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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2 / 2)

她苍白的那张脸就曝露于宋简手中的灯下。

除了宋简,顾有悔也在,然而他却抱剑立在门框上的,他没有看纪姜这边,而是沉默地望着院中燃着一个泥炉。炉上咕噜咕噜熬着药,那气味和她喉咙中的味道是一样的。

药气入鼻,几乎令纪姜作呕。她猛地呛出声来。

迎绣忙伸手搂住她的肩背,稍稍将她的后辈抬起,替她顺着气。

“临川你忍着些嗽,好不如用意保下了孩子,可千万别在动胎气了。”

“什么……孩子……”

纪姜一下子怔住。“迎绣你说什么?”

迎绣伸手去摩挲榻旁的软枕,宋简站起身:“扶稳她。”

一面说一面将她腰边的软枕拿了过来,一手撑着榻边沿,一手将其垫在她的背后。既而替过迎绣的手,扶托住她的肩背,支撑着她慢慢地靠下来。

纪姜的喉咙因吞咽而鼓动。她凝着宋简的眼睛,宋简却没有看她。

“我有……我有……孩子了吗?”

纪姜仍然不敢相信迎绣的话。她至今都还记得在文华殿外失去孩子的疼痛,腹部那不可抓拿的疼痛,以及从混沌中醒来,即便无人告知也在身体里越扩越大的失落和空洞之感。

她是大齐的公主,对于婚姻中的子嗣她没有寻常女人那么看重,但这不代表她对血脉延续没有向往,对骨肉没有心疼。

此时不知道是喜极还是悲极,两重情绪一下子叠加上来,直冲入眼眶。纪姜稍一闭眼,泪水就夺眶而出。

宋简仰起头的,灯火在他眼中,眸入星辰,人若日月。

“你们都先出去。”

顾有悔在门上沉默,听到他这么一句,什么都没有说,站直身子,转身往院中走去。迎绣也蹲了蹲身,走出房去,回身仔细地将门也给带上了。

门一合闭,所有的风都被挡在外面。

灯影一下子沉寂下来。宋简将身体松靠,贴着榻前圈椅的椅背。

“你自己不知道吗?”

纪姜含泪摇了摇头:“宋简,我求求你,求你留下这个孩子。这是宋家的骨肉。”

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宋简却按住了她的肩。

“别动。躺好。”

他这样说了,她哪里还敢动,忙靠下去,拉起薄毯掖于自己的小腹下。

“虎毒不食子,你以为我会要自己骨肉的性命?有罪的是你不是他。”

纪姜闭上眼睛,灯火点得太亮了,就算闭上眼睛,宋简的影子还是如一团血红色的雾气一般映照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关于孩子,不论纪姜有多大的伤痛,她都不愿意再对宋简提起了。

“我不会因为这个孩子原谅你。”

“你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宋简,我没有妄念,你的怎么想,我都明白。”

她轻轻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上黏着晶莹的泪珠,她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哪怕这大半年来,受尽折磨,消磨掉明珠上的光泽,却将她纤弱轻灵的美好烘了出来。

“我很感怀上苍,把这个孩子赐予我,哪怕我们此生都不能放过彼此,你也一定要让他长大,不要告诉他,他的母亲是我,也不要把他交给陆以芳,你若肯,就把他放到市井民间里去,一辈子都不要知道,我与你之间的情仇。”

宋简起身在她的榻前坐下。

“怎么,你怕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在他面前为奴吗?”

纪姜心中一阵钝痛,再好的修养,在淡泊的荣辱观,在宏翰的大局观念,似乎也被这一句话给激碎了。

“好!临川,我答应你,待你生下他,我亲自将他养在身边,知要你不说,这一生,我都不会告他,他的母亲是你。安心了吗?”

“我安心。”

“安心了,就好好给养着。朝廷的局面已经不是你如今能控制的,临川,我给你一个选择,安静地呆在我身边,护好的我的孩子,我就留下你母后和弟弟的性命。你若再敢轻举妄动,就别怪我,要在你纪氏一门身上,讨回全部的血债。”

说完,他握住她的手,一道覆于她的小腹之上。

话虽然说得冷,可人的手却是热的。多年的生死相搏,各有输赢,各有执念的,但此时她与他之间,终于在人间最世俗情感当中,有了一个实实在在地相通之处。

“宋简。”

她含泪唤了他一声。他手指微微一握。

“不要妄图求你求不到的东西。”

纪姜摇了摇头:“如果我当年没有仿造你的字迹,写下那封信,今日你会放过我吗?”

他在灯下沉默。

有的时候他也在想,当年,如果她不背叛,父亲和宋家的结局会不会比如今要好。在他不问世事,只与公主花前月下的那三年中,宋子鸣主持削藩,用的不是武帝时期的推恩令,也不是如今顾仲濂的制衡之术。他一生坦荡,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地立在青天之下,行大道,强推削收土地,改编王军之令,这的确是落在史官笔头,也要大家赞赏之勇气,可是光无愧于心,令自己一生平步青云,令家族顺遂吗?

再换一个想法,父亲做了自己内心认可的贤臣,但百姓究竟能不能在这一“贤”字当中得到基本的安宁,宋简此时却不能替父亲下这样一个断言。

这些年,他终于沿着一条与父亲不大一样的路,走到了大齐皇朝的权力中心,如果父亲还在世上,看到如今一半鬼魅,一半如人面的宋简,一定会挥起手中的篱杖狠狠打他一顿。但他毕竟比父亲走得顺,他毕竟活了下来。没有人能用一张莫须有的书信要了他的性命。他能。在暗中抗衡顾仲濂,他能拿捏青州,能护好宋府中那些跟着他在世上砥砺消磨的女人,甚至能护住仇人的性命。

他也逐渐看明白,当年父亲主持削藩,为什么会失败。

在大齐波谲云诡的政坛之中,在朝廷与地方,在藩王与藩王相互猜忌和抗衡之间,身为内阁首辅,身为皇帝身旁的最亲近的的大臣,若不似顾仲濂那般,在阳光之下做鬼魅,不在暗夜之中燃灯火,是活不过日夜之间的。

不行阳谋,行阴谋。

此时的他,和父亲绝不相同,那和眼前的女人呢。好像,也有什么不同之处。

“你告诉我,当年你若不写那封信,我们宋家,你们朝廷,会给我们宋家,一个什么下场。”

纪姜轻轻翻过手掌,扣握住他的手。

“也许河西九郡关隘大开,北族入我边境,待北方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之后……”

她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

纪姜了解宋子鸣,宋简又何尝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也许真到了那一天,父亲会自缚于文华殿,亲手断送宋家满门。

第58章 公主

“我回晋王府了。”

他将这个话题避过去。手也试图从她指间抽出去。谁知她却用力地抠住了他的虎口。

“别走。”

宋简低眼, 她的手指关节发白, 在小腹上颤抖。

宋简偏头凝向她的眼睛:“你究竟在怕什么。”

一滴泪水滚落她的唇角,顺着唇缝渗进唇齿之间, 她张开口:“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走到你父亲曾经所处的地方去吗?我怕你这一去,就是不归路。”

宋简笑笑:“忧思伤孕。”

说着,他伸出另外一只手, 一点一掰开她的手指:“你虽然聪慧, 但一个女人的眼睛,怎可看得透男人的前路。再说,就算不归路又怎么样。”

他抬起眼来, “从刑部大牢,到嘉峪的一条路,就已经是不归路了。至于后面的路,临川, 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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