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静了静,看着手里动荡的酒液,径自笑笑,“我家的猫儿,我不会再容忍他受半点委屈。”迎着卢方等人的目光,白玉堂面色如常却透着凝重,“袁肆打着我的名义一夜之间连杀四名朝廷命官,又易容成猫儿玷污了庞妃清白,我已经不指望官府能替我们洗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卢方震惊。
白玉堂冷笑,“时间掐的刚刚好,就在皇上离宫赶往嵩山而我和猫儿困在一起的时候,宫里人证物证俱在,我和猫儿却是百口莫辩。”
韩彰急了,“老五,这么快的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
白玉堂如实作答:“夜鹰告诉我的。”
夜鹰的本意是让白玉堂带展昭离开,越远越好,剩下的事他来处理,可是白玉堂当时被困在机关里,等把白玉堂救出来已经来不及了。当时白玉堂抹了把脸问夜鹰,“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展昭。”夜鹰冷笑,“他若是肯听话我也不用这么麻烦来找你了。”
夜鹰和白玉堂都知道,展昭即便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一走了之。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这只猫从来不懂,这两个男人也压根就没指望他能学会。
蒋平沉声道:“清风寨不是久留之地,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徐庆道:“老五,用得着咱哥几个,你开口。”
白玉堂摇头,“三哥信不过我的本事?”出口调侃心里却笃定,清风寨的萍水之交他都不想连累,更何况过命的兄弟。
徐庆用力拍了下大腿,急道:“老五,你明知三哥不是这意思。”白玉堂笑着揽过他的肩膀,凑近了打趣道:“三哥,你真是比那猫还认真。”
徐庆抖了抖肩膀,“别拿我跟你那只笨猫相提并论,我要是遇到这状况早就脚底抹油了。”
白玉堂笑意挂在嘴边一点点冷却,自语道:“所以我得处处替他操心……”似感慨,似揶揄,情真意切竟让兄弟几个不忍调侃。
酒过三巡,白玉堂起身抱拳。客气话也不多说,哥几个各怀心事怆然作别。
白玉堂我行我素,不喜欢旁人干预,卢方等人甚至连他去处问都没有过问,只嘱咐道,若是有需要召之即来。白玉堂一一道谢,持剑离开清风寨。
黑风只是从寨门外看着他离去,淡淡的扬了扬眉,这个人他看着就对脾气,可惜真的不适合再留在清风寨做他的兄弟。否则招惹上官府,他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切都要受到牵连,清风寨不是他一个人的,是兄弟们一起努力才有的。
白玉堂出了清风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凉意从喉只灌进胸腔,说不上是畅快还是怅然,该交代的交代了,自嘲一笑,其实他也没什么可交代的,只是打个招呼让哥几个放心知道他安好罢了。
出了清风寨便处处危机,任何见过他的人都可能去官府举报领那份不菲的赏银,他一方面要给自己找个安全的落脚点,一方面想见见他的猫儿。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白玉堂释然一笑,目标已定。
大理寺。
可去之前有件事情他得做了。
大理寺还未提审展昭便得到消息,李元昊筋骨尽折,被一思不卦悬与城头。
谁干的众说纷纭,一时间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夜鹰推开桌上的一杯葡萄酒,“这白玉堂到底闹够了没有!”
七落不语。
夜鹰道:“他人在哪?”
