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让我来捋一捋。”
甘霈扶着剧痛的腰背,两条腿岔开跪在铺着软草垫的地上,脑壳被两个男人吵得阵阵发晕。
“我自己中了奇怪的毒,必须要这般那般才能解毒?”
得到两个点头的脑袋,甘霈欲言又止。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太出来。
“我进秘境后,从未碰过不认识的花草,也都避开了不认识的人,几个月前已辟谷,没吃过奇怪的东西,怎么就中毒了呢?”
“这毒,你中了很久。”牧遥岑说着,眼神瞄向奚宇竹,“你曾说过,你的病只能少阁主治。”
甘霈没料到这事现在爆了出来。
他还在脑中大思考对策,牧遥岑和奚宇竹两个大男人开始对线。
奚少阁主疑惑:“什么病?”
“他一个大家族的少爷,为什么要屈尊降贵来你们门派当杂役?你没想过?真以为你们门派是天下第一?”牧遥岑冷嗤。
奚宇竹想知道真相,但很不满牧遥岑的态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皱眉道:“就算如此,也该甘霈跟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我是甘霈的道侣!”
牧遥岑的这句话炸出一片沉默。
甘霈:??д??
奚宇竹不信:“你、你们……”
“别胡说!”甘霈“唰”地直起身来。
真的别搞。
对于他的流言蜚语还不够多么?为什么还要造谣?!
“我没胡说。”牧遥岑微微一笑。
男人靠近甘霈。奚宇竹敏感地拦在甘霈之前,怒问牧遥岑要做什么。
牧遥岑没理他,看向甘霈,手指虚虚在他额间一点。
甘霈若有所悟,对少阁主说没事,将信将疑地把额头凑到牧遥岑的手指上。下一瞬,一道浅淡的红色标志在甘霈额上亮起,隐隐约约是条蛇的形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同生共死契,妖修的至高契约。”
男人蹭了蹭那道印记,笑意深深。
甘霈看不到自己的额头,但能感觉到微微的热意,看到牧遥岑柔化了很多的态度,和奚宇竹不可置信的怒颜,即便他再笨,也知道牧遥岑所言非虚。
他被连番的巨雷炸得脑子嗡嗡的:“啊?”
奚宇竹的脸色,在“不信”和“背叛”中来回转变。
牧遥岑得意万分,看向怔愣的少阁主:“你不会将流言当了真,以为霈霈喜欢你这种脾气爆、资质差、实力低、胸无点墨、蠢笨愚钝的人吧?”
奚宇竹被激了好几次,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甘霈:“甘霈,你来说。”
甘霈的视线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了一次,定格在奚宇竹身上。
他其实没得选。
故事里,主角受·奚宇竹的病是主角攻·牧遥岑治好的,却没有交代炮灰的病该怎么治。从他目前的经历来说,奚宇竹对他的病有显而易见的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他这次险些冲进鬼门关,大概率和牧遥岑脱不开关系。
再退一步说,他和奚宇竹有过承诺。
——病好前,他不会离开。
奚宇竹嘴角刚要翘起,牧遥岑便冷笑起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少阁主炸毛:“你又胡说什么!”
“修真界谁不知道,金漱阁的宝库藏着天下珍宝,金漱阁的宝库药修万万得罪不得。甘霈身上这毒所用的奇物,在妖界都难寻,保不齐是从你们金漱阁里出的。”
牧遥岑面上镇定,心里却突突直跳。
刚才甘霈的表情,已经表明了态度:二选一,甘霈不会选他。
他这次太冒进。
若是再和甘霈相处久一些,徐徐告诉他自己身份之事,又或者奚宇竹没有急着要甘霈和他一起闯秘境,他都有大半把握夺甘霈的心。
可坏就坏在,所有的事撞在一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怕两人在秘境情分更深,想要剑走偏锋,没料到自家长辈给的画本全是胡说八道。
但这次冒进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他定下的契,轻易是除不掉的。
想到这里,他脸上火辣辣的烫。
——打脸了。
牧遥岑最不屑族里一些先婚后爱的前辈们,如今他提前签订了契约,倒是和他最讨厌的那群人,走了同一条路。
奚宇竹冷笑:“既然是你们妖界出来的东西,你的嫌疑才大。”
说着,他一把拉住甘霈的手。
“你别以为,妖修修为高颜色好,和他们定契便是捡了大便宜。他们不过是要找人修帮他们背业障,方便自己修行。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利用你!”
牧遥岑虽不是出于这个目的才和甘霈定契,但他们家族历来有这种传统。
而定契后,他身上的罪业有部分转移给了甘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种种,无法辩驳。
奚宇竹见他脸色不好,心里极为畅快,拉着甘霈要将人带走。
牧遥岑握住甘霈的另一只手腕:“若是我有办法治你的病呢?”
“诚然如少阁主所说,你身上的奇毒,大部分源于妖界。妖修虽没有人修精于药道,但我们对自己本土的药草了解,必定比外来者多。假以时日,我定然能根治你的病。”
见甘霈神色动摇,妖修加重砝码。
“我们妖修的契,不像人修道侣那般流于表面形同虚设,若是我违背誓言,或要害你性命,我自己也无法独活。”
奚宇竹怒道:“你这契本就违背甘霈的意愿,强行将他绑在身边,还说什么忠贞不渝的话,虚伪至极!”
