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尾处别了一只珐琅彩的蝴蝶。而她身后的那位,一身烟粉的旗装,头顶的发髻正前方插了一只镂刻的“万”字梢蓝点翠栉,左右各配珠花数枝,发钗几个,那真是玉簪银钗金步摇,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活脱脱顶了一箱的首饰出来。
兰慧看玉徽迎了上来,连忙笑着解释道:“来迟了,本该早到了的。可是宋妹妹她听说是来看你,高兴得不得了,特意正式地打扮了一番,才肯出来。”说着,她朝宋氏摆了摆手,从身后拉她站到玉徽面前,继续说道:“巧媚,你不是早就念道着要来看淑莹了么?怎么见着了却又象小姑娘一样害羞了?”
玉徽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少妇:宋妹妹?巧媚?好一个兰慧,不动声色地就把她的底儿透给了我。淑莹?等等,淑莹是谁?自己不叫淑莹啊。
玉徽的笑僵在脸上,疑惑地看向兰慧。
兰慧也一愣,顿时明白了四阿哥还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玉徽。她拉了玉徽和巧媚在廊檐下摆好的茶桌旁坐下,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才又抬头看向玉徽。她把守在旁边的丫头奴才们都打发了下去,然后对玉徽说道:
“玉徽,你进府前,四爷寻了个借口,把以前的奴仆都赶了。现在的奴才们都是新进来的,都以为你就是这四皇子府上的侧室李氏淑莹。”
“啊?”玉徽骇得差点蹦起来。“这不可能吧?我要是李氏,那真正的李氏呢?”她压低了声音问兰慧。这种事情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
“淑莹姐姐她……”巧媚忍不住想回答她,却还是谨慎地看了兰慧一眼。
兰慧点了点头,让巧媚继续说下去。
“淑莹姐姐她生小格格的时候难产。小格格诞下不久,她也就出血过多,去了。”巧媚小声地答道。
玉徽完全愣在了座位上。不会吧?李氏死了?不应该啊。当她还好好地在现代作小莜的时候,迷恋过清朝穿越文,迷恋四四,几乎把他的家庭情况记了个门儿清。那李氏好像应该活到乾隆年间的啊。而且给四四生了不少孩子,似乎是年氏出现前最得四四宠的一个。怎么她到这儿了以后,李氏就死了呢?
兰慧看玉徽还愣在那里,就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是这样的。淑莹妹妹去了后,我和四爷一合计,觉得也只有趁这个机会能把你接入府。所以我们并没有往外报丧,只是说淑莹她产后落下重病,身子虚弱得很,需要长期静养。而你那时也正好病着,跟她的情况差不多,所以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你是李氏。而且这园子,没有四爷的允许,外人和下人都是不得随便进入的。所以外界并不知道淑莹,也就是现在的你,到底怎样了。”
“等等,等等!”玉徽听得一头雾水,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说淑莹实际难产死了,所以我就顶替了淑莹的名分,进了府?”
兰慧和巧媚均点头。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瞒过宫里和她的家人啊?!”玉徽失声叫了出来。胤?用这么破绽百出的法子接她进来,简直是太冒险了!
“宫里,你倒是不用担心。”兰慧笑了笑,端起泡好的茶呷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和巧媚妹妹进宫跟皇额娘请安的时候,告诉皇额娘你生下小格格后身体特别虚弱,常有心悸的症状,而且不知何故落下了一脸的斑。皇额娘体谅,说女人若是原本美美的脸面上有了瑕疵,最是不喜见人的,而且心悸症状要多静养,所以早就免了你的请安。皇额娘还给了好几个治斑的方子呢。不过我约摸着玉徽妹妹不会用,所以也就没有跟你提起。既然皇额娘那里知道了,估计其他的母妃们也多少知道了。所以没人会疑心你不去宫里。估计现在连皇上那儿都知道了。不过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闲功夫理会这个。对了,淑莹妹妹本身就是内向的人,一贯不爱与人打交道,宫里相熟的人并不多。”
落了一脸斑?心悸?玉徽皱着眉苦笑。
“至于淑莹的娘家,就更不用担心了。一来四爷虽然还只是皇子,但是治府严厉、家规甚严这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四爷那说变就变的脾气,所以我们这些女眷的阿玛们没事很少来这里走动,省得得罪了四爷不好收拾。”说到这儿,她看了看巧媚,巧媚也忍不住颔首轻笑。玉徽看看兰慧,又看看巧媚,内心叹:这个胤?,脾气古怪到连他的老丈人们都怕他,怎么她一点都没看出来啊?
