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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街(1 / 2)

鬼墓属于陵教首任教主,阎不渡。

阎不渡生于巨富阎家,作为阎家幺子,自小生活骄奢淫逸。其人聪慧异常,一度将阎家带上巅峰,有天才之称。

他自认成仙之才。十七岁时不再经商,携巨款创立陵教,搜罗天下奇珍异宝,为自己修建陵墓。曾放话称成仙则留空墓,死则要死在最豪华的陵墓里。

十年后,鬼墓成。因屠杀太多工匠封口,陵教被武林正派联合讨伐。

阎不渡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他率领陵教负隅顽抗整整两年,剑下亡魂无数,硬是活了下来。结果陵教刚缓过气,他却失踪了。

阎不渡可不会不声不响地失踪。一年过去,陵教众人认定鬼墓已封,阎不渡被心腹暗中葬下。

鬼墓传承百年的传说,自此伊始。

……中原被阎不渡搅成浆糊时,尹辞正在边疆追寻“神仙”的线索,硬是错过一场大戏。几年后,他化名宿执,率赤勾教找过鬼墓。只是机缘未至,没能寻到。

当初视肉之说还没有这么玄乎,尹辞懒得强求。反正放个百十年,自有后人帮他找——

而今,后人们在鬼墓门口聚着,谁都不愿踏出第一步。最后还是见尘寺的和尚们打了头阵,他们燃起提灯,昏黄的火光驱散了黑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前现出的却不是墓室,而是街道的入口。

随着众人踏入,鬼火灯再一次燃起,映得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地上铺了平整的青石砖,再没有半个血脚印,连灰尘都没多少。

光影幢幢,车水马龙。处处衣香鬓影,家家灯火辉煌。长街一眼望不尽,一派集市般的热闹景象。

墓顶不知涂了什么,黑得不见反光,让人抓不准距离。细碎夜明珠缀着,模拟满天繁星,月亮则泛着玉色,逼真到骇人。两侧店铺与世间区别不大,砖石都是真材实料,只是街上往来行人、摊上琳琅货物,通通由纸扎成,鬼气森森。

就在此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

门口钢撑竟被墓门生生挤扁。两道厚重石门自行合拢,将众人封在墓中。事发突然,门口原先站了几个迈不动步子的,这会儿连滚带爬退出墓门,险些被挤成肉酱。

只是片刻工夫,墓门外传来凄厉的惨叫,随即又寂静一片。

前面有看不到头的冥街,身后是散发血腥的死路。陷阱的味道瞬间浓了起来,众人齐齐噤了声。

半晌,时敬之缓缓举起银铃,连尹辞都配合着抖了抖。

“那门八成是用妖物炼的。”沈朱从个纸人后面绕出来,语气轻松。“墓道里肯定也养了妖怪……咱们被引进来,指不定是寻宝还是喂妖怪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前进两步,提灯光影在纸人身上转了圈儿。纸人表情活像在动,气氛越发诡谲。

“各位莫慌,金玉帮及各派人马都在外等候。墓门能开第一次,就能开第二次。哪怕开不了,我派食水也足够各位撑过一周。这一周内,我们定然能找到解法。”

太衡派那位“大师姐”再次站了出来,声音仍旧低冷悦耳。

“小丫头片子挺会说,我赤勾神教还没发话呢。”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乌血婆。”太衡派大师姐——施仲雨面色一变,随即又行了个礼。“没想到赤勾教教主亲临,晚辈失礼了。”

乌血婆尖笑两声:“老身怎能错过此等大墓。别的我不敢保证,出路肯定有。”

一正一邪一唱一和,众人渐渐平静。

“确实。赤勾教的老教主都在这了,要是还出不去,天底下没人救得了我们。”时敬之冲尹辞嘀咕。

尹辞的注意力倒不在这事上,他打量身边的纸人:“师尊,纸人发丝好像是真人头发。”

时敬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敬之:“好徒儿,为师不想知道。”

尹辞:“好的师尊。说来,我有点在意……传说数千工匠被活活封进鬼墓,怎么一具尸骨都不见?他们去哪儿了?”

时敬之欲哭无泪:“阿辞,你是不是讨厌我?”

尹辞憋住一个愉快的笑,诚恳摇头。

“我瞧这冥街分了两岔,不如兵分两路,三日后在这重聚。”乌血婆再次开口,声音喑哑。“每组百人之数,如此刚好。再多不易行动,少了容易招来祸患。”

金玉帮藏了一百零八颗玉珠,你争我抢后,共十二个门派,三十九名独行侠取得资格。算上枯山派这种凑不齐名额上限的,下墓者不足三百人。冥街塞满纸人,二百余人挤做一堆,确实不方便行动。

乌血婆说罢,没听其他人的意见,直接摸出个小陶罐来:“公平起见,后生们,手来。”

赤勾教行事亦正亦邪,又是盗墓大派,没人赶着挑刺。各门派代表走上前去,将手往陶罐里摸。

第一个摸的是太衡派施仲雨。她眉头皱了皱,将手拿出,手背上多了个棋子大小的白色圆点。后来者抽出手,手背上同样浮了圆点,或黑或白。

乌血婆笑道:“罐中有两仪蛇,只需一咬,就能辨出精气阴阳。下墓也讲究阴阳调和,不然总会引来些脏东西……这条是去了毒的药蛇,各位不必担心。那边的小子,你不试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双浑浊老眼瞟向时敬之,咧嘴冷笑。

时敬之瞬间立正:“您太客气了,我早先和太衡派约定好,此番随他们一同行动。反正我们这边就两个人咬或不咬都没什么区别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老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

尹辞惊奇地发现,他这师父虽说没事咳咳血,一口气还挺长。

乌血婆又怪笑几声,收回视线。她用干尸似的手指点来点去,黑白相合地搭配一番,不一会儿便分出两组人来——

见尘寺与陵教一路,太衡派与赤勾教一道,其余人跟上两边大头。只有那容王府的人没定阴阳,乌血婆也没强求,挥手把他们归进自家队伍。

“阿辞,你当初撞得真好,幸亏撞上了太衡派。”时敬之拍拍胸脯。“与太衡派一起,赤勾教大概不会明着找麻烦……”

“时掌门,你怎么得罪的赤勾教?”金岚好奇发问。

“我那玉珠是从他们手里偷的……唉,别提这茬了,那老婆子又在瞪我。”时敬之扭过头,假装乌血婆不存在。

尹辞没再逗弄时敬之,他观察得分外认真。

阎不渡是个疯子,墓内设置不能以常理推断。这里虽然是第一层,未必没有长生相关的线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冥街分了左右两条岔路,他们走了左边那条。抬眼望去,仍是满街纸人,一派让人心底发冷的“热闹”景象。

这条路仿了花柳巷,灯笼里飘忽着暖色灯火,霉烂的脂粉味直钻鼻孔。纸人们不论男女,通通打扮得花枝招展,乌发散乱,情态动作有如活人。

就是四下毫无人间声响,寂静得让人窒息。

“先寻个房屋清理一下,好过夜。”乌血婆指了指最豪华的那栋青楼。“就那间吧,好歹住得下,说不准还藏有宝物。”