牧遥岑早想好了托词:“我不欲与他不明不白地行房。既然知道救人的办法,自然也在行动前便想好给他名分。你呢?少阁主你从我手中抢走他时,可曾想过以道侣之位待他?”
见少阁主面色怔然,妖修底气更足。
“只怕少阁主从未想过与‘杂役’结契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奚宇竹不是没有猜测。
甘霈偷他的杯子,用他的洗澡水,像是喜欢极了他。
可他心底有声音不断告诉他:不对。
不是的。
他见过深爱者望着思慕之人会露出什么神情。
甘霈没有那种表情。
即便在甘霈偷亲他的时候。他假装熟睡,心跳剧烈得仿佛随时能从热烫的胸腔里挣脱出来,克制着回吻甘霈、不断深入吞噬对方的欲望,被子下的手指在手心掐出渗血的弯弯月牙。
可他假装睡醒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甘霈冷静的双眼。
虽然,甘霈很快笑起来,还找了蹩脚的借口。但那双仿佛评估价值般冰冷的眼神,只需一瞬便冻住了奚宇竹的激动。
甘霈真的喜欢他么?
不见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他也找不到甘霈做那些事的原因。也或许,他早有猜测,却更愿意相信甘霈的喜欢与众不同。
直到如今,被一个妖修捅破。
——只怕少阁主从未想过与‘杂役’结契吧。
一听到这句问话,奚宇竹心里一沉,但很快,他开始找借口:
药修一族重本源,推崇阴阳调和,他如果要成为阁主,契约道侣必须是女性。
再者说,以甘霈的家室地位天资,做他唯一的道侣尚且缺点分量。如果,非要甘霈陪在他身边,最多给个类似“侍妾”的名分。
甘霈会愿意么?
当时的甘霈很快打断这个话题,说这次不过是意外,他不需要任何人负责。他还小声叨叨,问他们将他当做什么人了。
奚宇竹松了口气,握着甘霈的手更用力。
牧遥岑松开手,心里好笑:被人买了还帮人数钱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两个半月过得很平静。
只不过不知道是否因为有了身体联系,两个男人好似将他当做娇花,处处保护不说,取得什么好东西也会第一时间给他。
甘霈只觉跟他们越相处越别扭。
不过,也收获满满。
变故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回程依旧以首席大弟子为首,登上豪华快速的飞行神器,与奚宇竹牧遥岑两人挤在一间,干什么都几乎一起——牧遥岑又化为小孩子的形象,众人还在传“一家三口”的流言。
金丹后辟谷,尿遁屎遁之类的借口不能用。
空闲难寻。
临近金漱阁前,某天夜里,两人忽而不见身影。
甘霈本想独自出去透透气,还没出云舟舱,便眼前一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睁开眼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
“什么?”
知道自己昏迷了这么久,甘霈震惊不已。
“我本想,我与奚宇竹时时照看你,应当不会发生意外。”四年不见,牧遥岑眉间多了很多褶皱,性子也比初见时沉稳很多,“你该有很多问题。我们从妖族与人族的差别说起。”
牧遥岑说起妖族的三大阵营。
说到最后一个阵营时,他顿了顿:“有妖族想借用人肉人血欺瞒天道,自然也有人修或因家破人亡,或是本身心术不正,觊觎妖修的传承秘宝。人妖争斗之下,生灵涂炭。”
而牧家与金漱阁奚家来往,也是最近一百多年的事情。
究其原因,便是人妖两界都消耗巨大,人修正道决定联合相对平和的妖修两派,一同讨伐戕灭邪道妖魔。
“效果还不错。”
牧遥岑说着,牵起甘霈的手,先是轻轻抚慰磨挲,渐渐变为按摩穴位的手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甘霈有点不适应。
——太亲密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和牧遥岑更多是以孩童和大人的方式相处,以成人的面貌相对的时间不到三个月。可看牧遥岑这熟练的按摩方式,应当在他昏迷时做过不少次。
“但是,正邪就如阴阳,本就是世界的两面,除之不尽。而你那个毒,便是那群邪魔种下的。”
“啊?”甘霈没想到自己还被迫参与了,“为啥啊?”
牧遥岑深深看他一眼。
根据他们的调查,甘家主有主动参与的嫌疑。可对方不承认,也没有证据,自然没法定罪。作为主要负责调查的牧家态度也不强硬。毕竟甘霈的母亲还生活在甘家,一个弄不好,可能会让岳母大人受苦。
所以,他略去了这部分。
他还略去了那些邪魔计划的详细内容,其中涉及天道气运、逆命改途、星象天文、病气药理等等方面。
“简而言之,邪修想偷妖修的传承和天赋,妖魔想偷人修的干净人身和天道宠爱,两方一拍即合,打算制造一个的‘孕育工具’。按照计划,这个‘工具’能孕育‘圣胎’,这胎有妖族的天赋传承,也有人族的天命骨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这个孩子出生后,血肉人身归妖魔,骨髓灵根归邪修。
TA注定活不了太久。
这些也不必告诉甘霈。牧遥岑如是想。
甘霈一点便通:“但是,想要成功制造这个‘工具’,必须要一个试验品,这个试验品就是我?”