“二来呢,淑莹妹妹刚选秀进宫没多久,她额娘就去了。她家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外加兄弟三人,用她曾经的话来讲,就是那其中最不受父母待见的孩子。她本身就跟她父母兄妹的情薄,所以自打进了宫,除了那次回去为母扶丧,也跟家里没有多大走动。所以你大可放心,若实在有什么事情,还有四爷和我给你担着呢。”
玉徽拧眉沉思,虽然兰慧说得头头是道,可这样的命运却还是不能被她一下子接受的。李氏生产时死了?难道从此她要代替李氏走完她的一生?难道她要在年氏入府后眼睁睁看着她受到四四的专宠,难道她还要亲身经历四四赐死弘时的家庭悲剧?
突然,一阵小娃娃有力的哭声穿过院墙,从海棠院外传了进来。玉徽一惊,冷不丁地从座儿上站了起来,向哭声传来的地方走出了几步。现在四四府上,唯一的孩子可不就是刚出生两个月的小格格么?是四四唯一长大成人的女儿,李氏的女儿。
玉徽回头望向兰慧,问道:“小格格可好?现在谁照顾着呢?”
兰慧也起身,走到玉徽身边,轻声说道:“好着呢,前一段儿我在你这边忙活,所以小格格一直是奶妈们带着的,巧媚时常去看看。你放心,她好着呢。”
玉徽又转头,仔细听那小小婴儿的啼哭。一个还无知的小家伙,仿佛已经懂得了丧母的悲痛,哭得声嘶力竭,揪人心肠。
“这孩子生下来后就爱哭,哭声又大,活活象个小阿哥。四爷从来不让奶妈们把她抱到这附近的,生怕扰了你。大概是那个新来的奶妈抱她出来晒太阳,不懂规矩,走到这附近了吧。我让下人把她们带走好了。”兰慧把手搭到了玉徽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我想,我想看看小格格。”玉徽转身,对兰慧说。
兰慧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向玉徽双眼深处,良久,才唤了小丫头来,让她只把小格格和现在照顾她的奶妈一起带进来。
玉徽正内心打鼓,手心冷汗微出,不知该怎样对待这个被她顶替了她娘亲的小生命时,兰慧猛地一击掌,吓了她一跳。
“对了,你戴上这个。”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帮玉徽轻轻别到发髻中,掩住了她的面容。
小丫头领了抱着小格格的奶妈进了园子,小家伙孩子哭闹不休。那奶妈的脸色竟有一丝慌乱,手中不停地哄拍着这臂弯里的小金枝,却不见奏效。九月里的天气,她竟然出了一脑门子汗。那奶妈抱着哭闹的小格格见过三位主子,悄悄往三位主子那里一瞥,看到两位是曾经见过的,还有一位面蒙丝帕,心里便估摸着那就是这位小格格的生母。她偷偷地抬眼看向她,正好发现她也正愣愣地看着她怀里的小格格。奶妈是生养过的人,她知道没有奶过的孩子不亲,有的甚至看了也不会觉得心疼。而这位主子据说生下小格格后就一直病重,必须静养,所以可以说打小格格一落地她就再也没见过她。而如今突然把这个哭闹不休的小闹人精送到她面前,说不定还厌烦呢。这位主子左看右看,横竖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奶妈正忖度着,冷不防那位主子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她的身上带有淡淡的熏香的气味,不同于一般的胭脂水粉味儿,好闻得要紧。她伸出了手,示意要抱抱小格格。奶妈如送瘟神似的把小格格快快递给了她,希望她们母女连心,能止住小格格的哭。
果然,小格格一到她怀里,仿佛察觉到换了个怀抱,也停下哭,似乎要睁眼看看抱着她的人是谁,可仍还是哼哼唧唧的。她小嘴努了努,又扯着嗓子断断续续干号了四五声,竟然真的停止了哭闹。
“您看,您看,就是不一样,小格格怕是想额娘了,毕竟母女连心啊。”奶妈陪着笑脸,想拍这位主子的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