尹辞暗暗点头。没人知道通往下一层的路在哪,也不知道墓门何时能开。先找个据点落下来,人心不至于太散。

只是这冥街实在精细,青楼外灯火辉煌,内部竟分毫不输。宴席上的纸质菜肴逼真至极,有听人弹唱的、有拥香调笑的,竟一桌一象,毫无雷同。

太接近人间,寒意反而又重几分。

“不要徒手碰东西。若要碰,须以阴寒内力冰过十指,不能带半点体温。地下都是阴火,放置普通火源时要注意……”得了乌血婆的眼色,几个赤勾教教徒站出来指挥。

时敬之咦了一声:“赤勾教气度也不小,还知道先行帮人。”

“不是卖人情,就是养炮灰。”尹辞随口脱出一句,又自然地找补回来。“爷爷说过,魔教里没什么好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辞,我想问很久了,你爷爷他——”

时敬之没能问完,长乐派那边又起了麻烦。纸人街实在太过诡异,长乐派掌门带的下仆崩溃了一个——那少年只有十七八岁,一个没站稳,顺手扶住了身边纸人。

乌血婆发出一声长叹:“都退开。”

说罢,她拐杖一甩,扎在几个太衡派弟子身前:“不用过去。没机关,他自然不会有事。要是内有蹊跷,现在救人也迟了。”

少年吓软了腿,在原地呆坐许久,这才扶着桌子站起身来,看着也没什么异样。正在众人松口气时,他触碰的纸人突然动了。

它扭得僵硬怪异,脸上娇笑又明显了些。下一瞬,纸女微微张口,无风自燃。青色的火焰舔过纸张,腾出烟云般的乳白色雾气。

赤勾教教徒脸色发白:“内力转寒,快!”

下一刻,尹辞发现自己被时敬之整个抱住,头按进怀里。阴冷真气从四肢百骸涌入,又很快不知所踪。饶是如此,时敬之依旧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气,两人虽然身躯相贴,却冷得像冰。

“阿辞,屏息。”时敬之咬牙道。

其余人也纷纷转寒内力,屏气凝神。白色烟云绕过他们,直奔长乐派那三个没武功的侍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切犹如电光石火,侍从们没来得及反应,便将白烟吸入口鼻。

他们仅仅颤抖了片刻,甚至没能挣扎几下。伴随着沙沙声响,三人皮肤上出现细小的孔洞,随后又慢慢闭合。他们定在原地,由着孔洞在身上此起彼伏地扩大、缩小。

时敬之像是看出了什么,呼吸陡然急促。尹辞当机立断,伸手捂住时敬之口鼻。两人紧紧贴做一处,一声不响。

一盏茶的工夫,沙沙声停止,一切重归寂静。

乌血婆长出一口气,拐杖敲了敲地板。众人这才恢复呼吸,动弹起来。

长乐派掌门颤巍巍转过头,看向三名仆从。这一看不要紧,老头儿一声惨叫,脚下打滑,差点重蹈下仆的覆辙。

“有意思。”沈朱低声念叨。

走近一看,那三人如今面露微笑,动作自然地定在原地,皮肤质地与纸人没有区别……不如说,就在众人眼皮底下,三个大活人迅速化为“纸人”。

尹辞认得那东西。

片刻前,三人皮肤上的孔洞并未合上。它们一直在扩大,同时又被颜色相近的“织物”修补,才让人生出孔洞时大时小的错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人的骨头、内脏、皮肉,统统被“那东西”吞噬殆尽,只留下一个鲜活的假壳。

姓时的五感灵敏,八成在刚才就发现了异样。不过……

尹辞还没想完,下巴便被时敬之抬起。他那便宜师父强行捏开他的嘴,硬塞了个桂圆大小的药丸,又在他胸口狠拍一掌。尹辞不好当众反抗,噎得眼泪差点下来。

……失策,自己刚才一时走神,好像忘了恢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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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指团在一起装死

抬下巴←下一秒就塞了巨难吃的药丸

时敬之:?!徒弟要死了————瞳孔地震

尹辞:?忘记喘气,小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喉中药丸辛辣无比,偏偏又融得极快。尹辞弯曲身子,咳得惊天动地。那股辣劲儿在他嗓子里上蹿下跳,一股热意炸满全身,他身后竟瞬间发出层薄汗。

“活了活了。”时敬之心有余悸道,“阿辞,你差点吓死为师。我还以为你受不得失温,来,再吃两个!”

尹辞将时敬之的爪子一推,幽幽道:“谢师尊,一个就饱了。”

时敬之见他有了贫嘴的精神,注意力又转回纸人上——那三个化为纸人的仆从,竟与周遭全无违和,活像青楼新添的小厮。

乌血婆取了根长针,在纸人身上一捅一搅。再拔出时,银针通体亮青,还黏了不少柳絮般的丝团。

少倾,她叹了一声:“此物名为萤火蛛,卵如棉絮,遇温即散。卵在活物体内孵化,吃净肉骨,再用网结出活物外壳,引诱其他猎物触碰……这本是极罕见的妖怪,阎不渡竟用它来做‘纸人’。”

一席话下去,再迟钝的也听懂了——周遭这些言笑晏晏的男女纸人,并非源自名匠巧手,而是原本就由活人所化。

“婆婆,这纸人可有应对之法?”长乐派掌门擦汗道。

“不碰,不摔,借外物拨开即可。”乌血婆又挥挥拐杖。“散了吧,赶紧挑房间打扫。要入夜了,都好生在房里待着。”

一听要入夜,那麻杆掌门面色煞白:“婆婆,这……”

乌血婆没再理他,转身便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赤勾神教不是来当丫鬟的。”一个教徒嗤笑道,“大墓入夜,谁知道会出来什么东西。真要怕,不如去求那边的名门正派,人家生来爱吃亏。”

爱吃亏的太衡派包了打茶围的厅堂,他们将纸人挪到墙角,用屏风挡了,三十人一同打地铺。赤勾教则抢了位置顶好的房间,在房外洒遍药粉,另置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随后紧闭房门,不再见人。

其余人只能就近选房。时敬之眼疾手快,抢到离太衡派最近的那间。

“不和太衡派一起打地铺吗?”尹辞好奇道。

“外面大窗直冲院子,院子里又都是那些……咳。”时敬之白着脸推门,“你看赤勾教都进了屋,有门肯定比没门好。”

门吱呀一声敞开,屋内火光暧昧,脂粉甜香更浓了。艳色纱幔中,两个纸人发丝散乱,赤身交叠。

时敬之被这阴间景象骇得汗毛倒竖,缓缓退后,又将门关上。

“阎不渡脑子有病。”他咬牙道。“走,阿辞,咱们打地铺。”

尹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夺了旗子,再次推门而入。他用旗杆将纸人挑去床下,又展开被单,铺好鸳鸯戏水被。

最后,他扯出二十四孝好徒弟的面孔:“师尊,请。”

两个纸人窝在床下,一条雪白的纸臂斜出床底。时敬之险些抖出残影:“还是不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辞将旗杆扔回,一脸纯良:“师尊,你都杀得了人,还怕死尸?”

“听好,血腥和厉鬼是两回事。为师不畏血,只怕鬼。”时敬之两根手指捻住旗杆,一脸“这旗子我不想要了”的痛苦。

尹辞好容易忍住笑,将那手臂掖回床下,先行躺上床:“别怕,我先来压压阴气。”

自己可是三百年的活死人,哪怕这墓中真有厉鬼,也得叫他一声老前辈。

可怜时敬之对此一无所知。他见徒弟如此积极,只得强作镇定,同手同脚地爬上床。有纱帐隔着,恍惚望去,仿佛身在栖州,一切只是场噩梦。

然而那恼人的寂静时时提醒着他,他仍泡在这噩梦里。

时敬之恨不得把头蒙进被子,又怕在徒弟面前丢脸,只好把身体挺得梆直,比真正的死人还像死人。

“阿辞……”

尹辞打断他的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师尊先睡,我守前半夜。后半夜再换过来。”

“咱们想到一起去了。”时敬之拉拉被子,坚强地补了句。“若有异动,立刻叫醒我。”

话是这么说,时敬之没能立刻睡着。他渐渐放松四肢,突然轻笑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辞心里一震——难不成自己刺激太过,时敬之吓疯了不成?