七落道:“大理寺。”
夜鹰起身出门……
夜斑驳,光影疏离成幻,大理寺的高墙威檐在这茫茫夜色里触目惊心的暗。
有幸被关在这里的,也就别想再出去了。展昭坐在牢房一角,背心是沁骨的凉。
三更已过……
换更的时间到了,一班守卫撤去换另一班,大家伙都知道这里不同以往,这里关了数名西夏死士还有大宋的御猫。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卫,生怕出了差池宝贵的脑袋顷刻间搬家。
阿东是新上任的,没有背景没有身份,平时大家伙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削尖了脑袋巴结已经浪费了他们全部的精力,哪有心思关心这无名小卒。
阿东站在最里侧头低的看不到眼睛,牢头按部就班的交代事宜,将重中之重的案犯逐一强调。末了又以各自项上人头警告。
阿东一动不动的站着,听着。
“阿东!”牢头突然喊到他的名字。
阿东急忙答应。
牢头没好眼色的看了一眼,“小荆肚子疼临时告假,明天押送展昭过堂的差事交给你,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赔上你身家性命不说,你一家老小都要仔细斟酌!”
阿东唯唯诺诺点头。
已有人交换了眼色,得意的笑。押送展昭这事谁都不愿意做,都知道他曾经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开封府尹包拯的得力属下,别说不敢招惹,就那身功夫,谁招惹得起?他日若是斩了好一了百了,若是期间有什么误会解清官复原职或者一个不小心让他逃了,这脑袋寄存在脖子上的日子可就屈指可数了。
阿东是新来的,又没背景,得罪人的差事干脆让他去做。
几个官差都在牢房外休息,只有阿东逐个牢房的巡视。大理寺果然不同于普通衙门,重监牢里的犯人不但手脚缚以沉重拖沓的粗长链锁,连脖子上都被重重的锁链锁在双手链铐上,手的活动范围大大受限,甚至盘膝而坐的姿势都放不到膝盖上,整个链锁的重量全压在脖子上。
牢门是密集的钢筋,链锁更是大的夸张。
阿东不敢多逗留,只是挨着牢房看过,不巧走到展昭牢门外时咳得厉害,弯下身去。
展昭警觉抬头,阿东已站直了身往外走,不经意间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看到那双眼睛,脑中轰然一震通身绷紧,定定的望着那人背影,却迫于形式无法开口。那人离去的分秒,说慢慢的犹如钝刀割肉,说长长的像秋蚕吐丝,捱的难受。他不知道这个人混进这里做什么,强烈的不安仿佛沙土在伤口上碾磨,挨不住起身,链锁的哗啷声于静夜里分外扰人心静。
展昭都不知道这一夜自己怎么过的。阿东只来了一次,第二次见已是次日的堂下受审。
几日的时间,展昭像变了一个人,一身囚服,赤着脚颌下微须,唯有那双眼睛是坚毅明亮的,阿东走近他拉起链锁的时候手有些抖。
展昭看了一眼,微不可见的像他摇了摇头。而阿东的神色却比初时更尖利。展昭眼底升腾起昭昭雾气,胸膛起伏,固执的不肯迈动一步。
阿东扯着链锁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却努力的握着链锁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从身后揽住展昭,借机附耳耳语:“猫儿,我不会乱来,信我。”
展昭真的不敢再拿白玉堂的性命开玩笑,全城戒备森严通缉的杀人嫌犯居然乔装改扮潜在最严酷的办案囚牢里,白玉堂,你让我如何是好。出了这里上了大堂,要闹出什么事展昭不敢猜测。
又一股力量,展昭被带的向前迈了一步,看了眼白玉堂,白玉堂神色清冷眼底有汹涌在酝酿。展昭很想去握一下他的手,链锁的长度实在不及。心底急得不知所错,担心的不是受审时自身的处境,而是这个假扮成阿东的白玉堂。
失去?展昭觉得现在的自己,已输不起。
一步步,再艰难也总会走到。
展昭依礼跪于堂下,阿东退在一旁,相顾无言。
大理寺卿轻描淡写的几句问下来展昭不认便是打。大理寺出来屈打成招的案子展昭并不觉奇怪,这打,挨得全无价值。狠狠地咬牙,“展昭不服。”
大理寺卿笑了,“服不服,由不得你!打!”
展昭怒目直视,“大宋的江山终会毁在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手中。”
大理寺卿高高的扬起头,俯视展昭,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