牧遥岑挑眉:“哦?何以见得?”
知道部分剧情线的甘霈:“瞎猜的。”
“猜得不错。”牧遥岑说着,拉过他的手,一条长腿跨到床上,逐渐压迫而来,“他们计划地很好,可惜‘试验品’不听话,跑到他们物色的‘成品’周围,最后竟然还夺走了目标人物的心。”
听到最后那句,甘霈的脸一下涨红了。
他不知道遇见牧遥岑之前,对方偷窥了很久很久、自我攻略了很久很久,他自然没太多实感。
“我、我没有……”他小声辩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牧遥岑抵上他的额头,一股清冽粘稠的味道笼罩住甘霈。他刚想伸手去推,额上一烫,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像是喝了一斤陈年茅台,脸上身上都热乎乎的,试图推搡对方的手,反而柔柔搭在男人肩上。
甘霈觉得自己变得怪异起来。
明明男人直视自己的眼睛充满危险和震慑,他的心里却莫名悸动。仿佛对方的视线是最好的嘉奖和鼓励,眼眸中的每一分情绪能让他热血沸腾失魂战栗。
“好奇怪的感觉。”他不再是他的了。
更像是……
男人的俘虏。
“你体内渴望的种子,正在回应我。”
男人说着,微微侧脸,含住甘霈略略张开的唇瓣。
这一刻的心潮无法形容。甘霈只知道自己像一只粘人的蛇一般缠上去,勾住男人的脖颈,反客为主地骑在对方身上,激动地回吻索吻,不许男人退开半分。
男人经不住他的主动,很快将人压进床里,狠狠教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噬人的快乐里挣脱,花了三天。
甘霈从湿漉漉的床褥里艰难爬出来,状态和重度毒瘾患者没太大差别。
“啪。”
牧遥岑侧身躺在他身后,打了个响指将被褥弄干净,长臂一捞。甘霈身不由己地回到男人怀里,感受着身后灼热的身躯,自知无法反抗,只能弱弱地提意见。
“好累的,让我歇歇。”
“难道不是我出力更多?”男人挑眉。
“咯吱咯吱——”甘霈磨磨后槽牙,脏话就在嘴边。
可他上次说脏话,男人觉得有趣,性趣更高,用了好几个高难度的姿势,甘霈不想再体会。
他忍了又忍,决定说点能让人冷静的话题:
“为什么‘成品’会是奚宇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提起情敌并不能让男人冷静。牧遥岑本来还算好的脸色一沉,按着甘霈的小肚子,再次开启耕耘模式。
“呼、他们宗门藏着个最大的叛徒。”牧遥岑很喜欢手下一鼓一鼓的手感。
“是、是谁嗯、慢点嗯哈啊……”甘霈揪着枕头,快哭了。
“石城。”
极致的快乐麻痹了神经,反应慢了许多,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石城是金漱阁首席大弟子的名字。
之后,结合牧遥岑透漏的只字片语,他又花了更多的时间整理原因。
一般而言,首席弟子默认都是掌门的接班人,可惜金漱阁是世袭制,更糟糕的是,奚宇竹从小就展示出非凡的天赋,还成为金鼎会最年轻的冠首。
奚宇竹的光芒,彻底掩盖石城。
石城是金漱阁的老人,任劳任怨各种脏活累活做了近百年,却输在投胎的运气上。
他没能抗住心魔,给骄傲自负的奚宇竹下了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甘霈没有胎穿,他们的计划也许能成,奚宇竹和牧遥岑会是一对。
可甘霈来了,不仅吸走了奚宇竹的病气,还先一步接触了牧遥岑。这最为关键的一步,牧遥岑解释得极为含糊,甘霈只能自己猜测,毒药的诱发机制可能需要气运的转换。
——主角的喜欢,也算是气运的一种吧,大概。
所以,他中招了。
之后,眼瞧着计划要失败,石城紧急联系合作的妖魔,打算最后一搏,将甘霈这个“半成品”扭转为“成品”。但是,在秘境时,奚宇竹和牧遥岑便发觉这毒来得蹊跷。
——作为试验品、可消耗品的甘霈,他身上的毒,并不如奚宇竹身上的毒隐晦、难辨认。
他们处处戒备,发现甘霈不见的第一时间便联手,很快便找到即将成功的妖魔。
石城见事情败露,逃得飞快。
正道已发出通缉令。
虽然他们没成功,但甘霈也因此中毒更深。奚牧两人“商量”半天——大多情况是牧遥岑以武力单方面说服,将甘霈送到妖族的领地治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奚宇竹立誓:“十年,你等我十年。”
牧遥岑不知道他要在这十年干什么。是用十年来到妖族,还是用十年打败他。
他都不信。
世人基本不知道妖族在哪。
打败他更是痴人说梦。
甘霈来到妖族的那一天,就代表着,甘霈属于他了。
牧遥岑悠哉悠哉。
直到一年后的某天。
“轰隆!!!”