“有徒弟真好。”时敬之声音里透着乏意。“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古人诚不我欺。才相识几日,你连这种地方都随我来了。”

尹辞有点拿不准他是感动儿子太孝顺,还是感慨徒弟太棒槌。

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可现在再扯开眼界那套好像有点晚。但凡是个正常人,没人想开这种变态眼界。

于是他吐了句真心话:“我说过,我本来就无处可去。”

“我原本也是这样。”时敬之闷声道,“但现在不同……现在有枯山派……”

他后半句话模糊不清,尹辞再去看时,时敬之已经睡熟了。尹辞探出手,指尖划过那人的傩面。傩面做工粗糙,边缘还留有没刮干净的木刺。

取面为人,覆面为神。[*注]

或许这傩面五官过于扭曲,又载了太多神鬼之说,以至于让他生出些错觉——时敬之那前半句,绝望程度与自己不相上下。

算了,神神鬼鬼的,看多了徒生杂念。尹辞把时敬之的白帕子翻出来,十分缺德地盖在傩面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没调正帕子,外面传来一阵踱步声。

沙沙响得轻而均匀,由远及近,听着像草鞋踩地。然而这边一行百余人,无人穿草鞋。

尹辞精神一震,猛晃时敬之:“师尊,您点的异动到了。”

时敬之闻言僵硬起来,被子盖过头,缓缓缩成一团。尹辞无情地掀起被子,努力装紧张:“你听,外面那是不是走路声响?”

耳聪目明的时敬之:“确确确实。”

师徒两人屏气细听。草鞋声响在他们门口略停了停,又继续向前走去。

“可能是太衡派哪位起床解手吧。”时敬之小声道。

尹辞:“特地去茅房?在这个鬼地方?”

时敬之:“……”也是,按照阎不渡的疯度,茅房里百分百有如厕的纸人。

两人说到一半,沙沙草鞋声再次响起,竟是走了回来,又停在两人门口。不知是不是错觉,床下纸人好像动了几下。这下可好,时敬之拽上尹辞,噌地缩去床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裹了绸被,活像一对洞房夜遭了土匪的新人。

尹辞挣扎着扒开被子:“我去看看。我们山户杀生多,煞气重,说不准能镇住。”

尹辞是不信有鬼的——数百年间,他走遍各地。厉鬼没见过,装神弄鬼的人倒见了不少。如今见识到墓中新花样,他久违的好奇起来。

结果他刚起身,草鞋声又远了。穿鞋人似乎在长廊中来回徘徊,时不时停上一停。奇怪的是,无论是周遭小门派,还是睡在厅堂的太衡派,似乎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一异象。

尹辞打开门,木门尖锐地吱扭一声。他先向左看了看,发现走廊末端多了三人。

施仲雨一人在前,剑已出鞘。金岚和瞎子闫清跟在她身后,三人面色都透着青白。尹辞还未发话,施仲雨抢先开口:“你也能听见么?”

尹辞:“师尊听到了清晰的走路声,我只能听到一点点。”

时敬之见尹辞和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说上了话,终于鼓足勇气,凑上前来。

施仲雨冲时敬之颔首致意,伸手一指:“那你们能看见么?”

尹辞这才顺着她的手,看向右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位僧人正站在走廊末端,手里提了盏粗制滥造的树皮灯。他身高八尺有余,足踏草底僧鞋,一身破旧僧袍,脸皮上没有五官,仿佛肩膀顶了个水煮蛋。

那僧人不再走动,空白的脸转向这边,像是在观察他们。

时敬之的迷惑战胜了恐惧:“……为什么青楼里有和尚,这不好吧。”

太衡派三人:“……”

尹辞对自个儿师父抓重点的能力肃然起敬。

好在现场有个比时敬之还恐惧的。金岚自顾自抖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解释:“闫清耳朵比一般人好使,说听见了怪声。我什么都听不到,就去找了大师姐……结果大师姐也能听见。”

说完,他抖着指向长廊对面:“大师姐和时掌门都说那里有和尚,我我我什么都看不到——”

尹辞顺势扯谎:“我只能看到个虚影……看大家的反应,多数人应该看不到。”

时敬之瞧了徒弟一眼,幽幽叹了口气。他手握旗子前进两步,冲那无面僧行了个礼:“大师,佛海无边,回头是岸。”

尹辞再次肃然起敬——你在说些什么玩意儿,那要是个真和尚,不揍人都是有涵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面僧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听见,并未做出过激动作。只是时敬之前进两步,它倒退两步,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

时敬之见这东西倒走得古怪,头皮一炸,又退两步。哪想那无面僧再次动作,随他前进整两步。

时敬之:“……”

他当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跳起来,那和尚毫不含糊,仿佛一面镜子,将时敬之的动作学了个十成十,两人距离始终不变。

其余人围观两人斗舞,恐怖气氛散了个七七八八。施仲雨轻咳一声:“时掌门,停一停,先停一停。”

时敬之这才停下,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瞎子闫清一脸迷惑,尹辞憋笑憋得很痛苦,险些破功。

只有那金岚颤颤巍巍道:“大师姐,原来他没被附身啊?”

施仲雨摇摇头,扯起袖子,露出条莹白手串。

“这是我派宝物之一。三丈之内若有邪物,血骨珠会立刻由白转红。眼下它毫无反应,对面非鬼非妖。”

尹辞有意引导:“咦,不是鬼也不是妖怪,那就是幻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仲雨肯定道:“不错,这是由人设下的法术。时掌门第一个与它交谈,很可能被它锁定了。”

时敬之狠狠舒了口气:“不是厉鬼就好,区区幻象——”

施仲雨:“……只是这法术复杂,我看不透。如果是诅咒一类,仍可能危及性命,时掌门务必小心。”

时敬之默默把气吸了回去。

“阎不渡不会那么好心,专门设个法术解闷。”沉默许久的闫清突然开口。“这会不会是诱饵,特地将猎物引去别处的?”

