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书合上眼睑,却是不想再与刘氏说话。
三姨娘许氏跟秦智幸一直缓步走在最后面,却是不敢当着蔡氏的面,上前与依书打招呼。更何况,先前蔡氏已经暗示了她一番,秦智幸与依书命格不合,以后最好少让他出现在依书面前。许氏唯唯诺诺惯了,紧紧的将秦智幸拽在身边,再不敢让他去找依书。
进了府里以后,蔡氏便让众人散了开去,而她则随着一种丫鬟婆子去了宝沁楼,亲自将依书送回去。
薄荷跟银珠站在宝沁楼前的木桥上探头张望,眼眶周围还红肿着,显然这些日子也哭了不少。
远远见到一群人往这边走来,薄荷跟银珠欢喜的迎了上去,果然看到担架上躺着的正是依书。两人竟不由流下泪来,喜极而泣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们好想您啊。”
看到面前两个丫头眼睛肿的跟核桃似得,尤其是薄荷,原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此时却被挤成了一条小缝,心中微酸,“你们两个丫头……真是……”
屋子里,依书的床铺已经收拾干净,铺好。
几个婆子小心翼翼的将依书抬到床上后,便退了下去。夏荷仔细帮她盖好被子,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垂首立在一旁。
蔡氏站在床前,细细打量了依书一番,但见她脸色尚显红润,一颗心才放了下去,浅笑道:“依书,既是回来了,就好好养着身子。你放心,娘再不会将你一个人放在外面,那些让你受这些罪的人,娘一定会让他们十倍的承受回来。”
说到最后,蔡氏的声音已是无比的严厉。
依书点了点头,虽知道蔡氏此时不免有迁怒之嫌,但只以为是针对那些山寨中的土匪,未曾想到其他地方去。
“母亲,是女儿不好,让您担心了好些日子,如今,还要为女儿操心。”
蔡氏坐在床沿上,将依书的一缕发丝掠至耳后,目含温情的道:“只要你好好的,母亲累些又何妨?若不是当年……”
蔡氏忽然噤声,眸中泛过一丝冷光。
若不是当年她进府,怎会害的你先天不足?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蔡氏微有些黯然,任何一个不能抓住自己丈夫心的女子都会如此吧。想她也是望族出身,从小诗书礼仪,样样精通。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却终被现实打散。
蔡氏轻柔的抚摸着依书的面庞,思绪却是飞向了别处。
他也曾温柔待她,也曾山盟海誓,也曾柔情深种,却依旧一房房的纳进妾室,甚至不顾她的反对,在外面养了外室。
蔡氏轻叹了口气,眼见依书不解的眼神,嘴角微弯,轻柔笑道:“这一路上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再来看你。”
依书点了点头,同样嘱咐蔡氏道:“母亲也是,这一路都累母亲担心,也要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蔡氏站起身,冷然朝薄荷和银珠看了一眼,“好好伺候小姐,不得有任何差池,不然唯你们是问。”
薄荷跟银珠赶忙躬身应是。
待蔡氏身影消失,夏荷方才走至依书面前,蹲身在床前,柔声道:“小姐……”
依书一笑,“怎么了?”
夏荷眸光黯然,却强打起一丝精神,努力与依书挤出一丝笑意,笑中却掩藏不了那一丝苦涩,眼中似乎也要落下泪来。
依书一怔,这一路上蔡氏一直未让夏荷近身伺候她,现在夏荷的反应这么奇怪,不免让她心生怀疑,沉声问道:“夏荷,你到底怎么了?”
薄荷跟银珠默默低下头,也不忍心再看向夏荷,二人也是眼眶泛红。
夏荷深吸一口气,假装欢快的道:“没事,夏荷只是想到小姐终于平安归来了,心里高兴。”
依书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确定的道:“真的吗?”