大殿的封禁轰然破裂,一个颀身玉立的男子傲然站在门口,嚣张望着牧遥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来接阿霈回去。”
只不过两人打了好几天,才发现大殿安静得有点过分。两人对视一眼,奔到甘霈的房间。
哪还有人。
甘霈在封禁消失的那刻,就马不停蹄地跑路了。
——废话,再不跑,崽都可能要生出来了!
时间退回甘霈在妖族生活的第4.5年。
某天梦回,那位同事笑嘻嘻地说:“带球跑啊,我超爱的。”
甘霈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
他不适地动了动,身后的身躯贴得更近。他回想梦里同事的话,浑身汗毛倒立,试图拨开腰间的手臂,几次都掰不开,他就在心里打算着跑路。
——生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绝不可能!
就算他喜欢小孩,也不太想自己生。
幸好,某天一声巨响,大殿的封禁破了。甘霈一刻不停,抄起四五年前牧遥岑给的宝囊——里面还有秘境里得到的各种好东西,就躲了起来。
他为这天准备了很久。
甘霈不知道离开妖族的办法,牧遥岑也不告诉他。他一直在这间大殿,接触不到别的人。他退而求其次,经常去偏殿的书库里翻找。没找到离开的办法,但学了很多妖族的旁门左道。
比如,顶级的敛息术,学到五层,别说元婴修士,就连渡劫大能不仔细看都找不到他。
所以,跑路当天,他没跑太远,反而远远坠在两人身后。
顺利离开妖界。
他不敢立刻回甘家。
他们知道他母亲的状况,一定会在近期严防死守,所以他花了几年做回老本行——销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起自己的聚宝斋后,各路消息也打通。
得知金漱阁的新阁主选聘阁主夫人、妖族牧家的小天才公开征寻道侣,他放心了许多,开始接触甘家人,偷偷和母亲联系,打算将人接回自己的豪宅。
但到了约定那天。
约定地点除了他的母上,还有两个很委屈的男人。
他扭头跑已经来不及。
偏偏母亲还痛心疾首地骂他,说他招惹一个不够,到处欠下情债,还劝他别当负心汉风流种,好好选一个过日子。
极其无辜的甘霈:母上啊,你回头看看那两个狡诈的男人啊,他们只会在您的面前卖乖!
然而,比起总不见人的儿子,母上大人更相信两个多年伪装的天之骄子。
被偷家的甘霈: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事情发生在两人一妖共处很多年后。
甘霈的母上大人,古玉英也疲于劝说儿子。
一次,奚宇竹来看望她。
她问奚宇竹:“阁主,您为何这般委屈自己?”
奚宇竹摇头:“我并不觉得委屈。”
“可是……”
“您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奚宇竹帮老人家倒了茶,看着浮浮沉沉的茶水,“我认识的父亲很滥情,三宫六院处处留情,我一直觉得父亲这样很正常。后来,我听老人们说,父亲和母亲曾经很相爱。我没当回事。我以为,爱情都是一时上头,经不起考验。”
“后来,我心生迷茫时,问我的父亲,如何获得心上人的青睐?我父亲的回答是,变得强大。我又去问母亲,有个人能给我心上人正室之位,我却给不了,我是不是变强就能不给对方正室之位了?”
奚宇竹说着,想起年轻气盛的自己,不自觉笑起来。
“母亲反问,你的心上人喜欢你么?我说我不知道。她就告诉我,如果对方不喜欢你,你就不该强求对方;不过,退一步说,如果对方也喜欢你,你却不能给他一个名分,那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我不认同母亲的说法,觉得一个名分没什么重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奚宇竹说着,有些出神:“母亲当时的回答我的话,让我醍醐灌顶。她问我,如果你的心上人也不能给你唯一的一份爱,你还愿意爱他么?”
——我不愿意!!!奚宇竹的骄傲是这么吼叫的。
可他很快明白母亲的意思。
他自己都不愿意得到一半的爱,又怎么要求别人迁就自己?
奚宇竹后面的话没有说,可看他现在和牧遥岑时时相争的样子,便知道他最后的选择了。
古玉英本来想的一箩筐话噎在咽喉。
觉得自己说的话太沉重,奚宇竹转而道:“前几年,照顾过母亲的嬷嬷离世,他们忽然发现彼此间的感情并未消失,于是父亲将门派的烂摊子丢给我,带着母亲四处游历。”
奚宇竹说到最后,反而开始劝古玉英女士:“生命易逝,且行且珍惜。”
古玉英想起目前的生活。
甘霈多次劝说她离开甘家,但她一直没应允。
她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可能是对甘家主还有念想,又或者久居内室已不敢踏出外门一步,又又或许她只是不想在弥留的几年拖儿子的后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奚宇竹的话,让她久违地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偶尔奚宇竹和牧遥岑透漏的零碎信息,让她知道,因为自己,甘家会从甘霈身上讨好处。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她好不容易拿到儿子寄回来的礼物,却只是个空袋子。
她隐约能闻到袋子里清香的丹药味,却只能倒出一层细细的碎末。
——都被其他人搜刮完了。
甘家是个吃人的地方。
或许,为了儿子,她该离开甘家。
古玉英答应迁出甘家。最高兴的是甘霈,最不开心的是甘家人。他们居然轮番来劝说古玉英,还吐出了点好处,试图让她回心转意。
甘霈见母亲不堪其扰,割了一大块肉丢给这些鬣狗,才终于将母亲接出来。
他将母亲领到一间有山有水的宅院,说这是她新家。
她当时问:“我不与你住在一处么?”