尹辞故意接过话茬:“真要是那样,换个普通形象不好吗?和尚逛青楼,看着就可疑。”

时敬之唔了声,渐渐冷静下来:“跟去看看吧。”

难得见这人正经,尹辞挑起眉毛。

“这事说不准真有玄机。阎不渡挑剔至极,又最讨厌和尚。他将青楼还原至此,真要做法杀人,也该派个美人来。”

他甚至露出个微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横竖已经被盯上了,被动等死实在无趣。阿辞,你去把阅水阁的人叫醒,我们这就走。”

说罢,时敬之一只手搭上徒弟的肩,嘴唇险些碰上尹辞的耳朵——

“若我是阎不渡,我就故意暴露些宝物。二桃杀三士,岂不快活?……要是这样,以阎不渡的恶意,用和尚引路也不奇怪。”

“众人争抢到死时,一定会想——要是没见过那可恨的和尚,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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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化用自“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不少文章引用过。我没能找到这句话的原始出处,只能标个引自“傩舞”词条的百度百科了……

二桃杀三士是个历史小故事,还蛮有意思。我拿不准它算不算常用熟语,没听说过的朋友可以查查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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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是枯山派的独门神药,重庆特辣火锅底料丸x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沈朱人未到,声先至:“原则上十人跟一个阅水阁弟子。你们一共五人,我一个跟去就够了,再多只会徒添混乱。”

金岚一惊一乍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时掌门到处乱蹦开始。”沈朱笑靥如花。

她没给时敬之留出尴尬时间,继续道:“我认得此术。此术名为黏影,就是指路用的。只是造像指路太奢侈,又不够直观,导致它失传已久,没想到能在这看见……时掌门,请你后退十步。放心,它就是个虚像,伤不了人。”

时敬之乖乖后退十步。那虚影一开始亦步亦趋,中途却停住脚步,不再跟随。

“这是走错路的效果。时掌门,请向前进二十步,朝岔路走。”

时敬之照做,那虚影在他前方走着,自行选了个岔路前进。

沈朱:“你们看,这才是引路。”

金岚:“……真的好麻烦,怪不得失传了。罗盘它不好用吗?什么人闲得没事造这种东西?”

尹辞淡定道:“孤家寡人吧。”

闫清沉默片刻:“我能不去吗?我不想要宝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行。”施仲雨摇摇头,“方才你第一个发现脚步声,我需要你的耳朵。等回到门派,我会向掌门禀报此事,为你请功。”

闫清闷闷不乐地应下,尹辞又瞧了他几眼。

他一撞便知,这瞎子武功稀松平常,甚至在金岚之下。而能看到黏影的,武功都差不到哪里去。单用耳朵灵敏解释,怕是说不过去。

莫非那术法还有其他筛选条件?

来探鬼墓是对的,趣事当真一件接一件。

尹辞面露笑容,戳戳那瞎子:“闫大哥,你有施女侠罩着,我只能跟着我师尊。你看我都敢去,富贵险中求嘛。”

时敬之:“……好徒儿,倒也不必如此坦诚。”

金岚抖得像个筛子,却不想在大师姐面前丢丑。于是太衡派三人,枯山派二人,捎带一个沈朱,六人低调出发。

施仲雨自觉当了领队:“我们人少,以探查为主。要是起了冲突,千万别纠缠。”

尹辞毫不意外。施仲雨是太衡派大弟子,清名在外,排得进江湖百杰。只算综合实力,时敬之还不是她的对手。

无面僧安静地前进,引领他们离开青楼,朝乱巷钻去。可惜他们谨慎至此,尹辞仍发现了根小尾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道气息尾随在后,不远不近,一路跟到目的地前——

无面僧在一家棺材铺前停下。它转过身来,双手合十,薄烟般消散了。棺材铺上下两层,模样中规中矩,在暗巷中毫不起眼。

施仲雨将袖子绑起,好让其他人看到血骨珠串。那珠串方才洁白如雪,如今红得发黑,仿佛要滴下血来。

她将剑一挥:“附近有妖邪,都小心点。”

其余五人瞬间躲到她身后,排得井然有序,如同一行鸡仔。

老母鸡施仲雨:“……”

她刺破指尖,在石子上抹了几滴血,继而将它们弹入店门。石子嗒嗒落地,再无响声。施仲雨看向闫清,闫清摇了摇头。

“看来那妖物不是主动出击的类型。”她叹道。

施仲雨把血骨珠串一收,右手执剑,左手换了把青铜匕首。她踏入棺材铺,一身白衣映成纸钱般的暗黄,凌厉之气分毫未减。

鸡仔们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与她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棺材铺内部并无特殊之处。纸人掌柜正悠闲读书,店内没有客人,只有一口口漆皮棺材。空气中混杂了淡薄的腥气,血骨珠串越来越红,眼看要转为漆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敬之突然停下脚步。尽管他脸上扣了傩面,一身气势与方才判若两人,连施仲雨都微微侧目。

“都别动。”他语气里没了那份轻松,“施姑娘,妖物是‘三千烦恼丝’。”

施仲雨顿时正色。她将青铜匕首甩给金岚:“在脚边割一圈,快回去报告!”

时敬之摇头:“晚了,这一群数量不少,我们恐怕在店外就着了道。”

金岚和闫清听两人打哑谜,又看了眼空荡的棺材铺,一起露出迷茫的神色。尹辞低着头,将面孔藏入阴影,一言不发。

“‘烦恼丝’是某种……算了,它是虫是藤还没有定论。总之它是种细若蛛丝、轻若无物,肉眼还看不见的妖物。它们成千上万地聚集在一起,便是‘三千烦恼丝’。”

沈朱顺口解释,表情依旧自在:“它们会从双足开始向上钻,经过腰腹时产生些微刺痒,钻过脖颈后才会引发明显不适。可惜等到那一步……无妨,咱们才进门不久,肯定还有办法。”

金岚和闫清才二十出头,被这个话题转换吓得魂飞天外:“你先说,等到那一步会怎样……?”

烦恼丝会将人揉成半死不活的肉团,以墓中虫鼠喂养,慢慢食用。尹辞在心里补充。

其实这玩意儿直接吃虫鼠也没啥问题,尹辞曾见过烦恼丝捏的活鼠肉团。只是人类身体更大,精气量更足,它们尤其爱吃。

这堆烦恼丝数量多到夸张,胃口差不了。怪不得阎不渡将它们养在棺材铺,棺材里绝对放满了“饲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变得不死不灭,尹辞渐渐能看到各种隐形妖物。此刻在他面前,无数细丝流水般淌动。它们自二楼流下,爬满墙壁和棺材,在店铺外积成一大滩。房内事物被银白细丝盖满,如同遭了场暴雪。

它们默不作声地绕过他的脚,不知是畏惧还是嫌弃,碰都不肯碰他一下。

尹辞朝另外五人瞧去,太衡派三人及沈朱,烦恼丝刚爬到脚踝。而时敬之那边,烦恼丝已经攀上了膝盖,仿佛给他加了对白毛护腿。

尹辞:“……”怎么,它们看准了此人细皮嫩肉,口感上佳吗?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看戏——自己只是个“弱小山户”,等情况危急起来,再想办法薅走时敬之就是。

施仲雨反应极快。她将掌心一划,在身周洒出个淋漓血圈。趁烦恼丝们分神,她掏出几枚药丸,掷向其他人。

“这是毒药,快吃下去。”施仲雨低声道,又扔了五颗白药丸。“白的是解药,逃离后再吃。”

沈朱将毒药咕嘟咽下:“不错不错,血里混毒,这东西的侵蚀速度会慢点……时掌门,我看你对烦恼丝颇为了解,你对付过这东西吗?”