夏荷点了点头。
夏荷细细打量了依书一遍又一遍,柔声叮嘱道:“小姐,以后晚上千万不要再看书到太晚的时候,伤眼睛,也伤/精神。你身子不好,不要多出去走动,多歇歇没有坏处。还有,若是依画小姐以后再与你争东西,你莫要再让着她了。这样不好,以后会被欺负的。”
夏荷念念叨叨的说了很久,依书耐心的听着,心里却是想到了些什么。
夏荷越说越是哽咽,话到最后,险些泣不成声,“小姐,若是夏荷以后不能再跟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依书终于忍不下去,喝道:“夏荷,你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再继续跟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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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泪落
夏荷一颤,垂首看着地面,许久,终于心绪平定,假装羞赧的轻声道:“夫人说奴婢正是适婚的年纪,便帮奴婢指了一门婚事,不日成亲。往后,奴婢只怕是再没空伺候小姐了。”
夏荷的思绪不由转到那一天,那天依书落崖,蔡氏责成她回京禀报事宜。她还记得那天夫人语气中的寒意,透骨的凉。
“夏荷,以后宝沁楼你就不要去了,回头帮你指一门婚事,你好生相夫教子吧。”
后来金花依夫人的吩咐来告知她,与她指的一门婚事,便是郑妈妈的一个侄儿。
依书笑道:“傻丫头,这是好事啊。一个女儿家,待到及笄以后,不就巴望着嫁一个好人家嘛。快与我说说,到底是谁家这么好命,竟是求的母亲,将你给指了出去。”
夏荷嘴角含着几丝苦涩,闷头道:“是郑妈妈的侄儿,年无蒙。”
依书一怔,怀疑的问道:“你说什么?竟真是郑妈妈的那个侄儿?那个……”
郑妈妈专管秦府厨房事宜,她的侄儿却是有些傻的,郑妈妈也是一个有些眼高手低的人,她侄儿虽傻,她却看不上一般人家的姑娘,也不想随意去买一个。偏就看上了夏荷,早先也请杨妈妈在蔡氏耳边嘀咕过几次,落巧倒是曾经将这个事情跟依书说过。不过夏荷是依书身边的大丫鬟,蔡氏自然不会应允,依书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倒是料不到,蔡氏竟然答应了。依书却是不忍心说出那傻子两个字。
夏荷点了点头,强撑出一丝笑意,看着依书道:“小姐也莫为我担心,年公子虽然不怎么懂事,但以后夏荷若是嫁过去了,家里事情肯定是听夏荷的多。夏荷做了这么多年的丫鬟,能当一回小主子,心里也是开心的。”
依书蹙着眉头,问道:“夏荷,母亲之所以答应这件婚事,是因为我吗?”
夏荷忙摆了摆手,眼光却有些游移,“小姐说哪里去了,这件事怎么可能会跟小姐有关呢。真的只是夫人怜惜夏荷,看夏荷年纪大了,所以帮夏荷指了一门好亲事。”
夏荷跟在她身边五年,若是她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还配为她的主子吗?
依书紧咬下唇,未曾料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她忽然伸出手,紧抓住夏荷的肩膀,“夏荷,你不能嫁过去,我不同意你嫁过去,你扶我起来,我现在就去与母亲说,让她撤了这门婚事。”
夏荷一吓,忙起身扶着依书,急声道:“小姐,你不能动,你伤还没有好。”
依书却不能答应,这门婚事事关夏荷的一辈子,这可不是现代,尚还有离婚一说。若是因为她,夏荷后半身都在无尽痛苦中度过,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夏荷幼年时就受尽了苦楚,还被家人卖进秦府为婢,她说过的,她以后会好好对她,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她害了她?
眼看着依书挣扎着要起来,面孔因为后背的疼痛而微微抽搐,夏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猛然将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泣声道:“小姐,使不得,奴婢求您了,夫人这也是为奴婢好,奴婢求您不要动了,您的伤势还没有好呢。”
强撑着双臂半坐在那儿,依书眼中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哽咽着道:“夏荷,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眼见得夏荷的额头已经撞红了好大一块,依书急忙唤道:“银珠,薄荷,你们还不把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