早已习惯和家人相处的老妇人,无法适应独自生活的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甘霈指指旁边略小的院子,说这是自己家,母亲如果想他,可以直接过来。古玉英立刻就说自己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甘霈神秘一笑,说住的不止是你。
古玉英心想还有谁,甚至有点埋怨儿子让自己跟陌生人一起住。
进门才发现,一起住的,有她儿时的玩伴。
两位老人一见面,立刻热泪盈眶,早忘记甘霈,只顾着叙旧。
另外几个人性格也很好。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她儿子最近在做的项目:颐养院。
——就是养老院。
牧遥岑也经常来看古玉英。
自从古玉英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就有点怕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总觉得对方看人的眼神很犀利很透彻,像是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和小心思。
她猜得差不多。
古玉英年幼时是个很普通的闺阁女孩,长大就进了甘家,可以说性子很单纯,情绪和想说的话都贴在表情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牧遥岑的确看过太多人经历太多事,眼睛非比常人的锐利。
有时候不需要她说话,他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母亲大人已经知道我曾经囚禁过霈霈的事情了?”他笑眯眯地问。
古玉英:做坏事还笑得出来,脸皮厚!
“您是不是还想知道,为什么我不一直囚禁他,明明看破了他拙劣的计谋还顺势而为,让他跑了好多年?”
古玉英弱气地应了声“嗯”。
“因为他的生气都快被我吸没了。”
牧家人大多生来就有很强的控制欲,也是因此,一开始和人修定契后,很多人修都承受不住,早早夭折。后来,他们渐渐克制住了自己的本性。
牧遥岑曾经嗤之以鼻,认为自己是不同的,才不会那么小气。
后来,当他急不可耐地私自定契,强硬地欺负对方、囚禁对方很久很久,直到某天醒来,他发现甘霈瘦得有些吓人,望着他的眸子也不像往常那样充满力量和朝气。
他才发现,他没有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生的霸道会让意中人慢慢消亡。
可让他主动放手,他又怕那次洞穴的事情再现——甘霈不会选他。
他总嘲笑奚宇竹胆小。
可他也好不到哪去。
直到,他发现甘霈真的一刻不停、立刻打算逃跑时,他终于有些泄气,想要放手让甘霈离开。
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没关系,妖族的寿命很是悠长。人修不成仙,早晚会死。我比奚宇竹,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他不争朝朝暮暮,只望长长久久。
古玉英:老妖怪!老牛吃嫩嫩嫩草!。
她不太喜欢牧遥岑,所以经常在甘霈耳边说奚宇竹的好话。
甘霈:您本来是可以抱上孙子的。
他见母亲这么积极,也不好说自己的几段姻缘都是被奚宇竹搅和没的。他不知道两位男士是不是天生的基佬,但他还是希望和女孩子建立家庭,最好是能生两三个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他内里依旧是个传统且庸俗的男性。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按照现在两人一妖的相处方式,自己没可能给一个女孩一世一双的誓言。
从这一点说,奚宇竹也算干了些好事。
一人一妖纠缠他十年后,他完全接受了没有后代的事实。
二十年后。
他才发现,古玉英也和一个老妖怪定了契,延长了寿命。
——怪不得最近母上大人都没说牧遥岑的坏话。
某次跟蓬莱来客交易,一个光头和尚说他命里有一子一女。
甘霈笑着卖给他一堆假货。
三十年后。
奚宇竹弄了个“孕果”的东西出来,差点骗甘霈吃下去,甘霈反手喂给了牧遥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夜春宵后,牧遥岑怀孕了。
老妖怪又生气又无奈,还有点高兴。
问清楚孩子是由两人灵气孕育而出的,甘霈摩拳擦掌兴奋无比。
奚宇竹见甘霈天天围着牧遥岑转,不甘落后,自己也吃了一颗,并以此为借口强压甘霈三天三夜。
十月怀胎结束。
甘霈亲自催动术法,隔空取出满月且健康的孩子,喜得一子一女。
四十年后。
甘霈再次遇见那个和尚,感激地送了一堆珍宝。
和尚谢绝了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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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眼中,东迟雾就是个怪物。
自十二年前隆冬大雪里相遇后,他一直认为,他们像北国都城东西镇守城门的石雕一样——同一城中,相隔万里,形貌天差地别,寓意大相径庭,就连心中所念也是霄壤之别。
他们本不该相遇相知。
大抵是月老喝醉了,一脚踢翻了两人的鸳鸯谱,让他俩的名字重叠了罢。
【痴缠】
他坐在四抬轿中,眼睫盖住深藏的情绪,手中的兵法半天没翻一页。
初时,他一身玄色骑装,坐在不含一丝杂色的赤红战马之上,冷冷睨着马下的人。那人仪装不整,头盔斜斜抱在怀里,一脸嬉皮笑脸卖乖讨巧。
这是出征前,天降而来的副官——东迟雾。
只一眼,他便知道,对方是个宗亲贵族,来这蛮荒野地,不过是为了有个更好的由头升官登阶。
他厌弃地甩甩马鞭,头也不回地向着队伍最前方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马鞭用料实在,质感韧而有力,向那人脸上挥去时,发挥了十足十的力道。
从小未受过伤的东迟雾愣愣摸了把下巴,擦出皮鞭抽出的血痕,立时大怒,抢了身边人的马匹,扬鞭追去,一路怨声载道,只为讨个公正。
莽撞小子在半途中被人截住。
卫兵不放他通行。
“舒时霏,我可是镇南王世子!你竟然敢打我,你小子等着,我……”
舒时霏是真看不上他,不等他说完,便掀了营帐进门,还让门口的卫兵将人快快打发走。
——太吵耳朵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东迟雾只记得那天,舒时霏嘴角讥讽不屑的笑。
而舒时霏,也忘不了他目无军纪的样子。
早些时候,他便知道,所谓权贵,不过是朱门肉臭的酒囊饭袋。而他在大雪中跪伤了的膝盖,则是他过去的无知与肤浅的祭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后十二年,他不许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有力量才是正道,只有顺应才能强盛!