“书上看过,纵火焚烧可解。”

众人陷入沉默——这可是纸人街,碰个纸人都得先冰镇自己。要就地放上一把火,方圆二里地的萤火蛛都要赶来赴宴。

时敬之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不着调起来:“阎不渡挺有意思,弄个和尚带人斩三千烦恼丝,这是要咱们集体出家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辞:“……师尊,闭嘴吧,再不逃就要集体出殡了。”

施仲雨没心思听时敬之说屁话,她的剑上青光一闪,竟透出隐隐热度。尹辞眼看她剑舞如风,周遭烦恼丝通通被一刀两段。

青女剑施仲雨,体阴神阳,剑起青色阴火。太衡派掌门特地挑她带队,为的八成就是这一手。

时敬之不再出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剑式。

阴火属阴,杀活物有奇效,杀邪物却不如阳火。施仲雨服了毒,又被烦恼丝重点针对,面色逐渐变得青白。

金岚则用青铜匕首在各人脚下乱划一番,趁机带人逃跑。哪知还没到门口,众人双脚如同深陷泥潭,被烦恼丝绊了个结结实实。

施仲雨见势不妙,干脆舍弃防御,转而为其余五人开路。

金岚眼眶瞬间红了:“大师姐……”

谁料青女剑刚挥出一半,横空杀出一根旗杆。时敬之声音带笑:“施姑娘,性命可是很宝贵的,别动不动就想舍身成仁。”

“药到病除”旗上浮出一层金火。金火灿烂灼目,旗身却没有半分损坏。

“我无意偷师前辈的绝学,只是情况紧急,还请多多担待。总之多谢您的教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仲雨:“……不客气?”

时敬之得了肯定,反手将旗子上下颠倒……然后用旗子扫起地来。

他不知对青女剑动了什么手脚,硬是把阴火拗成阳火。阳火紧贴旗子,不离不散,旗面又比剑面宽阔得多,效果奇佳。烦恼丝们顿时饭都不要了,屁滚尿流四下奔逃。

施仲雨迷惑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转过头,朝金岚开口:“帮我记下,下次除妖时多带把墩布。”

说完,她又陷入更深的迷惑——精气化火、以火覆器可是她的独门绝招,居然这么好学吗?

尹辞则好笑地看着烦恼丝卷成一堆,瑟瑟发抖地往墙角挤,真有几分像扫起来的雪堆。

……看来这一回,自己没有出手的必要。

趁时敬之在店内大扫特扫,众人干脆席地而坐,吞吃解药。金岚和闫清武功底子最差,腿脚仍被烦恼丝影响,一时走不动路。

等时敬之打扫完毕,那团巨大的烦恼丝早已爬出棺材铺,悲伤地滚远了。

施仲雨的血骨珠串又转为白色,别扭的气氛却没有一同变化。沈朱说要取样记录,不知跑去了哪里。人一少,氛围又凉了些许。

金岚试图炒热气氛:“多亏大师姐和时掌门,好、好不容易赶走了妖怪,我们可以随便翻找了。店里这么多棺材,肯定藏了不少宝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岚,慎言。”施仲雨终于回过神,“没有妖物不代表没有陷阱机关。”

时敬之这边收了旗子,打开药箱:“又是毒药又是妖怪的,肯定伤元气。来,大家吃药。”

见识过时敬之的实力,施仲雨言语中多了些敬重:“敢问时掌门,这是?”

时敬之:“枯山派特产大力丸。”

施仲雨:“……”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才找回几分状态:“多谢时掌门出手相助,方才……”

“家传的模仿类功法,不太好说明。歪打正着罢了,施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时敬之站起身。“你们先吃!我出去探探,说不定那烦恼丝还没走呢。”

尹辞嚼着药丸,意味深长地看向大门。

棺材铺外。

【抱歉,自从收了雀妖传信,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沈朱收起散漫的表情,用唇语说道。【尹辞的确有个读过书的祖父,父亲也在镇上卖过几回毛皮。可关于尹辞本人,我没寻到多少信息。】

时敬之安静地望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朱蹙眉:【尹辞家住深山,缺少记录不奇怪。这谈不上破绽,只是……】

【你做得不错。】

时敬之同样回以唇语。

【放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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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魔头:快乐看戏,可惜不方便鼓掌。

时掌门,真实扫地僧x

其实写到烦恼丝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双脚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这个世界的大家不会飞,真的好可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众人在一楼歇息了会儿,将棺材挨个验过,只看到塞满棺材的球状人骨堆。金岚面如金纸,吐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金岚腿有旧伤,被烦恼丝一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闫清提出背他,被金岚拒绝了。

“这确实是下人的活,可墓里头危机四伏,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金岚摇头道,“我自己能走。”

闫清闷闷地嗯了声,突然抽了口气:“楼上有声音。”

尹辞仔细一听,果然听到了细微的抓挠声,像是有什么人在用指甲挠木板。时敬之瞥了眼雪白的血骨珠串,又悄悄抖了抖。

“刚才我没吃毒药,感觉也还行。我上去看看。”尹辞就差把“我胆大”写在脸上。

时敬之:“你没吃?”

尹辞满脸抱歉:“第一次见那样古怪的妖怪,一时没回过神。”要是吃下毒药,再被发现没有毒发症状,又得惹上麻烦。

时敬之抿住嘴唇,沉默了会儿:“我陪你一起上去。楼下麻烦施姑娘照看了。”

尹辞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楼上很空,房间正中横着口精美的赤红棺材。周遭腥气愈发浓重,其中还多了丝古怪的甜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辞认得这种甜腥,棺内藏有钦原之毒。

这一设计甚是狠辣。钦原之毒气味淡薄,极容易被尸体腥臭遮过去,很难被察觉。要对付烦恼丝,高手们会像施仲雨那样服毒自保。就算吃过解毒药,所受毒伤也不会立刻消失。此时再中一剂猛毒,神仙也难救。

钦原之毒极为罕见,尹辞只寻得过一小盅。时敬之五感再灵敏,也不可能辨得出没见过的毒物。

要是中了招,他的小师尊必死无疑。

时敬之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他轻咳两声:“一般这种情况,棺材盖里会有机关,最常用的就是毒物和咒法。这棺材看着不同寻常,我们还是……”

尹辞背对着他,故作不耐:“我在下面也开了不少棺材,手熟得很。”

时敬之没来得及再张嘴,尹辞便上前几步,搬起棺材盖。

只听喀嚓一声,棺材周遭竖起一圈极薄的透明障壁,时敬之本想去追尹辞,结果傩面狠狠撞上障壁,发出一声闷响。

尹辞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他挪开棺材盖,果真被钦原毒粉喷了一脸。

不愧是天下奇毒,滋味够劲,甚至还有一点点上头。尹辞咂咂嘴,一把按住棺材里的东西。

那东西身穿绫罗,美目顾盼生辉,一副少女模样。可作为赤勾教的前教主,尹辞只消一眼,便认出了它的正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具做工精良的傀儡尸。

它并非妖物,而是用新鲜尸体精制而成,触感宛若活人,通常还附赠些迷幻术法。尹辞出手便制住了它的机关核心,动作快狠准。它无法动弹分毫,只能幻化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令人心折。

尹魔头心硬似铁,眼眨都不眨。

别说松手,就是手上力道小几分,这玩意儿都能蹦起来撕了他。虽然尹辞本人无所谓,但后面还有个时敬之旁观,碎肉变活人还是太刺激了。

见尹辞没反应,术法再次发动。傀儡尸瞬时化作俊俏男子,露出脆弱的神色。

尹辞:“……?”这工匠考虑得还挺全面。

可惜长相还不如他那便宜师父。尹辞依然一动不动,手上继续加大力度。傀儡尸挣扎无效,再次变了脸孔。

尹辞非常熟悉那张脸。

术法直接作用于精神,它变化出尹辞真正的长相——棺中人长发如墨,面色苍白,胸口激烈起伏,表情痛苦而绝望。它恳求地向上望着,显出种奇异的破碎感。

尹辞反而微笑起来,他动动嘴唇,冲那傀儡尸无声开口。

“这还真是愿望成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尹辞再次加重力道。他实在太过用力,手部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破裂声,机关核心竟被他握出一丝裂痕。

