘的鼻尖:「他为了你,写信和叔祖父讨王都特产的糖果去了,要了上回你最喜欢的糖衣杏仁,和这次没能吃上的太妃糖。」
「爸爸!」乔伊雀跃地欢呼:「真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德格摸了摸唇角,无奈又宠溺地看向替他和女儿邀功的公爵阁下:「嗯。蝙蝠们大概後天就能把它们送过来。」
「我爱你们,爸爸、爹地。」小女孩喜笑颜开,腾出一只手,揽在紧贴着李斯特的吸血鬼脖颈上,在他们俩脸上大大地「啵」了一口:「你们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你和奥斯本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公爵阁下微笑着亲她头顶:「乔伊,奥斯本没有恶意,只是怕你又被蛀牙疼哭,才盯着你不让吃糖。那天你痛得哭了好半天,他在边上急得直转圈呢,记得吗?」
乔伊当然记得,现在正为了刚才和弟弟无理取闹而後悔地嘟着嘴:「可他的嘴太坏了!」
「谁让他像你爸爸呢。」李斯特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吸血鬼,他的儿子和伴侣个性简直如出一辙,嘴笨又不懂得怎麽好好表达关怀:「乔伊会谅解奥斯本的,对吗?」
小女孩和他一同看向又摸起嘴角的艾德格,歪着头想了想,决定大度地原谅弟弟:「嗯,我是姐姐,要照顾奥斯本。」
「那麽现在去和他说说话,好吗?」公爵阁下轻抚她的头:「你气了一个早上,奥斯本没有人能聊天玩耍,看上去失落极了。」
乔伊点头,手脚灵活地从他怀里跳下,踩着小皮鞋往门口跑:「我这就去!」
手被另一只冰凉大掌牵住,李斯特轻轻回握,还没发话要女儿慢慢走以免摔跤,小女孩就停下脚步,回过头犹豫着开口:「爹地。」
「怎麽了?」他噙着笑问。
乔伊扭捏着,揪了揪洋装上的小布花:「我昨天想偷偷找糖果吃,所以溜进你和爸爸的房间了……还开了你的藏宝箱,对不起,爹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的藏宝箱是个嵌着珠贝,精雕细琢的小匣子,就放在公爵阁下的床头柜里。乔伊偶尔会看见他拿出来清洁表面,好奇下问了李斯特那是什麽,男人只是微笑,告诉她里面是爹地珍贵的宝物,让她别说出去,就连对爸爸和弟弟也不行。拥有和父亲专属秘密的乔伊兴奋不已,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一直得不到想吃的糖果,小女孩就想起了那个匣子──在孩子们认知里头,糖果饼乾也是珍贵的宝物,说不定她的爹地在里面放了满满的点心呢?
趁着两个父亲都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她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大卧室,翻出了小匣子,打开後却大失所望,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虽说没拿走任何东西,可偷看还是不对的。小女孩拿脚尖在地上蹭呀蹭:「我再也不这麽做了。」
李斯特一怔,向她微笑:「没事,乖孩子。现在去找奥斯本吧,他肯定也在等你呢。」
乔伊长舒一口气,神情复又明朗,拎起裙摆努力拉开了对她而言像是庞然巨物的门:「嗯!」
「什麽藏宝箱?」女儿离开後,艾德格将公爵阁下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手指和他的交缠,低头吻在伴侣较以往更莹润的後颈肌肤上:「你们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李斯特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将身体朝後靠在他胸前,仰起脸对他眨眼:「不是什麽秘密。」
他确实不曾在吸血鬼面前拿出过那个匣子,但也没有要刻意隐瞒的意思,只是有些羞於在匣内物品的主人眼下展示自己有多宝贝它们。
「那告诉我?」艾德格咬上他的耳尖:「乔伊都知道了,没有理由让你的丈夫被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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