轿子四平八稳地绕过将军府,由南向北穿过京城主道。路过东街时,风吹起的窗帘一角,露出镇守东门的麒麟。他下意识看向西街,只瞧见一个模糊的狮虎轮廓。
他轻轻皱眉。
怎么又想起东迟雾那个混蛋。分明他与东迟雾,两不相欠。
东迟雾曾在战场腹背相交,全心信任让出功绩;他也曾代受惩罚,三十军棍游走死界;东迟雾曾冲入重重敌军,救他于千军万马;他也曾潜入幽幽怒江,助游恐怖激流;东迟雾曾为他挡住袭心之剑,跌落山崖生死不明;他也曾为其误食穿肠毒药,泣血失明擦身鬼差……
林林总总,细细算来,该是人债尽偿,毫无瓜葛。
他无奈摇头,终于将看了大半时辰的一页翻过,可刚触到页角的第一个“质”字,视线再次虚浮。
他心下依旧有几分不安。
东迟雾这人……
心思不与常人相同。他总是想不明白对方所求何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明是东迟雾不懂的事物,非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有人点破还恼羞成怒,死不承认,嘴巴硬如钢铁。与将士们玩乐一处,有时看淡输赢,却与他总要一较高下,输了便如霹雳弹般爆炸,双眸深处又藏着让人看不懂的迷雾和深意。
明明前一瞬,东迟雾告诉皇帝所有功绩都是他的,却转身向他讨要功绩奖励,但即便他双倍、三倍、多倍奉还,这人依旧不满;东迟雾在强敌前坚韧不屈装作无恙,却转身向他说痛说苦,说他见死不救,可若是他下次替其出头,东迟雾又闷闷不乐许久。
总而言之,东迟雾能在人前受伤流血、毫无怨言,面对他时,就得加倍偿还、满心委屈,但若是他稍微优待感激,这人又别扭不受。
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可能因为东迟雾亲近庶出的大皇子,性格也与那人一样不拘小节、热心热血。而他多年前与三皇子相交,日日都在增加城府,每每不无算计得失。
国师曾说,吾不懂鱼之乐,鱼也不懂我之苦。
大抵,他与那些性子直的人,也如“鱼”和“我”,彼此不理解。
——相性太差。
还记得别国使节前来的夜宴。
那时,三国都因常年的战乱气运大伤,默认了三足鼎立之势,和和气气地签了休战书,打算休养生息些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难得卸下厚重的铠甲铁盔,第一次穿文人的圆领长袍。皇室奢靡,喜好涂脂擦粉,衣衫广袖长摆,花纹银藏暗线,配饰金雕玉珏。等侍女们收拾完,他只觉得镜中人全不似他舒时霏。
人的确是他这个人,却哪里总总不对劲。
到了宴厅,几家相熟人攀谈婚姻之事,他才了然。
镜中的他,比之将军,更像个小白脸。
就连东迟雾见了,也忍不住嘴他两句,说他这扮相,去京郊外的小倌馆门口一站,必然宾客如云车马填门。
当时,舒时霏并不知小倌馆是何物,只当东迟雾如往常一般在放屁。
他要走,东迟雾非要拦,说他这身难看,得换。
舒时霏不悦。
两人拉扯间,撞翻了侍女的汤水,衣衫俱湿。
殿前也敢胡闹!舒时霏当即想拔剑削了这泼猴,奈何进宫不能佩剑,他拳头紧了又紧,终是三皇子笑着打圆场,带他去换身衣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皇子带东迟雾离开前,那泼猴还大嚷着,说他穿粉色好看。
好看个鬼。
三皇子一路忍笑,给他找了件纯黑的衣衫。
只是在递来衣服时,三皇子低喃一声:“这衣衫可能有点大,若是穿不妥当,可以唤我进来,我帮你调调衣带。”
不知是宫中灯火太暗,还是他话里有话。
舒时霏觉得,当时的三皇子有点危险。
但皇子总不会在宫内杀人。
他急匆匆脱了外衣,穿着半湿的中衣换好干净的衣衫,正要系上腰带,斜刺里伸来一双手,骇了舒时霏一跳。
“我帮你。”
原是三皇子方才只关了门,却并未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舒时霏的品级低,不好拒绝,却总觉得三皇子离得太近,呼吸也有些乱。
他隐隐发觉有事情即将失控,却不知道危机感来自何处。
十二年前,他长兄仗势欺人,不小心得罪了“真权贵”,削去头衔,一朝问斩。他一夜闯了所有友人的家,在父亲挚友门前跪了三日,冻坏双腿,不见救助。
他昏倒在雪地前,深刻明白:
只有成为真正的权贵,才能得到庇护。
而今圣上病危,皇位之争风起云涌。他的赌注,全在三皇子身上。坐着龙虎将军的府轿,在城中走一圈,最后落脚宁王府,便是在明确站位。
——豪赌一场。
成了,他光宗耀祖后代蒙庇,败了,舒家一朝灭族世代为奴。
这一步,他走得有些胆颤,可十二年前便担起整个家族,其下弟妹年幼娇弱,无一能与他比肩。往后,若是昔日旧敌锱铢必较以血洗血,舒家便可能一夜覆灭。
想到深处,舒时霏深深叹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问轿夫:“行到何处了?”