幻象骤然散去,傀儡尸露出真面目。一具女尸安静地躺在棺中,双目紧闭,鼻子几乎腐烂殆尽,面孔被花柳病侵蚀得犹如妖魔。

尹辞冷淡地松开手,伤骨几乎瞬间恢复原状。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倚靠棺材,取了女尸发上一根短簪。

随即他小心拨开外衣,伸手洞穿胸口,把短簪生生插在心脏上。他的伤口恢复很快,异物却没那么容易清除。心脏跳得艰难,哪怕隔着鬼皮衣,尹辞的脸依旧青白得可怕。

做完准备,尹辞才吐出一大口血来,将胸口血迹彻底遮盖。

他没有挪动,始终背对时敬之。在时敬之的角度看来,他不过是挪开棺材,僵立片刻,随后软软倒下。

就在这时,障壁爆裂的巨响终于响起。

伴随着燃起金火的旗子,时敬之气喘吁吁地冲上前来。那障壁坚固无比,显然费了他不少力气。

看到前襟满是血的尹辞,时敬之眼中闪过一丝愠色。

“别碰棺材,有毒。”尹辞扶住时敬之的肩,虚弱开口。

“废话,我刚才就说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敬之捉过他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诊脉:“心衰之相……混账,我不是让你等会儿吗?”

“太衡派家大业大,我们只有两个人。要是这里真有宝物,我怕他们……”

“太衡派又不是山匪。”时敬之板起脸,从药箱里翻腾出个琉璃瓶。“赶紧喝掉!要是你刚才服过毒药,现在保不准命都没了。”

时敬之将尹辞小心放平,继而手忙脚乱地配药。尹辞乖乖吞药,满脸都是“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时敬之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没有下手殴打病号。

真有意思,尹辞无视心口剧痛,颇有兴趣地想道。那份怒火不似作伪,时敬之居然真的生气了。这人对自己的“利用”,似乎并不限于凑数一事。

难道他真心把自己当徒弟养?那未免也太过可笑。

障壁碎裂的动静不小,楼下四个人姗姗来迟。看到面前的景象,施仲雨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时掌门。”

“见笑了,我这徒弟山里捡的,心眼还填着土呢。”时敬之面沉如水,“棺材有毒,里面的东西看着像傀儡尸,还请施姑娘验过。”

施仲雨隔空挽了个剑花,棺材登时粉碎,木板向四方倒去。棺内珠宝叮叮当当散落一地,没人去捡。

“的确是傀儡尸。它的机关核心像是出了故障,你这徒弟命挺大的。”机关核心无比坚硬,几乎不可能被空手破坏,施仲雨一时不疑有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中的毒也怪得很,我第一次见这种心衰之相。不过状况算稳下来了。”时敬之又给尹辞喂了一点药,擦擦头上的汗。

“声音不对。”闫清突然发话,指向傀儡尸。“里面有摩擦晃动声。”

时敬之与施仲雨对视一眼,后者以绢覆手,小心地拆解傀儡尸。

施仲雨挑开傀儡尸眼皮,寻得了两个中空蜡眼。她又拉过闫清,让他细细听过一遍,再从尸体脊椎处抽出一把黑色短剑。

尹辞一面装虚,一面斜眼偷看。

施仲雨剖开蜡丸,两个圆珠滚落出来。左眼那颗闪烁着璀璨的淡金光芒,右眼那颗灰扑扑的,质感像木头。

“我看看……不换金一颗,木佛珠一颗。吊影剑一把,贵重珠宝若干。”

沈朱咬咬笔头:“两位掌门打算怎么分?”

施仲雨吁出一口气:“枯山派对我有救命之恩,时掌门先请。”

尹辞目光在那颗木佛珠上走了一圈,随后转向时敬之。时敬之沉思片刻,答得干脆:“我要木佛珠和吊影剑。”

沈朱抬起眉:“当真?按阎不渡的性子,专门弄个烂佛珠糊弄人也是可能的。吊影剑虽说是名家所造,却更接近收藏品,并非神兵。这两个加起来,比不上不换金的一点碎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是救命之恩,我也偷师了施姑娘的武功,这事不必再提了。”

时敬之又往尹辞嘴里塞了颗药,示意他保持安静。

“不换金能锻造神兵利器,所以才贵重无比。我们小门小派,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哪里锻得起不换金?”

尹辞目露赞许。

不换金虽然能抵万金,对他们来说价值却相当有限,不如趁机转让给太衡派,顺手卖个大人情。

拿走一把没有太大价值的吊影剑,一颗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佛珠,这样刚刚好。施仲雨很难开口反对。

……而且现在看来,只有这佛珠可能和视肉相关。时敬之平时闹腾,关键时刻倒是挺冷静的。

果然,施仲雨点了点头,面上滑过一丝欣赏:“多谢时掌门。您最好也取些轻便珠宝,出墓后更好行走。”

时敬之点点头。尹辞还地上躺着,他也没打算离开太远,顺势在脚边看起来。

灯光之下,一根短簪闪烁金光,样式和尹辞心上那根几乎相同。时敬之目光一定,将它拾起。他随手把玩了一会儿短簪,再次陷入沉思。

“就它吧。”片刻后,时敬之心不在焉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他在尹辞身边坐下,把短簪揣进衣兜:“阿辞,今天的事情要再有第二次,我就把你逐出师门。念你是初犯,我只罚你半年的月钱。”

尹辞:“……”朋友,你好像只能活一年了。

时敬之说罢,将短剑放在尹辞身边:“至于这个……你拜我为师,我还没给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你不是喜欢剑么?拿去吧。”

尹辞虚弱一笑:“师尊,棒子甜枣一起给啊?”

“还不是看你福大命大。既然你大难不死,后福我们共享嘛。”

时敬之勉强笑了笑:“……毕竟就凭你这心衰之相,早该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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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尸:你看你要死了,你要死了,这是你的死相啊!

尹辞:?还有这等好事。

时敬之:……降薪,降薪50%!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出之时,赤勾教房内传出三声鸡鸣。

施仲雨光明磊落,当众把昨晚的事说了个清楚。赤勾教没得好处,却少见地平静。乌血婆只提了一个要求——

“姓时的小子,佛珠拿来看看。”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对于墓中事物,各门派不如阅水阁,而阅水阁不如赤勾教。时敬之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将佛珠呈上。

乌血婆没有立刻接下,反而瞧向时敬之:“怎么,不怕我了?”

时敬之:“这东西能入婆婆的眼,肯定不一般。玉珠之事多有得罪,婆婆要看得上,不妨拿走,就当我派赔礼。”

他微微一笑,当众行了一礼:“晚辈只有一个请求。若是这东西内有玄机,还请将内容告诉我。”

“陈取那小子,向来喜欢徒生事端,你杀了就杀了。此事不会和枯山派挂勾,时掌门大可放心。”

乌血婆淡淡应道,尖指甲捻起木珠,扔回时敬之手里:“我赤勾神教在这里占优,又怎么会当众抢小辈的东西?这东西的确有玄机,说出来也无妨。”

众人目光回到那颗佛珠上。

那佛珠怎么看怎么不起眼,像是从旧物堆里刨出来的,没有半点特殊之处。乌血婆冲下属使了个眼色,赤勾教徒拿来一小坛糯米酒。老人将酒坛托在手上,不消片刻,那酒居然沸腾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酒沸腾片刻,乌血婆直接将佛珠丢了进去。

下一瞬,酒坛啪地炸裂,掉出个形状怪异的镂空木雕。木雕不大,精巧无比,细处犹如发丝。

时敬之惊道:“地图雕版。”

乌血婆:“雕版碎片罢了。这珠子是见尘寺的款式,一串十四颗。”

她朝那雕版上泼了些冷水,雕版迅速蜷缩起来,又收成圆润的佛珠。乌血婆将珠子一弹,时敬之扬起手,稳稳接住。

“好小子。”老太太阴恻恻地笑道,“想耍弄老前辈,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不过我喜欢看人准的小崽子,这次就留你一命。”

时敬之似乎没听懂,他收回佛珠,如常笑道:“多谢婆婆,晚辈受教了。”

晨间聚会后,各门派需要再单独商议。众人约好一个时辰后出发,枯山派师徒二人回了房间。乌血婆原地站了会儿,冷哼一声:“是我小瞧了他。”

旁边下属不解道:“教主,那姓时的怎么回事?”

