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儿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老夫人眼里的迷惑,她亲自蹲下身来,拿过那副孟氏精心制作的护膝,解开隐藏在羊毛之中的细带子,轻轻把加厚的部位放在老夫人的膝盖上,然后又仔细的绑好。
老夫人只觉得腿上传来阵阵的暖意,隐隐作痛了几天的膝盖似乎好了许多。她知道也许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可是这个刚来了几天的孙女却是这般的细心、体贴,又费劲心思的做了这样的东西来送给自己,不得不说她心理有着三分的感动。
当老夫人再次抬头看向李贞儿的时候,李贞儿分明就感觉到她的眼神中除了单纯的欣赏还多了不少真心的疼爱。
她知道,自己这步棋果然走对了。
李贞儿扶着老夫人出了卧房,走进内厅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是亲亲热热的将手握在一起了。
府里的众人都整齐的聚集在瑞禧堂的花厅里。
大夫人看着那突然变得亲密的祖孙二人,心里有一分不自在,可还是扬着笑容说道:“老夫人,您可算是来了,你瞧瞧,这四姑娘还在委屈着呢,我们怎么劝都不管用啊。”说完她略带责备的瞥了李贞儿一眼,稍微敛了笑容,又接着说道:“二姑娘,你行事也太莽撞了,四姑娘好歹也是你的妹妹,怎么好下这种毒手。四姑娘虽则平时骄纵些,可从不会无理取闹的。”
下毒手?自己可是先挨了打的那个!大夫人果然是个口角厉害的!这话既点出了李婕儿一贯就是个刁蛮的性子,又指责了李贞儿的不守孝悌和心狠手辣。真是一箭双雕。
果然话音一落,老夫人的脸色就黑了黑,有些不高兴的看着还在一边拉长着脸的李婕儿。
李婕儿面上依旧是一脸愤恨委屈的样子,见老夫人望着自己,她非但没有收敛,眼中还又蓄上了眼泪。
刚刚病愈的二夫人听见大夫人夹枪带棒的话,知道她本就是存折坐山观虎斗的龌龊心思,有心要辩解一番,偏偏又看到了老夫人看向女儿的不满。可是那个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宝贝女儿却丝毫没有发觉老夫人眼中的不耐烦。
她只得先迅速的用言语安抚即将发飙的李婕儿。
大夫人明面上也假意劝了两句,眼底却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李柔儿和李顺儿此时都自觉地坐在李婕儿的下手,静观其变。只是李贞儿觉得两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居然都带了几分的幸灾乐祸。
真是我不犯人,人也来看热闹啊。
李婕儿依然还在抽抽噎噎,李柔儿却是也不时插口,那话里的意思也不过就是让李婕儿不要和李贞儿一般见识。李顺儿依旧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低着头,两手无意识的捋着系在腰上的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
李煜之和李灿之都没在,想是老夫人也不想他们到处折腾,毕竟这事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这几日都不见炀之过来?又跑哪胡闹去了?”老夫人坐下后,扫视了一眼,才看着二夫人问道。
二夫人一愣,怎么一上来就问起了炀之?但是她是早就想好了托词的,就赶紧陪笑着回道。“炀之他这两日都是早早就上家学去了,说是张先生布置的功课太多,一直就没时间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他说了,等过了这几天再过来向老夫人请罪。”
大夫人听了这明显的敷衍,冷笑不已,从来没听说二房的老大这么用功过!骗傻子呢吧,分明就是挨了二老爷一顿鞭子,就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吧。想到这里她又轻蔑的看了看那个忙于掩饰的二弟妹,愈发觉得对方真是虚伪恶心到了骨子里。
老夫人淡淡瞥了二夫人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又忍住了,抿了抿嘴,然后才说道:“专心读书是好事,只是也要顾着身体,别熬坏了,你平日里也要多看着他些。”
“是。”二夫人在心里捏了把汗,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哪是去书院读书去,不过是因为前几天被他爹打得下不来床,一直被拘在家里养伤。
这几天刚刚好些,就不知跟哪个狐朋狗友在外头胡闹了什么事,回来就看见有一只眼眶周围全乌青了!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当时问他怎么都不说,后来才在小厮口中知道那个孽障居然是跑到窑子里去,为了一个妓子跟别人起了冲突,才被挨了打。
她当时简直是气得差点没晕过去,老夫人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专门勾引人的狐狸精,要不也不会任由着自己这么些天拦着二老爷纳妾了。如今老子老老实实不敢纳妾,儿子却是胆大包天,什么腥的臭的都敢沾染。
要是老夫人知道这孽障居然自己跑去那腌臜的地方,那必定又是一场灾难!她光想都觉得心里发冷!
不得已,二夫人只好帮儿子找借口糊弄过去。虽然早就勒令那小厮不许走漏了风声,要有人问起,就说大少爷是跟朋友打架闹的。只是这会看老夫人那眼神,她心里就感到一阵发虚。
老夫人倒是没跟她多说,点了点头就把目光转向李贞儿和李婕儿身上。
她的心里掂量了半天,还是按照原来的想法,说道:“好了,二丫头去给你四妹妹倒杯茶。四丫头也别委屈了,姐妹之间有点小磨擦是难免,喝了这杯茶就算是过去了,以后谁了别记在心上,不然我可是不轻饶的。”
大夫人微微笑着,心里却是想要看看这个李贞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那日在安盛侯府的一番处置,已经让自己对这个庶女起了疑心,如今她似乎又轻易得到了老夫人的青睐,她心里愈发的不放心了。
李柔儿和李顺儿也都抬起了头,目光闪烁的盯着李贞儿。
二夫人假意地笑了一下道:“老夫人何必委屈二姑娘,就是两姐妹玩闹而已,有什么值得要递茶赔礼的?您也太小题大做了。”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这个二儿媳妇是个惯于掐尖挑理的,如今虽然说得这样大度,可是若是真的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怕她又得和老二哭诉,说自己这个当婆母的一天到晚只顾着偏心大房,总是二房的吃亏。
她面无表情的朝着惺惺作态的二夫人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别管。二夫人立刻也就不再推辞,乐得闭了嘴,替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然后也把目光转到了李贞儿身上。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李贞儿露出不情愿的一面,等着看她为难勉强的样子,甚至等着看她触怒老夫人接受惩罚。只因为明明就是李婕儿动手在先,偏偏老夫人却让李贞儿去道歉。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谁又能真正的做到谦和大度,不去计较面子和地位,真的就和那先动手狠狠打了自己嘴巴的妹妹低头认错?
可惜,所有人都失望了。
李贞儿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就走过来,接过金枝捧上的茶,大大方方的递到李婕儿跟前,轻笑着说道:“昨儿都是我的错,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让四妹妹平白受了委屈,还望四妹妹莫怪,就原谅我这回吧。”
李婕儿本来听到老夫人让李贞儿给自己捧茶道歉,心里本来是得意非凡的。到底老夫人最疼爱的还是她这个嫡亲的孙女,这个刚来了几天的野种怎么能相比呢?
可现在一听李贞儿说的这话,挑字眼的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她却怎么听着都感觉那是在讽刺自己一般。
她抬起眼,看了看李贞儿,只见她不但没有一点委屈憋气的样子,而且那双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淡淡含笑的眼睛,细细一看除了嘲讽还是嘲讽。莫名地,她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那不是在道歉,而是不屑与她计较。
和李贞儿相比,李婕儿真的只是个任性的孩子,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觉得心里一阵气闷。在她认为,所谓的道歉,起码要表现出卑躬屈膝的样子,就像平日里那些向自己认错的丫鬟一般。所以现在李贞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