轿夫回答:“再过一条街,便到宁王府。”
一路安静。
轿子行到半路,忽然停住。
他正要问何事,就听到三皇子的声音。
“吾来接卿卿下轿。”
轿中的舒时霏眉头轻皱:这称呼,有点过于亲密了。
他正要掀开轿帘,又闻一阵急促的拍马声。
“我不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东迟雾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来,硬生生能传出三条巷。一直偷偷观望的人,纷纷借此转头,正大光明地看向将军府的高轿。
舒时霏掀起轿帘,入目是张扬肆意的红。
“吁——”
来人一身戎装,背着朱缨长枪,直直扯过缰绳。
马蹄堪堪停在轿前。
东迟雾骑在高头大马上,束起的发冠略略歪斜,有种六年前初见的潦草,胸口起伏不定,望着舒时霏的眼神晦涩而焦急。
“你真的要选他?”
东迟雾说着,眼睛丝毫不往三皇子那瞥。
舒时霏听在耳中,隐隐不妙。东迟雾曾暗示过,比起狡诈的二皇子,蛰伏的三皇子,大皇子是更好的选择。
可舒时霏并不认同。
同为皇嗣,大皇子虽没有明确站位,可一母同胎的五皇子蠢蠢欲动。二皇子为嫡长,可文采比不过三弟,武学比不过大哥,样样不出彩,最近还庭前失仪,最是不得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信大皇子不想争。
垂下眼眸,他默然拒绝。
“卿卿……”
三皇子心满意足,上前想牵住舒时霏的手。
东迟雾一见,恨不能驱使马腿踹人。
他飞快下马,抢了舒时霏的衣袖,紧扯着不放,又对宁王说:“殿下,龙虎将军与我有约。今日的宴,恐怕便不能参加了。”
三皇子自然不允,今日宴会,本就为舒时霏而开,也是为自己的派系壮气,缺了谁都行,唯独不能缺舒时霏。
他握紧舒时霏的手腕,冷笑:“世子这般做,怕是不妥。”
舒时霏欲要抬手挣脱,东迟雾一急,便道:“那我也要参加。”
三皇子挑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舒时霏怒声低喝:“胡闹!”
东迟雾一脸倔强,显然是寸分不让。
深知对方的倔脾气,也怕这人真要入宴,舒时霏一时头痛。虽然这人硬气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可往常战场上,自己都能压一压,稍稍劝两句,说不定便能脱身。
这般想罢,他只得想三皇子拱手道歉。
“我这副将脾气急,怕是有急事,我与他浅谈几句,最多一炷香时间。”
见他替东迟雾让步,三皇子很不悦,可也不好多说,点点头,站在原地不动,显然是要两人就在他跟前谈。
舒时霏的脑袋更痛了。
他转头,看向东迟雾,说:“你有什么话要说?”
东迟雾眼里闪过各种情绪,居然还委屈上了,直勾勾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人肤色偏黑,脸红时几乎看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舒时霏和他相处久了,倒是看出几分,更加疑惑,若不是宁王就站在旁边,他早不耐烦地丢出一句“有屁快放”。
东迟雾也看出他的心烦,蜜粉色的脸气得通红:
“舒时霏,我自十二岁起便与你相携出征,如今已超过八年,一百个月,一起看过三千多个日出。你我同床共枕两千多日夜,我知你枕下放着你爹临死前的亲手信,要你的“忠国尽职”;我知你怀里时时揣着你妹妹为你缝制的香囊,在三年前为救我而丢在了南国怒江里……”
“东迟雾!”
舒时霏面色微动,看了宁王一眼,将他拉开几分,以眼神和语气暗示他别说了。
“我知你靴底藏着的用以保持自己清醒的石块,时至今早换了第五十颗!”