“姓时的敢偷神教玉珠,我原以为他是个鲁莽之徒。如今看来,竟算个不错的对手。那小子早知道佛珠不止一颗,吃准我教得了情报,不会厚着脸皮夺宝。”

乌血婆双手拄拐,语调喑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路装得乖巧无害,这时再趁机道歉,那么多眼睛看着,老身只得承诺‘不针对枯山派’。小子狡猾得很,狡猾得很哪。”

下属听得血压一飙:“要不我们——”

“不,瞧施仲雨的态度,八成被姓时的卖了人情。太衡派那群呆头鹅,准被他耍到姥姥家了。再者,当众许诺再反悔,岂不是坏了宿前辈立下的规矩?”

“可要就这么放过他……”

“最后,你们未必是他的对手。方才弹出那珠子,我可是用了五分力。”乌血婆摩挲指尖,“盯好那小子就行,切勿主动挑衅。”

下属神色一凛:“是!”

另一边,枯山派房内。

“接下来两天,咱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时敬之一屁股坐在床沿。“反正各派都打算留人手,这儿不会冷清……”

“师尊不去找佛珠?”

时敬之取下傩面,笑了笑:“咱们刚得一颗,再找就是没眼色了,太衡和赤勾可都没有呢。”

尹辞明知故问:“这才一颗,婆婆不是说有十四颗佛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别忘了,这佛珠是阎不渡故意引我们寻到的。他巴不得我们发现珠子有十四颗,生出争抢之心——毕竟墓中宝贝,大家都能看到,也大概知道价值。这样各有各的算计,勉强能合作。可这木佛珠……”

“没人知道佛珠宝图藏了什么,很难直接放弃。”尹辞接过话茬。

“不错。”时敬之伸了个懒腰。“所以嘛,这层佛珠是白送的甜头,顶多还有一两颗。其余珠子只会藏在更深处,守卫也更严密。”

说到这里,他凉凉地瞟了眼尹辞:“到时候单凭‘运气好’可逃不掉。这两天给我好好养伤,听见没?”

尹辞苦笑着应下。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自己一眼看出佛珠的秘密,正盘算怎么弄到手,时敬之就主动挑了佛珠。随后乌血婆当众揭秘,他也不需要费心暗示。

至于佛珠的另一层功用,不需要多久,见尘寺会替他公开。

硬要挑个美中不足——时敬之始终黏在一旁,尹辞没能确认昨夜跟踪者的身份。

尹辞饶有兴趣地抬起眼,观察准备回笼觉的师父。

时敬之绝不是个单纯的“武学天才”。

先是血腥味,后有金短簪,尹辞太久没尝过这种奇妙的压迫感了。在他厌倦新刺激之前,这人要是死掉,多少有点可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掌门?”叩门声突然响起。

时敬之钻出被子,戴好傩面:“在在在,哪位啊?”

“闫清。”

“快请进。阿辞,粢饭糕还有没有?拿出来待客——”

瞎子闫清拘谨地进了门:“我是来向两位道歉的。”

“啊?”

闫清抿抿嘴:“那天是我故意冲撞尹小兄弟……我不想下墓,才特地扭了脚。实在对不住,给两位添了麻烦。”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我完全无所谓。阿辞,你看——”

“没关系。”尹辞摇摇头。

闫清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他像是下了决心,又掏出两串钱来:“您能不能帮忙看看金岚的伤?金岚派中地位不高,看不了好大夫。时掌门药到病除,这点钱未必够,我……”

时敬之清清嗓子:“金岚是你朋友?他对你可不怎么客气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不是朋友。”闫清立刻否认道,“我年幼时,试图拜入太衡当小厮。金岚没嫌我是瞎子,放我进了门。他虽然有点脾气,本性却不坏,而且……”

他脸色有些难看:“昨日我说听到异响,只有他相信我,并愿意帮我禀报施前辈。是我把他扯进来的。”

时敬之爽快答应:“原来如此。行啊,这些钱足够了。等吃完这块糕,我去帮他看看。”

金岚天赋一般,胜在经脉没漏气,让时敬之找回一点自信。剩余时间,时敬之一直在变着法儿治尹辞的“心衰之相”。

两日后,约定汇合的日子到了。

赤勾教寻到一颗新佛珠,其余人也得了不少宝贝。众人带着伤口和战利品,又踏上来时的道路。尹辞趁伤员转移,拔出心脏上的短簪,丢在染血废布之中。

汇合地点在岔路口,另一组也按时赶到了——两组情况类似,都有零星减员,但没伤到元气根本。

金岚小声道:“陵教一个都没少,阎不渡肯定给他们开了后门。”

得了治疗,金岚和师徒二人的距离拉近不少。闫清依然如故,闷不做声地跟在后面。

一个和尚从对面走来,摊开手掌:“诸位有没有见过此物?”

他的掌心赫然躺着一颗佛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觉会和尚。”金岚热心解释,“见尘寺首座,厉害得很。”

觉会和尚年约四十,生了副朴素的苦相,活像受尽欺压的老农。他步子晃晃悠悠,声音却异常沉稳:“这佛珠上施了我寺的破魇法,但法阵只有三分之一。贫僧认为,这层设有三颗佛珠,找齐后方能启动法术,寻得出路。”

乌血婆尖笑道:“不愧是陵教的杂种头子,竟将佛珠作为钥匙,藏都不许人藏……话说,你们把破魇法守得那么严,竟被那阎不渡偷学了?”

觉会不答。乌血婆冷哼一声,丢出佛珠:“算了,好生拿着。”

觉会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又转向太衡派。

太衡派众人面面相觑:“……”对不起,我们真没有。

时敬之干咳两声:“大师,第三颗在晚辈这里。”

三颗佛珠齐聚,觉会将它们置入铁钵,用铜锤敲了下铁钵边缘。恼人的低音盘旋而起,舌头一般舔过众人。岔路缓缓分开,中间裂出条崭新的路来。

这条新街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上纸人背对众人,面朝同一方向。寂静的氛围消失无踪,四周传来阵阵音乐,夹杂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另一边,墓门附近依然悄无声息,不见任何食水补给,更不见后援。

破魇法成,觉会和尚将佛珠归还,低声念了句佛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会留些人来对付墓门。”乌血婆打破沉默,“不如保持分组,继续前进。太衡的小子们,走不走?”

