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后面的几房姨娘都是吃惯甜不吃苦的人,在风口里等得久了,腿脚都在发酸,两三个年轻的忍不住要弯下腰来捶敲几下,又怕被陆以芳看见,一时弯腰也不是,站直也不是。都有些躁动。
“立不住的人,我大可做主打发你们出去。”
陆以芳没有回头,迎向空荡荡的接道,冷声吐出这么一句话。身后的女人们都不该再擅动。忙学着她的规矩站直身子。
陆以芳从水中看见了这些人的表情,不由地心头也烦躁起来。
谁不是像在熬油,谁不是守着宋简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寡。从前在青州的时候,他还是行欲快活的人,哪怕是不尊重呢,至少大家生活上面子上都还过得去。然而,自从纪姜入府之后,宋简越发淡了这些事。在陈锦莲被当众杖毙之后,他几乎不论床榻之事。几年下来,府中再也没露出过子嗣的喜事。在陆以芳眼中。他快要连那一层皮都不要了。
然而,年轻不懂事的,全然觉察不出这些,甚至还没皮没脸地会在她面前抱怨。
不过也是了。就算是在宫里。那些出身高贵娘娘们,哪一个心里没些寂寞的计较。别说这些的出身市井的丫头们。
陆以芳不是看不惯她们。事实上的,慢慢长夜里她也有寂痒难耐的时候。只是,她总比这些糊涂女人要好些。吃了宋简,她还有她们,还有这座像死水一样,却被整个帝京瞩目的府邸。这也算女人的倚仗。
“爷人在外生死未卜多月,我仍纵着你们养尊处优。没行出半分道理,这回爷回府,我再无半分道理纵容你们胡闹。日后府中每一日,该行的礼,该守规矩,一样不差的都要落到我眼前来。”
女人们知道她的规矩大,都不敢违逆她,皆蹲声在她身后应“是。”
娇滴滴的声音还没有全部落下,张乾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来了……夫人,爷他们进城了!”
女人喜出望外。都拥到陆以芳的身后。
“欸,可算是回来了。进城了,那过来可就快了啊。”
“欸,是是是……不过,爷让我来说一声,明日让大家都去正厅候着,他有话要与众位夫人说。”
陆以芳怔了怔:“明日?那爷现在去什么地方去了。”
张乾似乎也没打算遮掩什么。“爷进城以后,先去了临川公主的旧府,如今,应该回内阁议事去了。爷说了,夫人这边什么都不用备着。今儿要议的事多,他今日不会回府。”
这一席话说下来,几房姨娘们都开始面面相觑。
“欸,这可什么意思啊。好不容易回帝京城了,爷怎么不回府呢……”
“就是啊……我新学了好多的曲儿……”
陆以芳目光有些发直,沉默地望向眼前那摊子积水,那摊水好像陡然之间变得异常浑浊。
她怔怔地立着没有动。直到辛奴在身旁唤她:“夫人,姨娘们还等着您的话呢……还有的,那公孙娘子问,今晚上的席撰摆到什么地方,还在花厅里吗?”
陆以芳听着这些话,突然心里头烦躁得很。连身后女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觉得是一种恼人的聒噪。
“订金让她留下,席就不必做了。”
说完,她转身往府门内行去。“散了吧。”
女人们依旧不明白就里,甚至看不出来陆以芳的情绪,她们陷在对明日的猜测之中。有人想的是多日不见,总能得到自己纪男人一两件恩赏,甚至攀谈起,得了新的布匹,要裁一身什么样衣裳,腰身,袖口要收几分好……陆以芳不肯听到这些声音。一个人步履极快地走在前头。辛奴担忧地跟上去,一面追一面问道:“夫人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以芳突然顿住脚步,抬头忘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细细的雨水落入她的眼中,不算凉,恰到好处地浇掉了她眼中的潮热。
“除了那位公主,这个男人,恐怕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说话的样子有些吓人。辛奴道:“怎么会呢。夫人多年来为府中事尽心尽力,将一切打理地这样好,怎会是那个女人可以替代的。我们爷……不是个绝情的人,还有……陆老爷不也回来了吗?他老人家是爷的恩人啊……”
陆以芳笑了一声:“你会提起我的父亲的,就证明,连你也觉得,我不可能凭自己这个人再留住他什么了。回了帝京,不回府,去了临川公主的旧府……辛奴,你猜猜,他明日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唐幸。没有用太多的笔墨来写他。在设计这个人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这个故事里有太多存在感的一个人。但是他也是这个故事当中,唯一一个从来没有在阳光下活过的人。
虽然不是一个修罗场。但我觉得,我的纪姜值得被很多人,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去仰慕,去爱。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是一个女人带给男人的成长,经历是多维度的。
我们不一定最后会在一起。但你一定在我身上刻下过印记。
你记住我,就证明,我不像我自己想象地那么渺小。
——唐幸。
第98章 浮生
淡淡粽叶香气从公主府中散出来。
到了夏季。西边墙上爬山虎长得十分浓密。越过后围墙攀上了庭中的乌桕树, 而后又垂挂下来在细软的风里招摇。
纪姜扶着宋简推开大门。
七娘正抱着孩子在树下看藤曼上的结实子。夏裳轻软, 拂动于青白色的墙面前,孩子的手迎着雨后初透地阳光抓捏, 笑声如铃回荡在安宁的院中。颠沛多日,终于归了家。
她站在门前的阴影里略略出神。宋简侧头抬起手来,轻轻抚了抚她的耳廓。温声道:“带我进去呀。”
庭中的人听到门前的响动双双回过头来。
“啊……殿下。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奴心里都要急死了!”
正要迎上来, 却又看见了纪姜身旁的宋简。他病还未好全, 人尚有些苍白,穿着一件的玄色的直缀单衣,神色柔和, 与七娘记忆里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
“宋……大人。”
她抱着孩子不好行礼,只得屈了屈膝。转而又问纪姜道:“顾小爷呢……他怎么没有和殿下一道回来。”
纪姜道:“回来了。去另外一处安顿顾家两位老人了。”
七娘喜道:“顾大人与夫人也一道回来了吗?这便好了,一会儿奴去小侯爷处说一说,他连日来着急, 如今知道你们都平安,定然高兴。”
纪姜点头应着她的话。
“好。”
她喜上眉梢,总觉得忘了什么事。细想下一拍脑门。
“哟, 对了,奴还蒸着粽子的呢, 今日端阳,也不知道您回不回得来, 就学着包了几个,备着给小少爷吃。”
纪姜越过她向庭中望去。庭院被扫得十分干净,打理得一丝不苟。偌大的青瓷缸子里养着白色的莲花, 花期还未到,只露出尖尖叶子角。有这么一个地方能休憩,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守着,再累似乎也能静下来喘上一口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便盈满了最后一季荼蘼的香气。
“辛苦你们了,我不在的这几日多亏了有你。”
正说着,七娘怀中的孩子却笑着向她伸出了稚嫩的手。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七娘搂着孩子的腰笑道:“哎哟。这可是想念殿下了。小少爷,殿下累了一路,咱们得让她歇歇啊,七娘带你去瞧瞧热粽子熟了没。”
说着,正要往回走。谁知孩子却不开心似的嘟起了嘴巴。还不等七娘走几步,眼睛里就包起了泪花花。七娘忙停下脚步,掏出袖中的帕子去替他抹眼泪。“这可怜的。殿下一回来,奴就哄不住他了。”
纪姜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身旁的人道:“给我抱吧,你伺候你们殿下去梳洗梳洗。”
纪姜回头看向宋简,他已经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