东迟雾不止不停,还说得更大声,仿佛炫耀给某人听:
“我身上的伤口有二十九道,因你而在的伤口共二十三道,最重的伤口是由背后擦过心尖的一道箭伤,是为你而挡;你身上的伤口有四十五道,因我而有的伤痕共二十道,最重的伤在腹部,差点割断两根肋骨,是为救我而伤。”
舒时霏想到往日重重,再硬的心肠也软了几分。
他目光疑惑,却依旧不明白东迟雾为何提起这些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是战场上的亲兄弟,是能交付后背之人,之间情谊也始于忠义,忠于君国。
“你还不明白吗!”
世子大人看心上人犹在懵懂,不禁大呼失策。
他知道舒时霏一心武学,连男女之爱都知之甚少,更别说这种枉顾人伦的禁断。他咬咬牙,决心一定,一步步走到舒时霏跟前。
男人个子高,皮肤偏黑,站在稍矮的舒时霏跟前,如同一座小山,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
“你以为我喜欢丰功伟绩名垂千载,才只身伴你出征,三番四次救你于水火之中?你以为我一个重家族荣耀后代繁盛的世子,为何不坐享其成接受祖辈荫庇?舒时霏,你认真想想此事!”
舒时霏一时愣住。
他也时常想不明白,只以为东迟雾是想凭自己的力量站稳王世子的位置。
而今,看着东迟雾气到含泪的眼眸,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老子为你不惜求圣上恩典,与你结为契兄弟,你居然还用剑指着老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某次出征结束,他回来听说东迟雾去求恩典了,这个恩典还是他。舒时霏以为东迟雾干的混账事是在报复他,拔剑削了对方三天。这家伙还委屈巴巴地诉苦,说自己只是不想要太多功绩,不让哥哥弟弟难受。
想来,那时候的东迟雾,是真的想求个恩典。
——真的想和他定契。
而他发泄一番后,并未感觉到被羞辱或是难堪。
也许……
【定情】
东迟雾与舒时霏的初遇,并不是八年前的那场出征。
他们第一次相见,在舒时霏最尴尬难忍之时……
十二年前。
隆冬的久雪很大,落在身上沉甸甸的,如整个舒家的重担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舒时霏先前还直挺挺的背,在这挣脱不开无法割舍的负担下,慢慢下弯。高高扬起的头颅,也无法抗争风雪的持续抽打,颤颤地垂在胸前。就连胸腔中火热鲜活的心脏也有些麻木,跳动的节奏都快跟不上呼吸的速度。
那是他舒家成为皇室上宾后,第一次直面皇威。以往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和沾沾自喜,都在铺天盖地的威压之下,化为齑粉。
身体瘫垮的瞬间,他唯一的念头便是:
父亲保不住了……
他并不知道,有人急奔而来,接住了他倒下的身躯,还在他耳边不满低喃:
“我帮你求了,但我爹娘都说,只能保住家眷。真是气煞人也。”
那年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飘下了奇妙的种子,在十余年的相交痴缠中孕育生长,最终在四海升平富足康健的日子,结出漂亮的花朵。
“我并不输你。”宁王坐在亭中,温雅地品着茶,斜睨身边懒散的东迟雾,笑着说,“他身上的有四十五道伤口,因我而在的伤痕也有二十道。”
“哼!那你可为他伤过?”东迟雾吊儿郎当地衔着茶杯,口齿不清地问道。
“自然是有的。”三皇子微微垂下眼眸,以杯挡住嘴角的苦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也不过三道,也仅仅是手臂之类不要紧之处。这也许就是他两人的不同。
——东迟雾可以为他不顾性命,但身为三皇子,却不能这般任性。
镇疆王一生子嗣丰厚,有三个英才后辈,即使后嗣不上战场,开国元勋的名头也够他三代后辈享尽荣华。
而他……皇帝在位时,他母妃能稳然后宫,母族也可风风光光。而换了他人做皇帝,那便是地狱,不仅仅他可能身死,母族也可能受无妄之灾。
生或是死,从来由不得他选择。
他倒是有些羡慕东迟雾的一心一意,那是他给不了舒时霏的安稳一生。
更何况,舒时霏的真实身世,也是隐疾一处,比之风起云涌暗波不断的皇室,他不参与这场夺嫡之争,才更加正确。
东迟雾靠着大皇子。大皇子处事直白,是只听皇帝的死忠。从这一点说,不论最后谁坐了皇帝,也不会太为难大皇子和他们。
至少,比跟着他更好些。
“罢了,就让与你吧。”宁王放下茶杯,斜斜看着东迟雾,“虽然现在我给不了他安定,但不代表以后也不能。你若想不被本殿抓到把柄将人抢过来,可要好好待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自然。”
正事聊完了,东迟雾拍拍屁股起身,补了一句:“忘了与你说,我跟皇上求的恩典,是我入赘舒家。”
宁王面色一怔:“嗯?”
东迟雾洋洋得意:“也就是说,就算你以后想抢,大概率也抢不过。”
——舒时霏那个人,可是很忠贞负责的。
只要东迟雾一直“一无所有”,舒时霏就不会不管他。
东迟雾欣赏了一会宁王的变脸表演,脚步轻快地往外走,急不可耐地要回家和卿卿老公贴贴。
宁王险些气笑:“看你能神气多久。”
——时间还长,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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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他第一次进狱房,可这一次的心情和往日的心情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