施仲雨沉静点头。

时敬之抖出天际。

尹辞已经习惯了动辄震动的师尊,他握住时敬之的手腕:“师尊不必担心,我陪你一起去。”

“突然刮来阵阴风,为师有点冷罢了。”时敬之嘴硬道,“佛珠都到手了,肯定得继续。”

众人怀了差不多的心思。各门派把伤员和战利品安置在墓门边,轻装上阵。

“金玉帮在外围测过,鬼墓为倒三角形,分三层。这是第一层,越往下地方越小。就算只剩四天口粮,省着吃也够了。”

金岚煞有介事地背过手。

“之前大师姐说过,只保你们一层。如今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可以一起走第二层。”

尹辞毫不意外——施仲雨正直到有些认死理,人却不傻。时敬之实力强,知进退,算个优秀助力。枯山派更不会拒绝大门派的庇护,完美的互利互惠。

如此看来,昨晚的大显身手,可能也在时敬之计划之内。再往深处想,说不定他早就发现了烦恼丝,为了学得青女剑法,才在进客栈后才发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己这哆哆嗦嗦的师父,总能抖出新的惊喜。

就在此时,时敬之突然反手一握,抓住尹辞的手:“阿辞,要是我真死在这里,你要好好地看到最后。”

“怎么会呢?”尹辞笑道,“师尊不是说过,我大难不死,我们共享后福。”

时敬之没有答话,只是望向街道尽头。

唱腔哀伤婉转,火光映亮了艳色绸缎。众人微微摇晃着前进,小心地避开纸人。由于朝向一致,从后方看去,竟很难分出活人与纸人。

街道尽头有一座建筑。人们逐个踏进建筑大门,如同被那门吞咽下去。

门上挂了牌匾——“登仙殿”三字苍劲有力,鲜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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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敬之:再往下走我要吓死了,但为了活下去我继续要往下走。支离破碎的思考·发言.jpg

尹辞:真算我大难不死,那你要享的后福可太多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时敬之手指冰冷,掌心微湿。这并非演技,他是真的害怕。尹辞懒得管合不合礼数,手攥得紧了些。

好不容易碰上的顶级乐子,不能让他轻易没掉。

见尹辞没甩开自己的手,时敬之松了口气,低声咕哝了句“谢谢”,声音小到听不清。

尹辞突然冒出个奇妙的想法——当初得知自己愿意下墓,姓时的那么高兴,该不会真是因为怕鬼,不想独自探索?

恐惧容易影响发挥,得给他定定心。

“师尊。”

“嗯?”

“这世上没有鬼。”

时敬之只当小年轻乱说,他侧过身,另一只手拍了下尹辞头顶:“为师知道了。”

尹辞继续哄他:“有人说过,我命硬得很,专克妖邪。就算有鬼出现,我也能护着你。”

时敬之转过脸,目光略有些复杂:“专克妖邪啊,挺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这句后,时敬之奇异地平静下来,连脉搏都稳定不少。尹辞相当满意。

门内设了术法,走起来不像下降,更像在黑暗的隧道中前进。赤勾教走在最前面,边走边探,一片黑暗之中,队伍前进得很慢。

“阿辞。”时敬之手上突然加了几分力,“走得慢些。”

说罢,时敬之悄悄转身,把什么东西戴在尹辞的颈子上,又整整他的衣领。整套动作快得惊人,旁人看了,只会当他给徒弟整理衣服。

尹辞低头,在衣领内看到个滚圆的影子——时敬之用坚丝穿好那佛珠,将它藏在了自己身上。

尹辞几乎要为这人时有时无的戒心迷惑起来。敢把这种东西托出去,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好戴着。”时敬之又拉回他的手,手上多了点温度。

“师尊不怕我跑了?”

时敬之不假思索:“你要真跑了,无论你跑去哪里,为师都能把你逮回来。”

尹辞:“……”算了,就先让他做做梦吧。

隧道尽头亮着一点蓝光,等到达目的地,人们纷纷停住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前的景象宛若幻境。

然而在看清景象的第一眼,尹辞一把推倒时敬之,两人跌在地上。时敬之还没来得及发问,便被身旁人的鲜血溅了一脸。

就在众人抵达隧道尽头,被第二层的景象震慑时,几根精钢丝线自后方削来,如同疾风。

大门派战斗经验丰富,没折几个人。其余人就没那么走运了——不少人被钢线削成数段,血与内脏流了一地。

原本将近三百人的队伍,除去留在一层的伤员,如今只剩不到百人。

“真、真是恶毒。尹兄弟,你反应好快啊。”金岚反应有点慢,趴得晚了些,后脑勺被削去不少头发。

“直觉。被山里野兽盯上后背,很像刚才的感觉。”尹辞故作神秘地解释。

正如他所料,时敬之外功一般,肌肉反应没练成,险些化作线下亡魂。他那便宜师父坐在地上,还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

尹辞蹲下身,戳戳他的傩面:“师尊你看,我说我命硬吧。”

时敬之缓缓伸出双手,握紧尹辞的手:“好徒儿,为师无以为报,唯有以身……呸,来世做牛做马。”

尹辞明示道:“你可以把我的月钱涨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敬之登时严肃起来:“这事么,一码归一码。”

大部分人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的,不会因为死尸而慌乱。只有长乐派几乎全军覆没,瘦麻杆掌门还在哭哭啼啼。其余人很快重整旗鼓,观察“登仙殿”内的景象。

阎不渡挑得时机相当好,殿内景象确实震撼人心,让人忘记动作。

和纸人街不同,登仙殿被冷光填满,立于湖上。地面没有土地,只有带着整齐纹路的冰面。冰下液体闪着幽蓝的荧光,清澈见底。

所以他们看得很清楚——湖底各式珊瑚、造景,全由莹白色骨头搭成,其中不乏人骨。骨鱼由术法驱使,悠闲游动。

四周亮堂得很,犹如白昼。美丽的青光笼罩着各式骸骨,一切生机封于冰内。比起殿堂,这里更像个骸骨庭院。

湖心景致尤其壮观。巨型鱼骨位于空间正中,硕大无朋。鱼头上倾,一半鱼身冻在冰里,鱼尾处相当自然地接了蛇骨。蛇骨盘满整个二层,肋骨末端嵌入冰面,隔出无数通路。

鲤跃龙门,寓意吉祥,气氛却无比阴森。

时敬之:“……阎不渡是不是对‘登仙’二字有什么误解?他这鲤鱼只变了一半,是卡龙门上了吗?”

尹辞抹了把脸,看来这小子没被吓破胆,精神恢复得挺快。

众人注意点并不在变了一半的鲤鱼——面前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骸骨迷宫,没有任何提示信息,连分队都没法分。若要一群人浩荡荡共同探索,不知要探到猴年马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找了,不会有提示。阎不渡做这东西防贼的,不是给人游玩的。”乌血婆淡淡道。“事已至此,大家只能分道扬镳了。”

她拐杖敲敲冰面,带赤勾教率先进了迷宫。

某个独行侠似乎想沾赤勾教的光,慌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谁知他刚踩上冰面,冰面突然下陷,那人瞬间落入湖中。

他被珍珠般的泡沫裹住。泡沫散尽后,那人衣服、武器、肉身全都被溶去,只剩下一副洁白的骨头,以及让人不适的完整血管网。

暗红血网精巧无匹。从骨架上脱落后,它悬浮了一阵,最终沉入湖底,渐渐失去颜色,碎为细沙。

长乐派的掌门快崩溃了,他试图原路折返,却发现背后只有一座结实墙壁,隧道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赤勾教在脚下使了内力。”施仲雨回忆片刻,提高声音。“各位请将真气时刻聚于足底,不要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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